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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家主,您不能死啊!少主還小,他需要您啊!家主……”        


  沉睡中的穆長生被這一聲淒厲的“家主”驚醒,他睜開雙眼,目中卻不含半分初醒的朦朧,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入眼的不是熟悉的庭院景致,卻是一間十分陌生的大殿,身穿青色布衣的女子懷裡抱著一個中年男子,對方分明沒死,她卻哭得肝腸寸斷,淒厲不已。        


  穆長生被吵得有些頭疼,他不過是在自家庭院裡打了個盹兒,怎麼會不知不覺到了這裡?        


  他不動聲色地掃了殿內一眼,除了那抱著中年男子的女子外,這裡還有不少人,全都圍在那女子不遠處,衣著怪異。        


  “卡!”坐在青衣女子不遠處的中年男子喊了一聲,青衣女子的嚎哭聲立刻停了下來,被她抱在懷裡的中年男子也站了起來。        


  接下來一群人湧上去圍著那兩人,簇擁著走到一邊去了。        


  這是在作甚?穆長生疑惑地挑起眉,沒等他搞清楚,那個坐在一把籐椅上,身邊擺著幾個奇怪物件的中年男子抬起頭,望了過來。        


  “下一場就是你的戲,傻站著幹什麼?等著老子請你啊!”關繼成是國內十分有名的商業電影導演,拍出來的電影十分叫座,也捧紅了不少一線明星,圈子裡多的是巴結他的人,有錢有地位又有聲望,就是脾氣不太好,尤其是面對這個走後門進來的小藝人。        


  這是在叫他?穆長生現在搞清楚這一群人是在演戲了,只不過工具和方式十分奇怪。他雙手籠在袖子裡,慢吞吞地走了過去。完全不清楚是怎麼過來的,只好隨機應變了。        


  世家出身,即使他再懶散,自小受到的薰陶和融進骨子裡的風度是丟不掉的。        


  關繼成原本看這人是看哪兒哪兒就不順眼,現在見到他從遠處緩緩走過來,廣袖華服風采斐然,步履從容神色淡漠,竟真的像是劇本裡的那位大家主穿越時空走了過來,一時愣了一下。        


  回過神來以後,他看著走到面前的人,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對這走後門進來的小藝人的印象倒是好了一些。得,只要他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走後門他也喜歡。        


  但是很快他就後悔了,見人走進了鏡頭裡站好,拍攝儀器全都準備就緒,他喊了聲“action”,接著,鏡頭裡的人就不動了,非但不動,還煞有其事地問了他一句,“請問這裡是哪裡?”        


  關繼成不知道怎麼了,不由自主地回了句,“G市影視城。”說完之後他心頭立刻冒起一股火,見鏡頭裡的人竟還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仿佛才剛剛知道這裡是哪裡,他張口罵道:“慕長風你還想不想拍了,不拍趕緊滾!別以為你巴上了季公子老子就不敢開你!”        


  周圍響起一片譏笑聲,剛剛哭得撕心裂肺的青衣女子此時已經補好了妝,她從人群後面走出來。看了一眼呆呆地站在那兒的慕長風,便笑著向關繼成道:“導演您別氣,氣壞身體就不好了,橫豎他演的只是男三,戲份也沒有多少,您就當個花瓶看了,有什麼值得計較的,畢竟人家有季公子罩著,萬一他回去抱著季公子的腿哭一哭,把您的男主角也給換了,那可多不值當。”        


  這女子面上笑盈盈的,說出口的話裡卻都是刀子,針對的意思相當明顯,周圍的人都樂得看熱鬧,穆長生卻不予理會,他腦子裡一遍遍迴響著“穆長風”這三個字,一貫平靜的雙目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不由看向關繼成。        


  聽了女主角這話,關繼成的臉色已是黑如鍋底,他手裡的劇本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正要開口叫慕長風滾蛋,卻對上了穆長生的目光。        


  那雙眼睛仿佛含著無窮的壓力,關繼成的冷汗一下子下來了,他見過的大人物不知多少,卻沒有一位像眼前這個人一樣給他造成這麼大的壓力,這……這真的是那個靠潛規則拿到男三的小藝人?        


  穆長生緊緊盯著他,“你剛剛叫我什麼?”        


  “慕……慕長風。”關繼成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可是除了老老實實地回話,他竟然做不到其他的動作。真是見鬼了!        


  穆長風!穆長生心上一熱,隔了十五年,他終於又在別人的口裡聽到了這個名字。這麼說,他失散多年的孿生弟弟長風,他在這裡!        


  穆長生不會認為這是巧合,就算是名字剛好一樣,難不成名字和弟弟一樣的人,長得也剛好同他一樣?他待要再問,他頭頂上方的橫樑突然掉了下來。        


  足以支撐大殿的橫樑既沉且厚,這一下若是被砸中,以他的身體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穆長生雙目中射出兩道寒芒,目光準確地落到這群凡人中唯一的一個貴族身上。        


  那根粗大的橫樑在快要砸到穆長生時忽然停滯了一下,就這麼不到一秒的功夫,穆長生已經走出了一步。        


  碰的一聲巨響,整根橫樑都砸到了地上,幾個反應慢的被橫樑壓在了下面,接著尖叫聲、痛呼聲此起彼伏,大殿內很快亂成了一鍋粥。        


  橫樑幾乎擦著穆長生的後背砸下,下落時掀起的風將他的長髮吹亂,衣角也鼓動了一下才歸於沉寂。        


  穆長生毫不理會周圍亂糟糟的情況,他雙手籠在袖子裡,逕自朝著那個人走去。        


  那是個三十上下,長相十分普通的男人,莫說是同這裡相貌最出眾、穿著與自己相似的幾人相比,便是放在那一群衣著怪異的人當中,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        


  然而在穆長生的眼裡,這個人卻比大殿裡的任何一個凡人都要顯眼。        


  蓋因他是個貴族,所謂貴族,生而尊貴,體內天生就有凡人永遠無法得到的天賦能力。        


  支撐整座殿頂的橫樑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砸下來,答案不言而喻。        


  李洪亮是個覺醒者,但他臨到三十歲才覺醒異能,覺醒之後實力也不怎麼樣,屬於李家的邊緣人物,但即使這樣,相對於普通人而言,他就是個十分強悍的存在。這次他的任務是刺殺一個十八線的小明星,原本以為憑他的能力殺一個普通人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沒想到那個普通人竟然這麼容易就躲開了,不僅躲開了,他還筆直地朝著他走了過來!        


  難道被他發現了?不可能!他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發現他?        


  李洪亮一邊猜測一邊利用異能製造各種“意外”試圖制慕長風與死地,卻沒想到他製造的意外一一被他躲開了!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那麼三次四次五次呢?難道慕長風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隱藏的覺醒者?        


  李洪亮直覺不對,他立刻往後退去,想要離開劇組,然而他剛剛後退了一步,朝著他走過來的慕長風忽然說了一句,“站住。”        


  然後他就真的站住不動了!        


  發現自己使出全力也動彈不得,李洪亮的心都提了起來,看著不斷靠近的慕長風,心裡又害怕又後悔,早知道慕長風是一個這麼厲害的覺醒者,獎勵再豐厚他也不敢接這個任務啊!可是他剛剛根本沒有看到慕長風出手,他到底是怎麼抓住他的?        


  穆長生走到他跟前,看著眼前這個滿臉害怕又疑惑的男人,開口道:“在任何地方,沒有任何人的天賦能力可以傷到我。”言靈言靈,言之則靈,他說出口的話,就是真理。        


  他看著面前這個形容畏縮的男人,問道:“你現在可以說了,為何害穆長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裡的,卻知道現在這裡的人,估計都把他當長風了,而任何妄圖傷害長風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是……”李洪亮根本不想把主人供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一股力量強迫他開口說出來,“大小姐的命令。”        


  穆長生目光一凝,“大小姐是誰?”        


  然而李洪亮已經說不出來了,在說出“大小姐”那幾個字之後,他的七竅忽然爆裂,哀嚎著倒了下去。        


  穆長生以袖掩面,待他放下袖子時,李洪亮的臉已經看不清了,上面一片血肉模糊。        


  他垂眸盯著面前的這具屍體,眉心微微一蹙,李洪亮的死法他相當熟悉,分明是中了附靈血咒。在大慶,許多高門世家就是用這個法子來控制家族中的死士,一旦他們有背叛家族的徵兆,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都會引動附靈血咒發作。        


  只是眼前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精心培養出來的死士。        


  在穆長生思考的這幾息功夫,已經有人被李洪亮剛剛淒厲的慘叫聲吸引,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眾人看著穆長生腳邊的屍體,本就因為橫樑砸傷人的事情鬧得整個劇組一團亂,現在好了,一轉眼的功夫,劇組裡多了個死人,死狀還無比淒慘。        


  一時間,已經平靜下來的尖叫聲又一次響了起來,還伴著幾個大膽的拿手機拍照的哢哢聲。        


  導演關繼成現在已經顧不上突然變得十分詭異的慕長風了,眼見好不容易把被砸中的人從橫樑下救出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突然又見到劇組裡多了個死人,一口氣喘不過來,眼前一黑就撅了過去。        


  “快來人啊!導演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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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眼見大殿內已經亂成一團,就連貌似認識長風的導演也暈了過去,剩下的人更沒的指望了。        


  穆長生抖了抖衣袖,被李洪亮濺到身上的血凝成珠子順著衣服上的紋路滾落,滴滴答答地落了滿地,找了大殿的出口,他雙手籠在袖子裡,優雅地置於小腹上方,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這個地方實在詭異,找長風固然重要,但當務之急,還是要把自己的狀況搞清楚。        


  就這樣,穆長生走出了被劇組圈起來的拍攝地。        


  這個時候應當是正午,一走出拍攝地,明亮的日光直晃晃地照射下來,曬得穆長生有些發暈。        


  在大慶的時候,他是偌大穆家的家主,出門至少帶上上百僕從,端茶的倒水的打扇的撐傘的牽馬的探路的等等等等,排場浩大,周到細心,如今卻只有他一個人,連個帶路的都沒有。        


  不過更苦的日子他也不是沒過過,如今也沒什麼值得計較的,最大的收穫是有了一點長風的消息。穆長生摸了摸腰間,發現掛在那兒乾坤袋果然不見了。        


  他抬頭看了眼明亮灼熱的陽光,只好道:“來片雲。”        


  不過一息,便有一朵雲在上空形成,剛好將穆長生整個人遮在了下麵。天空萬里無雲,只有穆長生所過之處,頭頂上空始終跟著一片雲,也只有他,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一片陰影乘涼。        


  大殿外邊是一個校場,校場上放著十幾口模樣奇怪的大箱子,黑的最多,紅的、綠的、白的、灰的、銀的,裡面卻不裝東西,裝人。        


  穆長生經過一口正在震動的箱子時,好奇地往裡頭看了一眼,那些顏色古怪的玻璃根本擋不住他的眼睛,待瞥到兩個白花花的東西時,他面不改色地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大門口守著兩個人,衣著同樣古怪,戴著頂帽子,見到穆長生時還友好打了個招呼。        


  穆長生沖他們點頭還禮,一步一步走出來大門。        


  衣袍從門口掠過的那一刻,帶起兩道驚豔的視線。        


  保安甲對保安乙道:“趙哥,我還從沒見過哪個明星把古裝穿得這樣好看呐!比電視劇裡看到的好看多了,這是誰啊?”        


  保安乙贊同地點頭,想了一下道:“好像叫什麼風的,是個新人。”        


  保安甲:“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連個助理都沒有。”        


  保安乙:“看他出來的時候不是很高興啊,難道被導演趕出來了?”        


  保安甲:“說不定,現在的明星太多了,新人就更不好混了……”        


  身後傳來的對話消散在風裡,穆長生疑惑地擰起眉,長風是明星?還是個新人?可是明星是什麼?        


  不等他探究明白,異變突起,面前平整的路忽然坍塌了下去,他只要再向前半步,就會掉進面前突然出現的大坑裡,而且還不知道這個坑在他掉下去之後會不會立刻合上?        


  穆長生收回已經邁出去的左腳,環視了附近一圈。        


  道路平整乾淨,路旁花草修剪平整,再遠處還有一排店鋪食肆,風格雖然有些奇特,但裝潢富貴,一看這裡就不像人煙稀少之地,但他走了這麼久,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看來不是沒人,而是他走進了某些人特意為他編織的靈域裡。        


  所謂靈域,就是貴族以本身力量在現實空間裡臨時造就一個小空間,在這個小空間裡,主人的意志就是絕對的規則,一旦誤入其他貴族的靈域,自身實力最多只能發揮出十分之六七,十分吃虧。        


  穆長生現在在別人的靈域裡,自然無法感知到其主人的存在,難怪他一直沒有發現其他貴族的存在,原來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走到別人的靈域裡了。        


  “這方靈域的主人是誰?可敢現身一見?”等了一會兒不見其他動靜,穆長生便開口了。        


  話音剛落,面前的空間忽然一陣扭曲,走出三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男子。這三人的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頭髮跟大殿裡的那些人一樣,剪得只剩下一點點,相貌是一樣的不起眼,看著他的眼神也是一樣的殺氣凜凜。        


  先是一個李洪亮,現在又來了三個,初來乍到他什麼都還沒弄清楚,殺手倒是一撥接一撥的來,運道實在不好。        


  穆長生忽然往頭頂看了一眼,見上方浮著一朵烏雲,心道果然如此,原來先前沒注意,招來的是一朵陰雲,陰雲罩頂,難怪運道不好。        


  領頭的男子看著穆長生道:“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李洪亮算是沒白死。”        


  穆長生點頭道:“他確實沒白死。”起碼向他交代了正主是個女人,他倒要瞧瞧是哪一家的大小姐敢害他穆長生的弟弟!        


  三人之中的老二對著領頭人道:“大哥,橫豎他只有一個人,我們跟他廢話什麼勁兒,不如立刻把他宰了,好回去交差。”        


  站在右邊的老三沒有說話,手掌卻握緊了,周圍能量波動越來越強,顯然是想要動手了。        


  穆長生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平淡,一副沒將他三人放在眼裡的樣子,他也確實沒將這三人放在眼裡。        


  這眼神立刻惹怒了那三個自視甚高的覺醒者,自從他們覺醒,除了主家的大人物,還沒有誰敢不將他們三兄弟放在眼裡呢!        


  大哥一擺手,道:“我繼續維持著靈域,你們兩個儘快把這小子解決了。”        


  另外兩人齊齊點頭,三人之間的交流一點掩飾都沒有,顯然並不以為穆長生可以逃得過。        


  若是其他家族的家主被如此輕視,只怕是立刻將眼前的三個螻蟻滅了,然而穆長生從前受過的輕視太多了,現在這點根本不被他看在眼裡。        


  現在知道了慕長風也是覺醒者,且還不知道他覺醒的是什麼異能,一起圍攻的老二和老三慎重了一些,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強的攻擊,然而兩道攻擊沖出去,竟然沒擊中。        


  以為自己準頭大失的兩人臉上難看,毫不猶豫地同時祭出兩道攻擊力極強的技能,一紅一黃兩道光束看似溫和無害,威力卻堪稱兩枚炸彈,然而這次依然沒有擊中!        


  明明那小子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們發出的攻擊卻總在最後關頭歪了一下,就是不打中!        


  穆長生抬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平靜道:“我說過了,任何針對我的攻擊都無效。”        


  在大慶的時候,多少人盼著穆長生死,多少家族派出高手暗殺他,可他就是乖乖坐在那裡任他們打,也絕對死不了。因為就算他們所有人都使出最大的力量往他身上打,也絕對打不中。時間長了,那些人知道奈何不了他,也就漸漸死心了。可對於穆長生的忌憚卻半點沒少,可見言靈是一種多麼可怕的能力。        


  可惜,正如醫者不自醫,穆長生的言靈術也無法對自身起作用,他沒法讓自己的身體變成銅牆鐵壁刀槍不入,只能將言靈作用到針對他的外來攻擊上。        


  那兩人聽了穆長生的話,卻沒用將這話意識到言靈上,只覺得這小子覺醒的異能比較奇怪,比如是讓攻擊歪斜之類的。看他站在那裡老半天沒動手,肯定不是攻擊性的能力。        


  這時老大的聲音傳了過來,他人已經在靈域外面了,此刻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連聲催促道:“快點,就一個弱雞到現在還搞不定!該死,季家的人來了……”        


  “季家?”留在靈域內的老二和老三對視一眼,目光頓時沉重起來,看著穆長生的眼神也越發陰狠毒辣,他們必須儘快解決這小子!        


  兄弟倆並肩進行過不少次戰鬥,此刻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當下異能跟不要錢似的往外甩,那小子的異能再強也有限,他們不信兩人合擊之下,那麼密密麻麻的攻擊他都能一一躲開。        


  然而那小子真的躲開了……        


  老二和老三恨得咬牙,覺醒之後雖然可以隨意使用異能,但使出異能是要消耗靈力的,此刻他們體內靈力已經消耗了大半,然而那小子依然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根本不受半點影響。        


  偏偏這個時候,整個靈域開始動盪,地面就跟水面一樣波動起來,顯然是有人在外面破壞靈域。        


  “該死!哪個殺千刀在外面搞破壞?”老二破口大駡。        


  老三有些擔心道:“不知道大哥能不能應付,反正一時奈何不得那個小子,不如我們先出去幫幫大哥!”        


  穆長生一直平靜的目光終於起了微瀾,不是他被這幾人的兄弟情感動了,而是地面一直晃動,地震似的,他站不穩了。        


  這幾人應該和先前的李洪亮一樣被下了附靈血咒,穆長生沒法直接從他們口中得到那個“大小姐”的消息,便留在這個靈域,希望能從他們嘴裡漏出一兩句相關的,那樣他就能推測出那個“大小姐”的身份,沒想到這幾人的嘴巴倒是嚴實。        


  眼見靈域晃動的越來越厲害,離崩塌也快了,那兩人跟靈域的主人是兄弟,心念一動就消失了,臨走前還惡意地看了穆長生一眼。        


  那眼神表達的意思穆長生不想也明白,顯然是他們對付不了他,便打算將他留在這裡,讓他在靈域完全崩塌的時候被壓力碾碎。        


  那個大小姐是誰?又是誰有能力悄無聲息地將他弄到這個地方?如果說是想對付他也不對,至少從目前為止,這些殺手針對的都是長風……但若是把他轉移到這裡的人有長風的下落,他要什麼穆長生不能滿足?何必搞的這樣複雜?        


  長風是明星裡的新人,大殿裡的那些人顯然都認識他,那麼他在這裡,長風又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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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穆長生謹慎地思考著,不敢放過一點可疑的地方,可事實上,這裡的一切都是疑點,穆家主言靈師的名頭傳播甚遠,然而到現在為止遇到的四個貴族,似乎都不知道他?        


  還是說,他被轉移的地方實在離大慶太遠,這些人根本沒聽說過他的名頭?穆長生一邊想著,一邊叫靈域開個門送自己出去。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再聰明的腦瓜子也架不住疑點太多,線索太少,穆長生暫時將這些事情放一邊,走出靈域後,便見到之前的那三個人和另外幾個貴族打了起來。        


  貴族之間迸發出來的力量攪得周圍飛沙走石,煙塵滾滾,路邊的大樹受不住太強的能量波動,頃刻間被壓迫得炸成無數塊木片。        


  其中一個貴族力氣奇大,一隻手就將一棵樹連根拔起,當成□□一頓揮舞,不多時就將那三人中的老三一把拍飛了出去。        


  見老三被拍飛,三兄弟中另外兩個立刻怒了,一人手裡握著把純粹由能量形成的手|槍,砰砰砰不斷發射,另一人手腕一轉,水汽凝成冰錐射了出去。        


  幾人越打越狠,幾乎是拼命的架勢。        


  穆長生看了一眼,便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了,貴族也分三六九等,這在普通人眼裡奇幻大片一樣的場景,在穆長生眼中跟過家家差不多。        


  然而他想走,那些人卻不願意讓他就這麼離開。        


  剛剛走出幾步,和那三兄弟對打的一個貴族見到他,立刻喊道,“慕少爺,快上車,我們是季公子派來保護您的!”        


  季公子?大殿裡那個叫導演的人和青衣女子的話他可沒忘,聽他們的意思,長風與那個季公子似乎頗為親近?        


  穆長生停下腳步,眼裡透出一分古怪,附近只有一口模樣奇怪的箱子,哪裡來的車。        


  那三兄弟余光瞥到穆長生還好好地站在那裡,險些一口血噴出來,他怎麼還沒死!        


  這時停在路邊的路虎裡沖出一個人,神色戒備地將穆長生擋在身後。        


  那三兄弟見季公子派了三個覺醒者守在慕長風身邊本來就十分驚訝了,沒想到那輛路虎裡還有一個,三對三還能拼一把,四對三就絕對不合算了,萬一被季公子的人抓回去,洩露了大小姐的消息就糟了。三人抽空對視一眼,且戰且退。        


  擋在穆長生身前的人見那三個人已經萌生退意,便轉過身對著穆長生道:“慕少爺,為了您的安全,還請您現在就跟我上車。”        


  他嘴上說得客氣,手上卻不容拒絕地隔著一層衣袖握住穆長生的手腕,就要強行拉著他進那口箱子。        


  看來長風與那位季公子的關係並不如他想像的好。穆長生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目光霎時冷冽。        


  幾息之後,剛剛從路虎出來的人恍恍惚惚回到了車裡,穆長生則將雙手籠在袖子裡,緩緩離開被戰鬥波及的地方,往人群密集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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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小時後,隔著大半個城市,某座豪華別墅內。        


  露天游泳池裡忽然激起一串水花,一個修長的身影遊魚般從水底穿梭而過,頃刻間就穿過整個泳池,露出水面。        


  他甩了甩頭,飛濺的水珠在午後的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模糊中映出男人俊美的臉部輪廓。        


  他踩著階梯走出游泳池,接過手下遞過來的浴袍披上,坐在池邊的躺椅上擦拭頭髮。        


  幾個穿著統一黑色西服的年輕保鏢守在不遠處,其中一個忽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隨後朝著男子走了過來。        


  他低著頭,恭敬道:“大少爺,外邊傳來消息,說慕少爺在劇組內忽然覺醒,殺了人。”        


  這個剛從泳池裡出來的男人就是劇組眾人口中慕長風抱住的金大腿——季公子。        


  聞言,季澤擦拭頭髮的手一頓。        


  那保鏢沒聽見任何指示,便接著道:“有三個覺醒者意圖刺殺慕少爺,被我們的人攔下來。”        


  季澤捏緊了手裡的毛巾,問道:“長風呢?”        


  那保鏢頭皮發麻,卻還是道:“十三原本想將慕少爺帶回來,但是慕少爺不肯,他現在覺醒了,十三他似乎不是對手。”        


  季澤把毛巾放下,一邊往別墅內走,一邊道:“查出誰是主使了?”        


  那保鏢漲紅了臉,羞愧道:“下屬辦事不利,讓人跑了。”        


  季澤聞言臉色都沒變一下,接著道:“屍體收拾乾淨,人該處理的處理,記憶該刪的刪,知會一下媒體,今天之後,我不想聽到任何不利於長風的消息。”        


  “是!”那保鏢一邊恭敬地應道,一邊抬起手腕,利用偽裝成手錶的通訊器將消息一條條發了出去……        


  ——G市影視城外,文化街。        


  G市影視城極大,穆長生先前走過的地方只不過是被劇組圈起來的小小一塊,又被人刻意清場過,導致他一路走來冷冷清清,異樣縈繞在心頭卻始終驅不散那層薄霧。        


  直到他走出影視城的大門,來到了人流如織的文化街。        


  那些奇怪的箱子裡裝著人在馬路上飛馳而過,男男女女衣著大膽怪異,路邊的店鋪風格迥異,店內商品琳琅滿目,巨大的成像法器懸掛在牆壁上,播放的內容前所未見,嘹亮的歌聲從一口口黑色的小箱子裡傳出來,震得他耳膜不適。        


  穆長生的腳步越來越慢,他的眉尖微微一蹙,眼裡露出幾分疑惑,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和這裡相比,剛剛走出來的影視城簡直太正常了。然而影視城他是回不去了。        


  那麼接下來該往哪裡走?穆長生思索著。        


  G市文化氛圍濃郁,再加上文化街靠近影視城,穿著古裝在街上走的也不是沒有,大家見怪不怪,並沒有對穆長生的裝扮投以關注。只偶爾有人駐足多看幾眼,才會發現站在街道上的人立如青松,風采斐然,他站在街道上,就像一抹清光落在塵泥上,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再看幾眼。        


  從穆長生身邊走過的兩個女孩偶然側頭看了一眼,霎時眼睛一亮,停住不動了。        


  個字高的女生膽子大一些,她揚著笑臉湊過去,問道:“帥哥你是coser嗎?能讓我拍幾張照片嗎?”說話之餘她看了眼穆長生的衣服,見到那一看十分有質感的衣料和精美繁複的暗紋,心裡就倒抽一口氣,乖乖,好有錢啊!她有個在古裝圈裡的親戚,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什麼價位。        


  穆長生並不習慣現代人的相處方式,見這露胳膊露腿的女子幾乎貼到他一步之內,便退後了一步。        


  那女生見到穆長生的態度原本還有些尷尬,妹妹突然拉了她一把,指著不遠處一家店面旁的一副海報導:“姐,你看他像不像那個叫慕長風的明星啊!”        


  女生一愣,朝海報看了過去。        


  穆長生聽到弟弟的名字也看了過去。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海報上的人沒有蓄髮,穿著一套白色的衣服閒適地坐在草地上,那張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的臉上滿是愉悅的笑容。        


  穆長生的眸光柔和下來,他一眼就認定這是長風,他的弟弟長風在這裡過得很好,笑得很開心。        


  穆長生不知不覺走到那幅海報前,腳下紮了根,連那兩個女孩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良久良久,他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海報上有幾個字,海報旁還貼著幾張紙,上面花花綠綠的字是印刷體,穆長生看著有些眼熟,卻一個字也不認識,不過沒關係,等他學會了這裡的字體,自然就會知道弟弟畫像旁的字是什麼意思了。        


  不過弟弟的畫像怎麼能隨意掛在大街上供人觀摩?思及此,他伸出手,將海報揭了下來。        


  等他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再施術找到長風。穆長生小心地卷起那幅畫,將之收到袖袋裡。        


  他這一番動作都十分小心,剛剛見到弟弟寫實無比的畫像,心情激動,思量著該去哪裡尋合適的地方,又想著找到了弟弟之後該怎麼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回到大慶。一時竟沒有注意到身後站了個不懷好意的人。        


  言靈術防的是貴族對穆長生的迫害,卻不防凡人毫不致命的推搡。        


  後肩被一隻手用力一推,穆長生一個踉蹌,額頭碰的一聲撞到面前的玻璃牆上。        


  額頭一陣刺痛,穆長生護著懷裡的畫,眼裡寒光閃爍。        


  安逸的日子過了太久,他竟然忘記了他身邊已經沒有為他鞍前馬後的侍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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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        


  劉三不過是個小混混,仗著上頭有人在附近幾條街橫行霸道,就算被人報警拉進了局子也沒幾天就放出來,因此越來越有恃無恐,經常在附近幾條街上搜羅目標敲詐。        


  這一天他正在文化街一家小吃店白吃白喝,在店主敢怒不敢言的視線下吃完東西準備晃到下一家店收點“管理費”,一抬頭就看到了一頭肥羊……        


  “你小子膽子挺肥啊,連老子大哥罩著的店也敢拆東西?”        


  這廝真是不要臉到一定境界了,穆長生不過是揭了一張海報,就被他誇大到拆店的地步,下一步該是敲詐了吧!旁邊有人見到這一幕,憐憫地看了穆長生一眼,轉身就走了。        


  穆長生按了按額頭撞得微微腫起的地方,面無表情地想,若是讓大慶那些人知道堂堂穆家主被一個凡人暗算成功了,定是要樂得笑掉大牙。        


  他轉身看著膽敢暗算他的凡人,儘管一直知曉人不可貌相,但是在看到對方的瞬間,他仍是皺了下眉。        


  眼前這人約莫二十上下,一頭亂蓬蓬的黃色短髮,左耳如女子般戴著耳飾,身上的衣服褲子綴滿了鐵釘,看著他的眼神帶著打量的意味,就像在估量一件貨物的價值。        


  “小子,知道老子的大哥是誰不?”劉三雙手插在兜裡,縮著肩膀,斜斜睨著穆長生:“是張哥,這附近幾條街的生意都是他照看的,你敢拆張哥罩著的店,就等著被張哥收拾吧!不過老子看你也不像是有錢人,就不追究了,你意思意思拿出五千就行了。”        


  穆長生:……        


  這麼明目張膽地敲詐,還是狐假虎威……錯了,能養出這種手下,那個他口中的張哥也算不上什麼人物。至於掌管幾條街的生意?世家裡專門照看凡俗生意的下僕?        


  穆長生剛剛被撞到的額頭還隱隱作痛,他看著劉三明目張膽的囂張樣子,心道正愁沒有人送上門,你就自己找上來了。        


  下一刻,他看著面前的人,輕聲說了一句:“搜魂。”        


  大慶人人皆知,穆家主看著光風霽月實則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否則他怎麼能以區區稚兒之齡重振穆家,令整個大慶的高門世家聞風喪膽,甚至皇族也忌憚于他。        


  他或許心善,但從來不會有不該有的手軟。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到現在都搞不清楚,不知名的勢力,從未見過的風俗人情,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法器,超過他想像的高樓大廈,語言相通文字卻完全不同……有什麼方法能比奪取他人的記憶更快的瞭解這裡?        


  在外界看來,穆長生不過是和劉三說了兩個字,而後劉三就愣住了,幾息之後,穆長生眼裡閃過明悟,而劉三則晃晃悠悠,神色呆滯地離開了。        


  這一幕並不是沒有人看到,但劉三在這一帶臭名昭著,平時說話走路吊兒郎當的,晃晃悠悠地走路不是很正常?至於他神色呆滯……大家厭惡這小混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彼此心裡恨不得他倒大黴,誰會關心他的臉色?        


  而對於穆長生而言,一個小混混能給他帶來什麼麻煩?        


  選擇性地吸取了小混混的記憶後,眼前的世界煥然一新,穆長生這才明白自己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難怪,難怪他在大慶找了十幾年都找不到長風的下落,原來他早就到了這個世界!        


  接下來,只要找到一個清靜安全的地方,他就能找到長風!        


  想到再過不久就能和長風重逢,穆長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這時他想起貼在弟弟畫像旁邊的幾張紙,回過頭看了一眼。        


  這個世界十分重視教育,雖然劉三只是個小混混,但好歹讀過幾年書,讓穆長生看懂大部分常用字並不困難。        


  ——陽|痿不用急,首選xx醫院。        


  ——花柳病專治!        


  ——無痛人流,快來xx醫院,再也不用擔心意外啦~~        


  穆長生:“……”        


  他決定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先去哪兒呢?穆長生雙手籠在袖子裡,護著袖袋裡的海報,目光望著人流如織的文化街。        


  在穆長生徘徊在文化街的時候,季澤脫下浴袍,換好衣服站在了鏡子前。        


  他目光嚴肅地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半晌才不確定道:“你們覺得,這樣的我有沒有年輕一點。”        


  鏡子裡的人穿著卡其色配以棕色牛皮扣帶裝飾的風衣,敞開的衣領內露出白色的T恤,下身是黑色的牛仔褲,,搭配黑色短靴。        


  站在他身後的女僕和保鏢看看大少爺年輕俊美的臉龐,再看看他這一身又酷又顯出學院風的打扮,齊齊汗顏了一下。        


  保鏢:“大少爺您過幾個月才滿二十五。”        


  季澤皺眉:“比長風大了三歲。”        


  年輕漂亮的女僕雙手捧著臉,甜甜道:“大少爺您這樣穿可帥可年輕了,看上去至少年輕了三歲。”~\(≧▽≦)/~        


  季澤滿意了,又問:“長風現在在哪兒?”        


  保鏢立刻道:“在影視城外面的文化街,目前正往新城路走。少爺,車子已經準備好了,您需要司機嗎?”        


  季澤搖頭,一邊往外走一邊道:“車子不用了,我自己過去。”        


  話落,他走出別墅的大門,足尖在地面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像一支離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長長的風衣在風中如雙翅揚起,被風向後攏去的頭髮在傍晚的雲霞中映出瑰麗的色澤,線條優美的側臉微微上揚,十足的俊美與堅毅。        


  別墅周圍的幾十台攝像機同時轉動,從各個角度忠實地將這一幕記錄了下來。        


  見到季澤離開,剛剛還在季澤面前甜美可愛的女僕頃刻間板著臉,走進影音裁剪室。        


  室內掛著幾十個高清顯示幕,裡頭播放的正是剛剛記錄下來的畫面以及中午季澤游泳時的情景。        


  十幾名工作人員正坐在電腦前,手上不停地工作著。        


  發現有人進來,十幾人齊齊往門口看去,見到來人時恭敬地喊了聲:“秋心姐。”        


  季秋心點頭道:“仔細點,力求做出最完美的畫面。過幾天找機會讓慕少爺‘意外’看見。”        


  “是。”        


  季秋心對他們的工作很滿意,正要離開,影音室的大門忽然被人猛地推開了,“秋心姐,出事兒了!”        


  ……        


  季澤一路踩著高樓的樓頂飛躍而過,身體矯健地在高樓之間跳躍穿梭,沒過多久就跨越了大半個城市,到了手下報給他的新城路。        


  此時他站在一棟十幾層高的酒店上,運足目力向下望,剛好看到了那個穿著一身古裝,緩慢地行走在街道上的人。        


  嘴角彎起的弧度還未落下,在那個人轉過身來的時候,他想要跳下去的動作卻頓住了,眼裡露出幾分迷惘。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他雙眼盯著下面那個人,右手接通了手機。        


  “大少爺,不好了,慕少爺的魂燈,滅了。”        


  季澤睜大了眼睛。        


  “大少爺?大少爺?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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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穆長生的靈識能輕易感知到附近的貴族,卻防不住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因此並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被某些人掌握了。        


  此刻夜幕漸漸降臨,天空中看不到一顆星星。        


  然而這個世界的黑夜卻比白天還要熱鬧,遍佈整座城市的霓虹燈依次亮起,五顏六色,閃閃爍爍,刺激得穆長生微微眯起眼睛。        


  他此刻已經走過了新城路,來到了一座占地面積不小的廣場,嘹亮的樂聲響起,一群只穿著短褲短衫的婦人手裡捏著扇子,興高采烈地跳著舞。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看向了馬路對面的那家幾十層樓高的酒店。在那個小混混的認知中,這樣的高級酒店是比較安全的。也許可以去那裡開一間房,然後把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弟弟召喚到他面前。        


  穆長生心中一動,舉步就要穿過馬路。        


  就在這時,一亮黑色的轎車停在他的面前。        


  車窗下滑,露出一個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這男人三十上下,一身得體的灰色西裝,長相端正,左耳戴著一枚黑色耳釘,他轉過頭看著穆長生,“慕長風,你是嫌自己惹的麻煩還不夠大是不是?”        


  這個男人認識長風,語氣雖不好,但眼中卻透出關心。想到長風,穆長生平靜的目光稍稍柔和。        


  榮成見對方沉默不語地盯著自己,先前的一口氣泄了出去,有些無奈道:“算了,上車吧,攤上你這麼個藝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穆長生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榮成見對方沒有一點要動彈的意思,只好自己打開車門走了出來,一邊打開另一個車門一邊道:“行行行,我怕你了小祖宗,趕緊進去,別又讓季公子的人看到了,到時候我可幫不了你。”        


  話音未落,穆長生就彎腰從他打開的車門坐了進去,動作行雲流水,理所當然。        


  榮成:“……”算他上輩子欠他的。        


  穆長生上車後,榮成隨意地望瞭望周圍,接著坐進了駕駛座。        


  車子啟動,繁華的夜景在他們身旁飛快倒退,榮成一邊開車一邊道:“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再亂跑了,季公子不是咱們惹得起的,他那種人也就是跟你玩玩,你還能指望他動真心?聽哥一句勸……”        


  榮成一邊開車一邊像個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穆長生坐在後面看了一眼他剪得只比和尚長一點的頭髮,垂眸沉思。        


  穆長生想起眼前這個人是誰了,或者說,他透過那個小混混的記憶,看到了眼前這個人。        


  小混混曾經在電視上看過這個人,他叫榮成,是一家娛樂公司的經紀人,現在看來,還是長風的經紀人。        


  這個世界的戲班子叫做娛樂公司,戲子被稱為演員、明星。一開始知道明星就是戲子的時候,穆長生心裡有過怒氣,他以為弟弟在這裡過得很好,誰料他成了一個身份低微的戲子,所謂的畫像也只是一張海報,而且還是那種可以被人隨意複製的海報。        


  但接下看下去,他就知道自己誤會了,與在大慶的低賤身份不同,這裡的戲子因為極其發達的媒體傳播技術,足不出戶便能名傳天下,靠著各種各樣的包裝和宣傳獲得無數追捧,社會地位十分高。        


  當然,也只是在小混混的眼裡十分高而已,對上某些人,明星依然是十分弱勢的存在,比如,榮成現在不停念叨的季公子。        


  車子又快又穩,穆長生這一整天都沒怎麼休息,本就體弱,坐進車裡的時候恍惚覺得回到了穆家,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停了。        


  榮成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正想叫你,沒想到你醒得真對時機啊!醒了就別賴在車上了,下去吧!”        


  宏藝娛樂給藝人的待遇相當好,尤其是長得好,會來事,演技好,明顯大有前途的慕長風,更何況慕長風和榮成又有不淺的交情,就單獨給他撥了這麼一間保密性極好的高級公寓,就等著慕長風為成績平平的宏藝娛樂打響名氣。        


  榮成常常感歎,慕長風天生就是吃娛樂圈這碗飯的人。        


  偏偏人無完人,慕長風那性子說好聽是隨和,說難聽就是二!半點偶像明星的自覺都沒有,成天瞎跑,最近不知怎麼的還招惹了那個季公子,也是讓他操碎了心。        


  刷了卡,榮成一邊領著穆長生往上走,一邊在心裡感歎,絲毫沒有發現跟在他後面的人根本不是自家藝人。        


  慕長風這套公寓雖然不大,但是五臟俱全,廚房、衛浴、臥室客廳、練歌室和訓練室設備齊全。        


  穆長生一進去就被滿屋子現代化風格的裝飾晃了下眼,不得不承認這種風格的裝飾雖然不及穆家親切,卻意外地讓人覺得舒適。        


  榮成在他進來後就關了門,脫下外套扔沙發上,一邊往廚房走去一邊道:“你今天實在太衝動了,關繼成這位導演脾氣不好,好不容易你才有了加入劇組的機會,雖然是個男三,對作為新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現在你突然跑了出來,導演等了一個多小時等不到你,氣得把桌子都摔了,不但這部電影的角色泡湯,還徹底得罪了人家大導演,你讓我怎麼說你好?”        


  廚房裡很快傳出動靜,穆長生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仔細觀察著這間長風住過的屋子,目光在牆上的照片上停頓了很久。        


  榮成在廚房裡接了一鍋水,往天然氣灶上一放,開火煮水。        


  “我還以為你回來了,結果來公寓等了你好久等不到,要不是有人在微博上爆了照片,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站在廣場上看人家大媽跳舞。”榮成一邊說著一邊從冰箱裡拿出幾袋速食麵撕開。        


  在他下面的時候,穆長生在客廳裡走了幾步,有些不滿地蹙起眉,“雖然看著不錯,但實在太小,委屈弟弟了。”若是讓穆長生知道自家弟弟現在的工資只買得起這間房子的一個廁所,不知道會是什麼感想。        


  水咕嚕嚕地開了,榮成拿著筷子在那鍋面裡均勻攪動,並沒有聽見客廳裡穆長生的低語聲。他繼續道:“真不知道你今天急著出去幹什麼,你的衣服錢包和手機都丟在劇組,穿著戲服就跑了出去,導演氣得大罵,你倒好在外面一浪就是大半天,午飯和晚飯都沒吃,餓壞了吧?”        


  穆長生觀察完弟弟又小又窄的居所,這才注意到榮成的話,他挑起眉梢,看向廚房,“劇組裡,沒出什麼事?”        


  “有啊,你跑了以後導演立刻又找了一個。”榮成語氣裡有些不滿。        


  那個導演不是暈了麼?穆長生又問:“沒死人?沒出事故?”        


  榮成正拿著碗撈面,聽了這話回過頭朝穆長生翻了個白眼,“拜託,就算導演得罪了你你也不用詛咒人家劇組出事故啊!”        


  穆長生目光一動,看來已經有人處理過了,難道是那個季家?想起長風跟那個季公子可能存在的關係,穆長生眉心微微一蹙,心道,最好那些話只是流言。        


  榮成撈起麵條,見穆長生還站在那兒沒動,便道:“誒,我說你怎麼還沒去訓練室把頭套拆掉?”他說完自己就先歎了口氣,“算了,先吃東西吧,我等會兒幫你拆。”早就習慣了又當經紀人又當保姆的榮成毫無壓力道。        


  熱氣騰騰的麵條被端上桌,紅燒排骨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味道從廚房一直飄到了客廳。        


  餓了一整天的穆長生被香味吸引,很快就放下了剛剛的想法,坐在廚房裡桌子前,拿起筷子夾起幾根正散發著熱氣的麵條吃了起來。        


  喜歡吃泡面的人都知道,煮過的遠遠比泡的要好吃,僅僅吃了一口,穆長生就一愣,在他原來所在的大慶國,根本沒有配料可以做出這個味道。        


  榮成也舀了一碗,就坐在穆長生對面,原本正要下筷的他忽然一愣,因為平日裡慕長風吃東西的速度雖然也很快,但絕對沒有這樣的端莊優雅,尤其對方還穿著一身古裝戲服,如果不是眼前的場景不是古代門庭,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穿越了,然後遇到一個跟慕長風長得一樣的世家公子。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沒錯啊,自己身後沒有攝像頭正在拍攝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第一次嘗試耽美,感情可能有點欠缺,但絕對是用心去寫的,這篇文前前後後改了好多地方,大家看到的是作者比較滿意的版本。        


ps:在初版裡,前三章根本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也沒有季公子的出現,長風魂燈滅了什麼的就更沒有了╮(_)        


  ☆、第 6        


  見慕長風一碗面見了底,榮成不由調侃道:“今天我們長風,真是與眾不同啊!”莫非這一下午,真把他給餓壞了?平時給他吃泡面可沒有這副有滋有味的樣子。        


  穆長生忽然抬起眼簾看著他,“你是真心對長風好的?”        


  這話聽在榮成耳朵裡滿是歧義,他感覺耳朵有點發燙,看著穆長風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便笑道:“當然是真的,海枯石爛都不變心的那種。”        


  穆長生終於放心了,沒有人可以在他的言靈之下說謊。從見到榮成起,除了太累睡著的那會兒,他一直分出一部分心神觀察他,無論是對方熟稔的態度還是不經意露出的關心都能看出他和長風的關係的確不錯,這最後的試探證明他沒有看錯人。        


  榮成卻叫穆長生認真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他看著他空空的碗,問道:“怎麼,今天的面是不是特別好吃?”        


  穆長生聞言點頭道:“很好吃。”        


  榮成一愣,這才臺詞不對啊!卻聽穆長生接著道:“可惜,味道有點假。”        


  當然假!又不是真的用紅燒排骨做出來!榮成平日裡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誰吃速食麵還會計較它的味道假不假啊,但現在看到慕長風用一種分外嚴肅正經的表情說出這句話,又想到他平日裡的樣子,榮成忽然覺得這個樣子的長風萌萌噠,忍不住笑出來。        


  “你要是在粉絲面前也這個樣子,估計吸引的就不只是現在的少女粉了。”估計會有一大波親媽粉來襲。        


  “我不是長風。”穆長生擱下筷子。        


  榮成開始收拾碗筷,配合道;“得,演上癮了?好吧,那麼請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啊。”        


  “我姓穆,名遠,字長生。”        


  穆長生說完,看榮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接著道:“我並沒有騙你,我的確不是長風。我是長風的孿生哥哥穆長生。”        


  “是是,公子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榮成心情不錯,他把碗筷放進水池裡,也不等明天保姆來洗,直接戴上手套開始刷碗。        


  “如果有證據證明我不是長風,你待如何?”        


  榮成笑了,低頭繼續洗碗,隨意得到:“那我就把手裡的這只碗吃下去。”        


  穆長生看著他手裡印著金色蓮花的瓷碗,雙手籠在袖子裡走回了客廳,反正事實擺在那兒,榮成不信也得信。        


  榮成洗完碗出來,就見到穆長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低頭看著手裡的水果刀,手指在刀面摩挲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麼大個人還玩刀子?長風你今年幾歲啊?”榮成笑著道:“過來,我幫你把頭套拆了。”說完他打開訓練室的門就進去了。        


  穆長生抬頭看了一眼敞開的訓練室,起身走了進去。        


  榮成示意穆長生坐到訓練室的化妝鏡前,拿起拆頭套的工具。        


  只是剛剛接觸到穆長生的頭髮,他就愣住了,第一反應是,咦?這是哪家生產的發套,品質不錯啊!這柔順光滑的,都可以去拍洗髮水廣告了!第二反應是,臥槽這頭髮是真的!慕長風什麼時候背著他把頭髮留起來了?等等早上他明明還是短髮的!        


  穆長生坐在化妝鏡前,從清晰得不可思議的鏡子中,對上了榮成同樣不可思議的眼神。        


  榮成的眼神有些渙散,他摸了摸穆長生那頭每日用天然材料“精心護理”過的頭髮,在穆長生有些銳利的眼神下捏了捏他的臉,喃喃道:“難道我是在做夢?”他想掐一掐自己的肉,忽然又想起科學證明就算是在做夢,掐自己的肉也是會疼的,索性不掐了,也不再握著穆長生的頭髮了,而是疑惑道:“奇怪,我是在哪裡睡著的?”        


  “你不是在做夢,我說過,我不是長風,我是長風的孿生哥哥,穆長生。”        


  榮成一個激靈,他仔細觀察穆長生的五官。的確,穆長生與慕長風長得十分像,但仔細看的話,還是能分出差別的,穆長生比長風要瘦削一些,臉色也蒼白,儘管那點差別細微到極其容易忽略,如果不是十分熟悉的人,根本無法分辨。        


  “怎麼可能呢?長風的哥哥……”榮成一頓,他忽然想起長風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父母和具體的出生年月不詳,誰也不能肯定地說長風沒有哥哥啊!尤其還長得幾乎一樣!長相相似的人不是沒有,但相像到這個地步,要說沒有聯繫怎麼可能!        


  “你是哥哥穆長生,那你弟弟長風呢?”        


  “不知道。”        


  榮成:“……”        


  半個小時後,榮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捂著頭,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塞爆了,他帶回來的慕長風不是慕長風而是穆長生,他說他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他說他是因為知道他是弟弟慕長風的經紀人所以才跟著他回來的。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看了看那個明明只是坐在沙發上,卻好像在古色古香的書房裡溫習詩書的人,頓時覺得更加煩躁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竟然覺得穆長生屁股底下的沙發都突然變得十分高大上了?!        


  榮成不得不相信穆長生的話,不提穆長生的頭髮,就是這一身獨特的氣質都不是慕長風能模仿得來的,慕長風只是演技好又不是真的從世家裡出來的貴公子。        


  “現在怎麼辦啊怎麼辦?”自從接受了現實之後榮成一直處於煩躁狀態,慕長風一聲不響地跑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他一個人在外面不知會不會有危險,可是現在也不能把剛剛穿越過來什麼都不知道的穆長生丟在公寓裡啊!        


  不對,穿越?        


  榮成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看向坐在那邊的穆長生,問道:“你說你是從另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長風是你弟弟,這麼說來,長風也是?”        


  聞言,穆長生點頭道:“沒錯,長風是我弟弟,自然跟我是同一個世界的。長風六歲那年走丟了,我尋找了十幾年都一直找不到他半點蹤跡,如今想來,應該是在他六歲那年,就來到你們這裡,恩,按你們的說法,是穿越到這個世界了。”        


  “先不管穿越不穿越的,這麼晚了,長風一整天沒消息,他一個人在外面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榮成忽然站了起了,“不行,我得出去找找。”        


  “不用了。無論長風現在跑到哪裡去了,都不會有危險,我現在就施術召喚他過來。”穆長生神色淡淡,眼裡卻不由露出幾分喜悅,終於快要見到長風了。        


  “召……召喚!”榮成目瞪口呆,畫風怎麼一下子從普通穿越變成玄幻了?        


  穆長生點頭,神色認真,“不過,我需要你的説明。”        


  


  ☆、第 7        


  在大慶的時候,穆家主一旦開始認真,那些世家大族的人絕對睡不好覺,唯恐穆長生一句話就叫他們永遠留在夢裡。        


  榮成不知道穆長生的身份,也不知道現在在他面前看起來溫和無害的人有多麼恐怖,他心裡擔心長風,連忙道:“好,需要我做什麼?”召喚的話,要舉行一些特殊的儀式吧!榮成的思緒一瞬間飛到了電視劇裡道士們拿著桃木劍跳舞的場景。        


  穆長生看他眼神飄忽就知道對方開始走神了,不過他並不在意,榮成的存在與否對結果並沒有影響,他看著桌子上的水果刀道:“這次召喚會耗費我比較多的心力,召喚結束後,我需要你的照顧。”        


  使用言靈術將另一個人召喚到自己面前對於穆長生來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但是長風不同,他是自己唯一的親人,在召喚他過來的時候必須用到他的血,同時因為不知道長風具體在什麼地方,在召喚時他必須確保長風穿梭空間的過程中絕對安全,對於身體本就孱弱的穆長生而言,損耗十分大,不過跟即將見到長風比起來,這點損耗就算不得什麼了。        


  只是如今不是在大慶,他身邊沒有侍從服侍,待會兒召喚完成之後,少不得榮成這個大活人。        


  跟活力四射身體倍兒棒的慕長風比起來,穆長生就顯得瘦削許多了,更何況他的臉色一貫蒼白,看著就不大健康,在知道他不是長風之前,榮成還以為他是因為在外面餓了一天給餓的,現在知道他不是長風了,又通過他的衣著和明顯出生富貴的儀態,知道他是個不缺錢的主兒,既然這樣還弄得身體瘦削臉色蒼白,只能是本來身體就不好了。看著眼前這張跟長風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蒼白瘦削的樣子,榮成不由自主地開始心疼了,因此一聽到這個要求立刻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穆長生一點都不意外,自從掌控了穆家,即使他不使用言靈術,也很少有人會拒絕他的要求。        


  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對著榮成道:“給我一張紙。”        


  榮成連忙找了幾張雪白雪白的A4紙鋪在穆長生面前。        


  穆長生拿起水果刀往手指上割了道口子,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看著他乾脆俐落的樣子,榮成眼皮子一跳,古人對自己就是狠啊!換做是他,在手指上割個口子倒是能做到,只是割得這樣深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絕對不行了。        


  看著皮肉割開,鮮血湧出,穆長生立刻用流血的手指開始在紙上書寫,為了避免造成把許多同名同姓的人一起喊過來的鬧劇,穆長生直接用自己的血寫出長風的名諱和生辰八字,不等血跡陰乾,他顧不得還在流血的手指,直接開口道:“把出生年歲、名諱與這紙上相同,且與我血脈相連之人平安送到我面前。”等長風來了,他一定要好好補償他,如果長風想回家,他立刻想法子帶他回去,如果長風還想當明星,他會親手把他腿上天王巨星的位子;等長風回來……        


  穆長生不由自主勾起了嘴角,一貫平淡的雙目中染上了層層喜悅。他太過專注,以至於沒有發現,窗外趴著一道狹長的影子,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言靈術無法對他自己產生作用,所以他必須讓自己一部分血液與自身分離,才能讓“血脈相連”這四個字產生作用。        


  最後一個字落下,那張平放在桌面上的紙仿佛被一股看不見的火點燃,頃刻間就被焚燒成灰燼,看不見的規則線緩緩攪動、纏繞,漸漸編織成穆長生希望看到的樣子。        


  穆長生含笑坐在原地,靜靜等待著。        


  一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半個小時過去了……長風始終沒有出現在他面前。        


  “莫非是剛才念錯了哪個字?”穆長生自言自語,毫不猶豫地割開已經止血的手指,拿過一張白紙,把剛剛寫過的東西再寫了一遍。        


  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穆長生才將剛剛的話複述了一遍,然而這一次,他等的人,依舊沒有來。        


  穆長生的臉色愈發蒼白,一眼望過去就跟放在桌上的A4紙似的,榮成見狀有些擔心,他根本不清楚穆長生的召喚是怎麼回事,眼見穆長生兩次做了同樣的事情,臉色愈發不好,正要勸他休息一下,穆長生卻忽然抓過一張紙,抓著水果刀毫不猶豫朝著自己的手腕一刀割下,他的速度太快,榮成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穆長生執著地用自己的血寫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字,再一次燒掉。        


  榮成連忙去招來家用醫藥箱,把穆長生還在流血的手腕包紮了。        


  穆長生任由他動作,眼睛直直地盯著半空,似乎下一刻長風就會從半空中冒出來。        


  還在大慶的時候,穆長生每天都要念一句“長風平安無事”,每月都要割血召喚長風一次,卻從來沒有成功過。來到這個世界後 ,他以為從前無法召喚成功是因為長風不在原本的世界,然而現在……不能被他召喚到面前的,除了魂飛魄散的死人,還有什麼?        


  這些年經歷的一切在腦海裡走馬觀花般閃過,他忽然回想起來到這個世界後遭遇的一切,想起得知長風還在時的欣喜,想起方才對未來的展望……        


  穆長生臉色慘白,喉間湧起一股腥甜,他身形晃了晃,再也抑制不住,一口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長生!長生……”        


  ================================================================        


  同一時間,季家別墅。        


  季秋心依然穿著一身女僕裝,可那張甜美漂亮的臉蛋卻再也沒有之前的光彩,她站在主臥室外,猶豫了半晌才輕輕敲了門。        


  裡面沒有任何回應。        


  她頓了頓,開口道:“少爺,臉部比對資料已經出來,今天出現的那個跟慕少爺看似一模一樣的人,其實並不是慕少爺本人,排除奪舍的可能。”        


  門內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季秋心眼睛一紅,攥緊拳頭才壓住自己闖進去的衝動,她繼續道:“少爺,您冷靜一點,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兇手,為慕少爺報仇。”        


  別墅裡一片死寂,只有時鐘拖著針一下一下地挪到下一格的聲音。        


  季秋心聲音沙啞,“少爺,無論如何,魂燈已經滅了,您,面對現實吧!”        


  臥室內,出去之前精心挑選的風衣被主人胡亂仍在地上,黑色的短靴歪在一邊,季澤躺在床上,聽著季秋心從門外傳來的聲音,忽然伸出手遮住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渣渣的投喂麼麼噠        


  ☆、第 8        


  穆長生昏睡了過去,他這一覺睡得極沉,迷迷糊糊夢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幼年的時候,穆家還是原來的穆家,還沒有遭受滅門之禍,他和弟弟長風也好端端地呆在家裡,沒有一個失蹤,一個顛沛流離。        


  他們幼時長得完全一樣,母親又喜歡讓他們做相同打扮,但是無論是父母親人,還是家裡的下人,都從來沒有把他們兩人認錯過。        


  因為幼時的穆長生喜靜,寡言,可以一個人拿著一本書,一坐就是一個下午,但長風完全相反,他不愛看書,不受拘束,整天上躥下跳,同一套衣服,穆長生能穿上許久,他卻沒過幾天,就能將那些上好的料子磨破。        


  夢裡,陽光燦爛地鋪滿了整個穆家莊,夏日裡的蟬鳴聲陣陣。        


  他和長風坐在花園的樹蔭下乘涼,知了叫個不停,他只覺得厭煩,長風卻十分高興,讓僕從做了網,興高采烈地爬上爬下粘知了。        


  幾個丫鬟婆子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不時掩嘴輕笑,侍衛們守在不遠處,身體筆直,在夏日裡燥熱的陽光下巋然不動,像一座座靜止的雕塑。        


  “長生,長生,我抓到知了了!你快看!”        


  長風明明比他晚出生,卻不肯承認自己是弟弟,也不肯喚長生“哥哥”,總是願意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的名字,仿佛這樣他就是哥哥了,長生心裡笑他幼稚,又嫌他聒噪,便不願意搭理他。        


  “長生,長生,我真的抓到知了了,你快來看看啊!”        


  長風坐在樹蔭下,風聲帶動樹葉沙沙地響,在清涼的夏風裡他有些昏昏欲睡,長風的聲音卻無孔不入,一直響一直響,但忽然有那麼一刻,長風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麼東西掐斷了,突兀得令人心跳加速。        


  丫鬟的叫聲,侍衛拔刀的聲音接連響起。        


  長生睜大眼睛,發現在不遠處不停沖他叫的弟弟不見了,被他抓在手裡撲知了的竹網掉到地上,裡面的知了得了自由,嗖的一下沒了影子……        


  窗戶開了條縫,有風從外面一絲絲滲進來,穆長生急促地喘|息著,睜開眼睛看著眼前蒼白的天花板。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顧在這一番動作下開始眩暈的大腦,目光直直地盯著掛在對面牆壁上的液晶電視。        


  “讓我看到長風現在的情況。”        


  黑漆漆的顯示器忽然閃過幾道電光,而後便沉寂了下來。        


  “我說,讓我看到長風現在的情況!”穆長生死死地盯著螢幕,壓低聲音,滿臉陰沉。        


  懸掛在牆上的顯示器仿佛抖了抖,幾道白色的橫紋從螢幕上爬過,而後漸漸浮現幾個模糊的輪廓,那輪廓漸漸清晰,是一間佈置清雅的臥房。        


  穆長生眼眶一熱,他認出來了,這是他的居所,那麼長風他……        


  臥房裡,一個看上去跟他一模一樣的青年正對著鏡子小心地固定著頭上的發套,神情看上去有些緊張。        


  想來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生怕頭髮掉下來被人拆穿。        


  看著這個小心翼翼的青年,穆長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就牽動了胸腔,讓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這一咳嗽,就像是驚醒了什麼東西,螢幕啪的白光一閃,黑了下去。        


  不過穆長生已經不在意了,他現在只覺得高興極了,恨不得跑到外面臨著浩淼江波或是爬到山上對著重巒疊嶂高歌一曲。        


  也是關心則亂,他代替長風出現在劇組片場,長風怎麼就不可能代替他出現在穆家?這麼簡單的事情,他之前怎麼一直沒有想到?        


  忍著笑意低咳了一陣,他才平復下來,有空觀察周圍。        


  屋子裡一片雪白,連窗簾也潔白得一絲不染,這裡顯然不是長風的臥室,倒像是那個小混混記憶裡的病房。        


  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是一套藍白條紋相間的病服。        


  想來是榮成看他吐血暈了過去,嚇壞了,就急急把他送到醫院來了。        


  巧了,穆長生剛這麼想,榮成就推開門進來了,見到穆長生已經醒過來了,他松了口氣。        


  “你昨晚可把我嚇了一跳。幸好沒什麼大事。”榮成不清楚穆長生說的召喚是怎麼回事,但是看他又割腕又吐血的,正常人都得會被嚇一跳,好在檢查下來除了身體虛弱倒沒什麼大病。        


  “大夫說你要再觀察兩天,沒事的話就可以出院了。”榮成頓了一下,補充道:“哦,這裡是醫院,是救治病人的,出院就是病好了離開醫院。”        


  “恩。”穆長生這會兒心情極好,應道,“不用再待兩天了,我現在就可以出院。”經過這一番折騰,穆長生原本以為自己要躺上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過來,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一點點不失,他並沒有其他的情況,莫非這個世界的醫術當真那麼高明?        


  榮成原本還想勸一下,但又想起昨晚在穆長生面前無火自燃的紙,點點頭道:“那也好。”話音剛落,他手裡忽然出現把匕首,狠絕毒辣地朝著穆長生的心口揮了過去。        


  雪亮的刀光映亮了穆長生的雙眼,他順勢往後一躺,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榮成瞪大眼睛,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手上卻控制不住地朝著穆長生抓了過去。        


  穆長生身子一滾從床上下來,下一瞬,刺啦一聲,病床上的被褥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抓痕。        


  穆長生喘了口氣,眉心微擰,看著榮成道:“你怎麼了?”榮成要是真想害他根本不用等到現在動手。        


  榮成苦著臉,身體卻一刻不停地朝著穆長生攻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除了還能思考說話,他感覺自己身體的其他部位都不是自己的了。        


  “長生你小心啊,我又要砍你了!”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淩空一躍,以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在半空中翻轉了兩圈,手裡的匕首挑著最刁鑽的角度朝著穆長生要害刺去。        


  千鈞一髮之際,榮成看著穆長生的那張臉,不忍地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穆長生開口道:“停。”        


  碰!停在半空中的榮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他疼得想大叫一聲,身體卻像一個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動彈不得,嘴角還維持著剛剛微張的動作,閉不上也張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  很抱歉cp會出現的比較晚——表面陽光乖巧實則陰險狡詐睚眥必報        


ps:作者閉關去了,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跟大家見面的都只能是存稿君了,日更不動搖麼麼噠        


  ☆、第 9        


  榮成睜著眼睛,僵著身體躺在地上。        


  穆長生走到榮成身邊,將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卻怎麼也沒有發現異常。        


  “能控制他人身體的天賦能力有好幾種,但無論哪一種,都會在被控制的身體內留下痕跡,那是控制他人身體的‘線’,與控制者的力量相連。可是現在榮成身上卻沒有一點痕跡,這怎麼可能?到底是哪一種能力?”穆長生喃喃自語道,他目光放空,似乎在回想能控制他人身體的異能有哪些。        


  就在穆長生的眼睛一直盯著榮成的時候,一團漆黑的影子從榮成的影子上分離,化作一條細細小小的線,像一條小蛇,悄無聲息地朝著門口的方向蜿蜒而去。        


  眼看它就要離開病房,這個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既然你那麼喜歡榮成的影子,那就乾脆呆在裡面,永遠都不要出來。”        


  話音落下,那條竄到門口的、細線一般的影子忽然停住了,扭頭竄進了榮成的影子裡。        


  等到進了榮成的影子裡,它好像才想起來自己原本的打算,不斷掙扎起來,越長越大。        


  多出來一團影子,榮成原本安靜地伏在地上的影子忽然扭曲膨脹了起來,另一個影子在他的影子裡不斷化成各種東西,不斷穿刺膨脹,好像想把榮成的影子刺破個洞或者將之撐爆逃出來。        


  榮成睜著眼睛,驚恐地看著這一幕,沒等穆長生解除他身上的言靈就暈了過去。        


  一個小時後,榮成模模糊糊地醒過來,發現自己靠在穆長生的病床前,而穆長生坐在病床上,手裡翻開一本書。        


  “啊,我怎麼睡著了。”榮成道。        


  穆長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長生我跟你說,我剛才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裡有個怪物鑽進我的影子,還在我的影子裡東搞西搞,想從我的影子裡逃出去哈哈……你說好不好笑哈哈!”榮成哈哈大笑,卻見穆長生把書合上,眼睛奇怪地盯著他。        


  “怎麼了?我臉上我東西?”榮成摸了摸自己的臉,還挺滑,他心道。        


  “沒什麼,你看看自己的影子。”        


  聞言,榮成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看,在發現他的影子上多出一條腿之後,兩眼一翻又想暈過去。        


  然而他剛剛已經暈過一次,再想暈過去也不太容易。他忍著驚恐和莫名的噁心看了影子一眼,撇過頭對著穆長生道:“這到底是什麼怪物?”        


  “不是怪物,是貴族。”穆長生道。        


  “貴族?”榮成想起之前見到的東西,露出一個作嘔的表情。        


  穆長生解釋道:“在我來的地方,有一種人身體裡流淌著源自上古的奇特血脈,他們一出生,身體內就承襲著祖先的能力,等到特定的年歲,就能徹底覺醒。覺醒之後,他們的身體素質會遠遠超過普通人,壽命也會延長,同時能得到一種天賦能力,有的能隱形、有的能變成各種猛獸、有的能讓時間逆轉,有的擅長讀心……這種人自詡生而高貴,因此命名為貴族。”        


  榮成睜大了眼睛,感覺自己像在聽一部玄幻小說,他指著地上的影子,聲音顫抖:“那這個呢?這個不知道是什麼鬼的怪物也是貴族?”        


  穆長生點頭道:“沒錯。有些能力比較特殊,像是你遇到的這種。它名為影殺之術,顧名思義,就是能變成影子,融入到其他人的影子裡,並通過操縱他人的影子,間接操縱別人的身體,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聽著穆長生的解釋,榮成想起之前身體被操縱的經歷,毛骨悚然,“那他要是想把哪個人弄死,直接附到別人的影子裡,操縱別人把自己捅死……”那人豈不是連死都不知道仇人是誰?        


  穆長生道:“能操縱別人的身體並不算什麼,據說影殺術練習到最後,可以操縱自己的影子殺掉別人的影子,而影子受到的傷害,會直接反應到主體身上。”        


  榮成“……”媽蛋好變態!        


  等到,穆長生是怎麼知道這些的?榮成看著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卻氣定神閑的人,試探道:“話說你怎麼知道這些的?難道你也是……貴族?”        


  “沒錯。”穆長生挑眉看向榮成,似乎覺得他的問題十分奇怪。        


  榮成:“……”        


  認識穆長生之前,榮成覺得自己是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認識穆長生之後……算了,說多了都是淚。        


  “醫院裡是不能呆了,你去給我辦出院手續,我現在就要出院。”穆長生道。        


  “出去?那要是有殺手在外面埋伏怎麼辦?”殺手有異能,防也防不住啊!        


  “無事,來多少我收多少。”穆長生瞥了一眼榮成的影子。“不過現在這影殺被我扣住,就算外面真有人守著,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榮成這才稍稍放心下來。發生了影子殺人事件,他也覺得這醫院不能呆了,答應下來就要往外走,這時穆長生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穆長生問,“衣服是你替我換的?”        


  “是啊!”當時穆長生吐血昏迷了,榮成連忙把他送醫院去,要檢查身體,穆長生穿著古裝當然不行,他身上的衣服又實在繁瑣,護士小姐一看就暈了頭,他只好幫穆長生把衣服換了。        


  因此榮成回答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有任何負擔,誰料穆長生看著他的目光卻越來越詭異。        


  “你換完衣服後,除了給我做檢查的大夫,有沒有其他人近身?”穆長生又問。        


  “沒有啊?”榮成想了想,搖頭道:“給你看診的是中心醫院裡有名的大夫,今年六十歲了,經驗很豐富的。怎麼,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確實有些不舒服。”穆長生說著,扯開了衣襟,只見那雪白的鎖骨間,赫然印著一枚紅豔豔的吻痕。        


  榮成:“……”ヾ(?`Д′?)臥槽誰這麼大膽子?以及……“真不是我幹的長生!你要相信我!”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幹的。”穆長生眼神古怪,“只是醫院裡那麼多女護士,你先想到的為什麼不是盤查哪個接觸過我護士,而是著急著否認?”        


  榮成:“……”對啊他為什麼要著急著否認?        


  難道……是因為穆長生這張跟長風一樣的臉?打住打住!榮成忽然想到現在除了他可沒人知道長生不是長風啊,那麼,那個影子殺手……是來害長風的!穆長生有超能力,但是長風沒有啊!那長風現在到底在哪兒,有沒有危險?        


  對於鎖骨上的吻痕,穆長生並不打算追究,橫豎只是個趁他昏迷鬼祟行事的小人,若是對方敢出現在他面前,隨時都能解決。“我的衣服呢?”穆長生問。        


  “額,在這兒。”榮成打開病房裡的櫃子,從裡頭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見穆長生絲毫沒有古人的矜持,毫無避諱就開始換衣服,榮成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道:“你知道長風在哪兒嗎?他都快一天一夜沒消息了。”榮成心裡著急,語速不由快了些。        


  穆長生正在系腰帶,聽他提起長風,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道:“無事,長風回家了,現在很安全。”他在大慶時每日一念的“長風平安無事”可不是白費的,從前長風身在這個世界沒法應驗,現在他回去,那些他昔日說過的話,自然會一一在他身上起作用,在大慶,沒有任何人能傷得了他!        


  “回家?”榮成一下就反應了過來,能被穆長生稱為“家”還能有哪個?“你是說,他去你故鄉了?”        


  穆長生將外袍披上,轉過身道:“錯了,是回故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什麼可說的了,把花花和收藏交出來,否則哼╭(^)        


  ☆、第 10        


  上午九點,刖佑高級療養院。        


  李顏沫將一束還沾著露水的鮮花□□病房裡的花瓶裡,上午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折射進來,將潔白的房間映出暖融融的光彩。        


  鮮花上的露珠在陽光中銀光閃閃,煞是好看。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        


  他有些渾濁的目光注視著正在擺弄花瓣的女兒,皺紋密佈的臉上露出一個祥和的微笑。        


  “爸爸。”注意到老人醒來,李顏沫目光濕潤,驚喜地叫了一聲。她長得高挑明豔,平時行事也頗為雷厲風行,但是此刻,她只是一個來看望父親的普通女孩。        


  “好孩子。”老人喘了口氣,虛弱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李顏沫明白父親的意思,她道:“今天是五月十五號。”        


  “五月……原來我已經睡了一個多月了?”老人喃喃道。        


  李顏沫坐到老人身邊,雙手握住他的手,笑道:“才一個多月而已,爸爸您放心,家裡都好好的。”        


  “那你和阿澤……”        


  聽著老人沙啞的聲音,李顏沫明豔的臉上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我和季澤哥很好,爸爸您要是早一天醒就好了,昨天季澤哥陪我來看您了。可惜您當時沒醒。”        


  老人看著女兒眼裡幸福的光彩,欣慰地笑了,“好,好。”連說了兩個好,老人似乎累得不行了,渾濁的雙眼慢慢閉上了。        


  李顏沫笑著給父親掖了掖被角,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一離開病房,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那張明豔動人的臉色冷冰冰的,仿佛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寒霜。        


  這時有個體格精壯的男子快步跑過來,低著頭恭敬道:“大小姐。任務失敗了。”        


  李顏沫眼神一厲,質問道:“你們這群廢物現在連一個賤民都搞不定了嗎?”        


  被李顏沫這樣辱駡,那男子卻不敢反駁一下,他身子一抖,顫顫巍巍道:“慕長風那小子已經覺醒了,我們的人還沒摸清楚他是什麼能力,連影殺也折了進去。”        


  “影殺死了?”李顏沫有些詫異。        


  “不是。他的魂燈還亮著,但是人一直沒有回來。我們的人守在醫院,發現慕長風安然無恙地出來後,立刻退走了。”        


  李顏沫聽了這話並不生氣,眼裡反而浮起幾分驚疑。        


  男子道:“大小姐,我們還要繼續派人嗎?”        


  “先不用了。”李顏沫繼續道:“把監視慕長風的人都撤回來,暫時不用對他下手。”        


  “大小姐是打算放過他?”        


  “放過他?”李顏沫微笑,笑容妖冶中透出幾分毒辣,“我要他不得好死!”        


  ==============================================================        


  榮成和穆長生一起走出醫院。        


  這個時候已經是五月中,漸漸入夏,天氣漸漸熱了,陽光也越來越充足,於是榮成腳下的影子也越來越明顯。        


  他走著走著,目光總不由自主地看著動作跟他完全不一致的影子,看久了明白這玩意兒完全對他構不成威脅,他現在倒是不怕了,麻煩的就是萬一別人注意到了他的影子該怎麼解釋。        


  想了想,榮成買了把傘,往身上一遮,傘影和人影交疊,倒是不那麼明顯了。        


  買傘的時候,榮成原本想給穆長生也買一把,生怕看起來臉色蒼白弱不禁風的穆長生被曬暈過去,結果朝著穆長生那裡多看了幾眼,就發現一朵十分狗腿地跟著他走的雲……        


  榮成:……        


  他默默把另一把傘放回去了。        


  剛剛走到停車場,他身上的手機就響了。榮成看了眼來電顯示,心頭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連忙接通電話,“哥,有什麼事嗎?”        


  榮成是宏藝娛樂的經紀人,而公司的老闆,是他親大哥——榮全。        


  榮全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阿成啊,長風那裡沒問題吧!”        


  榮成看了靜靜站在一旁的穆長生一眼,連忙道:“沒問題,怎麼了?”        


  “沒問題?那他昨天怎麼從劇組跑出來了?關導演現在氣得都不接我電話了。”        


  榮成哈哈笑了幾聲,敷衍道:“啊,他昨天是事出有因,絕對不是故意的。”        


  榮全聽了並沒有追究,而是道:“劇組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了,但是後天拍廣告的事情你可得盯緊了,這次可絕對不能搞砸了!”        


  聽著榮全嚴肅的聲音,榮成口裡應著“好”,心裡卻道:糟糕!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把拍廣告的事情給忘了!        


  這次的廣告要是搞砸了,他哥絕對能把他給削了!        


  榮成苦著臉,見到穆長生安靜地站在那裡,眼睛一亮,忙拉著他坐到了車裡。        


  “說吧,什麼事?”穆長生看了榮成一眼,對方臉上的焦躁十分明顯。        


  榮成坐在駕駛座上,瞥見附近沒有人,把車窗都升起來,確定外面的人看不見也聽不見後,才向穆長生道:“長生,你可不可以暫時頂替長風,幫他把工作……”        


  “不可以。”穆長生直白地拒絕。他雙手籠在袖子裡,脊背自然而然地挺直,即使坐在狹窄的車裡,也依然如同臨風玉樹,風采斐然。他是他,弟弟是弟弟,頂替對方的身份像什麼樣子。穆長生心道。        


  聽到穆長生毫不猶豫的拒絕,榮成十分失望,“可是現在長風不在,你如果不幫忙的話,公司真的要完了。”        


  穆長生聞言便道:“如果我的認知沒有錯誤的話,長風只是你們公司的一個新人。”言下之意,慕長風不在公司就要完也實在太誇張了。        


  榮成無奈道:“這間娛樂公司的老闆是我哥,他開這間娛樂公司已經十年了,一直不溫不火,我當經紀人也一直當得不溫不火,直到我把慕長風帶進公司。”        


  聽榮成說起長風,穆長生終於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他直視榮成,凝神細聽。        


  “長風的長相你是知道的,尤其他還愛笑。”榮成看著穆長生道。        


  穆長生自然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聽了這話並沒有什麼反應,只等著榮成繼續說。        


  “他人緣很好,演戲也很有天賦,又會來事兒,簡直天生就是為娛樂圈而生的。”榮成說道這個,眼神也漸漸溫柔起來,“我們都覺得給他時間成長,他一定能有所成就,宏藝娛樂也能借著他揚名,可是一切才剛剛開始,長風卻不知道怎麼的,招惹了季公子。”        


  季公子?穆長生眼中異色一閃而過。        


  榮成說起季公子,臉上就露出厭惡的神色,他咬牙切齒道:“這個季公子長得人模狗樣,其實是個色胚混蛋,娛樂圈這麼大,他想要什麼人沒有,偏偏看上了我家長風,長風這小子沒心沒肺的,比隔壁小學生還純情,落到季公子手裡哪裡還能好?”        


  穆長生垂眸,撫了撫自己衣角上的一點褶皺,理所當然道:“你說錯了,長風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        


  榮成:“……”        


  


  ☆、第 11        


  “你說錯了,長風是我家的,不是你家的。”        


  榮成無語極了,這個弟控簡直沒救了!        


  “季公子是什麼身份?”從小混混那裡取來的記憶雖然可以幫助穆長生快速瞭解這個世界,但他所處的社會階層畢竟太低,有些事情他不是沒資格知道就是從來不會去關注。        


  “在我們華國的上流圈子裡,以趙、左、李、季四個家族最為出名,現在華國的總統,就是趙家人,李左兩家則分別掌握華國大部分的軍隊力量,季家主要經商。他們幾家的子弟經常廝混在一起。”榮成說道這裡頗有幾分羡慕嫉妒恨的意思,雖然他對季公子的印象非常糟糕,卻也不得不承認在家世上他遠遠比不上他。“季家在四大家族裡頭居於末位,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據說其他幾家的子弟,都以季家這一代的繼承人為首,這個人就是我跟你說的季公子。”        


  “季公子常年花邊新聞不斷,前陣子還傳出他要跟李家大小姐訂婚,不過最後不了了之。”        


  聽到“大小姐”這個詞,穆長生眉心微微一蹙,他頓了頓,道:“你現在跟我說的這些,跟你遇到的麻煩有什麼關係?”        


  榮成苦著臉道:“其實令弟長風的麻煩。”        


  穆長生目光一頓,看著他。        


  榮成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皮,道:“我這樣跟你說吧!一個多月前,國際知名服裝品牌L&A公司跟宏藝娛樂簽訂了合同,要求長風代言他們這一季度的主打男裝。約定好的拍攝日期就在兩天后,如果長風不去的話,公司就要賠償對方三倍的違約金。”        


  “長風現在不在,而拍攝的時間就在兩天后,如果L&A公司知道了,肯定會要求賠償。L&A公司不可能追究已經失蹤的人的責任,只能全部怪到公司上。可那筆違約金,數目實在太大了。我哥他,最近實在是……”榮成沒有說下去,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        


  “不能換一個人?”穆長生仔細翻了翻從那個混混那裡得到的記憶,繼續道:“L&A公司那麼大,為什麼會跟你們公司簽約?其他娛樂公司不是有很多當紅明星?”        


  榮成苦笑道:“是那個季公子。L&A公司是季家的產業,他想要追長風,就讓L&A公司的負責人把機會給了長風。宏藝娛樂只是個小公司,能讓手下的藝人代言L&A公司的產品,是個多好的出頭機會,我哥他高興壞了,哪裡捨得往外推,更何況代言費給的實在太有誠意了,所以……”他頓了頓,繼續道:“最要緊的還不是數額巨大的違約金,而是季公子。相信其他人都會把你當成長風,你不去的話,季公子以為長風故意甩他臉色,說不定……說不定會讓人打壓我哥的公司,其他人也會以為是長風單方面毀約,對他的聲譽也有影響。”        


  穆長生可以不管季公子,不管宏藝娛樂,卻不能不管弟弟的聲譽,而且拍廣告不是演戲,他不用太擔心破壞弟弟的形象。        


  於是穆長生點頭答應下來。        


  “太好了,我就知道穆公子通情達理,俠義心腸,一定不會拒絕的!”榮成不知不覺斯文了起來,他伸出手去幫穆家主系上安全帶,發動車子開出了停車場,“你這樣穿不行,我先帶你去買幾套衣服,我們得好好準備一下。”        


  “拍廣告之前,你把我的事情告訴你哥。”穆長生道。        


  榮成聽了這話有些吃驚,但他依然緊緊握著方向盤,視線沒有前面的路,有些為難道:“這要怎麼說?”        


  穆長生道:“如實說,任何真相都不可能永遠瞞下去。”        


  “可是……”        


  穆長生道:“如果你不說,將來要面臨的麻煩會更大。拍廣告我也許能應付,但是演戲呢?我不會去當演員,也沒有那樣的天分,你說長風天生適合娛樂圈,但我不是長風,難道以後長風的工作我都要接下來?”        


  榮成沉默下來,穆長生說的沒錯,是他自以為是了。        


  長風出道才一年,他拍的那部電視劇碼前正在黃金頻道上映,反響很不錯,現在粉絲還不多,但是隨著電視劇播下去,他的人氣肯定會越來越高。早在長風剛剛拍完那部電視劇的時候,他就為他接下來的路制定了一系列計畫,然而一切剛剛開始,長風就穿越去了,榮成相信長風肯定會回來的,可是長風什麼時候回來,怎麼回來他卻不敢去想。如果隔個五年十年再回來呢?到時候什麼都晚了。        


  因此在和穆長生相處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就將他當成了長風,在他答應拍廣告的時候,他甚至私心地覺得反正穆長生看起來那麼疼愛弟弟,他應該會為了弟弟的事業做出貢獻!先讓穆長生以長風的名義在娛樂圈發展,到時候長風回來,就能直接擁有人氣和聲望。        


  可是穆長生說得對,他不是長風,如果他沒有如實告訴大哥,大哥一定會把穆長生當成長風,給他安排工作,而穆長生不可能替長風演戲,就算他也有長風那樣近乎天才的演技,可長風能接受自己心安理得地奪走其他人的成果嗎?是他想岔了。        


  榮成很快就想通了,一直壓在心頭的煩躁也去了不少。他帶著穆長生去幾家不錯的男裝店買了衣服,又把他送回公寓,才回家向大哥坦白。        


  榮成沒有想到的是,等他一走,看起來眼神清明精神挺好的穆長生一下就跌坐在沙發上。        


  穆長生有個鮮為人知的弱點,他的身體很弱,非常弱。而他的言靈術,根本無法對自身起作用。        


  自從重建穆家,他就再也沒有動過氣,還在府裡養了一大群以他為中心的醫師,再加上精心挑選出來的貼身侍從,將他照料得妥妥帖帖。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他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從來不會露出半點疲態,可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他的心情幾番起落,剛剛被送進醫院沒多久又要對付“大小姐”派來的殺手,損耗實在太大。        


  在榮成面前他還能勉強支撐,榮成離開以後,他就不需要顧忌了。        


  必須找個人來照顧自己。        


  這樣想著,穆長生勉強支撐著走到臥室,脫下外袍後,再也支撐不住,沉沉睡了過去。        


  他沒有想到,第二天,可以照顧他的人就送上門了。        


  


  ☆、第 12        


  穆家主這一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窗簾沒有拉上,陽光肆無忌憚地射進來,將室內照得明晃晃一片。        


  醒來之後,身邊沒有侍從服侍,也沒有雅閣香薰,更沒有人將室內的光線和溫度維持在一個讓他最舒適的度上,讓過慣了富貴日子的穆家主略有些不適應。        


  他伸出手按了按後腦,那裡還有些鈍痛,是精力損耗過度的結果。        


  他從床上慢慢坐起,花了十幾分鐘的功夫將洗手間裡的東西檢查了一遍,才慢慢開始洗漱。        


  剛剛收拾好,榮成就來了。        


  “我按你說的,把事情照實跟大哥說了,沒想到他除了一開始的驚訝之後,很快就接受了。”榮成十分意外,他一直覺得自家大哥是個十分古板的男人,沒想到對穿越玄幻這種小說裡才會有的東西接受度那麼高。        


  “我哥雖然答應了,但是他說要見你一面才能放心。”榮成道。        


  穆長生點頭道:“理應如此。”昨天跟榮成說開之後,榮成又告訴了穆長生不少關於長風的事情。長風是他的弟弟,在這個世界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親人,於是他一開始就被當成棄兒送進了孤兒院,如果不是遇見了榮成,如果不是榮家兩兄弟的資助,他連讀完大學的機會都沒有,就連現在這個房子,也是榮成幫他爭取到的,並不是長風自己的。穆長生只要一想到當他在穆家享受高床軟枕,奴僕服侍的時候,也許弟弟長風還要靠在飯館刷碗才能得到一點生活費,心裡就疼惜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他面前。        


  而如果沒有榮家兩兄弟,長風恐怕連現在的日子都過不上。思及此,穆長生對榮家兩兄弟的好感蹭蹭蹭漲了好幾度,因此聽到榮成的大哥要見他,他收拾了一下,換上昨天榮成給他買的衣服,就跟著出去了。        


  畢竟是宏藝娛樂幫長風安排的房子,公寓離公司的距離並不遠,開車半個小時就到了。        


  榮成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看了穆長生一眼,見對方坐在車裡依舊儀態端方的樣子,忍不住跟著挺直了腰板。        


  他一隻手拍了拍方向盤,眼睛放回路面上,口裡卻有些忐忑道:“其實我哥本來想親自過來見你的,但是被我阻止了。”其實榮成昨天把事情告訴大哥的時候,本來是做好挨揍的準備的,結果大哥愣了一會兒,反而相信了,還十分熱情地想要過來拜見穆長生,真的是拜見啊!榮成到現在都能想起自家大哥那忐忑裡帶著興奮和一絲絲諂媚的表情。        


  還好榮成阻止了,要不然讓別人看見他大哥提著禮物小心翼翼地去拜訪“長風”,不知道要鬧出什麼。要知道那座社區裡住著的可不止長風,還有幾個宏藝娛樂現在的臺柱子。        


  雖然榮成覺得自己做的沒錯,但是面對穆長生的時候還是不由忐忑,畢竟他是穆長生,不是慕長風。        


  穆家主這麼多年風風雨雨過來,哪能看不出榮成是什麼意思,他略一點頭,並沒有說話,昨天發生過的事情對榮成這樣的普通人衝擊太大,他一開始不會多想,只能按著他的意思走,但是等他回去後,跟別人比如他哥一商量,肯定就會產生別的心思。        


  這個世界的貴族隱藏得很深,就是是鬥法的時候都會隔離開人群,避免引起普通人的注意,對於榮成來說,他表現出來的東西,足以讓他心生震撼,至於震撼過後,是驚懼還是敬畏崇拜,就要看個人心性了。        


  半個小時後,兩人到了宏藝娛樂公司。一進大門,就陸陸續續有人沖兩人打招呼,只不過當看到跟在榮成身後,一頭長髮的穆長生時,眼神都有點怪異。        


  榮成沒理會他們,逕自帶著穆長生上了二樓,他一邊走一邊低聲向穆長生灌輸一些常識,生怕這位古代公子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        


  穆長生一邊聽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將視線所及處的任何東西納入腦海。        


  牆壁上的瓷磚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富麗堂皇,清晰地倒映出他穿著長袖衛衣和牛仔長褲,頭髮高束的模樣,十分的……奇特!        


  穆長生有些新奇,雖然覺得這個世界的服飾過於開放,但不可否認,這樣的衣服無論穿戴還是日常活動,都比他原來的衣服方便多了,況他自己的衣服只有一套,總不能每天都穿,試試這個世界的服飾,似乎也不錯。        


  穆長生剛想移開目光,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邊不知什麼時候有了個女子的影子,那個影子一頭長髮,衣著似乎有些怪異。        


  不,準確地說,那個影子不是跟著自己,而是跟著走在旁邊的榮成。        


  穆長生不由側頭看了眼認真給自己帶路的榮成,對方顯然絲毫沒有察覺到。        


  如果此刻有人注意到這一幕,一定會嚇一跳,因為兩人的身邊並沒有任何人,而他們的兩條影子旁,卻有一個女人的影子!        


  “就是這裡了。”這時榮成已經走到了地方,他打開一道門,帶著穆長生走了進去。“小劉。”        


  呆在房間內的女人一身粉色的休閒裝,長相俏麗,聞聲便扭過頭來,見到榮成後打了個招呼,“榮哥你來啦!”當看到站在榮成身邊的穆長生時,她的眼神也跟先前的那些人一樣有些怪異,“長風?你不是病了嗎?”        


  也不怪小劉覺得奇怪,慕長風是公司最近大力培養的好苗子,為人也十分不錯,小劉一直是擔當他的專屬化妝師兼髮型師,每天就研究著什麼樣的妝容才能更好地展現他那張臉的魅力,之前榮成說慕長風病了請半年的假,她還嚇了一跳,想去探望榮成卻不准她去,害她以為慕長風得罪了什麼大人物要被雪藏,可是現在榮成卻帶著他過來,由不得她眼神怪異了。        


  榮成低聲跟穆長生解釋道:“長風現在不在,又不能去警局報失蹤,只好跟他們說長風請了半年病假。”        


  “那半年後?”穆長生看著榮成。        


  榮成臉色一僵,輕聲道:“半年後他要是還沒回來,就再請半年假。”        


  榮成跟小劉也是老熟人了,見她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跟穆長生解釋完後就笑道;“想什麼呢?這是長風的雙生哥哥,穆長生。”        


  “慕、長、生……”小劉瞪大眼睛,目光在穆長生臉上轉來轉去,“榮哥你別騙我,今天不是愚人節啊!是不是啊長風。”        


  穆長生搖頭道:“榮成沒騙你,我的確是長風的兄長穆長生。初次見面,你好。”        


  “你,好。”小劉有些結巴道,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長風這麼認真專注的神色,她竟然忍不住懷疑其自己的判斷來。        


  直到榮成按著穆長生坐在化妝鏡前,直到她握住穆長生的頭髮……“臥槽,這頭髮是真的!榮哥你沒騙我,這真的是長風的兄弟?”不是頭套也不是接的,真的是自然的!真的!        


  榮成翻了個白眼,“別說廢話了,趕緊幫他整整頭髮。”        


  小劉沒理會榮成,而是一邊拿起剪刀一邊問,“帥哥你叫長生啊,名字跟長風真像,長得也一樣,你們要是一起出現,准能把粉絲唬得一愣一愣的……啊!”        


  小劉一聲尖叫,把一旁坐在沙發上翻雜誌的榮成嚇了一跳,他連忙抬起頭,卻見到穆長生掐著小劉拿剪刀的手,眼神銳利地盯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嘗試寫了一下兩人的互動,結果老半天才寫了一點點,感情戲實在太難寫了。。啥,你們說沒有看到cp君?其實,在作者的存稿裡,他們已經到同床的地步-_-#        


另外,cp君表面陽光燦爛乖巧善良實則腹黑陰險癡漢        


  ☆、第 13        


  不知道為什麼,當看見那個年輕俊美的公子掐著小劉的手,眼神銳利地盯著她時,榮成嘴裡冒出來的不是“別誤會”而是“抓刺客”。        


  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榮成苦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走過去一手按住穆長生掐著小劉的手,一手拿出小劉手裡的剪刀。        


  “榮哥,快叫他放手。”穆長生雖然不能修煉身體孱弱,但到底是個男人,再怎麼孱弱力氣也比一個女人大,小劉被他掐住動彈不得,只好苦哈哈地向榮成求救。        


  榮成見穆長生冷著臉,沒有一點要放手的意思,連忙道:“長生你誤會了,她是我們公司的化妝師,不是刺客,她拿剪刀只是想給你剪頭髮。”        


  聞言穆長生的眼神更冷,有些蒼白的薄唇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片刻後,他才動了動唇,吐出來的字跟帶著冰渣子一樣,凍得榮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說,“你們果真是想剪我的頭髮。”        


  原來重點不是刺客,而是頭髮!榮成這一刻恍然大悟,忽然想起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句話,又想起了在古代,剪掉頭發是一種相當恥辱的刑罰,叫什麼刑來著?        


  意識到這一點,榮成立刻道歉,“對不起啊穆公子,我們忘了,因為我們這裡都是短頭髮的,所以……哈哈,你知道的。”        


  榮成不知道的是,穆長生並不是不剪頭髮,而是在他的那個世界裡,頭髮具有特殊的意義,甚至能作為施咒的道具,沒有人會隨便讓人剪去自己的頭髮。        


  穆長生也知道這裡男人都留短髮的習俗,他眉梢微挑,聽了榮成的解釋,知道他不是刻意想要剪掉他的頭髮後便放鬆了下來。        


  小劉終於抽回了手,她掀起袖子一看,發生本來白皙的皮膚上多了一圈紅痕,足見剛剛穆長生捏得有多緊了。她本來想抱怨,但是一想到穆長生剛才那個冰冷銳利的眼神,剛剛冒出來的想法頃刻間就被壓了回去,她立刻退後幾步,直到退到安全範圍才松了口氣,再看看榮哥低聲下氣地跟他解釋的樣子,小劉心裡又有些忐忑又十分奇怪,這個長風的哥哥脾氣好怪啊,跟長風一點都不像,一個男的怎麼那麼寶貴他的頭髮?        


  要穆長生剪頭髮顯然是不可能的了,榮成有些發愁,“拍廣告的話我倒是可以跟他們周旋,但是你總得去做張身份證吧,這頭髮要是留著,拍證件照都會有麻煩。”        


  榮成說這話的時候,其實心裡還是存著讓穆長生剪頭髮的心思,然而他剛剛說完,穆長生就接了一句,“用長風的照片。”        


  榮成:糟糕,忘了這個!        


  剪頭髮的事情榮成沒辦法了,只好遺憾地放棄,兩人出了化粧室,榮成就帶著穆長生坐上電梯。        


  慕長風住的公寓在第三層,沒有用電梯的必要,因此這是穆長生第一次坐上電梯,榮成並不知道穆長生吸收了那個小混混的記憶,見穆長生進來以後一直盯著那扇電梯合併的電梯門看,以為他好奇,就低聲給他介紹起來。        


  這部電梯裡並不止榮成和穆長生兩人,還有一個剛剛出道的新人,榮成的聲音雖然低,但電梯就這麼點大,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他聲音壓得再低還是能讓人聽見的,剛好她站在榮成身後,便聽了個一清二楚。        


  發現榮成竟然在慕長風介紹電梯之後,她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穆長生,但轉眼間,這種驚異就變成了同情,難怪公司一直不讓人去看望,原來慕長風腦殘了!真可憐。        


  耳邊是榮成低聲的介紹,穆長生直直地盯著面前的電梯門,漆黑的瞳孔裡映出一個女人衣著清涼的身影……        


  叮!電梯門開了,那個剛出道的新人向榮成打了聲招呼,率先走了出去。        


  電梯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穆長生盯著眼前的女人,見到她往榮成的身邊湊近了一點,輕輕哼了一聲。        


  那個女人卻被這一聲嚇了一跳,眨眼間就不見了。        


  “怎麼了?”榮成側過頭問。        


  “沒事,電梯太慢了。”        


  榮成:……        


  榮成帶著穆長生去見他的大哥,宏藝娛樂的老闆。宏藝娛樂的老闆叫榮全,他看上去四十歲了,跟榮成長得並不是很像,榮成的五官輪廓分明,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身材修長挺拔,看上去十分英俊優秀。而榮建的個子有點矮,身材又有些發福,五官普通,皮膚卻很白。        


  見到穆長生進來的那一刻,榮全的眼睛一下子放出精光來。        


  他並沒有因為穆長生跟慕長風一樣的長相就有所放鬆,反而更加緊張了,甚至親自從老闆桌後面走過來,給穆長生倒了杯茶,態度十分熱情地寒暄著。        


  只是穆長生並不像長風那樣健談且天生自來熟,沒聊幾句氣氛就冷了下去,最後話題實在是接不下去了,榮全才尷尬地停了下來,他搓了搓手,有些緊張。        


  穆長生見狀就明白了,榮成的大哥並不像榮成那樣一無所知,起碼對於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特殊力量,他比榮成要瞭解一些,這樣就更好辦了,“有一件事情我希望能說清楚。”        


  面對穆長生,榮全十分熱情,且把態度放得十分謙卑,聞言連忙道:“您說您說。”        


  “拍完這次的廣告之後,我不會再參與貴公司的任何活動。”從前穆長生十分喜靜,身邊多一個人他都嫌吵,後來他反倒喜歡人多一點,卻並不代表著他喜歡被人圍觀,尤其是把自己的影像擺在一個盒子裡供人欣賞。        


  榮全沒有任何猶豫,立刻答應了下來。榮成看著自家大哥笑得跟菊花一樣的臉,不忍直視地捂住了眼睛。        


  出了榮圈的辦公室,穆長生和榮成還是坐電梯下去,這一次電梯沒有那個衣著十分大膽的女鬼了,穆長生感覺周圍有些陰冷的氣息消失了,眉目舒展了些。        


  他側過頭,對著站在身旁的榮成道:“如果你發現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可以告訴我。”        


  搞定了一件事情,榮成心情不錯,聽到這話並沒有反應過來,以為穆長生是在關心他,連忙笑道:“沒事沒事,謝謝啊!”        


  對於榮成的客氣,穆長生並未放在心上。        


  兩人出了公司後,榮成就開車帶著穆長生去了幾家專賣店買衣服。        


  昨天穆長生剛剛出醫院,雖然看起來還是很精神的樣子,但是榮成被吐血的那一幕嚇壞了,只隨意買了兩件就回去了,今天可得好好挑,不能怠慢了穆長生。        


  出乎他意料的是,穆長生對這些現代化衣服的接受度比他想像的高,除了必須要長袖的外,沒有更多的要求了。        


  只不過刷卡的時候,穆長生忽然盯著他說了一句,“錢我會還給你的。”        


  還?怎麼還?現代知識匱乏、沒有身份證沒有學歷證還沒有其他工作技能的古代公子哥能養得活自己嗎?難道要去幹那種賣力氣的活兒?        


  此時的榮成還沒意識到穆長生擁有的是什麼樣的能力。他腦補了一下穆長生一本正經地在工地上滿頭大汗搬磚頭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忽然笑了出來。        


  聽見榮成的笑聲,穆長生並不意外,他知道對方這會兒是不信的,不過他並不急於一時,早晚榮成會來找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季公子對慕長風是真愛,季公子知道,榮成知道,慕長風不知道。        


季公子以為他會和慕長風打打鬧鬧幾年,然後時機穩定,求婚,結婚。        


榮成以為季公子的真愛只是富家子的遊戲,誰知道他到底有幾個真愛。        


慕長風以為季公子是個沒有童年,從小被迫接受各種繼承人培養,得不到友情親情的可憐娃。        


這一章是過渡,下一章cp君登場~\(≧▽≦)/~啦啦啦        


  ☆、第 14        


  榮成生怕等他離開之後,這位來自冷兵器時代的公子哥把自己給餓死,他買了一大堆食材,回到公寓後,還給保姆阿姨放了個假,拉著穆長生到廚房,擼起袖子開始給他講解各種廚房工具的用法。        


  “這個呢,是冰箱,把東西放在裡面,再拿出來就是冰冰涼涼的了。”榮成把食材分門別類放好,又用杯子接了一杯水放進去,“你看,過一段時間再拿出來它就結成冰了,是不是很神奇。”        


  穆長生:……        


  “還有這個,是天然氣灶,按住這個開關一擰,就有火了,可方便了。”榮成擰了一下開關,藍色的火焰立刻冒了出來。        


  穆長生:……        


  向穆長生演示完天然氣,榮成把手伸向了水龍頭,剛要開始解釋,卻聽穆長生道,“這個叫水龍頭,一打開就有水了。方便快捷但是每個月都需要交水費。你剛才說的天然氣灶,其實是將一種可燃氣體壓縮進管道裡,按使用量每個月付一定的資費,還有冰箱,它必須要插上電源才能用,原理我說不清楚,但也大概知道。這些都是很普通的工具,算不上神奇。”        


  穆長生看著榮成,面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剛剛穿越過來,就什麼都不懂了?”就算他沒有奪取小混混的記憶,看那天榮成煮面的樣子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榮成:“……”他給穆長生做完了晚飯,就麻溜地滾了,生怕自己再遭受打擊。        


  只是在離開之前,他又被穆長生叫住了,對方站在廚房門口,神色淡然,說出的話卻很認真,“如果遇到了什麼不能解決的困難,記得來找我。”        


  榮成愣愣地點頭。        


  榮成走後,穆長生在這間小小的公寓內轉了幾圈,找到了幾張長風的照片,將它們小心地收起來之後,他就離開了公寓。        


  公寓樓下面有有湖有樹,還有各種娛樂鍛煉的設施和場所,地方在穆長生眼裡不算大,但比起小小的公寓,這裡就開闊多了。        


  他下樓以後就沿著石子小路慢吞吞地走。將整個社區轉了一遍,一直從黃昏走到明月高懸,也沒有等到殺手。        


  莫非是幕後主使覺得他這塊肉太難啃,所以放棄了?        


  穆長生坐在湖邊的石椅上,目光落在映出各色霓虹燈的寧靜湖面上,思緒卻再一次放到了“大小姐”身上。        


  附靈血咒是十分惡毒的咒術,他當然可以用言靈解除影殺身上的咒術,但是非下咒之人親自解除,就會被默認為背叛,在解除的過程中同時發動,等他接觸影殺身上的附靈血咒,還沒等問話對方就死了,根本沒有用。        


  而像影殺這樣的能力,越到後期越珍貴強悍,他選擇將之拘禁,就是料定對方捨不得這枚棋子,會想辦法和他接觸,從而救出影殺,卻沒想到,對方乾脆消失了。        


  潛力這麼大的棋子,說放棄就放棄?        


  那個大小姐究竟是什麼身份,是否是榮成說的那四大家族中人?        


  穆長生按了按眉心,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好在他現在並不擔心長風的安危,耐心便前所未有的好起來,“大小姐”不來找他,他就先找找別的,比如能讓他回到大慶的通道。        


  身體還不算好,穆長生等不來殺手,索性決定回去睡覺。正打算站起來往回走,腳踝卻被一隻手抓住了。        


  他身前是湖,身後是一片綠化帶,此刻抓住他的那只手,就是從綠化帶裡伸出來的。        


  穆長生低頭,就著不遠處的路燈,看清抓住他腳踝的那只手上沾滿了血,手掌寬大,骨節分明,明顯是男人的手。        


  他眉梢挑起,眼裡露出一絲興味,果真是時運不濟,就在這兒坐了一會兒,麻煩就找上門了。        


  他低頭將抓住他腳踝的手掰開,不出意外地,手上沾了黏乎乎的血。        


  穆長生下意識將未沾上血的那只手伸向袖口,當摸到對於他而言窄的過分的衛衣袖子時,他才想起這裡的衣服是沒有袖袋的。        


  他停頓了片刻,起身,轉身,蹲下,將藏在綠化帶裡的那個人拖了出來。        


  半人高的綠化帶,枝葉繁密,完美地遮住了這個人的身體,若不是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穆長生的腳踝,只怕穆長生到現在還發現不了身後有個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裡。        


  這人渾身血淋淋的,身上有一條從肩膀劃到腹部的傷口,鮮血還沒止住,翻卷的皮肉看上去十分可怖,身上的衣物被鮮血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流了這麼多的血,身上的血腥味卻極淡,穆長生略略低下身子,才能嗅到那點極淡的血腥味。        


  無論在什麼時候,碰到這種重傷之人都是個麻煩,儘管這個世界相對和平。        


  若是穆長生今天沒有看到也就罷了,可是他現在不但看見了,這個人方才的行為還明顯的是在向他求救,穆長生便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送他去醫院?就在穆長生這麼想的時候,對方忽然睜開了眼睛。        


  穆長生仿佛在他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金光,他目光一頓,下一刻卻發現這也許是路邊燈光反射造成的錯覺,對方的眼睛明顯是黑色的。        


  “不要……不要去醫院……不要……”對方明顯還沒完全清醒,他雙眼渙散,眼睛裡沒有人在正常狀態下應該有的光彩。        


  穆長生湊近了一些,才聽清他沙啞的呢喃聲。這麼重的傷,不去醫院?        


  “你傷得這麼重,不去醫院的話能撐多久?”        


  他拍了拍對方的臉,手上用了幾分力氣,企圖讓他清醒一些,然而這人徹底暈死過去,無論穆長生怎麼做,對方始終一動不動,眼睛也沒再睜開。        


  “醒過來。”穆長生低聲命令道。        


  然而對方依然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穆長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他起身走了幾步,到湖邊掬起一捧水,澆到他臉上,然後用力一抹。        


  對方臉上的髒汙被他抹掉,露出一張分外年輕俊美的臉龐,即使是天天照鏡子的穆長生,在見到這張臉的那一瞬依舊有種被驚豔的感覺。        


  他頓了頓,伸出右手攬著他的腰部,將這人的左臂搭著自己的肩膀,將對方從地上帶起,半扶半抱地將人帶到公寓樓下。        


  這人身上的傷口太深,被他扶著走時一路滴滴答答落了不少血。        


  也許是時間太晚了,周圍竟連一個人也沒有,更沒有人發現他帶著個重傷之人進公寓樓。        


  對方的身高跟他差不多,但身體明顯比他更壯實,穆長生的身體本就孱弱,帶著一個半昏迷的人一路走到這裡,已經十分累了,自然不可能帶著人上樓。        


  好在有電梯這種存在。在電梯門打開之前,他向後看了一眼,燈光明亮如白晝,腳下鋪著的全是淡黃色的瓷磚,而他們身後,一路留下來的痕跡果然全都不見了。        


  他若無其事地帶著人上樓,進了長風的公寓。        


  將人放在沙發上,穆長生找出備用醫藥箱,迅速將對方的傷口清洗完撒上藥處理了一下,又給他喂了幾粒抗炎的藥。        


  室內明亮的燈光照在躺在沙發上的那人身上,對方身上髒汙的衣物已經被換成了睡衣,透過寬鬆的領口還能看見他身上纏著的繃帶,他的頭髮是這裡流行的短髮,只是比平常人要黑上一些,在燈光下仿佛泛著一層柔和的光。        


  他雙眸緊閉,睫羽又長又密又黑,面孔在明亮的燈光下愈發俊美得不像真人,安靜地躺在沙發上的樣子顯得乖巧又柔順。        


  穆長生伸出手指,輕輕點在對方的鼻翼上,輕聲道:“真是討人喜歡的長相。”        


  


  ☆、第 15        


  話畢,將人就這麼丟在客廳裡,穆長生起身進了臥室。        


  這個世界的人普遍晚睡,有的甚至通宵玩樂,等到第二天才去補眠。穆長生對這種生活方式不置一詞,他自己仍然按照他原來的方式休息,以前在穆家的時候什麼時辰休息什麼時辰起身,現在依然如此。        


  這天晚上,穆長生依舊早早(對於這個世界的人來說)躺下,第二天一大早,準時睜開了眼睛。        


  這個時候天還沒有大亮,拉開窗簾的時候能看到呈灰藍色的天空。穆長生將被子疊好,在臥室自帶的浴室裡洗漱乾淨,正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聽到客廳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聲音。他瞬間想起昨夜被他丟在客廳裡的那個人。        


  他打開房間的門,一眼就瞧見一個陌生的背影走進了廚房,隨後裡頭傳來了翻找東西的動靜,不過對方應該是很小心,如果不是穆長生凝神細聽,根本就聽不到那點動靜。        


  “你在幹什……”穆長生的話在見到那個人抓著一袋速食麵狼吞虎嚥的時候頓住了。        


  對方身上穿著他昨天給他套上的睡衣,黑色的頭髮亂糟糟地翹起,身上的繃帶隱約透出點血色,此刻他正抓著那一袋速食麵,瞪大眼睛驚惶地瞧著穆長生。        


  穆長生:……        


  “你很……”‘餓’字還沒來機會說出口,因為眼前的人忽然扔了方面便,也不顧及會不會牽扯到傷口,噗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        


  “恩人!救命大恩人!求你收留我吧!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他跪在地上,雙手抱住穆長生的腿,抬起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穆長生:……        


  他垂眸看著眼前的人,心中歎道:這樣的一張臉,這樣一副祈求的姿態,實在很難讓人拒絕。尤其是這人就這樣看著他,一雙眼睛清澈明亮,眉眼間滿是坦蕩誠摯,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很難讓人排斥。        


  “恩人,我叫應天。應龍的應,天地的天,我真的無路可去了,求您大發慈悲收留我吧!”應天見穆長生不表態,以為他不答應,連忙開始推銷自己:“恩人,你不用擔心我白吃白住,其實收留我對您來說是十分有利的。所有家務我都可以做,而且我可以賺錢給您,可以做菜,還可以給你暖床,你看我……”        


  “暖床?”穆長生念了一遍,目光落到應天的臉上。        


  應天的臉色一僵,連忙解釋道:“恩人您別多想啊,我的意思是天氣冷了,你睡覺之前我可以先給你暖被子,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我本來就沒有其他意思。”穆長生道:“家務我可以自己做,我也不需要找人給我暖被子。”        


  穆長生趕人的意思十分明顯,然而應天好似沒有察覺到,他那張英俊的臉皺成了一隻包子,十分苦惱地看著穆長生,放輕聲音哀求道:“恩人,你就收留我吧,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得露宿街頭了,淒淒慘慘戚戚。/(o)/~~        


  聽著應天那拖長了的調子,扭曲的聲音,穆長生眉頭一抖,面上若有所思。堂堂穆家主當然不會自己做什麼家務,這不過是用來敷衍應天的一個藉口。事實上,以穆長生的情況,絕對需要有人照顧自己,他本來就計畫著要找一個能力強又絕對聽話的侍從,現在卻有人主動送上來……        


  即使他的動機十分值得懷疑。        


  應天對上穆長生懷疑的目光,沉默了下來,半晌後,他忽然道:“恩人,不收留我真的是你最大的損失,我做菜真的特別好吃,真的!而且吃了我的菜之後,你會覺得泡面是天底下最難吃的東西。”        


  泡面是天底下最難吃的東西?沖著這句話,一直認為泡面十分美味的穆長生決定讓他試試。        


  慕長風的廚房裡原本只有一些泡面,穆長生來了以後,榮成買了一些菜蔬和肉放在冰箱裡,奈何穆長生在廚藝上一竅不通,做出來的東西連他自己都吃不下去,就從來沒想到要去碰食材,所以那些東西他連看都沒看過。        


  ——一個小時後        


  “恩人!可以吃飯了!”        


  穆長生再次走進廚房的時候,長方形的餐桌上多了兩樣早點,是很尋常的包子和粥,包子捏出十分好看的褶子,一個個小巧玲瓏,圓滾滾地躺在潔白的瓷盤裡,顯得憨態可掬。        


  粥是普通的蔬菜肉粥,但不知道怎麼做的,一粒粒熬得晶瑩剔透,還未入口便聞到一股暖融融的香氣,幾粒蔥花伴著肉沫浮在晶瑩的米粒上面,誘得人食指大動。        


  “恩人你可千萬別嫌棄啊!現在是早餐時間,而且材料就這麼點,只能這樣了,要不中午你再試試,我一定……”應天還在喋喋不休,穆長生卻已經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個包子,他面上無甚表情,眼裡卻露出驚歎之色。        


  “你可以留下了。”穆長生道。        


  “什……什麼……”應天有些結巴道。他眼巴巴地盯著穆長生,生怕錯過他的半個眼神。        


  “我答應收留你了。”穆長生又道,眼見應天愣了一下,接著露出狂喜之色,他又道:“但是我有幾個條件。”        


  應天沒有絲毫猶豫,連連點頭道:“恩人請說。”        


  穆長生看了他一眼,道:“第一,這間房子不是我的,所以這裡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能破壞,否則就自己滾出去。”        


  “明白。”應天站直身體,挺拔地像個勁松。        


  “第二,關於我的任何事情,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透露出去。”        


  “明白。”應天目光銳利,朝著穆長生敬了個軍禮。        


  “第三,不要把你身後的任何麻煩帶到我面前。”穆長生瞥了一眼他已經滲出血來的衣服。        


  “明白。”應天順著穆長生的目光,才發現自己的胸腹間又流血了,他沒心沒肺地用力一按,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第四……”穆長生已經開始提第四個要求,但是眼前這人仍然沒有一丁點的不耐和敷衍,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穆長生見此,心道裝得真像樣,便道,“吃飯吧!”        


  “明白!”應天一本正經地答完,下一刻就坐在桌前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顯然是餓極了,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了。        


  不過也許是因為顧忌著穆長生,應天吃飯的速度雖然快,但看起來還算斯文。        


  穆長生的眉目這才舒展開來,他剛好夾起一個包子,忽然想起來什麼,放下筷子看著應天道:“你是不是還沒洗漱?”        


  啪嗒!應天手裡的筷子掉了下去……        


  穆長生忽然間發現先前還讓他驚歎的米粥現在已經沒法再吸引他了,他垂下眼簾,聲音冷冷的,“第五,如果讓我發現你哪天沒有洗乾淨就出來,你就給我滾出去。”        


  應天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睡覺忘了加被子,作者君病倒了/(o)/~~        


考試周來臨,作者君感覺自己要陣亡了/(o)/~~要小天使們親親抱抱才能站起來= ̄ω ̄=        


大家祝我考試順利吧!考得好肯定加更(反正作者君有很多存稿(*^__^*) 嘻嘻……)        


  ☆、第 16        


  穆長生發現收留應天真的是正確的決定,他不通庶務,應天則完全相反,最重要的是,他的廚藝,真的沒有誇大。這個世界在美食方面的成就遠遠超越大慶,穆長生沒有吃過其他人做的飯菜,但光是應天的手藝,就遠遠超越他府裡重金聘請的名廚。        


  因為這個,穆長生對應天又多了幾分好感,即使對方有可能是那個“大小姐”的人。        


  這天傍晚,榮成按響了穆長生家的門鈴。本來他作為慕長風的經紀人,是有這套房子的鑰匙的,但是自從穆長生住進來以後,但是自從穆長生確定住下來以後,他就很自覺地把鑰匙交還給他了,儘管他到現在還不太相信穆長生說的他能賺到錢然後買下這套房子。恩,除非對方用超能力去幹些來錢快的職業倒有可能。        


  比起這個,他覺得祈禱穆長生找到穿越時空的寶物然後去古代給他帶幾個古董回來比較有可能實現。        


  榮成沒有等多久,很快大門就開了,他剛剛揚起笑容要打招呼,卻發現出現在門後面的是一個陌生的小夥子。        


  榮成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這年輕人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下身是有些寬鬆的藍紫色牛仔褲,明明是十分普通甚至沒有品位的穿著,卻因為眼前這人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相貌和修長挺拔的身材而顯得俊秀非凡。        


  身為一個致力於開發新人的經紀人,榮成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這少年的潛力,他甚至忘了這是在穆長生的房子裡,忘了詢問對方是誰,就反射性地露出了十分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宏藝娛樂的經紀人榮成。”他伸手從剪裁得體的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錢夾,又從錢夾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應天道:“我個人認為,以你的條件絕對有成為超級巨星的潛力,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加入宏藝娛樂?”        


  應天面上笑嘻嘻的,整齊潔白的牙齒仿佛會發亮,他接過榮成的名片,十分認真地看了看,在榮成以為他要答應的時候,突然道:“謝謝啊,不過我最討厭娛樂圈了。”        


  榮成:“……”        


  見榮成一副被他噎住的模樣,應天看上去十分開心,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壞小子,他側開身體讓榮成進來,朝屋裡喊道:“恩人,有客人來了。”        


  恩人?榮成的腦子裡冒出一串問號。在見到穆長生之後,這串問號更大了。他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穆長生,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年輕人,“這位是誰?”        


  穆長生正坐在沙發上研究電腦,聞言抬頭看了榮成一眼,如實道:“他叫應天,是我昨晚帶回來的。”        


  “昨晚帶回來的?”榮成看看穆長生,又看看站在穆長生身後一副乖寶寶樣子的應天,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目光頓時意味深長起來。        


  穆長生道:“你來找我,是為了明天拍廣告的事情。”        


  “沒錯。”提到這個,榮成立刻忘了站在一旁的應天,他點頭道:“拍攝時間是明天上午九點,在L&A公司設立在G市的分部大樓,雖然說正式拍攝在九點,但我們明天早上八點就得到分部大樓,所以今天晚上我會在這裡呆一晚,給你講一些明天拍攝要注意的東西,明天早上開車送你過去。”        


  “好。”穆長生點頭同意。        


  聽到榮成今晚要留在這裡,應天的臉色有些難看,但在穆長生看向他時,立刻笑道:“我去做晚飯。”        


  穆長生點頭,應天立刻到廚房去了。        


  見到應天進了廚房,榮成往穆長生的方向靠近了些,低聲道:“這個人是怎麼回事?”穆長生才穿越過來幾天啊?而且不愛出門也不愛說話,怎麼突然認識了應天?        


  穆長生沉吟片刻,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跟他說了。        


  “什麼?你怎麼把這樣的人給帶回來了?應該立刻報警啊!”榮成一聽就急了,哪有受那麼重的傷卻不願意去醫院的?他又看了看廚房的方向,小聲道:“現在怎麼辦?你真的打算把這個人留下來?”        


  “他是個很好的廚子。”穆長生道,他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十分平靜,黑色的雙眸中平淡無波,仿佛一點都沒有意識到應天的危險。        


  榮成傻眼了,這可不是做飯好不好吃的問題。他還要在勸,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對啊,你說他昨天晚上身上有一道從肩膀劃到腰腹的傷口,那麼重的傷,他……”榮成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看起來完全不像受過傷。”        


  “恩,這就是我留下他的原因,那麼嚴重的傷,僅僅一天,就好了大半。”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做到。“而且就算我不答應,他也會想方設法留下來。”還不如一開始就答應。        


  “你能確定他不會傷害你嗎?”榮成的聲音越壓越低,此刻他完全忘記了先前對應天外貌的欣賞,眼裡流露出明顯的擔憂,雖然他跟穆長生認識才幾天,但是誰讓對方長了一張跟長風一樣的臉呢?        


  “我有把握。”穆長生道。沒有人能害的了他。        


  穆長生只是那樣坐著,就有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他就像一位元真正的居於高位的家主,任何人都沒法違抗他的意志。榮成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法反駁他的話,他看了看穿著一身休閒裝,長髮束起的穆長生,忽然覺得怎麼看都彆扭,忍不住道:“那個,長生,你還是穿回古裝吧!”        


  穆長生:……        


  因為多了應天這個不太正常的人,本來決定在這裡在這裡睡一晚的榮成吃完晚飯就回去了,榮成走後,應天十分積極地收拾碗筷,洗完碗後又把房子裡裡外外拖了一遍,拖完地後又去擦窗戶,一邊擦還一邊講他不知道從哪來看來的段子給穆長生聽。        


  可惜穆長生天生沒有什麼幽默細胞,無論應天說什麼,他都只平靜地應了一聲,再沒有下文。        


  次數多了,臉皮奇厚無比整天笑嘻嘻的應天也不由生出了點點尷尬的情緒,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時間走動的聲音滴滴答答,應天擦完了窗戶,把髒水倒掉,抹布搓洗乾淨,拿衣架晾起來。晾完之後,他仔細看了看房子,把冰箱裡明天要用到的食材拿出來解凍,仿佛一刻也閑不下來。        


  穆長生從電腦螢幕上抬起頭,見到乾乾淨淨的房子十分滿意,見應天弄完食材又要去幹別的活兒,穆長生把他叫了過來,道:“以後就不要再恩人恩人地叫我了。”反正他也沒救他。        


  應天聞言期待地看著他,雙眼亮晶晶的:“那我叫你長生好不好?”        


  穆長生聞言垂下了眼簾,看著電腦螢幕上的一行字,隨意道:“換一個吧!”        


  “那沐歌?”應天試探地看著他。        


  穆哥?穆長生看了他一眼,點頭。總比直接叫他‘長生’好,他自認他們還沒親近到直接喊名字的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大家的關心作者君很高興,給你們賣個萌= ̄ω ̄=        


作者:有點事        


存稿君腆著肚子躺在沙發上:直接說        


作者:看你這麼肥了,讓你減減肥,明天雙更好不好?        


存稿君:不好。你難道忘了你存稿的目的了?        


作者:(o)        


存稿君:我要是瘦了,你以為你現在還能這麼逍遙每天不碼字嗎?        


作者:(⊙﹏⊙)b沒錯,我存稿的目的是為了偷懶。。。        


         


  ☆、第 17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榮成就按響了公寓的門鈴。        


  開門的依舊是應天,他沖他笑了笑,比昨天還熱情友好。那張英俊無比的臉上盛滿了陽光,是個能讓任何人心生好感的笑容,但是榮成只要一想到他前天晚上受那麼重的傷,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的事情,就覺得一股寒意忽然竄上了脊背,他乾笑了兩聲,道:“早啊。”        


  “吃過早飯了嗎?”穆長生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榮成側身從應天身邊擦過去,一邊往裡走一邊道:“已經吃過了。”        


  他走進屋子的時候,穆長生正坐在餐桌前吃飯,熱騰騰的小籠包圍成一圈乖巧地呆在小蒸籠裡,皮薄的可以看清楚裡面肉餡的蒸餃,一個個碼好盛在印著青花的瓷盤上,放在碟子裡的油條一個個炸得金黃,一眼望過去就能讓人想像出一口咬下去的滋味有多酥脆……        


  饒是榮成再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但是看到這樣的中式早點,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吃飽。        


  穆長生掃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正想讓人坐下,卻聽應天道:“榮哥太客氣了,這麼早肯定是還沒吃早飯吧,坐下來一起?”        


  應天說著,拿了副碗筷,又從廚房裡舀了碗豆漿,放在榮成面前。        


  被拉著做到穆長生對面的榮成有些受寵若驚,他看了看又去忙活別的應天,目光在他腰上的小熊貓圍裙上掃了一眼,又看了看氣定神閑坐在對面吃飯的穆長生,忽然有種自己到小夫妻家裡做客的錯覺。        


  他搖了搖腦袋,低頭喝了一口又香又濃的豆漿,又毫不客氣地吃了幾個讓他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的小籠包,方才荒唐的想法煙消雲散。        


  應天站在廚房門口,看看即使在吃飯的時候依然顯得端莊無比,儀態優雅的穆長生,又看了一眼狼吞虎嚥跟餓鬼投胎一樣的榮成,笑得意味深長。        


  半個小時後,榮成摸著肚皮,跟穆長生講了一些拍攝時要注意的東西,一邊講一邊抬起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L&A公司的分部大樓並不算遠,離開公寓後開車半個多小時就到了。        


  穆長生沒什麼意見,只是臨出門的時候他看了眼正在收拾餐桌的應天,開口道:“應天,我出去一趟,下午五點之前,我應該就能回來。”        


  見穆長生叫住他只是為了說這個,應天臉上露出幾分失望,卻還是十分乖巧道:“好!”        


  穆長生點了點頭,轉身關上門。        


  看了這一幕,榮成發現之前那種荒唐的想法又飄起來了。他敲了敲自己的頭,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接著跟穆長生講之前的東西。        


  八點鐘,榮成的車子準時到了L&A公司設立在這座城市的分部大樓。        


  離正式拍攝還有一個小時,這時候攝影棚裡已經有不少人了,穆長生一到就被人圍住了。        


  榮成挨著他的肩,小聲給他做介紹,“前面那個穿紅衣服的是琳姐,她是業內十分有名的化妝師,那邊那個藍色吊帶裙大卷髮是Lisa,知名造型設計師,還有那個……”榮成十分迅速地說完,最後總結道:“其他人你不用管,這幾位元之前跟長風認識,你不要露餡了。”        


  穆長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這個時候他已經被人拉著坐到了化妝台前面。給他化妝的就是之前榮成介紹的那個琳姐,她似乎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慕長風,見到他一頭長髮的時候並不吃驚,只是道,“這可怎麼辦,這麼長的頭髮……”        


  穆長生沉默地透過鏡子看著女人有些苦惱的表情,她握著穆長生的頭髮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道:“只能紮起來了。”倒是沒有問穆長生為什麼不去剪頭髮。        


  穆長生一直坐著不動讓她折騰,只是在對方伸手去碰他的領口時才一下按住了她的手。        


  琳姐有些意外地看著他,“長風怎麼了?”        


  “無事。”穆長生鬆開手,身體卻一直緊繃著,目光一動不動地停在對方放在自己領口的手上。        


  被這樣的眼神一直盯著,琳姐只好訕訕地縮回手,明明自己只是順手幫他整理一下領口,被他這樣盯著,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意圖不軌的怪阿姨。        


  她乾咳了一聲,把注意力集中到穆長生的臉上,“一段時間不見,長風你不但頭髮長得快,就連皮膚也越來越好了。”琳姐的眼神裡帶著幾分驚歎與羡慕,手下的工作卻是半分都沒有耽誤。        


  慕長風出道不過一年,正式的作品只有一部古裝電視劇,出演的還是男二,但因為其極其適合古風的氣質,和那張俊秀溫雅如水墨春山一般的臉,受到了不小的關注,也迅速積累起了對於一個新人而言數量十分可觀的粉絲。        


  而穆長生的臉,雖然跟慕長風有九分相似,卻比他更受人注目,不僅是沒有被現代社會污濁的環境和化妝品影響過的,近乎完美的膚質,還有本身世家出身,久居上位養成的獨特氣質。        


  氣質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卻足夠讓任何人輕易地記住這個人,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穆長生願意混娛樂圈,光是這張臉一路碾壓娛樂圈各種美男子。        


  琳姐不愧是業內知名化妝師,她只是看上幾眼,就輕易地找出了穆長生這張臉上最適合修飾的部分,等她給穆長生上完妝之後,就連她自己也流露出了濃濃的驚歎,上完妝後,穆長生臉上那點微不足道的瑕疵完全消失,五官更加立體,尤其是他的雙眼,加了眼影的雙眼看上去更加深邃有神,眼尾部分被眼線筆很好地勾勒出來,只是輕輕一眼撇過來,就有一種擊中人心的銳利與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意味。        


  琳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後退了幾步,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直到Lisa催促的聲音響起,才收起手機,再弄了弄穆長生的頭髮,把人放過去。        


  看著穆長生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更衣室,琳姐才有些遺憾地收回目光。        


  主角一走,琳姐就想起了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被晾在一邊的經紀人榮成,剛剛穆長生一出現她就下意識把其他人忽略了,連個招呼都沒打,現在想想實在是十分不禮貌。        


  琳姐看向榮成的方向,一看嚇一跳,只見在人前一向風度翩翩的經紀人臉色青白地捂著腹部,一副強忍的模樣,就好像肚子裡有東西急著要出來結果環境不給力,只能強行憋著,憋得臉色青白痛苦萬分。        


  大概每個正常人都會有過這樣的經歷,琳姐和榮成也算是熟人了,見狀忙走過去低聲道:“要不你去一下洗手間吧,出門左拐直走,放心我幫你看著你家長風。”        


  榮成聞言松了口氣,只來得及說聲“謝謝”便跟火燒著似的急匆匆跑了出去。        


  


  ☆、第 18        


  Lisa拿了早就給慕長風選好的衣服,給穆長生送進去後,眉頭就一直沒有舒展。        


  L&A公司走的一直是高端路線,一直以來所請的代言人不是國際大腕兒就是國內一線的當紅明星,這還是第一次請一個剛剛出道一年的新人來當代言人,別提上面那些牽動到利益的高層,就連他們這些拿工資的都在心裡犯嘀咕。        


  Lisa並不是看不起慕長風,相反,她心裡十分欣賞這個年輕充滿朝氣的男孩子,當然,他優秀的外貌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畢竟對著一張好看的臉,總能令人心生愉悅。        


  可是欣賞歸欣賞,這並不代表著她就會認為讓慕長風來代言公司最新的產品是一個正確的決定,慕長風雖然好,可人看著就太過青澀,不知道能不能撐得起那個氣場,不過撐不起也沒辦法了,誰讓那位大少爺指明要他呢?        


  想到那位眼睛跟帶了鉤子一樣的大少爺,Lisa打了個寒顫,暗自祈禱慕長風今天超常發揮。        


  沒過多久,更衣室的門由內打開。        


  Lisa一眼望過去,頓時倒吸一口氣。        


  L&A公司這一次的產品依舊走低調奢華路線,為代言人提供的服裝也是品味非凡的高級定制,那一身服飾價值不菲,穿在任何人身上都能顯出超凡的品位來,但能不能達到廣告的要求就不一定了,有時候不僅是人靠衣裝,還要這個人本身的氣場足以襯得起這套衣服。        


  先前她擔心慕長風氣場達不到要求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可是當看到慕長風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先前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鉛灰色的西裝在燈光下更顯質感,無比貼合地裹住他高挑挺拔的身體,及腰的長髮系在身後,只有一縷落到了臉側,看上去有種不羈的魅力,那張本來俊美溫雅偏向東方的臉因為著重強調輪廓的妝容,看上去不像東方風,反而有了幾分混血的英挺,讓人想起西歐宮廷中懶懶地站在花園裡,低頭用迷離的目光注視花開的年輕國王。        


  Lisa睜大眼睛,退後幾步上上下下打量著慕長風,越看越移不開眼睛,我的上帝呀!難怪大少爺看重,這樣的一張臉,這樣的氣質,別說女人,就連男人都沒法抵擋好嗎?她以前怎麼從來沒有發現慕長風還有這樣的一面啊!要是慕長風一直保持著這個完美的狀態,只靠著這張臉就能紅遍大江南北好嗎!        


  拍廣告這件事情,只要外形過關,稍稍有點演技,再磨合磨合就不成問題。穆長生的長相絕對頂尖的那種,拍攝服裝又不是演戲,自然很順利就結束了。        


  拍攝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拍攝團隊收拾東西就準備離開了,而穆長生換下衣服,等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沒等到榮成的身影。        


  “琳、姐,你見到榮成了嗎?”進更衣室前他瞥了一眼,榮成當時離琳姐最近。        


  琳姐正在收拾她的化妝工具,聞言才想起早就被她忘到腦後的榮經紀人,回想起拍攝過程一直沒有見到他,她面上有些奇怪,道:“他兩個小時前就去洗手間了,現在還沒回來?”不會掉進廁所了吧?琳姐又是擔憂又是好笑,不過見穆長生面上若有所思,便道:“出門左拐走幾步就到了,要不你去找找他吧!”        


  穆長生聞言點頭道:“那好,多謝琳姐了。”        


  琳姐嫣然一笑,“不客氣。”        


  穆長生起身便往洗手間去了,他默默算了一下,兩個小時就是一個時辰,如果只是解手的話根本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直到這個時候穆長生才真正意識到手機的重要性,只不過他如今負債累累,總不能要什麼都叫榮成付錢,手機的事情只能暫緩了。        


  剛剛走進洗手間,穆長生就見到一個長髮女子背對著他站在洗漱台前,他匆忙垂下眼簾,剛剛邁進去的步子一下子縮了回來。        


  穆長生垂眸倒退了幾步,去看門口的標誌——一個穿著長褲的小人,女廁的話是穿裙子,這是男廁沒錯。        


  再三確認後,他想起剛剛看到的那個女人的背影,目光就有些微妙起來,一個女人……不對,雖然只是匆忙間一瞥,但穆長生記憶極佳,此刻回想起來,才發現對方的身高體型明顯不像個女人。        


  穆長生眼底閃過猶豫,待他再往洗漱台那個方向看去時,卻發現剛剛站在那裡長發紅裙的女人不見了。沒有半點動靜就消失無蹤,好像他剛剛看到的只是一個幻影。        


  可他知道這並不是幻覺。然而不是幻覺又如何,對方一個男人喜歡穿女裝又礙不著穆長生什麼事,思及此,穆長生便不再追究這件事情,只是心裡仍然有淡淡的怪異感。        


  “榮成,你在裡面嗎?”穆長生走進洗手間喊了一句。        


  不過一息,廁所裡就有了回應,“長生!是長生嗎?我在這裡,第三個坑!”        


  榮成還真在這裡!穆長生眼裡閃過一絲驚異,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在茅廁裡呆了兩個小時,心裡既覺得荒謬又有點怪異。        


  榮成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長生,快,幫幫我,我沒紙了。”        


  榮成心道真是日了狗了,早上不知道吃什麼壞了肚子,穆長生十點化完妝,他十點進來拉了一通,擦完屁股還沒走出廁所門,又回去蹲著。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次,折磨得他臉色青白,腿都軟了,想著穆長生的拍攝沒那麼快結束,他又生怕自己萬一這次堅持得久了一點,走到拍攝棚又發作,索性蹲在廁所玩起小遊戲,等到最近一次拉完,終於不會再有的時候,他以為自己解放了,結果往後一摸,才發現廁紙都被他用光了/(o)/~~        


  榮成欲哭無淚,他在外一直一副精英男形象,要是讓人知道自己被迫蹲廁所兩個小時,那還有什麼形象!而他那些損友,此刻離他最近的在隔壁省/(o)/~~        


  琳姐以為榮成掉進坑裡了,穆長生雖然沒有這樣的想法,卻擔心他因為意外暈在裡面,卻沒想到得到是這個答案。        


  他抿了抿唇,發現自己此刻竟然說不出話來,便沉默地把洗漱台邊上那一整盒紙巾都拿了出來,一回頭見到榮成迫不及待從門下伸出來的手,便遞了過去。        


  收到廁紙的榮成顯然十分激動,壓低聲音喊了一句,“長生你就是我的救星啊!愛死你了!”        


  穆長生:“……”        


  他打算到洗手間外等他,一走出洗手間的大門,卻發現門外站著兩個一身黑色皮衣的壯漢,見到穆長生出來,那兩個壯漢對視一眼,對穆長生道:“我們少爺請您過去。”        


  來者不善。這是穆長生的第一個感覺,他開口道:“你們少爺是誰?”        


  “季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應天:一想到那個人換過他的衣服,看過他的身體,我就嫉妒得發狂,不過沒關係,以後他再也沒有時間纏著他了。。。        


作者:你,誤會了@_@        


作者今天考四級,大家一定要祝我考試必過!(3)        


  ☆、第 19        


  季公子?穆長生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從別人嘴裡聽到這個稱呼了,在榮成的嘴巴的,他是個對慕長風圖謀不軌的紈絝公子哥,在L&A公司裡,他是首富的獨子,年輕英俊又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現在……穆長生看著攔在他面前的兩個大漢,默默加上一條,堂而皇之仗勢欺人富二代。        


  “慕少爺,我們少爺請您過去。”那兩個大漢見穆長生站在原地沒有動,又說了一句,語氣中不乏強硬。        


  穆長生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對兄弟也是貴族,能讓兩個貴族來請長風這個“普通人”,看來那位季公子對長風的重視倒是比他預料的要高一點。        


  “我若是不答應呢?”穆長生氣定神閑地回了一句。        


  “那我們就只能扛著您走了。”這兩個大漢是雙生兄弟,長得極像,說話也總是異口同聲。        


  聞言穆長生目光一閃,道:“既然如此,我便跟你們走一遭。”        


  許是沒料到這次這麼容易就能將人帶回去,以為要遭受一番劇烈抵抗才能將人帶走的兩個大漢有些意外,當然他們絕對猜不出眼前的人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慕長風了。        


  雖然有些意外,但兩個大漢並沒有猶豫,更沒有疑心到其他地方,也許是這位慕少爺已經不想浪費時間玩遊戲呢?        


  於是當榮成終於完事從廁所裡出來的時候,就見到兩個眼熟的大漢一左一右把穆長生夾在中間,顯然是將他當成了長風,要帶他去見季公子。        


  榮成一看就急了,連忙快步跑過去,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為穆長生隱瞞身份的事情了,立即沖過去擋在三人面前,對那兩個大漢道:“兩位先生,你們誤會了,這位可不是慕長風,他是長風的雙生哥哥穆長生。”        


  兩個大漢沒有說話,看著榮成的目光卻十分直白:瞧,這個傻瓜以為這麼低級的謊言能騙到他們?        


  榮成自然也知道這兩個大漢不會相信,就連他一開始都沒有認出來,但是長生跟長風不一樣,他怎麼能放心讓人給他們帶走?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我會去找季公子,向他說明這件事情。”榮成一臉誠懇,然而兩個大漢看向他的目光依然充滿懷疑。        


  那兩人態度強硬,還不聽解釋,穆長生心知榮成是阻攔不了他們的,非但阻攔不了,還可能招惹麻煩,便對榮成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回來的。”        


  榮成:我擔心的不是你,是季公子啊!!!        


  五分鐘後,榮成看著幾人離開的方向,咬咬牙,悄悄跟了上去。        


  以前季公子派人帶長風走的時候,去的地方有時候是酒店,有時候是高級會所,這次因為是在L&A的大樓裡,季公子自家的地盤,他倒沒有去外面,而是讓人把穆長生帶去了頂樓。        


  那兩個大漢反偵察意識特別強,榮成以前無論是自己跟蹤還是買|人跟蹤都會被發現,這次他隔著一個十分遠的距離吊在幾人身後,好在是在同一棟樓裡,無論隔得多遠也能大致看清他們往哪個方向去。        


  榮成遠遠地就看到那兩人把穆長生帶到了一架專用電梯旁,打開電梯門走了進去。        


  電梯門一關上榮成就沖了過去,看好他們上去的是頂層後立刻按下了按鈕。        


  “滴!指紋資訊錯誤!”        


  榮成愕然地看向從那個按鈕裡冒出來的電子音,不死心地又按了一次。        


  “滴!指紋資訊錯誤!”        


  榮成:……        


  臥槽一個破電梯還安指紋密碼!!!        


  榮成一氣之下狠狠地踹了電梯門一腳,一回頭忽然發現身旁多了個女人,這女人一頭波浪卷髮亂糟糟地蓋住了半張臉,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露出裡頭白皙的肌膚,簡直就是被人施暴過!        


  榮成本來就心頭上火,見狀立刻紅了眼,正想問她怎麼回事,剛剛張口卻發現眼前的女人忽然消失了!        


  榮成瞪大眼睛,又眨了眨眼,不敢相信方才看到的只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吧!明明不是冬天,他身上卻忽然一陣哆嗦。環視一周,發現現在仍然是白天,對面的落地玻璃窗還透進暖暖的陽光來,走廊上不時有大樓內的員工經過,看上去十分正常,榮成靠在電梯旁,自言自語道:“肯定是幻覺。”        


  ……        


  而此時,兩個大漢已經帶著穆長生進了頂層唯一的那間房間裡,看著房間的大門在眼前關上,兩個大漢轉過身,一左一右,筆直地立在房間門口。        


  站崗的時間格外無聊,雙生大漢中的哥哥問弟弟,“你說少爺這次會和慕少爺玩什麼?”        


  弟弟仔細想了一會兒,說:“騎馬?”這通常是大少爺炫耀自己騎術的時候。        


  哥哥高深莫測地搖頭。        


  弟弟:“拼大少爺的等身海報?”這個遊戲充分體現了大少爺的心機。        


  哥哥依然搖頭。        


  弟弟:“剪刀石頭布,誰贏了親對方一下?”這個遊戲怎麼看都是大少爺的福利啊!        


  哥哥還是搖頭。        


  弟弟:“玩轉盤,轉到誰誰就脫衣服?”以大少爺的能力看,怎麼著最後慕少爺都只能留下一個內褲。        


  哥哥恨鐵不成鋼,“難怪你是老二,就你這麼二怎麼跟哥哥我混到同一個位置的?大少爺怎麼可能這麼low,玩玩過的遊戲?”        


  弟弟摸摸頭,“那是什麼啊?”        


  哥哥:“我要是知道會問你嗎?”        


  弟弟:……        


  守門的這兩人並不算季公子最信任的心腹,因此並不知道慕長風魂燈已經滅的事,他們無聊地猜這次遊戲的主題,走進房間的穆長生已經見到了那位季公子。        


  他站在房門口,背後是緊緊合上的大門,季公子側對著他,戴著白色手套的手中拿著一把綴著紅纓的飛鏢,修長的手指靈活地一動,那枚飛鏢就精准地釘入了離他一百步遠的靶子上。        


  季公子身量修長,面容白皙英俊,側臉的線條十分優美,他側過身正對著穆長生,頭髮向後攏去,露出飽滿白皙的額頭,一雙眼睛狹長而有神,透出七分精明,三分笑意,他的唇色粉嫩,唇形微微上翹,即使做出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也總似在多情地笑。        


  見到穆長生,他嘴角一彎,戲謔地笑,“我的小長風這次真乖,這麼快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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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季公子和慕長風的遊戲日常        


季公子面無表情:出拳        


慕長風滿臉嚴肅:大網。        


慕長風:O(_)O哈哈哈~我贏~\(≧▽≦)/~啦啦啦        


季公子面無表情,內心~\(≧▽≦)/~啦啦啦:對,你贏了,你可以親我一下了。        


慕長風:(o)…哪裡不對的樣子?        


評論和點擊掉好多,愛我的小天使,你們還在嗎,在的話吱一聲,哦不,兩聲~~        


  ☆、第 20        


  在見到季公子之前,穆長生對他的形象有過一個模糊的概念,那就是一個無所事事,仗著家族勢力為所欲為的二世祖,然而在見到他的第一眼,穆長生就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貴族覺醒之後,可以看到許多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實力越強,眼界越廣。大多數高階的貴族根本不把普通貴族放在眼裡,只因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如何能平等交流?        


  穆長生雖然身體孱弱,也無法像普通貴族一樣修習靈力,但他的言靈術使他在一開始覺醒的那一刻就成為了頂尖的貴族。在大慶的時候,除了皇族的幾位掌權者,幾乎沒有人被他放在眼裡。然而在看到季公子的那一瞬間,他依然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青年的強悍。        


  在他的感應中,季公子本身就是一團耀眼無比的靈光,強悍的能量將他從頭到尾包裹住,並在身體外側化作一隻巨獸守護在他身邊,這只看不清具體形貌的巨獸張牙舞爪地宣告著它的危險性,卻又隨著季公子的言行不斷發生變化,隨他任意調配掌控。那力量強大而危險,之于季公子卻親密猶如左右手,他使用起來得心應手,隨心所欲。        


  就算在大慶皇族中,這樣強悍的力量也是十分罕見的,尤其是他還這樣年輕,如果他生在大慶,絕對是連皇族都要招攬的存在。        


  怪不得榮成說季家居於末位,其他三家子弟卻以他為首,倘若他願意展露出這樣的力量,收服幾個年輕人又有何難?        


  “我不是長風,我是他的哥哥,穆長生。”基於對強者的尊重,穆長生臉色緩和了許多,開口解釋道。        


  季公子似乎把這當成玩笑了,他笑著走向穆長生,想要伸手去碰他的臉,卻被對方側頭避開了。        


  季公子一愣,被拒絕之後他面上閃過一絲怒色,雙目中的鋒芒毫無掩飾地落到穆長生身上。        


  穆長生目光平視著他,黑色的眸子浸潤溫色,清清淡淡,不過分溫和也不鋒芒畢露。        


  半晌後,季公子率先移開目光,揶揄著笑道:“我的小長風長大了,竟然知道反抗了。”        


  話落,也不等穆長生回答,逕自走向一旁的吧台,這個房間占地面積十分廣,各種娛樂設施、健身設備齊全,這個小型的吧台就是其中之一。        


  季公子扯開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戴著白手套的手從吧臺上取出一瓶紅酒,用瓶起打開瓶蓋,對著穆長生道:“小長風過來,今天我們來喝酒,誰要是輸了……”季公子眯著眼看著穆長生,笑容曖昧,“就自己洗乾淨躺倒床上去。”        


  穆長生抬起眼皮看著對方,眉心蹙了蹙,即使對方年紀輕輕卻實力強悍,他依然不喜歡季公子這個人,尤其是對方態度曖昧,言語輕佻。大慶因為出了位喜好男子的強者,時人皆投其所好,致使男風盛行,他雖然不好龍陽,但也不至於厭惡,平常心罷了。但是來到這個世界,得知弟弟被人追殺的怒火還未完全消散,就要面臨他和另外一個男子的糾葛。長風跟這個季公子,究竟是什麼關係?若是他是自願的也就罷了,若是長風是受人脅迫……穆長生眼中有厲色一閃而過,哪怕拼個兩敗俱傷,他也絕對不會放過對方。        


  “季公子,你跟長風是什麼關係?”穆長生問。        


  “季公子?”對方念了一遍,有些不滿地看向穆長生,“我不是早就讓你叫我阿澤麼?怎麼幾日不見,你就跟我生分了?”季澤說著,取出兩個高腳杯。        


  紅色的酒液被倒進透明的杯子裡,微微晃蕩一下,在燈光下顯得愈發剔透清澈。        


  酒香彌漫,季澤透過眼前剔透澄澈的液體,看到穆長生露出不悅的雙目,他忽的笑了,本就微翹的嘴角彎起了十分好看的弧度,然而這看似愉悅的笑意始終達不到他的眼底,“我和長風的關係……你忘了麼?我們是彼此的初戀。”        


  “初戀?”穆長生重複了一遍,如果是榮成站在這裡,肯定不會相信季公子的話,因為在這個圈子裡誰不知道季公子男女不忌,情人都更新過不知多少次了。然而穆長生卻是相信的,他看得出對方沒有說謊,那麼長風跟他,是自願的?想到自家弟弟以後可能要跟眼前這個舉止輕佻的男人在一起,穆長生十分擔憂,長風的性情他現在完全不瞭解,所能得到也僅是從榮成口中得到的隻言片語,而以榮成的描述來看,他顯然壓制不了眼前這個男人。        


  “小長風在想什麼,快過來。”季澤朝他招手,動作熟稔,口吻親昵。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所謂的“初戀”慕長風,而是雙生兄長穆長生。作為兄長,他自然不願意弟弟和季澤這樣的人交往,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他甚至不介意動用手段逼迫季澤離開,可惜弟弟失蹤這麼多年,穆長生沒能在他的成長中為他付出什麼,此刻自然也沒有資格隨意插手他的事情,因此對於季澤這個人,他雖然不喜歡,卻也不會對他做什麼。        


  思及此,他搖頭重申了一遍:“我說過,我不是長風,我是他的雙生哥哥,穆長生。”        


  季澤搖晃著手裡的紅酒,盯著穆長生的目光意味不明,“我的小長風是個孤兒,他這十幾年的經歷我都清楚,哪裡來的什麼哥哥?”        


  “你也可以選擇不相信。”穆長生本就不喜歡季澤,對於他而言,季澤相信與否,都無關緊要。        


  “你要怎麼證明你不是長風?”季澤道。        


  “你想怎麼證明?”穆長生反問。        


  季澤放下手裡的紅酒,坐直了身體,“打一架怎麼樣?只要你贏了我,我就相信你不是長風。”        


  打一架?穆長生牽了牽嘴角,笑容裡帶著嘲諷,“你不是早就確定我不是長風了麼?何必多此一舉。”        


  季澤聞言捏緊了手裡的高腳杯,他目光不動地盯著穆長生,狹長的雙目正映出對方那張跟慕長風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看著看著,他忽然溢出一聲輕笑,伸出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隨著這聲音落下,掛在牆壁上的液晶顯示器忽然亮了起來,墨色從螢幕中央暈染開,漸漸顯出一個身著廣袖華服,立如青松的身影,只見他神色從容地甩掉沾到身上的血珠,而後步履悠閒,一步步走出了大殿,接著畫面快進,一直到他坐進榮成的車子,又被榮成送到醫院、出院……        


  穆長生眉頭擰起,看著季澤的目光第一次染上幾分殺意。        


  季澤似乎對穆長生的目光毫無所覺,他看著螢幕上播放的東西,笑道:“現代科技就是這點好,像你這樣的古人完全不會去防備那些小小的攝像頭。”        


  穆長生不語,他可不認為自己是古人。不過季澤今天倒是提醒了他,以後出門就要對這些科技產品多多照顧了。        


  “我仔細觀察過這裡的每一幀畫面。你是突然出現在劇組裡的,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之後,你離開影視城,看到了長風的海報。”提起慕長風,季澤頓了頓,才繼續道:“你看著海報的目光,可真是激動喜悅。”他手指一點,穆長生凝視長風海報的畫面就被放大無數倍。        


  穆長生甚至可以清楚地從那被放大的瞳孔裡看出裡頭蘊含的情感。        


  “長得一模一樣,還有這樣深的感情,除了兄弟,似乎也沒有其他的可能了。”季澤搖晃著手裡的紅酒,又道:“後來,你跟著榮成去了長風的公寓裡,沒過多久就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病例我看到了,診斷結果是精神受到劇烈刺激,悲傷過度。結果第二天一早,你就出院了,看起來還十分高興。”        


  監控都安裝在室外,因此季澤並不知道穆長生身在室內的那段空白裡究竟幹了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猜測,“長風進劇組之後,出來的就是你,言行舉止都跟普通人相差甚遠,在此之前,整個華國境內都沒有任何有關你的資料。之後,長風的魂燈滅了,而你因受刺激太大進了醫院……”        


  季澤將手裡的紅酒一口飲盡,目光灼灼地看著穆長生,“你住院前後的情緒變化得那麼快,我是不是就可以認為,你知道長風還活著,知道他在哪裡!”        


  一開始,季澤還能保持冷靜,可是當“長風還活著”那幾個字說出口的時候,他心跳陡然加快,看著穆長生的目光也愈發熱切。        


  


  ☆、第 21        


  “長風還活著對不對,他現在在哪裡?”        


  穆長生卻不答,反而問起另一個問題,“意圖傷害長風的主使是誰?”        


  “李家長女,李顏沫。”對於這個問題,季澤回答得毫無壓力,即使這個女人曾經是他的未婚妻。“她確實把尾巴收拾得很乾淨,卻不知道我就和其他兩家簽訂了契約,現在只有他們李家還在用附靈血咒這種低級的東西束縛手下。”        


  “李顏沫……”穆長生將這個名字記下,微微垂下的睫羽擋住了他眼底閃爍的殺意。        


  “李顏沫那個女人我會找人盯著。”季澤盯著穆長生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長風在哪裡了。”        


  穆長生抬眼看他,聲音平靜,“你不是說長風的魂燈已經滅了麼?”        


  季澤捏緊了手裡已經空了的高腳杯,等著穆長生接著說。        


  “魂燈與主人的命魂相連,魂燈滅了,說明長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啪”的一聲,季澤捏碎了手裡的杯子,玻璃碎片無聲地落到了柔柔的地毯上。他看著穆長生平靜的樣子,忽然一笑,道:“差點被你騙了,既然長風不再這個世界上,那他去了另一個世界?是你來的地方?”        


  穆長生這回倒是有些訝異了,他挑起眉梢看著季澤自信的樣子,有些疑惑道:“你為什麼就這麼肯定長風還活著?”任何人見到魂燈滅了,不都是堅信魂燈主人已經死亡了麼?即使是穆長生,也是在明確見到長風的情況後才安心下來,季澤為什麼就這麼有信心?        


  “這不是重點,你肯定知道長風在哪裡,告訴我!”        


  穆長生早就料他會這麼問,當下十分明確地回了一句,“我不會告訴你。”        


  季澤道:“憑什麼?”        


  穆長生氣定神閑,語氣裡還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驕傲,“就憑我是長風血脈相連的兄長。”        


  季澤冷冷一笑,“對親弟弟十幾年不聞不問的兄長?”        


  穆長生不為所動,“隨你如何想,反正關於長風的事情,我不會透露一個字給你。”連魂燈都點了,看來長風和季澤的關係恰恰是他最不希望的一種,出於對弟弟的尊重,他不會刻意對季澤下手,同樣的,他也不會給兩人提供任何方便,季澤想要長風的消息,做夢!        


  這下季澤是真的怒了,他看著眼前這張跟他的小長風一模一樣的臉,心裡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本就顯得狹長的眼睛半眯起來時猶如兩柄泛著冷光的利刃,環繞在他身側的能量迅速波動,以他為中心疾射出去,在穆長生的面前驟然停住。        


  在穆長生的眼中,這道強悍的力量散發著明亮的靈光,蒼龍一般矯健迅速地撲過來,卻在臨到他面門的時刻驟然停下來,如同時間陡然禁止,那條純粹由力量凝成的蒼龍如一尊剔透的雕塑停在半空中,華美得令人歎息。        


  明明是強悍到足以將這整棟大樓一刹那毀滅的力量,但在發動的那一瞬間直到現在,始終精准地控制在一個度上,連這個房間裡一寸木屑都沒有損傷到,還能隨心所欲地收發自如,這樣精准完美的控制力,足以叫任何人驚豔。        


  尤其是當那條蒼龍撲過來的時候,他能感覺到,他的言靈力竟然有些微的遲滯,若是季澤全力施展,怕是能打破他的言靈,逼得他不得不專門為季澤的攻擊施展言靈。        


  這可是他覺醒之後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只說過“任何攻擊都無法傷到他”,從來沒有一次特意指名道姓過。        


  穆長生看向季澤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欣賞,當然這點程度的好感還不足以讓他改變自己的原來的決定。        


  “你不敢殺我。”他篤定道。        


  季澤狠狠皺眉,心念一動,無形中的力量便消失了,然而沒完,他完完全全地收斂起自己的力量,沖著穆長生一拳揮了過去。        


  穆長生的言靈並非全能,它防得住貴族各種稀奇古怪的能力,卻防不住季澤這簡單粗暴的肉搏。        


  看到季澤毫無靈力波動的一拳砸過來,穆長生一瞬間就想起上次被個凡人混混暗算了的事情,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上次是安逸了太久,再加上被弟弟的海報分了心才完全沒設防,這次被人當著面揮拳頭,穆長生怎麼可能害輕易就中招。        


  他伸出手擋住季澤的拳頭,銳利的目光對上對方狹長的雙目。        


  兩人出手如風,在房間裡廝打起來……        


  半個小時後,房門忽然打開,嘴角帶著一點淤青的穆長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正在摸魚的兩個大漢嚇了一跳,立刻原地站好,卻發現出來的不是自家大少爺,而是慕少爺!        


  哥哥:慕少爺這是被打了?被大少爺打了?        


  弟弟:大少爺怎麼能這樣呢?玩遊戲就得好好玩,怎麼能打人呢?慕少爺細皮嫩肉的,哪裡受得了?        


  兄弟倆對視一眼,齊齊上前一步,異口同聲道:“慕少爺,您怎麼樣了?需要我送您去醫院嗎?”        


  穆長生搖了搖頭,示意兩人不用跟著,便獨自坐電梯下去了。        


  兩個大漢面面相覷。        


  哥哥:今天這事兒不尋常啊!大少爺怎麼可能打慕少爺呢?        


  弟弟:難道大少爺求愛被拒,因愛生恨?        


  兄弟倆人盯著緊閉的房門看了一會兒,久久等不到大少爺的吩咐,只好按捺下那顆八卦的心,繼續在門口站好。        


  房間內,季澤渾身狼狽地躺在地上,那身高級定制的衣服已經完全不能看了,他的臉上一片瘀傷,左眼又青又腫,輕輕碰一下就疼得他嘶了一聲,“嘶,這個穆長生下手真狠!一點兒都沒有我的小長風溫柔。”        


  想起長風,季澤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就這麼坐在地上,伸手一招,放在十幾米外書架上的一本黑皮日記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從書架上飄起,輕輕地落在他手上。        


  季澤攤開日記本,翻開新的一頁,提筆寫到:        


  【長風:        


  今天是你失蹤的第五天。想你。        


  今天我見又到你兄弟了,長得跟你真像,不過我第一眼就認出不是你了。他說他是你哥哥,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恩,也許是你弟弟也不一定。】        


  寫到這裡,季澤眼裡透出幾分溫柔和懷念,他在日記上畫了一個愛心桃,空出一行繼續寫。        


  【你哥哥or弟弟真凶,他今天把我狠狠揍了一頓,等你回來,要替我報仇。】其實穆長生身上也挨了不少下……        


  季澤想了想,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站起身在屋子裡轉了轉,一時找不到自己把紅色的筆放哪裡了,只好繼續寫。        


  【我覺得你哥哥or弟弟的身體有點不對勁,我肯定他剛才不是用正常手段贏我的,應該是用了短時間激發潛能的東西。他應該是知道你在哪裡的,卻不肯告訴我,我不相信他自己也不著急。】        


  季澤停下筆,把自己寫好的東西反反復複看了幾遍,又加上了幾句。        


  【長風,我耐心有限,如果三個月後還見不到你,我就殺了你哥哥,絕不留情。】        


  季澤寫完後,又看了幾眼,最後歎了口氣,把“殺了你哥哥……”這句話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lan緋雪的投畏,麼麼噠!        


ps:作者正在爬月榜,要好多好多的花花(3)        


PPS:看了評論以後發現大家都誤會季公子了,季公子說他和長風是彼此的初戀,他沒有說謊,他和長風很小就認識了,兩人是竹馬竹馬,所以季公子會說長風這十幾年的經歷他都清楚。至於說季公子風流好色,情人不斷,大家返回去看清楚,季公子身邊有情人嗎?這些話都是榮城說的,而榮城其實只是個根本接觸不到季公子這樣階層的普通人,他和他的同行在見到季公子身邊美人如雲的時候以為那是更新換代的情人不過分吧!而像季家這樣的大家族,跟在繼承人身邊的保鏢怎麼可能長相不端正?另外,榮城跟季公子可是情敵啊,他說的話,能沒有水分嗎?        


另外,季公子有精分屬性,他面對長風時的樣子跟在長生面前絕對不像同一個人,所以大家不要懷疑人設崩了,季公子就是一個在長風面前腹黑忠犬又少女心,在其他人面前邪魅霸道的季公子啊!        


最後,求花花求收藏求收藏專欄麼麼噠!        


  ☆、第 22        


  榮成算是本市小有名氣的富二代,但是跟季公子這樣的比起來,區別跟王子和屌絲的距離一樣遙遠。        


  他不敢離開,只好停在電梯前,百無聊賴地等了一個多小時。期間他聯繫了幾個關係還算不錯的朋友,對方一聽到季公子的名字後立刻掛斷了電話。        


  榮成憤怒地盯著電梯門,不知不覺又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榮成是高中的時候認識慕長風的,那個時候長風剛剛上初中,還是個十分青澀的小孩子,個頭只到他的胸口。        


  他是孤兒院出身,整天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襯衣和打了兩三個補丁的褲子到處亂晃。別人的嘲笑他統統無視,整天活力四射,嘻嘻哈哈,好像什麼煩惱都沒有。        


  當時榮成就覺得,誒,這小孩不錯啊!一來二去的就交上了朋友,儘管他們之間差了好幾歲。        


  慕長風長得好看,當時剛上初中,小小年紀五官就精緻得跟畫出來似的,榮成那個時候就有當經紀人的志願,本來就是個顏控,看到這麼個可愛的小孩,再加上性格也好,自然喜歡得不行,他手裡一有錢,就帶著他出去到處買衣服買吃食,榮成原本還以為小孩是孤兒院裡出來的,不會接受他的“施捨”,沒想到長風一點都不客氣,他給什麼他就拿什麼,而且不是那種讓人討厭的愛占人便宜的嘴臉,而是坦然得讓人覺得他本來就應該這樣,一點兒都不諂媚做作,自然清新得像一縷夏夜的風,特別的討人喜歡。        


  就這樣,他陪著小孩長大,等到他大學畢業後就把人帶進了他哥的公司。        


  只是榮成當年怎麼也想不到,慕長風會和季公子牽扯到一起。一個是剛剛出道的小藝人,粉絲才幾萬,大大咧咧走到街上也不一定有人能把他認出來;一個是全國甚至是全亞洲首富的獨子,從小就強勢霸道,連首都的那些□□都拿他當老大,從十八歲到現在桃色新聞不斷,交往過的女友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扯上關係的?        


  他一直不同意慕長風跟季公子來往,無論季公子對長風是不是真心的。        


  他們兩人從一開始就不是平等的,慕長風和季公子在一起,別人會說他攀附權貴,賣身上位,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不屑鄙夷;季公子和慕長風在一起,別人只會道一句年少風流,留給他的都是別人帶著豔羨的追捧。        


  慕長風若是愛上了季公子,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除了一直追著他走,就只能黯然地離開;季公子若是愛上了慕長風……有可能麼?就算季公子對長風是真心的,可這些公子哥兒的真心,能維持多長時間的熱度?        


  聽到穆長生說長風穿越到別的世界,還好好活著的時候,榮成心裡其實松了口氣,這下子再也不用眼睜睜看著季公子的人把長風從自己面前帶走了。        


  榮成這麼想著的時候,面前的電梯門開了,長風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怔了一下,才想起來眼前這個不是長風而是長生。        


  注意到長生嘴角的淤青和憔悴的臉色,榮成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麼回事?季公子打你?”        


  穆長生搖頭,“我和季公子打了一架,贏了。”        


  咦??榮成還沒來得及表示驚訝,就見到穆長生閉了雙眼,倒了下去。        


  “喂!長生!”榮成連忙把人接住,見穆長生臉色蒼白得不行,立刻急急忙忙地帶著他去了劉大夫的診所。        


  ——十分鐘後        


  榮成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穆長生,又看看一動不動地給穆長生號脈的老大夫,心裡急得不行卻沒有貿然開口。        


  這家小診所的占地面積才五十平米,唯一的醫生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中醫,平時的主要顧客就是周圍的街坊鄰居,生意清清冷冷,不過榮成倒是因為一次意外知道這位老中醫的醫術確實高明,開的藥能治病又能滋補身體,比起那些西藥什麼的好上不知多少倍,因此平日裡身體有個什麼問題都是來老中醫這裡,再加上之前在醫院裡差點被嚇壞,如今只好來這裡了。這會兒大夫沒有說話,榮成也不敢打擾他。        


  直到對方號完脈,把穆長生的手塞進被子裡,他才問道:“劉叔,怎麼樣了?長生他得了什麼病?”        


  “沒什麼大病,就是從小氣虛體弱,這次又一下子體力透支太大,才受不住暈了過去,給他喂點鹽糖水,我再開個藥方,慢慢養著。”        


  “就這樣?”榮成一時有些失望,這位可不是普通人啊,他是從玄幻世界穿越過來的,還有異能!怎麼會一下子體力透支暈過去,還從小氣虛體弱?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劉叔瞪大眼睛,心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的,難道還非得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一生病就是癌症啊白血病什麼的。        


  榮成這時也回過味兒來了,連忙道:“劉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您看長生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劉叔捋了捋鬍子,道:“看他這樣子至少得睡到晚上才能醒過來,你要是沒空一直看著他,就打電話叫他家人過來吧!”        


  “好。”榮成點頭,眼見劉叔掀開門簾走到外堂去了,他想起應天那個傢伙,雖然有點詭異,但是看上去挺會照顧人的,他猶豫了一下,打了公寓的座機。        


  電話嘟嘟嘟響了好多聲一直沒人接,榮成心道那個叫應天難道不在?一抬頭卻看到病房的玻璃窗外走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榮成:“喂!那個誰……應天!”        


  從窗外經過的應天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倒退了幾步,看到了窗內的榮成。        


  “榮哥?”他驚訝道:“你怎麼在這裡?”他朝窗戶裡望了一眼,見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穆長生,立刻著急了,“沐歌怎麼了?”        


  榮成咬牙切齒,“被季公子那個人渣打了!”        


  應天眼神陰鬱,“他竟然敢打我的救命恩人!”他看著窗戶內的榮成道:“榮哥你在這裡守著,我去找那個人渣算帳!”說著他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就要朝著L&A公司的那棟的大樓走去。        


  想起應天被穆長生救回來的時候渾身的浴血描述,榮成生怕他這個疑是黑社會成員的傢伙抄起刀子就沖進了L&A公司,連忙從窗戶裡伸出手拉住他,“別,你別去,這樣吧,我去給長生買點粥,你在這裡守著他,這件事等長生醒過來以後再說好嗎?”        


  應天猶豫了一下,遲疑道:“那行。”        


  榮成松了口氣,他腦子裡亂糟糟,便沒發現應天眼裡詭譎的波光……        


作者有話要說:  阿九今天參加抽獎,幸運值爆表抽到了一隻小米移動電源!開心\(^o^)/~        


ps:阿九要爬月榜,求留言求花花(づ ̄ 3)        


pps:長生不屬於現代,以後還是會回到大慶的,大家不用擔心。        


ppps:阿九非常喜歡季公子,比長生還喜歡!雖然季公子的戲份十分少(⊙﹏⊙)b        


另外,cp是應天!!!大家千萬不要站錯隊!為毛我還是看到評論區有人覺得季公子是cp呢?        


  ☆、第 23        


  時針指向下午三點,榮成給穆長生喂了點鹽糖水後就出去了,安靜的病房裡,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應天坐在床邊,低頭看著躺在那裡的穆長生,他的皮膚本來就蒼白得能看見下面淡青色的血管,現在昏迷過去,膚色更是慘白的讓人一眼望過去就覺得心疼。        


  他的身體蓋在白色的被子下面,右手擱在床沿,應天正要把他的手放回被子下面,剛剛一接觸就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他的右手上,這是只分外好看的手,骨節分明,紋路清晰,十指比普通人稍稍長一些,看上去纖長而有力度,指腹處有薄薄的繭,看得出這只手經常接觸某種樂器。        


  他彈奏樂器的樣子一定很好看,奏出的樂曲一定是最好聽的!應天這樣想著,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很瘦很瘦,能摸到凸起的骨頭。        


  真叫人心疼啊!應天一邊想著一邊輕輕把他的右手放回了被子底下。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過一個小時,應天坐在原地不動,靜靜地看著穆長生雙眼緊閉的蒼白的臉。        


  看著對方沒有一點要清醒的意思,應天皺了皺眉,手裡忽然出現一把小刀。        


  刀身加上刀柄也只有應天的手掌長,刀光雪亮,清晰地映出他英挺的雙眉,刀柄漆黑,仔細看去泛著一層淡紅色的微光。        


  應天看看手裡的刀,又看看還躺在那裡的穆長生,擰著眉想了半晌,默默把小刀收了回去,“算了,還不到時候。”        


  他嘀咕著,也因此沒看見在他把小刀收起來的那一刻穆長生一瞬間顫動的眼睫。        


  又過了一會兒,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榮成拎著一袋東西走了進來,他輕輕走上前,看了眼還在昏睡的穆長生,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樣?這期間長生有沒有醒過來?”        


  應天剛要搖頭,卻聽見榮成道:“哎,長生你總算醒過來了。”        


  應天眼睛一亮,見到緩緩睜開眼的穆長生,屁股一扭就把榮成撞開,笑嘻嘻道:“穆哥你總算醒了,擔心死我了!”說著又露出一副擔憂關切的表情。        


  穆長生卻沒看他,而是對榮成道:“我睡了多久了?”        


  榮成抬起左手看了看,“從一點到現在,三個多小時了。”        


  這麼說是一個多時辰了。穆長生擺手拒絕了榮成的幫忙,自己撐著胳膊從床上坐起,看了四周一眼,“這是哪裡?”        


  榮成道:“這裡是劉醫生的診所,他醫術很高明的,說是你先天體弱,給你開了個方子,讓你調養個一年半載的,應該就能治癒了。”        


  穆長生點了點頭,卻沒說什麼。從前在穆家的時候,他每三日要浸泡一回靈泉水,日日藥膳滋補著,也只是緩解一下而已,從來就沒有奢望能恢復健康,這個靈氣匱乏的世界生長出的藥物,對他而言應該是沒什麼作用的。不過榮成一片好意,他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心意。        


  “長生你快跟我說說,那個季公子有沒有欺負你?”這件事在榮成心裡憋了一下午了,至於之前穆長生說他打贏了季公子的事情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原先他還擔心穆長生用異能弄死季公子,現在看穆長生瘦弱的樣子,又擔心他被季公子欺負了。        


  穆長生正要挑著跟他說一些,應天端著一份粥湊了過來,“沐歌午飯都沒吃,現在都傍晚了肯定餓了,先喝點粥墊墊肚子,再說其他的事情吧!”        


  應天端來的粥是榮成剛剛帶進來放在桌子上的,穆長生看了一眼,就接過來慢慢喝了,如應天所說,他現在確實餓了。        


  喝完粥,應天又以穆長生需要休息主張先回公寓,在這一點上,穆長生和榮成倒是沒什麼意見,劉醫生的這家診所雖然小,但是也有固定的病人,而穆長生只是體力透支暈過去,現在都休息了一下午了,自然不能再霸佔這唯一的病房,影響其他病人使用了,於是幾人向劉醫生道別後,就驅車回了公寓。        


  在車上的時候,穆長生的神色依然倦怠,即使已經睡了一下午,但是身體的底子太薄,他的體力透支得實在嚴重,只怕回去後還得再休息兩天。然而他剛剛醒過來,又睡不下去,於是腦子裡就反復地回想起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        


  像季澤這樣的人,即使不動用天賦能力和靈力,他本身的體力和耐力也是相當可怕的,他今天能贏得了他,靠的是早年搜羅來用以爆發潛能和體力的功法,以及對這個世界而言相對高明的技巧,若是季澤忍不住或者是偷偷動用那股藏在他體內的力量,穆長生今天絕對無法走出那個房間。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季澤是個心性極其堅毅之人,若是其他人擁有季澤這樣的能力,只怕很難克制住使用特殊力量的本能,尤其是在快要落敗的時候。        


  思及此,穆長生對季澤的欣賞又多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在見到弟弟之前,他絕對不會承認他和季公子的關係。        


  一回到公寓,在車上還能提起些精神的穆長生立刻躺到床上休息了,榮成本來想問問他跟季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見狀只好閉上了嘴巴,心道反正長生現在安全回來了,季公子短時間內也不會再來糾纏,這件事情也不著急,索性拆開劉叔給開的中藥,到廚房取出一個熬粥的罐子開始煮藥,劉叔說要先用水將藥浸泡一個小時,然後武火熬開,之後再文火熬一個小時……這樣折騰下去,差不多得三個小時,那三小時後再叫長生起來喝藥。        


  就在他剛剛把藥放好,開火熬煮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看了看螢幕上的名字,老半天榮成才想起來這是在確定長風短時間回不來後大哥讓自己帶的一個小明星。        


  “喂,範雲昕,有什麼事情嗎……好吧,我現在過去。”榮成掛斷電話,見應天站在廚房裡處理食材,手指修長有力,動作乾脆俐落,側臉看上去比正臉還要英俊,這個形象絕對討女生喜歡,更別說他還會廚藝,做的東西跟五星級酒店相比也不差了,要是他願意出道,光是靠著這張臉就能紅。        


  想到這個,榮成看著應天的眼睛都開始冒光了,這時應天忽然側過頭,對著榮成燦爛一笑,那雙眼睛裡暖融融的,像盛了兩枚小太陽。        


  然而榮成見到他這笑容非但不覺得溫暖,反而渾身一寒,剛剛想要招攬應天的心思不知道飛哪裡去了,榮成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剛想說什麼手機又響起來了,他看了一眼,又是那個小明星,他皺了皺眉。卻聽應天道:“榮哥有事的話就先走吧,我會照顧好沐歌的,三個小時後會準時喚沐歌起來喝藥。”        


  榮成也確實有事,聽到應天這麼說便應下了,“那好,麻煩你了。”        


  “榮哥客氣了,沐歌是我的救命恩人,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應天明明笑嘻嘻的,無論是是眼神還是表情都十分的友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榮成就是隱約覺得對方聲音裡總是帶著刺。但是他跟應天認識才兩天,又沒什麼利益衝突,對方沒理由針對他啊!        


  榮成心裡的怪異感揮之不去,他離開公寓,剛剛走下樓,就發現今天中午在L&A公司裡見到的那個女人站在樓道口,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榮成:……                               


作者有話要說:  慘澹的點擊和收藏讓阿九感到無比沮喪TAT        


大家老實跟我說一句,我寫得很糟糕嗎/(o)/~~        


於是阿九決定改文名了,《話不能亂說》改成《最強言靈師》,一句話簡介改成:一句話咒死你信不信        


文案也改動了。        


如果不是阿九已經寫好了細綱且存了稿子,大概連大綱都要改了(⊙﹏⊙)b        


雖然文名有的起|點風,但是起名廢的作者已經想不出更好的了(⊙﹏⊙)b        


沮喪~~~~~~(&gt_&lt)~~~~        


  ☆、第 24        


  穆長生這一覺睡得極沉,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室內的時針指向了晚上八點,房門被人推開,穆長生抬頭看去,對上了應天的目光。        


  似乎是沒有想到穆長生已經醒過來,應天愣了一下,才笑笑道:“你醒了,時間剛好,可以喝藥了。”        


  穆長生點了下頭,也沒多說話,逕自起身進了房間裡自帶的衛浴。        


  收拾一番後,他走出房間,應天把準備好的熱粥端上桌,對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穆長生道:“先把粥喝了,等一會兒再喝藥吧。”        


  穆長生沒有異議,吃完粥後就喝了藥。一開始他對這藥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的,但是當一碗藥喝完後,他卻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像是有一團小火在體內灼燒,並不難受,只是覺得熱,開始還不是很明顯,但是很快,穆長生就渾身冒汗,鬢髮濕透,汗水浸濕了衣衫,看上去就像剛剛淋了場雨。        


  應天一見穆長生情況有點不對,有些慌張地擰了毛巾給他擦拭,一邊擦一邊緊張地看著他,眉頭不自覺地擰在一起。        


  穆長生渾身濕漉漉的,臉色呈現一種不正常的潮紅,看上去分外難受的樣子,但其實他並不覺得痛苦,反而是這熱烘烘的身體給了他生機勃勃的感覺,他甚至有種可以立刻提劍跟人打上一場的感覺,先前體力透支的疲憊和倦怠仿佛統統消失不見,穆長生渾身冒汗,看著藥碗的眼神卻異常明亮,這藥的效果,竟然比他往日在穆家泡的靈泉還要好!        


  所謂久病自成醫,穆長生本身對醫藥也有一定的瞭解,如果是在他原來的世界,他只要嘗一口,就能大致知道那碗藥湯裡都有些什麼藥材,可惜穆長生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即使把藥包拆開,也認不出那是些什麼藥。        


  三天后,他在熟悉了電腦的使用後,就拿著那張藥方,在電腦上一一輸入名字搜索,只得出這些這些藥都是一些十分溫和的滋補身體的藥,而且君臣佐使搭配得宜,看得出開出這張藥方的大夫醫術十分高明。        


  但就算再高明,這些依然只是普通的藥物,靈氣的含量少得可憐,究竟是如何有那般好的效果的?        


  在穆長生思索的空當裡,電腦螢幕上忽然刷新了一條消息,極其醒目的字眼瞬間躍入了他的眼簾——“季公子重傷入院,生死不明!”        


  身為全亞洲首富的獨子,季公子所受的關注非同一般,就算只是一點跟季公子沾邊的消息都能擠上頭條,更何況這一次事關季公子本人,甚至連圖片都爆了出來。因此這條消息一出來,點擊量立刻跟坐火箭似的竄了上去,在網路世界掀起滔天巨浪。        


  就穆長生拖動滑鼠看圖片的這會兒,旁邊顯示流量的數位後面已經多了好幾個零。照片拍攝的時候顯然是在夜晚,畫面有些模糊,但也能讓人看清了,照片中,季公子鼻青臉腫,傷痕累累躺在地上,顯然當時拍照的人離他很近,甚至很有可能,照片就是打傷他的人拍的,另外幾張照片,則是季家的人護送季公子進季家家族醫院的情形。        


  穆長生待要往下看,卻發現網頁上的內容已肉眼可見的速度一行行被清空了,再搜索,也搜不到任何相關的東西,顯然是季家出手清理了。        


  穆長生眼睛盯著網頁,目光卻放空了。其實那一天季澤放下天賦能力,也不使用靈力,而是單純用肉體跟他對打的時候,穆長生是十分驚訝的,因為沒有一個貴族不依賴自己的能力,沒有一個貴族會願意放下自己最強大的力量跟別人動手。如果當時季澤繼續用能力壓制他,他不介意動動嘴皮子將他的能力禁錮住,可是季澤沒有。這一點讓穆長生欣賞的同時也頗感不快,這樣他就沒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對付他了。        


  只是像季澤這樣的強者,竟然還能被人打得這麼狼狽,那個對他出手的人,又會是什麼人?不過不管他是什麼人,只要不妨礙到他,就算他把季澤打死了,也跟他沒什麼關係,正好以後不用擔心處理季澤跟長風的關係,想到那個神秘人沒有把季澤打死,穆長生又稍稍覺得可惜。        


  回過神來,穆長生的目光放回電腦的螢幕上,發現那裡映出應天揚著嘴角收拾東西的樣子。        


  他的眼神明亮柔軟,眼裡有愉悅的光彩一圈圈蕩開,好像做家務是一件十分令他快樂的事情。        


  穆長生透過螢幕的反射,盯著他仿佛沐浴在陽光下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將電腦合上。        


  是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一天,應天的事情以後再處理,現在麼……穆長生拂開桌面上的幾點塵埃,看著紙上“李顏沫”三個字,動了動唇,輕聲吐出一句話:“華國李氏家族長女——李顏沫,命喪黃泉。”敢害他弟弟,就要有被報復的覺悟。        


  ********************************************        


  季公子的確是被打得重傷昏迷,卻絕對沒有傳聞中生死不明那麼誇張,他此刻已經醒了過來,當被問及昨晚發生的事情時,他借由藥物已經恢復過來的俊美臉龐霎時陰沉,只因昨晚的經歷,對於他而言簡直像一場噩夢,直到現在想起來依舊讓他怒氣上湧,十分不愉快。        


  昨晚他站在L&A公司大樓的天臺上,一股未知的力量忽然闖進了他的靈識感知內,天臺上不甚明亮的燈光下,對方四肢並立,像只動物一樣伏在欄杆上,只有一雙黑夜一般的眼睛隱隱閃過一絲金光,冷冷地盯著他。        


  對方的樣子實在滑稽,季澤嗤笑道:“你是誰?”        


  “來教訓你的人。”聲音清脆,聽起來還像是個少年。        


  “狂妄。”季澤猜測這應該是個剛剛覺醒就不知天高地厚來挑戰他的人,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只要他將人教訓一頓,他就該知道……這個念頭還沒完全落下,季澤就看到對方微微一頓,而後猛地躥了過來,速度快得像一道閃電!        


  季澤剛有所防備,自己的左臉就重重地挨了一拳,這一拳的力道極大,即使已他的身體強度,依舊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痛感,原來對方早就到了他身邊,剛剛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道殘影!怎麼可能……這麼快!        


  因為天生強悍的靈識,他清楚地知道對方並沒有使用任何異能,那麼,這是他本來的力量?可是以人類的速度,怎麼可能達到這麼快?        


  心念電轉間,季澤周身的靈力波動越來越強,一道又一道屏障在他周身層層築起,微微泛白的靈光化作無數條巨龍猙獰咆哮著沖向對方……然而沒用!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他的力量,追不上他!        


  任他擁有再強的力量,打不到對方,就是徒勞。那個白衣黑褲子,黑髮黑眼的少年從容自如地在他的追擊下游走,季澤的力量在空中撞得一團,靈力爆開的震盪將天臺上的所有建築化作齏粉,卻怎麼也碰不到對方!        


  季澤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對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沒有使用任何異能,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單純靠著自身的速度避開他的所有攻擊,只用肉身的力量就講他所有的屏障一一打破。以至於季澤開始懷疑他的身份,畢竟就是妖魔,也沒有這麼強悍的肉身,對方究竟是什麼怪物!        


  屏障被打破,攻擊打不到對方,驕傲了二十多年的季澤平生第一次被人壓著打,直到現在,季澤依然清晰地記得那個少年囂張狂妄的口氣。        


  “季公子是吧,很強是吧?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滋味如何?呵呵,我看你還有什麼力氣動手打人?再敢動他一次,我特麼就用這雙手一拳拳打死你……”        


  回憶就此結束,被打暈過去之前,季澤清晰地看到對方暢快地大笑時咧開嘴露出的一口大白牙。他季澤,從來沒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        


  病房裡的氣壓越來越低,還留在這裡的人被季公子無意中散發出來的威壓壓得幾乎跪倒,季秋心見勢不妙,立刻用遙控器打開了病房裡的液晶電視。        


  嵌在牆壁上的螢幕一亮,一個相貌俊美溫雅,笑容燦爛的年輕人出現了。        


  “大家好,我是慕長風,今天呢,我為大家……”        


  聽到熟悉的聲音,季澤的目光立刻釘在了螢幕上,望著那個人,他的臉上下意識地露出了笑容。        


  在場的所有人齊齊松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留言求花花求專欄收藏= ̄ω ̄=        


看到有親在問《教你坑死主角》為什麼不更新,阿九在這裡統一回答一下,教你的正文部分已經全部完結了,接下來會更的全部都是番外,除了現在完成一半的“失去記憶的大魔王”外,預計要寫的番外還有好幾篇,一篇是臨訣死去後最開始被0513選中的時間段裡發生的事情,一篇是臨訣抗拒進行任務的事情,最後一篇是臨訣徹底變成大魔王的番外。        


至於最近為什麼不更新呢?因為作者還是個學生啊,現在考試周,我又好多作業/(o)/~~        


還要期末複習,實在騰不出時間專心寫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碼字了,現在大家看到的《言靈師》都是之前的存稿,從言靈師發佈到現在我除了稍稍修文外並沒有寫多少,全靠存稿君頑強頂著。再有半個多月我才放暑假,到時候會慢慢恢復《教你》的更新,同時也不會落下《言靈師》,請大家相信作者的坑品,如果大家還抱有懷疑的話,請看看我的作者專欄——天下無坑,挖坑必填!        


那個,如果大家一不小心戳進了作者專欄,還請再一不小心戳一下“收藏作者”麼麼噠!        


愛你們喲(づ ̄ 3)        


  ☆、第 25        


  “華國李氏家族長女——李顏沫,命喪黃泉。”        


  在穆長生這句話落下的同時,遠在城市另一邊,裝潢得古色古香的李家大宅裡,李顏沫正躺在院子裡葡萄花架下乘涼,突然身體一震痙攣,吐出一大口血就暈了過去。        


  李家人大驚失色,保鏢立刻將李顏沫抱回臥室,同時通知醫生立刻趕過來。        


  然而沒等醫生過來,李顏沫就醒了,她一把擦掉唇上的血,用手撐著從床上坐起來,那張平日裡豔光四射的臉此刻蒼白至極。        


  “大小姐,您怎麼樣了?”一身唐裝的老管家滿臉擔心道。        


  “去……把我的娃娃拿過來。”李顏沫聲音沙啞地命令道。        


  “是!”管家立刻將李顏沫藏在隱秘處的東西取了出來,雙手捧著遞給李顏沫。        


  李顏沫臉色蒼白地看著拿到她面前的白玉盒子,伸手在上面輕輕一敲,盒子緩緩打開,裡面放著的,是三個圓潤可愛的瓷娃娃,然而現在,其中一個卻碎成了好幾塊。        


  李顏沫臉色大變,她的異能是無限重生,聽起來十分不錯,前提卻是她必須有能力製作出不斷替她死去的傀儡娃娃,而剛剛,她已經被殺死了一次。        


  是誰?到底是誰有能力悄無聲息地殺掉她?        


  ========        


  “沐歌,可以吃飯了。”應天擺好桌面,笑著喊了一聲,看上去特別歡快。        


  桌上擺著三菜一湯,看起來簡簡單單,但色極佳,香極濃,讓人看了忍不住食指大動。        


  穆長生的目光從這三菜一湯上掠過。        


  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魚卷,這道魚卷約莫有三十個,每一個都是同樣的大小,整整齊齊地圍著用胡蘿蔔雕成的牡丹花擺成一個圈兒安置在盤子裡,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穆長生夾起筷子,就近夾起一個魚卷,入口極嫩、極鮮、極滑,還有一股淡淡的牛奶香,鮮美的滋味在舌尖融化開,他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又夾起了一個。        


  應天坐在一旁,雙手撐著下巴看穆長生的反應,嘴角一直翹著,見穆長生一連夾了三個,他暗暗把這道菜記上。        


  留下應天真是個明智的決定,就算他心懷鬼胎,有這麼好的手藝他也必須把人留下!吃下第四個魚卷的穆長生一邊思量著怎麼在不動用言靈術的前提下讓應天臣服,一邊將筷子伸向了第二道菜,然而在看清第二道菜是什麼的時候,他微微一愣。        


  印著青花的白瓷大碗裡裝著一大塊豆腐,這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塊豆腐竟然被雕刻出栩栩如生的亭臺樓閣和假山……        


  豆腐那麼軟那麼嫩,是怎麼雕出來的?莫非應天的天賦能力是做菜?        


  他側頭去看坐在一旁的應天,對方卻沒看他,而是捧著一碗炒飯,吃得正香。        


  他又看看另外一菜一湯,一個紅燒肉,一個排骨山藥湯,這兩個看起來普通多了,不知道為什麼,穆長生松了口氣。        


  他沒去碰那道藝術品一樣的豆腐,而是拿起湯匙喝了口湯,然後……停不下來了……        


  吃完午飯,他看著收拾碗筷的應天,慢吞吞地起身,開門,出去消食了,自從有了應天,他每天都吃得有些撐,從前在穆家時胃口不佳的毛病不藥而愈了。        


  而自從這天之後,穆長生再也沒有見過餐桌上有豆腐出現,這是後話了。        


  初夏的風十分清涼,這幾天穆長生一直在樓下的湖邊散步,不過今天解決了李顏沫,為長風報了仇,也是時候尋找回大慶的路了。        


  思及此,他腳步一拐,乘電梯去了天臺。        


  這棟公寓有三十層,站在天臺上可以望見大半個城市,遠處的高樓大廈和燈塔在視線裡縮成了細細長長的一根根柱子,川流不息的車輛成了密密麻麻的小點。        


  他合上雙眼,靈識以他為中心擴散開,很快就確定了這座城市中靈氣最集中的幾個地方,一個是華國皇宮,四個是四大家族的宅邸,最後一個……        


  穆長生望向了正西方,那裡同樣高樓林立,似乎跟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什麼不同。        


  “那裡有什麼東西?”穆長生自言自語,下一刻,應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沐歌,你在看什麼呢?”應天穿著一雙木屐,走起路來噠噠作響,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來了。        


  穆長生看了他一眼,問道:“那個地方,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他伸手指著正西面。        


  這個範圍有點廣,應天想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開口道:“有了,那裡有個古玩街,陸老頭的店就在那裡。”        


  穆長生挑眉,“陸老頭?”        


  “哦,沐歌不知道嗎?”應天隨口問了一句,不等穆長生回應就立刻道:“就是陸焉識,他是靈界內有名的煉器大師。就是脾氣有點怪。”        


  穆長生道:“靈界?”        


  應天回道:“沐歌你還不知道啊,覺醒者內部的圈子就叫靈界,我也是誤打誤撞才知道靈界和法器店的,剛剛覺醒的時候他們極力邀請我加入一個叫什麼盟的,還說加入之後免費給法器還提供各種便利,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我才不傻呢,就給拒絕了。沐歌你要是想去看看的話,我明天就可以帶你去。”        


  穆長生:“……”        


  話都讓應天說了,他也只好點頭。之前他就猜測應天是貴族,但是一直感應不到他身上的靈壓,也察覺不到他使用特殊能力,因此一直沒提,沒想到應天這會兒自己就說出來。        


  應天勾著唇,揚著笑,目光明亮有神,還含著幾分親近,似乎他穆長生就是就是他最信賴的人,可是他們明明相識不過幾天。        


  應天到底是什麼人?        


  穆長生猜測著,目光不由停在了應天臉上,然後,對方紅了臉,眼神亮晶晶地和他對視。        


  穆長生:“……”        


  第二天外出之前,穆長生給榮成打了個電話,手機是慕長風的,卡號是前兩天榮成用長風的身份證給他辦的。        


  電話嘟嘟嘟響了幾聲後就被對方接了起來,榮成的聲音有些疲憊,“長生?有什麼事情嗎?”        


  “我要出去一趟。”免得榮成來找他撲了個空。        


  這幾日榮成十分忙碌,辦完手機卡後就沒來過公寓,聽到穆長生要出去,他當然不會攔著,便道:“那好,要注意安全,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應天,他肯定知道。”榮成到現在都不知道穆長生吸收了一個混混的記憶,還把這位異世界的公子哥當成初生嬰兒對待,每次見到一樣東西都要給他介紹半天,現在穆長生要出去,他雖然有些不放心,但是想到有應天陪在他身邊,自己又實在太忙,於是又囑咐了好幾分鐘才掛斷電話。        


  掛斷電話,穆長生正要出去,應天忽然道:“等等,你還沒帶錢呢!”        


  錢?穆家主愣了一下,才想起來他現在身後沒有僕從料理一切了,應天從兜裡拿出幾百塊,放進穆長生外套的口袋裡,又去拿了把傘,背了個包,顯然早就準備好了。        


  兩人走下公寓樓,這個時候是上午九點,陽光漸漸強烈,雖然還未入夏,但暴露在日頭下,還是能讓人感覺到熱度。        


  一下樓,應天就撐開那把深藍色的大傘,把他遮住,又拉開背包。        


  他拉開背包的時候穆長生看了一眼,發現裡面裝了兩瓶礦泉水,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保溫杯,一包紙巾,一條毛巾,還有一把折疊椅。        


  這幾天穆長生一直在公寓裡修養,應天倒是時常出去,買些食材什麼的,除了錢並沒有帶其他東西,現在的這些,明顯是為他準備的。        


  看見這些東西,穆長生神情有些複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應天倒是沒注意到,他撐著傘看著面前的街道,忽然側過頭對著穆長生詢問道:“古玩街離這裡有點遠,坐計程車的話要半個小時,乘公車的話要一個多個小時。計程車的話可能會遇上黑司機,而且收費高,公車價格公道,不過人比較多,可能有點擠。沐歌你想坐計程車還是坐公交?”        


  應天對著他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笑,眼神明亮柔和,仿佛每一次面對他的時候都恰好處於神采飛揚的狀態。        


  穆長生雖然吸收了那個小混混的記憶,但對這個世界還是不可避免的陌生,聽了應天的話,再和小混混的記憶一對照,發現確實如此,便道:“坐公交吧!”穆家主現在一窮二白,能省點就省點。不過是擠了點,想當年他光復穆家之前什麼樣糟糕的環境沒呆過?        


  然而剛剛坐上公車沒多久,穆家主就後悔了,因為公車上的擠,跟他所認為的擠不太一樣,跟應天所說的“有點擠”也不一樣,而是很擠很擠,非常擠。        


  他們剛剛坐上去的時候,車上還有幾個空位,司機開的也算平穩,然而隨著時間過去,上車的人越來越多,下車的卻不見幾個。        


  車裡開著空調,卻因為人太多起不了多少作用。車內越來越悶熱,不少人一邊抱怨一邊奮力往裡面擠。        


  穆長生看著這堆在一起的一車人,覺得後腦勺開始隱隱作痛,沒過多久,他在公車晃晃悠悠的行駛中,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邊一聲尖叫把他驚醒。        


  “非禮啊!來人啊!”        


  穆長生眼裡的朦朧迅速消退,坐在他身邊的已經不是應天了,換成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婦人。此時她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而應天的右手正緊緊抓著婦人的手。        


  穆長生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還在哭喊的婦人。        


  ☆、第 26        


  聽到“非禮”這個詞,一車的人都回頭朝這邊看,待見到個得年輕帥氣的小夥子緊緊抓著那個女人的手時,立刻群情激憤,有幾個男人擠過來就要給應天幾拳。        


  應天一一避開,氣得臉都紅了,道:“你胡說,誰會非禮你這種醜八怪,明明是我好心讓座給你,是你偷東西被我抓到了卻反過來誣賴我。”        


  聽應天這麼一說倒是有人注意到那個女人的外貌,待看到一張年輕秀麗的臉後立刻對著應天怒目而視,真沒見過這麼顛倒黑白的!        


  “這世道真是沒天理啊!欺負我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還有理了?要不是我老公死得早,哪有你這種無賴欺負我的機會……孩子他爸啊!你怎麼去得那麼早啊,留我一個人大著肚子無依無靠,坐個公車還要被人欺負啊……”那女人一邊說一邊哭,看上去可憐極了。        


  這種情況下,無論事實是什麼樣子,人們的同情心都是傾向孕婦的。        


  司機往後看了一眼,方向盤一個打轉,拐了個彎往警察局開去,車上有人拿手機拍了發朋友圈,有幾個男人試圖按住應天,等車停了就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        


  應天當然不肯乖乖就範,最重要的是穆長生還在那裡看著呢!他想要掙脫開,結果反那個女人緊緊抓住了,明明是個女人,力氣竟然比一般男人還要大!再加上旁邊還有幾個一心想要“維護正義”的男人虎視眈眈,他本身也有不能說出的顧忌,當下礙手礙腳,竟然掙脫不開。        


  公車在派出所門口停下,車裡的人硬是讓出一條道來,準備讓那幾個人押著應天進去,誰料一直坐在孕婦旁邊默不吭聲的人忽然一手按在孕婦的肚子上,用力一扯!        


  嘩啦!        


  一大堆錢包手機從那女人的衣服下滾了出來。        


  這下子押著應天的、拿著手機拍照發朋友圈的、一邊看著應天一邊罵人面獸心的……全都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從女人肚皮下滾出來的東西。        


  原本吵雜的公車內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啊!那是我的錢包!”        


  眾人才回過神來,看著那女人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應天立刻揚眉吐氣,狠狠甩開了按著他肩膀的幾個男人。        


  眾人發覺自己被人玩弄,險些把好人送進警察局裡,臉色同時黑了,指著女人就開始討伐,扭送進警察局的物件一下子就換了。        


  那女人肚子下面滾出那麼多東西,臉上的理直氣壯一下子就被驚慌害怕取代。當下也顧不了臉面了,跪在地上就開始磕頭,一邊磕一邊淚流滿面地訴苦,“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求大家行行好別把我送進派出所,要不是被逼得沒路走我哪裡敢幹這種缺德事兒啊!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老公出車禍死了,那個該死的肇事司機跑了,我婆婆打擊太大病倒了,孩子也快出生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出來偷東西的!我求求你們吧!要是進了派出所,我孩子以後長大了怎麼見人啊!他是無辜的啊!求求你們了,放過我這一次吧,我以後肯定不敢了……”        


  女人一疊聲的求饒,看上去淒慘無比。大家這才發現她的肚子仍然鼓鼓的,只是沒有原來那麼大了。        


  見女人原來也是有苦衷的,不少人又泛起了同情心,人群裡有個女聲道:“要不就算了吧!孤兒寡母看著挺可憐的!”        


  女人連忙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立刻就有一個人道:“可憐不可憐的,除了她自己誰知道啊?黑的白的都是她說的。”        


  這話一出人們的天平又倒了過去,心裡一想也是,誰知道這女人是不是又在騙他們?        


  剛剛被冤枉氣得臉都紅了的應天現在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站在穆長生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子裡有掩飾不住的冷意。        


  然而當穆長生看向他的時候,他面上卻儼然是“大仇得報”的暢快笑容。        


  車上眾人意見不一,有人提議應該立刻把這個女人送進警察局,有人覺得這女人太可憐了,應該放過她一次。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車裡頓時亂哄哄的。        


  那個女人還跪在地上哭,穆長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道:“把竊賊抓緊警察局原來跟她是不是孕婦有關係嗎?況且如果那些東西沒有掉出來,現在被押進警察局裡的人不是很無辜?”        


  車裡人多,這會兒又鬧哄哄的,本來一個人的聲音根本分辨不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穆長生開口的時候,車裡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聽了他的話,紛紛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        


  “是啊,沒了男人的孕婦是很值得同情,但也沒人逼她去偷去搶啊!”        


  “要真有那麼困難,不能找親戚朋友去借嗎?再不行,到網上發一個求助帖子,就算一人就捐一塊錢,人多力量大,得個幾萬塊不難吧!”        


  “再怎麼困難也不能冤枉人啊!她的位子還是那個帥哥讓給她的呢!“        


  “……”        


  眾人越說越激動,最後一起把那個孕婦送進派出所了。        


  那幾個一開始想要押著應天進派出所的男人處於愧疚,主動表示留下做人證。        


  公車在派出所門口停了一會兒又開走了,那幾個男人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就離開了,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原本應該被拘留在派出所內的女人沒過多久就安然無恙地走出來了。        


  女人走出派出所之後就迅速離開了,她的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跟她那臃腫的身體完全不符。        


  拐了個彎,她走進一間公共廁所。在隔間內,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只見那看起來像懷孕六七個月的肚子迅速乾癟了下來,隨後,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揭,就把從頸部覆蓋到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年輕秀美的面具下竟然是一張妖豔嫵媚的臉。        


  將面具銷毀,她撩開頭髮,露出耳垂上一枚精緻的耳釘。        


  “代號334報告,代號334報告。”女人的聲音沙啞卻嫵媚,全然不像之前在車上的音色,“A計畫失敗,A計畫失敗。”        


  片刻後,小小的耳釘裡傳出一個低沉的男聲:“代號234收到,說說具體情況。”        


  女人道:“我假裝成偷東西的孕婦,順利降低了一號獵物的戒心。據觀察發現,一號獵物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動手。按照原計劃可以將一號獵物帶進派出所,但是一號獵物身邊有個十分厲害的覺醒者,他看穿了我的偽裝,計畫失敗。我懷疑一號獵物已經跟那個覺醒者簽訂了契約。”大著肚子是一層偽裝,肚皮之上再裹一層贓物又是一層偽裝。普通人看得再仔細也是無法看穿的,這兩層防護是為了防範覺醒者,就算有覺醒者看透她衣服下的東西,也會因為以為她只是個小偷而降低戒心,而不是再去查探她是不是真的懷孕。        


  一陣靜默後,低沉的男音響起,“暫時停止對一號獵物的監視,上面有新的指令……”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評論好少啊,小天使們還在嗎?做過路過的都按個爪好嗎?作者要爬月榜啊,需要好多好多評論= ̄ω ̄=        


  ☆、第 27        


  這麼一番折騰,兩人到達古玩街的時候,已經快12點了。穆長生從公車上下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後腦鈍痛,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坐公車了!        


  應天一路都在觀察著穆長生的臉色,下了車後,立刻拉著穆長生走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接著從背包裡掏出那張折疊椅擺放好,讓穆長生坐下休息,又從背包裡拿出那只保溫杯。        


  他打開蓋子,一股清淡的香氣就冒了出來。        


  穆長生食指動了動,見應天又取出一隻碗,從裡面舀了滿滿的一碗粥。他手裡拿著粥,擔憂地看著穆長生臉色蒼白的樣子,“沐歌你還好嗎?端得住粥嗎?要不我來喂你吧?”        


  穆長生搖搖頭,接過應天手裡的粥,他還不至於虛弱到連碗粥都拿不住。        


  見穆長生一口接一口地把粥喝光了,應天勾起嘴角,露出個十分燦爛的笑容。應天的牙齒出奇的白,這一笑就跟穆長生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牙齒廣告一樣,十分晃眼,再加上他本人長得比許多電影明星還英俊帥氣,讓不少路過的行人止不住地頻頻回望。        


  別看電視裡帥哥美女那麼多,很多人還嚷嚷著審美疲勞,但事實上那也只是在螢幕上罷了,在現實中很難有機會看到真正顏值高的,絕大多數人都是普普通通,長相端正罷了。但凡出現稍稍養眼的男女,都能讓人暗暗道一句長得真好之類的。        


  因此當穆長生和應天出現在這裡時,許多路過的年輕人都看直了眼。尤其是穆長生,他那頭束在身後,烏黑柔順的長髮實在太讓妹子們的羡慕了。        


  有兩個女生在同伴的鼓舞下,有些緊張地向穆長生走去,她們先是熱情地讚揚了穆長生的那頭秀髮,然後期待地問他用了什麼牌子的洗髮水。        


  穆長生喝完粥,又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好多了,便站起來消消食。他的身高按現代的演算法有一米八七,放眼整個華國都算是高大的類型了,但因為他先天體弱,雖然長得高卻並不壯碩,明顯屬於瘦削的類型,又因為皮膚白皙,眉眼溫和,那兩個女生雖然穿著高跟鞋還只到他的胸膛,卻沒有感覺到半點壓迫,抬起頭看著他時臉蛋都是紅撲撲的。        


  這個時節,女生一般都穿得清涼,即使她們穿了長袖的外套,但是那種敞懷的外套根本遮不住什麼,被兩個女子抬著頭期待地望著,穆長生下意識就低下頭,結果就看到在她們看來稀鬆平常,在穆長生眼裡卻絕對暴露的胸膛。        


  即使來到這個世界不是一天兩天,但穆長生還是沒能適應,或者說他骨子裡仍然帶著大慶的傳統,即使知道這是正常的,並不是有傷風化,他也不會改變自己本來的觀點。於是他立刻低垂著了視線去看地面,結果看到了兩雙沒有穿襪子的赤、裸、裸的腳。        


  穆長生:……        


  見穆長生低垂著眼簾不說話,那兩個妹子也不以為意,仍然期待地看著穆長生,“帥哥你就告訴我們吧!到底是怎麼保養的?用了什麼牌子的洗髮水護髮素啊!求求你了!”        


  穆長生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確實難倒他了,他的頭髮天生就這樣,以前在穆家的時候洗浴都是侍女一手包辦,他並不在意她們在他頭髮上抹了什麼,只要味道不討厭就行,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雖然知道浴室裡那些瓶瓶罐罐是做什麼的,卻從來沒有用過,因此現在根本回答不上來。        


  那兩個女生見穆長生有些猶疑的樣子,還以為他是不肯告訴她們,有些著急,正要再問,旁邊忽然□□一個男生的聲音,“我哥他用的是‘飄揚’,他性格靦腆,兩位美女就放過他吧!”        


  兩個妹子聞言齊齊轉過頭去,見到應天笑得一派陽光燦爛的樣子晃了一下神,心道這麼個大帥哥她們剛剛是怎麼忽略過去的?        


  飄揚?不就是剛剛上市的一個新品牌洗髮水麼?聽說價格挺高的。本來因為價格太高不想買的兩個妹子聽到這話立刻決定回去買兩瓶試試,媽呀,要真是有這位帥哥這麼好的效果,別說七八百了,就是七八千她們也拼了!        


  直到那兩個妹子走遠,應天還捂著肚子忍笑忍得十分辛苦。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只好用手捂著嘴巴,但是那不停顫動著的臉部肌肉還有從指縫裡漏出的“噗噗”都充分出賣了他。        


  穆長生挑起眉梢看著他,“很好笑?”        


  被穆長生這麼看著,應天倒是不好意思再笑下去了,不過他的心情依然非常好,眉眼彎彎,嘴角一直勾著,他左右看了一下,瞧見周圍沒什麼人,便低聲對著穆長生道:“沐歌,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見到女孩子害羞了?”        


  面對應天擠眉弄眼的樣子,穆長生沒有半分反應,他淡淡道:“你對這個很感興趣?”        


  應天一聽這個以為有戲,連忙點頭道:“感興趣感興趣!”        


  “哦。”穆長生應了聲,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應天等了半天,卻只見穆長生優哉遊哉地在樹蔭下往前走,沒有一丁點承認他害羞的意思,頓時有些鬱悶。        


  他自己走神了一會兒,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樂呵呵的樣子像是完全忘了剛剛的鬱悶。        


  穆長生瞥了他一眼,繼而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十分鐘後,兩人終於到了古玩街的入口。        


  古玩街的位置不算好,甚至稱得上偏僻,但是人流量卻不少。G城的歷史文化源遠流長,城市文化氣息本來就濃厚,這座城市裡的古玩街長久以來已經形成了一定規模,自然品種繁多,琳琅滿目。        


  街道寬闊足夠四輛小轎車並行,兩旁商鋪林立,有經營陶瓷玉器的,有古玩錢幣的,有古舊家私的,還有奇珍異石的等等。        


  也有一些流動販子占了街邊一塊地方,鋪開一塊布,擺上東西就開始賣。不過他們並不像其他小販扯開嗓子叫賣或者推銷商品招攬客人,而是自顧自幹各自的,有的和鄰居談天說地,有的攤開一本書,就坐在那裡不動了,就是有客人來了也大多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看起來高傲的很。        


  這樣的攤子大多十分冷清,也有一些人就站在那些攤子前不動了,盯著擺在地上的那些東西,仿佛要看出朵花兒來。        


  應天似乎對古玩街很熟悉,他一邊走,一邊神采飛揚地跟穆長生介紹這裡的一切。手指一劃就分出幾個層次來。        


  他示意穆長生看向前方不遠處,那裡的人流比較密集,仔細看去會發現那些男男女女聚集在幾個攤位前,被他們圍著的攤子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工藝品,攤主有別于之前那些人,顯得十分熱情。        


  “那些人賣的東西都是手工製作的,看起來漂亮精緻但實際上沒什麼用,專門賣給那些來旅遊的人做紀念品的。”        


  說話,他手指一轉,指著那些裝修得十分古典儒雅的商鋪道:“這些鋪子就是有錢人經常光顧的地方了,他們擺在貨架上的東西大多是真品,還有專門的品鑒師,不過價值是不是真像他們說的那麼高就不一定了。還有那些……”        


  他指著那些圈住一小塊地方對客人一副高冷狀的那些小攤子,接著道:“別看他們都一副高人的樣子,實際上裡面水分可大著呢,這些人有的是真高冷,有的就是在裝逼!這些人通常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手裡可能有幾件真貨,運氣好或者真正有眼力的人就有可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撿到漏,我以前聽說有人在這裡面淘到法器呢!”        


  法器?穆長生耳朵動了動,他側頭看向應天,“這些人知道法器?”他一眼掃過去就能在這人流湧動的街道上看出誰是貴族,但是應天所說的,那些圍在小攤子面前的,可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根本鑒別不出法器。        


  “不知道啊,也許是他們身邊有人因為碰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提前覺醒了,所以他們也來碰碰運氣吧!”應天的嘴角斜斜勾著,看上去似嘲弄似不屑,然而等穆長生看過去的時候,他雙眼彎彎,笑得分外燦爛。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8        


  正午陽光火熱,應天撐著傘走在穆長生身旁,只稍稍快了他半步。        


  周圍人流如潮,小販熱情的吆喝聲和人們說話的聲音匯在一起,喧囂熱鬧至極。人多了就難免挨挨碰碰,穆長生胸口有些憋悶,他微微鬆開領口,目光一下垂,就看到了應天不著痕跡地護在自己身邊的手。        


  他目光一動,心道從把他撿回來到今天,真是無處不細緻,無處不體貼,如果這都是裝出來的,能裝的久一點就更好了。這麼合他胃口的廚師,他還真找不到另一個人替換。        


  “就是這裡了,陸老頭的法器行!”應天指著前面的店鋪道。        


  穆長生抬頭看了一眼店招:陸氏法器行。        


  這間鋪面看起來不大,按這個世界的測量單位來算,目測也就五米,店內裝修一般,跟一路走過來看到的那些店面相比顯得十分簡陋。        


  然而在穆長生的精神感應中,卻比其他任何一間店鋪都要明亮,有一團一團的靈光安靜地呆在這間店內,如同一顆又一顆耀眼的星辰。        


  “旅遊季就是這點麻煩,人太多了。平時走到這裡根本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來到陸氏法器行的店面前,應天收起打傘,看著路上只多不少的行人抱怨了一句。說完他扭頭看向穆長生,臉上立刻帶了笑,“沐歌,我說的就是這裡了,要不要進去看看?”        


  穆長生欣然同意,踏上店面前的階梯時,他才發現這裡佈置了一個簡單的陣法,用來阻擋普通人。        


  難怪其他店或多或少都有客人,這家店卻冷冷清清,這個世界上,特殊的人還是太少了。        


  店內的東西看得出都有一定的年頭了,邊角被磨得光滑的兩排紅木架子靠牆立著,上面零零散散地擺著一些法器,店裡沒有夥計,只有一位老人坐在櫃檯後,低著頭雕琢手裡的玉石。        


  穆家主站在店裡,沒人招待也並不覺得被怠慢,他的目光在店內逡巡了一周,落到了左邊架子上第三排的一個檀木盒子上。        


  注意到穆長生的目光,應天立刻伸出手去,想要將那個盒子拿下來。        


  這時,坐在櫃檯後的老人忽然抬起頭,見狀眉頭一豎,叫道:“不許拿!”        


  穆長生回過頭去,見到一位老人從櫃檯後面站起身,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唐裝,年紀雖然大了但看上去仍然十分有精神,身上還有不弱的靈力波動。        


  應天適時道:“這是法器店的老闆,叫陸焉識,是個脾氣很怪的老頭子。”        


  “什麼脾氣很怪的老頭子,年輕人要禮貌一點。”        


  應天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沒想到還是讓人給聽到了,他目測了一下對方和自己的距離,確定他是用了靈力,不然不可能聽得那麼清楚,不由嘟囔了一句,“說話禮貌一點,也就是說不說話的時候就可以不禮貌了?”        


  陸焉識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但精神仍然十分好,他是這家法器店的主人,同時是頗負盛名的煉器師,界內哪個人見了他不尊稱一句陸老先生?不過見到應天這副桀驁不馴的樣子,他不但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心道年輕就是好啊!真有活力!        


  當然,陸老先生不會輕易將心理的想法說出來,對待這樣的年輕人,應當嚴厲一點,免得他們驕傲。        


  陸老先生心裡覺得自己十分明智,他看了應天一眼,才把目光投向站在他身邊的穆長生。        


  單單是一眼,就讓陸老先生咦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拋開長相不說,光是氣度神韻,就不是一般人家能養出來的?是哪一家培養出了這麼優秀的子弟?        


  陸老先生以為穆長生是哪個家族培養出來的繼承人,但是再仔細一看卻又疑惑了,暗道這個年輕人身上怎麼一點靈氣都沒有?不僅如此,他的身體甚至比普通人更虛弱一些。可如果他是普通人,怎麼可能走進他這家店?        


  心裡疑惑,陸老先生也就問了出來,“小夥子,你是哪一家的?”        


  穆長生一聽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他開口道:“我姓穆。”不是任何一家的。        


  “穆?”確實有這麼一家,然而陸老先生閱歷多了,自然不會不明白穆長生的意思,他問他是哪一家的,穆長生沒有說穆家,而是直接說自己姓穆,這說明他的姓氏只是和穆家撞上了,跟靈界的穆家沒有什麼關係。        


  “小夥子,你師父是誰?”他又問。        


  穆長生看了對方一眼,道:“我沒有師父。”他的言靈術來自於神秘的血脈,府裡倒是養了一批人教導他辨識各種陣法、不用靈力也能使出的劍術和武技、辨識毒物妖物的技巧等等,不過在穆長生看來,師父師父,既然占了一個“父”字,那便是必須去尊敬的長輩,而那些人,還沒有資格當他穆長生的師父。        


  陸老先生不知道穆長生的來歷過往,聽到他這樣說就更加驚奇了,穆長生一開始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只不過手裡的東西沒做完,不想起來罷了,對方進來後的舉動他可全“看”得到。        


  他這店裡的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這小夥子掃了一眼後就把目光釘在了最有價值的東西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那他的眼光可就犀利得連他這個老頭子都要自歎弗如了,他本來以為這小夥子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哪位高人的傳人,結果都不是,難道這小夥子天生異于常人?天賦異稟?或者說覺醒的能力比較特殊?        


  心裡的猜測一茬又一茬地冒出來,不過陸老先生雖然好奇,卻沒有仗著身份刨根問底。而是對著穆長生和應天道:“你們來這兒,是想要什麼類型的法器?”        


  “護身的!”應天脫口而出。        


  穆長生聞言看了應天一眼。        


  “喔?”這回陸老先生倒是驚奇了,幾乎每年都有一些快成年的小傢伙來他這裡定制法器,這些剛剛長大的小夥子們腦子裡總有數不盡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有的要求的法器的形狀十分獵奇,有的希望給法器添加一些奇奇怪怪的功能,有的甚至幻想過把法器煉製成某種改造身體的東西,然後像電影裡那樣喊一句“變身”,就能將自己變成和法器的結合體……        


  年輕人的腦洞越來越大,很多時候陸老先生都差點招架不住,不過不管再怎麼奇怪的想法,那些孩子們的要求始終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要攻擊性的法器,力量越強越好,因為某種顧慮,陸老先生在位孩子們製造法器的時候,通常會加一層防護的屬性,現在聽到眼前這個一眼望過去就靈氣逼人的小夥子開口說要護身的法器,由不得他不感到驚訝了,畢竟據那些小朋友們說,只有認為自己的太弱的傢伙才會要護身的法器保護自己。        


  驚訝的同時又覺得應天十分穩重,他不像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子,還知道保護自己的重要性。陸老先生心裡對應天的欣賞更多了一些,看著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他背著手點點頭,又看向有些沉默的穆長生,他問道:“小夥子,你想要什麼樣的法器。”        


  穆長生搖頭,道:“我沒有錢。”沒錯,曾經雄踞一方,家裡的金子堆得快把庫房撐爆的穆家主,現在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很窮。他不需要法器,但是那個檀木盒子裡的東西,他很想要,很想很想……        


  ☆、第29        


穆長生剛剛說出“沒有錢”三個字,應天立刻應道,“沒事,我有很多錢!都可以給你”他拍拍胸口,一副老子是大土豪的豪邁表情。        


    穆長生:……        


    陸焉識:……        


    與穆長生預料的情況不同,陸老先生聽到穆長生沒錢沒有生氣,聽到應天說有錢也沒有鬆口氣,反而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他道:“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是怎麼找到我這家店的?難道你們的領路人沒有告訴你們,我家的法器是不要錢的嗎?”        


    額,不要錢?(o)        


    穆長生心道:便是不要錢,也會要其他的東西。        


    應天的反應最大,聽了這話立刻就跳了起來,“我擦既然是免費的你這老頭子怎麼不早說,害我攢錢攢錢了好多年!”        


    聽到眼前這年輕人又很沒禮貌地叫老頭子,陸老先生吹鬍子瞪眼睛道:“誰說免費,我家的法器可貴著呢!”        


    “剛剛明明是你親口說不要錢的!”        


    “我只說不要錢,我什麼時候說免費了?”        


    “不要錢難道就不是免費嗎?”        


    明明眼前只有兩個人,穆長生卻有了一種雞飛狗跳的錯覺,看著一位老人和一個年輕人臉紅脖子粗地吵了半天,穆長生大概瞭解到這兩人是什麼意思了。        


    陸老先生說不要錢,卻沒說不要其他的東西,他不需要的,只是“錢”而已,但一般人聽到“不要錢”這三個字,絕大多數情況下就會下意識以為是“免費”的,應天明顯理解錯了。        


    不過穆長生並沒有為他們兩個解開誤會的意思。他開始慢慢逛起了這家不大的店。        


    店裡沒有夥計,也可能是夥計暫時離開了,兩排明顯有了歲月痕跡的紅木貨架上看上去纖塵不染,穆長生甚至用手指摩挲了夾縫處,沒有發現一點點灰塵,看得出這裡每日都被人細心地清理過。        


    擺在上面的法器沒有一件重複,有明顯看得出是攻擊類和護身類的,也有的奇形怪狀,根本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不過通過精神力感應到的靈壓,穆長生清楚地知道這裡的每一件法器等級都不算低。        


    這樣想著,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一開始就注意到的檀木盒子。        


    這個時候,一老一少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總算達成了共識,見到眼前的小夥子說不過自己,陸老先生那張佈滿褶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勝利的神色,他嘿嘿一笑,心道薑還是老的辣。        


    卻見對面的年輕人嘀咕了一句,“要自備材料直接說自備材料,說什麼不要錢,不是存心讓人誤會麼?”        


    應天這通抱怨的音量恰到好處,剛剛好讓陸老先生聽清楚,他登時豎起了眉頭,“小子,要是你今天進的是其他任何一家店,或者我黑著良心,你們今天絕對會被宰得一乾二淨。”        


    應天聞言目光一閃,隨即他挑眉看向眼前的店主,語氣裡帶著幾分懷疑,“老頭子你可別忽悠我們啊,有你說的那麼誇張嗎?”        


    陸老先生簡直要被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氣笑了,“你們可別以為老頭子我危言聳聽,就你們兩個連個領路人都沒有,早晚得被那幫老油條炸得連汁都不剩。”        


    應天露出迷茫的表情,穆長生也回過頭,看著陸老先生。        


    看這兩人的樣子,陸老先生後知後覺道:“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什麼是領路人。”        


    應天和穆長生一同搖頭。        


    陸老先生:……        


    看著眼前這兩個懵懂(?)的孩子,陸老先生歎了口氣,滿臉疼惜道:“唉,看來是野生的,罷了,就讓老夫我好好給你們兩上一課吧!”        


    穆長生和應天的臉同時黑了,什麼叫野生的!他們又不是動物!        


    陸老先生話音剛落下,店門口又進來幾個人,當先是一個穿著一身昂貴西裝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旁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還有兩個保鏢護在他們身後,不過那兩個保鏢明顯是普通人,在雇主進入法器行後,他們便守在門口不動了。        


    “哈哈,陸老先生,您好!”        


    中年男子一進來就十分熱情地同陸焉識打招呼,不過陸老先生顯然不怎麼待見他,見到他只是淡淡地點點頭,接著便看向他身邊的少年。        


    中年男子連忙把身邊的少年推到陸老先生面前,“你這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還不快喊陸爺爺。”        


    少年低著頭,神態怯弱,衣服下是瘦的幾乎脫形的身體。        


    被中年男子猛地一推,他踉蹌了一下,才小聲喊了句,“陸爺爺。”        


    陸老先生見狀皺了皺眉。        


    一直觀察著陸焉識神色的中年男子見狀立刻扇了少年一巴掌,啪的一聲,把少年扇得眼冒金星,臉頰沖著另一邊歪了過去,本就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幾乎要暈過去。        


    穆長生伸手扶了對方一把。對方就著他的力道站穩了,立刻低聲道謝。        


    “恩。”穆長生應了一聲,就見到陸老先生怒氣衝衝地對著中年男子一通罵,“人小孩本來就長得瘦,你這又推又打是想把他給弄死是不是?你說他是你侄子?有這麼對自己親侄子的嗎?是仇人還差不多吧!你說你長得肥頭大耳是把飯都吃進腦子裡了嗎?孩子是未來你懂不懂?啊?看你這樣子也沒讀過幾年書,不懂就不懂吧,你特麼得還裝?裝就裝吧,起碼你得裝出個人樣?裝人你都不會,你說你還會啥?自己沒本事養好孩子就算了,你說你還去禍害人家小孩?人家小孩招你惹你了?他是吃光你家的金山銀山,還是人家爸媽捅你刀子了?或者你為人家出生做貢獻了?既然都沒有你憑什麼這麼對待人孩子?人孩子身上的肉就不是肉啊?就你家孩子最寶貝,人孩子就都是地上的一坨屎?我就奇怪了就你這智商情商是怎麼混到現在的……哎呀氣死老頭子我了!”        


    中年男人已經被陸老先生劈頭蓋臉的一通唾駡給罵懵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原本想巴結陸老,卻被教訓了一頓,他臉色有些難看,然而卻不敢違抗眼前的老人,只能一個勁兒地認錯。        


    陸老先生卻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對著那個一直低著頭的少年道:“孩子,來。讓爺爺看看你。”        


    任千里看了叔叔一眼,見對方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嚇得渾身一哆嗦,僵硬地往陸老身邊挪了一下。        


    任大海只是一個靠著兒子覺醒才有機會進入靈界的暴發戶,這一點從他的保鏢只是普通人就能看出來了。        


    自從被兒子的領路人帶著一起進靈界之後,任大海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世界在他的眼裡有了新的理解和意義。如果說他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最成功的商人,掌握最多的財富,那麼現在的他,則是希望能接著兒子的手,觸摸到傳說中長生不老的大門,如果不是能力覺醒只能靠個人而沒有其他任何手段能開啟的話,相信任大海就是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原本以為兒子能覺醒就已經是撿了大運,沒想到他那倒楣侄子也跟著覺醒了!        


    雖然他一向討厭這個陰沉懦弱的侄子,不過想到對方覺醒後能給自己帶來的利益,任大海難得心情很好地帶著他來陸老的法器行。        


    陸老的名聲即使是任大海這樣一個剛剛接觸靈界的新人也如雷貫耳,他這次執意要做侄子的領路人,親自領著他來這裡也是抱著巴結陸老的心思,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他舔著臉討好反而被狠狠罵了一頓。        


    任大海自然不敢怪到陸老身上,只能將怒火轉移到侄子身上,看著被陸老拉到身邊的侄子,任大海眼珠子轉了轉,臉上立刻掛上了笑。        


    “哎呀,早就聽說過陸老先生喜歡小孩子,今天看來您比傳聞中和藹多了。”仿佛完全忘記了先前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事情,任大海上前兩步,臉上露出愧疚來,對著侄子道:“千里,剛才是叔叔誤會你了,你可千萬不要怨叔叔啊,叔叔也是為了你好,你看你這性子平日裡多招人恨啊,我這也是生怕陸老先生不喜歡,耽誤了你定制法器的事情。”        


    任大海自認為說的情真意切,可在在場其他人眼裡,無論是笑容還是那點愧疚都顯得僵硬無比。        


    任千里低著頭,雙眼被長長的劉海完全遮住,整個上半張臉完全成了一片陰影,讓人根本看不出這孩子是什麼神色,乍一眼望過去陰沉得嚇人。        


    任大海一見到他這副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抖了抖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見陸老十分不悅地開口,“好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任大海見陸老這麼乾脆地趕人,面上有些掛不住,他猶豫了一下,“那,千里這孩子……”        


    “我會告訴他應該做的。”賴在這裡這麼久煩不煩呐?陸老十分不耐煩,見任大海還拖拖拉拉地留在店裡,手一揮就將人趕了出去。        


    任大海只覺得忽然被一隻軟綿綿的巨手揮重,整個人倒退著被驅出了法器行。肥胖的身子碰的一聲將門口的保鏢砸了個正著。        


    那個保鏢大抵也沒有料到會忽然天降橫禍,被砸得半天都沒應過來。        


    法器行外的人看不見裡面,裡面的人卻可以看清楚外面發生的一切,應天見到那個胖老闆被陸老先生的力量扔出去,卻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穆長生無言地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穆長生的目光,應天回道:“沐歌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不覺得。”穆長生搖頭。        


    應天聞言露出遺憾的神情,隨即搖著手指笑道:“沐歌你這樣可不行啊,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心情開朗了,身體才能變得越來越好啊!這樣吧,晚上回去我們就看娛樂節目吧!我知道最近有個新節目叫《娛樂笑翻天》,笑點再高的人也憋不住笑,你一定會喜歡的!”        


    穆長生點頭表示知道了,而這個時候,陸老已經用他自己的方法安撫住了那個怯懦的少年,還把人帶到了店內唯一一套紅木椅上坐下,見他們倆還站在原地,便喊道:“你們兩個小子還傻站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穆長生下意識要將雙手籠在袖子裡,忽然又想起來現在穿著的是這個世界的衣服,他無聲歎了口氣,走了過去。        


    應天見狀立刻跟著走了過去,他率先幫穆長生拉開了椅子,還用袖子擦了擦,顯得十分殷勤。        


    陸老見這先前一個勁地嗆自己的小子現在跟個狗腿子伺候穆長生,頓時有些無語。        


    不過他自認是個寬宏大量的老頭子,因此對於這小子“不敬”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有看見。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把自己的姓名,寫在你們各自面前的這張紙上了。”        


    陸老的這家店不大,唯一一塊待客的地方自然顯得有些狹小,一張明顯上了年紀的紅木四方桌,四隻紅木雕花圓凳子,以及桌上一套紅瓷小茶具,這就是全部了。        


    此刻他們四人圍著那張紅木桌子坐成一圈兒,坐在最裡面的老人家神情悠然,靠外坐著的三個年輕人一低頭,發現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雪白的紙。        


    “來,小夥子們,用手指頭沾點這個朱砂,然後在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聽了這話,嗆老頭子已經嗆成習慣的應天立刻反駁道:“為什麼要寫我們的名字,還用這種詭異的方式?難道老頭子你想要用我們的名字下咒控制我們?”        


    陸老額上青筋直跳,陰森森地開口,“網路小說看多了吧年輕人,要是知道別人的真名就能下咒,誰還敢給自己取名字?就算真有人有那種類似的能力,那肯定也有很多限制或者必須用法器輔助。要是老頭子我真有那麼逆天的能力,現在還用得著辛辛苦苦在這裡開店?”        


    聞言應天一臉臥槽,震驚道:“連網路小說你都知道,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時髦的老頭子。”        


    陸老目光一沉,一臉嚴肅道:“羅裡吧嗦,還不快寫?”(內心:哈哈哈,想當初老頭子我為了跟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腦洞,可是在時尚元素上下了不少功夫的!想靠著那些新東西打敗我?哼哼,門都沒有!)        


    應天撇撇嘴,似乎還想再說什麼,目光一轉見到任千里和穆長生都已經開始寫了,立刻也跟著沾點朱砂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人的名字一寫好,就被陸老收了過去,他一張張看過去,“任千里……穆長生……應天,都是好名字啊!”老頭子歎了口氣,將寫了三人名字的三張紙夾進一本書裡。        


    那本書有有小塊磚頭那麼厚,表皮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陸老將三張紙放進去後,那三張紙很快就跟那本合為一體,好像從來沒有撕下來過。        


    任千里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神奇的現象,不由瞪大了眼睛。        


    穆長生和應天倒是十分平淡。        


    陸老看了三人一眼,有些失望地發現穆長生和應天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心裡哼了聲,果然是兩個不可愛的孩子。最後看看任千里,發現這孩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手裡的書,眼裡明顯有好奇和渴望,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們這麼好奇了,那我就給你們講講這本書的歷史吧!”        


    應天奇怪,“誰好奇啦老頭子?”        


    陸老裝作沒聽見,繼續講到:“說起這本記錄冊,從誕生到現在,已經有一千三百多年的歷史了。”        


    一千三百多年!任千里看著那本書的眼神十分驚歎。        


    應天眼神嫌棄,一副老頭子你繼續吹的表情。        


    穆長生默默看著陸老手裡厚厚的書,微微闔上眸子,腦海裡映出這本書靈光流轉的模樣。        


    “這本書的每一頁就是一個故事,記載了從一千三百年到現在所有覺醒者的姓名、生死、能力以及大致的生平。”        


    應天顯然不信,他雙手環胸,開口道:“從一千年到現在任何一個覺醒者都記錄在內?”        


    陸老愛惜地撫了撫懷裡的書,理所當然地開口,“當然不是。這裡說的全部,指的只是願意被登記在內的覺醒者,如果有些人不願意的話,我們自然也不會勉強。當然,他們也不會得到我們提供的任何方便。你們別看這本書看起來普普通通,其實它是一千多年前一位元煉器大師的作品。今天你們把名字寫進來,以後如果你們遇到危險,這本書會第一時間發出警示,也好方便我們派人過去。”陸老有些唏噓,“現在靈界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能多護著一個是一個啊。”        


    “那麼,季公子也會在裡面?”穆長生忽然道。        


    陸老一愣,問穆長生:“你認識季澤那小子?”        


    “沒錯。”穆長生眉梢輕佻,“有什麼問題?”        


    陸老一拍大腿,叫道:“有!問題可大了!你都見到季澤那小子了竟然還沒被他拉攏?”        


    穆長生眉心微蹙,“我為什麼要被他拉攏?”        


    陸老歎氣,“之前見過他的年輕覺醒者都被他拉走了。”        


    這麼說季澤在聚攏人心上很有手段?想到弟弟長風和季澤的關係,穆長生心裡就十分不舒服。他複道:“季澤也在這本記錄冊裡?”        


    陸老搖搖頭,頗有些遺憾道:“沒有。準確地說,四大家族的人都沒有被記在上面。”見到幾個孩子疑惑的眼神,陸老解釋道:“這個世界看起來和平,其實是被分割成表裡兩部分,表面上是普通人的世界,內裡卻由四大世家把持操縱。這四大世家從數千年起便是靈界內的大家族。兩百多年前,海外諸國敲開了華國閉關鎖國的大門,當時的朝廷招架不住,已經退隱許多年的幾大家族重新現世,才將侵略國打退,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已經退隱的家族徹底出世,還聯合建立了華夏國,趙家的子孫還當上了總統。四大家族的人心高氣傲,從來對統治普通人沒什麼興趣,也不知道他們是想幹什麼。”        


    陸老撫了撫手裡的記錄冊,繼續道:“我們同盟跟那世家向來沒什麼往來,理念也全然不同,他們的名字自然不會被記錄在這裡。”        


    已經退隱的世家忽然介入俗世,除了勢力下滑,不得不在俗世中尋求更多的資源,還能有什麼讓那些人放下身段親自出來管理普通人?穆長生心中了然。        


    一片靜默,半晌後,應天瞥了穆長生一眼,隨即問了一句,“那個,老頭子,領路人是什麼,你還沒跟我們解釋呢!”        


    “都說了不要叫我老頭子,沒禮貌!”陸老悠悠道:“說起領路人,這故事就長了。”        


    看著這三個年輕人一個事不關己,一個一臉冷淡,一個微微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陸老覺得自己今天歎氣的次數是比過去一個月加起來還多,“得,既然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就由我來當你們的領路人吧!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所以啊,小夥子們,你們可要好好珍惜,倍加愛戴我這個慈祥和藹心地善良的老人家。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們看不見但是確實存在的東西,那就是靈氣。它們隱藏在空氣當中,用科學儀器無法測量,無法看到,卻能夠真實地被特殊的人吸收,進而轉化而屬於自己的力量。這一類人,就是覺醒者。按照字面意思,覺醒者從一出生,身體就能吸收散佈在天地間的靈氣,但是他們大多數人都感覺不到,會以為自己和其他任何人相比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直到契機到達的那一天,體內積累道一定程度的靈氣就會促成質變,幫助他們覺醒各種能力,從此以後,覺醒者就能自己吸收靈氣,壯大自己的能力。”        


    “那要是覺醒失敗了呢?”應天問。        


    陸老搖頭道:“從有記載開始,就沒有覺醒失敗的案例。”        


    “看來成功率是百分百。”應天嘀咕了一句,又道:“那要是覺醒者覺醒之前都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那你們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陸老看了幾個年輕人一眼,見到他們都目光專注地看著他,十分滿意地繼續道:“覺醒者將要覺醒的那一個階段,身上的氣息會發生劇烈的變化,這一點很輕易地就能讓我們發現。”        


    “您一直在說‘我們’,是有一個聯盟或者是組織?”穆長生開口了。        


    “不急,我會慢慢跟你們解釋的。”陸老擺擺手,接著說:“為了跟普通人區別開來,覺醒者將自己人的圈子稱為靈界。上古時代,靈界人才輩出,覺醒者的數量絕對是今天的萬倍,現在你們看到的神話傳說,其實裡面都有覺醒者的影子。比如流傳很廣的女媧造人的故事,其實女媧就是一位十分強大的女性覺醒者,她的能力是用泥土捏成人形傀儡,幫助自己對敵。上古時期,人類還處於蒙昧階段,無意中見到女媧製造傀儡的那一幕,便以為人類是她創造出來的,從此尊她為大地之母。”        


    應天和穆長生還好,但在今天之前還只是普通人的任千里聞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原來女媧真的存在啊……”        


    “這麼說人類不是女媧造的?真是從猴子進化來的?”應天往穆長生那裡瞟了一眼。        


    “蠢!人類怎麼可能是從猴子進化來的?”陸老一臉不屑,仿佛應天說了一個特別白癡的問題。        


    任千里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受到了衝擊,他看著陸老,小聲道:“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說人類是從類人猿進化來的……”        


    “蠢!”陸老再一次表達了他的鄙視,“達爾文是什麼時代的人?他再厲害還能一下子跳過幾百幾千萬年前,看到遠古生物的演化?還有啊,既然人是猿猴變得,那為什麼現在還有猿猴存在?它們怎麼也不跟著進化成人?”        


    “可是……可是”搖搖欲墜的世界觀支撐著任千里說完了下一句話,“科學證明了的,有很多證據。”        


    “科學能證明你忽然覺醒的特殊能力嗎?”        


    任千里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呆呆地看著陸老。        


    “你說科學證明了人類是從猿猴進化來的,那要是一開始就有人將所謂的‘證據’擺出來給達爾文看呢?年輕人要學會質疑,越是權威,我們就越是要秉持著一種懷疑的態度。”陸老一臉肅穆,臉上的表情有種特別神聖的高潔。        


    “那,我現在可以質疑你嗎?”一片靜默中,任千里忽然說話了。        


    陸老:……        


    應天:……        


    穆長生:……        


    “噗哈哈哈。”應天猛地拍桌子狂笑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實在的人。”        


    穆長生也勾了勾嘴角。        


    陸老臉上有些掛不住,冷冷哼了一聲,道:“接下來我會給你們講講領路人的事情,你們都不要插嘴,尤其是你。”他威嚴地瞪了任千里一眼。        


    任千里低著頭,模樣有些歉意。        


    “三百五十六年前,覺醒者之間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動亂。靈界內部四分五裂,很多覺醒者在那場動亂中隕落,人口數量銳減,幾乎只到原來的千分之一,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靈界的高層終於意識到了再鬥爭下去,指不定靈界的傳承就這麼沒了,於是為首的幾大家族簽訂契約,成立了和諧同盟,由同盟派人去各地尋找將要覺醒的人,這些被派出來的人,就是領路人,顧名思義,領路人的作用,就是説明剛剛覺醒的年輕人認識和掌握自己的力量,也保護他們不被普通人當做妖物傷害。同時引導著他們接觸靈界。”        


    “那剛才那位胖老闆呢?他也是和諧同盟派出去的人?”應天問。        


    “他?”提起那個任大海,陸老的表情十分不屑,“一開始擔任領路人的的確都是同盟派出去的,不過隨著時間過去,現在成為領路人的並不一定都是同盟派出去的,任何一個年長的覺醒者,甚至一些有經驗的普通人,只要自己願意,就能成為一個年輕覺醒者的領路人。而任大海,他不過是靠著自己的兒子覺醒才勉強被靈界接納罷了。要不是他是千里的親叔叔,就憑他,根本不夠格成為領路人。”        


    陸老頓了一下,又接著道:“不過任大海的事情你們都不用管,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三個的領路人了。”        


    任千里默默點頭。        


    應天撇了撇嘴,但沒有做聲。        


    穆長生也沒有反對。事實上,從一開始陸老向他們普及靈界的時候,他一半的心神,都用在思考靈界與他原來的世界有什麼聯繫上了。他所在的大慶,是那個廣袤世界裡最強大的帝國,皇族與各大世家相互牽制又互相協作,將整個大慶守得固若金湯。        


    而皇族與世家的掌權者,都是擁有特殊血脈的天生貴族。他們生而尊貴,隱藏在血脈中的天賦能力到了一定的階段就能徹底覺醒,化作守護家族的強悍力量。        


    而貴族身上的情形,放在這個世界,叫做覺醒者。        


    但是這個世界與他的家鄉又有不一樣的地方,這裡的覺醒者,實在太弱,要問穆長生才見到了幾個覺醒者,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穆長生只能說一句,即使沒有見到任何覺醒者,憑著對這世間靈氣的感應,他也能看出來。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地靈則人傑。靈氣越濃郁的世界,就能供養出越多的強者,反之亦然。        


    這個世界雖然有靈氣存在,但實在太稀少,即使這幾天他感覺到幾個靈氣集中的地方,其強度也遠遠無法與大慶任何一個地方相比。        


    陸老雖然是個煉器師,也能煉製出許多高等級的法器,但這無法掩蓋他身上過於低微的靈壓,換句話說,如果不是陸老是個十分不錯的煉器師,根本不會被他看在眼裡。        


    而任千里,大概是剛剛覺醒的關係,身上的靈壓時強時弱,但他最強的那個階段,卻也比季公子弱上不少。        


    所以他才如此忌憚和欣賞季公子,在這樣貧瘠的世界,他都能有那樣高的修為,若是到了大慶又會拔高到什麼樣的層次?可惜,他偏偏要跟長風有糾葛。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卻又有那麼多相似的地方,讓穆長生不懷疑兩個世界的聯繫都難。或許,在陸老這裡,他可以得到如何回去的線索。        


    這也是穆長生願意按陸老說的,將自己的名字載入那本記錄冊,同時預設陸老安排的原因。        


    陸老講完了領路人,又接著講和諧同盟了。“其實,我是同盟第十任副盟主。”        


    “哦。”應天應了一聲。        


    穆長生仍然靜靜看著他。        


    任千里仍然低著頭。        


    陸老安慰自己這是因為這幾個年輕人不懂得同盟的強大,等到以後他們回過味兒來了肯定得抱著大腿求我。這樣想著,陸老心裡平衡了不少,接著道:“因為覺醒者實在是越來越少了,為了保護你們這些新生的孩子。同盟內部統一決定出資給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定制法器護身。所以你們第一次來我這家法器店購買的任何一件法器,都是不要錢的。”        


    “我知道,但是要承擔原材料對嗎?”應天涼涼地瞥過去一眼。        


    陸老被應天這後腦生反骨的傢伙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只讓你提供原材料你還不滿足嗎?你知道煉製一件合適的法器需要多長時間嗎?你知道請我這樣的煉器大師出手一次要多少費用嗎?得了便宜就不要賣乖了臭小子。”        


    應天仍然不死心,試圖從陸老那裡摳點東西出來,“你剛才不說了我們是新生的嗎?像我們這樣的小孩子哪裡有能力去找齊那種不用打聽就知道很貴的原材料?”        


    陸老嘿嘿一笑,露出他老人家每天都刷得很乾淨的兩排牙齒,“不要緊,你們看。”他指著自家法器店後門那裡,“打開那扇門,後面就是靈界的交易市場,你們可以去那裡打工掙錢湊齊材料。記住啊,人類幣在那裡連白紙都不如。”        


    應天:……        


    任千里:……        


    穆長生並不在意陸老所說的原材料問題,因為他根本不需要法器,他直言道:“我不需要法器。”        


    聞言應天一愣,看了他一眼。        


    只見穆長生看著陸老,道:“我想要那個檀木盒子裡的東西。”        


    聽到穆長生說要那檀木盒子裡的東西,陸老愣了一下,而後果斷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穆長生還未開口,應天就接了一句,“那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吧!”        


    陸老瞪了他一眼,“那可是我這間法器行的鎮店之寶,是非賣品!”        


    “鎮店之寶?就跟其他東西一起放在架子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地位這麼低的鎮店之寶。”應天嘀咕道,聲音卻大得就算陸老捂著耳朵都能聽清。        


    他捋了捋下巴上的幾縷鬍子,做出十分嚴肅的樣子,道:“總之我是不會賣的。”        


    “我是言靈師,你可以用那樣東西換我一個言靈。”穆長生抬眼看著陸老,緩緩道。        


  ☆、第30        


穆長生話音剛落,陸老猛地揪斷了自己的鬍子,疼得他唉喲一聲。        


    “你說的是真的!你的能力是言靈!”陸老顧不上被自己揪下來的鬍子了,反而兩眼放光地盯著穆長生,像是看到絕色美女的老色魔哦不,發現良材美質的大師。        


    “言靈?”任千里有些迷茫地看著穆長生,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頓時瞪圓了眼睛,看著穆長生的目光充滿不可思議和一絲絲崇拜。        


    應天眼底有異色一閃而過,不知道想到什麼,他臉色僵了僵。        


    穆長生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約莫是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命令應天醒過來,結果對方假裝昏迷的情景。        


    陸老還用分外炙熱的目光看著穆長生。        


    應天坐在紅木凳子上,看著陸老激動地看著穆長生的樣子,搓了搓胳膊,好似要把雞皮疙瘩都搓掉,“老頭,注意大師的形象。”        


    陸老反射性地坐直了身體,目光十分和藹地看著穆長生。        


    穆長生直視老人透出精光的雙目,開口道:“只要不違背道義,任何一個條件你都可以提出。”        


    “真的?”陸老眼底精光一閃。        


    “真的。”穆長生認真答道。        


    “我的條件是你老老實實做十個同盟發佈的任務,湊齊原材料,來我這兒煉製一件適合你的法器。”陸老笑呵呵道。        


    有一瞬間穆長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確定道:“你剛剛說……”        


    “你沒有聽錯。”陸老擺擺手,笑得狡黠,“做完同盟發佈的十個任務,我就把那樣東西給你。”        


    穆長生面無表情地看著陸老,心裡卻道這老人約莫有些糊塗。        


    陸老仍舊笑眯眯地看著他,完全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似乎真的不知道十件同盟發佈給新人的任務跟一個近乎無條件的言靈比起來有什麼區別。        


    一片靜默中,穆長生站起身道:“好,我答應了。什麼時候開始?”        


    陸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搖頭道,“現在不行,交易市場有時間限制,從早上八點到下午五點,現在已經已經傍晚了,就算你們過去,也看不到什麼東西了,明天你們早點過來,大概能找到一份好差事。”        


    穆長生聞言看了門外一眼,只見天空已經被映成了暖融融的黃色,街上的遊人也少了許多,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        


    等到穆長生和應天離開,陸老從貨架上拿下那個檀木盒子。盒子一打開,裡頭碧綠色的清透液體映入眼底。        


    任千里還留在店裡,他看著被陸老捧在手裡,散發出瑩瑩清光的東西,驚歎道:“這是什麼?好舒服!”是的,很舒服,從盒子打開的那一刻,一股濃郁的靈力蒸騰散開,滿室縈繞,任千里深深吸了一口氣,純粹的靈氣化入肺腑,仿佛瞬間洗去體內所有沉珂,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        


    任千里忍不住露出一個愉快的笑容。        


    陸老看了他一眼,卻歎了口氣。        


    任千里小心翼翼慣了,見狀立刻低下頭,覺得自己好像說錯話了。        


    陸老安慰了一句,“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想到了剛剛那個年輕人。”他看著手裡的東西,接著道:“這是天山玉髓。”想到眼前這個孩子才剛剛覺醒沒多久,陸老解釋道:“所謂天山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某座山,而是泛指靈氣濃郁到盛產靈玉的靈山,而天山玉髓,就是由靈山核心抽取出來的精華。常年沐浴在靈氣裡的人能更加健康長壽,這由最純粹靈氣凝成的玉髓自然效果更佳。”        


    老人說著,又歎了口氣,“那個年輕人身體不大好啊!”而像言靈這樣近乎逆天的能力,又豈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那個年輕人,應該是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才覺醒的……        


    走出陸老的店的時候,天幕已經完全變黑了,城市裡的燈同時亮了起來,路邊的店招在夜色裡光彩流轉。        


    穆長生還要再看看古玩街的其他地方,卻聽應天道:“家裡只剩下一包藥了,今晚喝了明天早上就沒有了,我們還得去一趟劉醫生的診所。”        


    聽到“家裡”這兩個字,穆長生的目光不著痕跡地頓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兩人走出古玩街,經歷了早上的事情,誰也不想再坐公車了,於是應天立刻在路邊招了輛計程車,報了診所的地址。        


    計程車沿著平坦寬闊的馬路一路行駛,半個小時後,車子在診所前停了下來,診所內雖然亮著燈,但是那扇厚厚的玻璃門由外鎖住了,裡面顯然沒人。        


    “誒?榮哥不是說這個診所也是劉醫生的家,他每天晚上九點才會關門的嗎?”應天本來十分輕鬆的表情在見到被鎖住的大門以後瞬間僵住了。“這可怎麼辦?劉醫生是暫時離開還是……”        


    “小夥子,你們是來找老劉看病的吧?”應天正苦惱著,忽然聽到這聲音,立刻回身看去,見到一個中年大媽正提著一袋子東西站在不遠處,好奇地看著他們。        


    應天立刻湊過去,揚起嘴角,笑得既燦爛又顯得有禮貌,他問道:“是啊,這位阿姨,您知道劉醫生去哪裡了嗎?他不是晚上九點才關門嗎?”        


    診所前燈光不是很亮,大媽剛剛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只覺得這小夥子長得挺齊整,等到人走到自己面前,又熱情又禮貌地一笑,她眼睛都都快要被這張笑臉給晃暈了,心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比電影明星還俊呐!當下就熱心了幾分,道:“啊,老劉啊,那你們今天就別等了。他去醫院看兒子去了。”        


    “看兒子?”應天問道:“劉醫生的兒子怎麼了?”        


    那大媽聽到這話就唏噓了一句,“真是造孽啊,他兒子都二十好幾了,整天不務正業,前陣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成了植物人進醫院了。老劉年紀大了,這間小診所也沒有那些器材,只好把兒子託付給醫院,請護工照顧,白天在診所看病,晚上去醫院照顧他。”        


    穆長生目光一動,問道:“劉醫生的兒子叫劉三?”        


    大媽驚訝道:“誒,你怎麼知道?”        


    “那阿姨能告訴我們劉醫生兒子住的是哪家醫院哪間病房嗎?劉醫生治好了我哥的身體,我們想去看看他兒子。”應天立刻把話題轉了回來。        


    大媽把目光又轉回應天身上,回道:“就是本市最大的那家中心醫院,具體是哪間病房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們問問前臺就知道了。”        


    “謝謝您了阿姨!”應天燦爛一笑,兩排牙齒又白又整齊,大媽覺得自己的眼睛又被閃了一下,暈乎乎地點頭道:“那好,你們去看看也行。”        


    …………        


    兩人離開劉醫生的診所,應天看了一眼眉眼沉靜的穆長生,狀似不經意地一句,“沐歌認識劉醫生的兒子?”        


    穆長生道:“有過一面之緣。”劉三就是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被他搜魂的那個混混。搜魂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損傷極大,輕則昏迷數月,重則一生癡傻,劉三應該是前一種。        


    “哦。”應天應了一聲,還想再說什麼,穆長生便道:“今晚先回去,明天再來拿藥。”        


    “好。”應天笑道:“今晚的功能表是紅燒排骨,糖醋魚,山藥燉雞湯還有宮保蝦球。材料我已經準備好了,回去很快就能做好。”        


    穆長生:“……”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很餓了。        


    他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對方烏黑的頭髮在路燈下罩著一層柔和的銀光,臉龐精緻得像一幅畫,雙眉之間卻聚著勃勃英氣,因而即使臉龐看上去過於俊美,卻不會讓人覺得有半分女氣,而對方看著他的目光,始終柔和繾綣如同清泉映月……        


    穆長生突然間想起他哈哈大笑時的樣子,他面上無甚表情,心中卻道,如果這個人願意一直留在身邊給他做飯,無論對方想要什麼,只要不觸及到他的底線,他都願意應允。        


    然而這想法冒出來的下一刻,穆長生就回過了神,他下意識懷疑自己是剛剛是被什麼東西給附身了,要不然怎麼會有這種近乎荒謬的想法?        


    …………        


    回到公寓後,穆長生原本的計畫是第二天一早去劉醫生的診所拿藥,順便叫醒劉三。誰料計畫趕不上變化,第二天淩晨他就被一通電話給吵醒了。        


    手機螢幕上顯示的號碼是陌生的。穆長生一接通,電話的另一邊就傳來了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長風哥,榮哥出車禍了,現在在中心醫院,你快來看看……”        


    榮成出車禍?穆長生目光一沉,“你是誰?”        


    “我是範雲昕啊長風哥,你睡醒了嗎?”        


    范雲昕正是榮成現在帶著的藝人,穆長生對這個名字還算熟悉,“好,我現在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穆長生立刻想到了纏在榮成身邊的那個女鬼。        


    不對,那只女鬼身上沒有半點戾氣,雖然跟在榮成身邊,但是並沒有要傷害他的意思,怎麼會……難道真的只是意外事故?        


    穆長生立刻起身洗漱,隨意穿上一套衣服就往外走。        


    “你要出去?”手剛剛按在門把上,應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穆長生回頭看去,見對方穿著整齊地站在房間門口,在過道處有些微弱的燈光下,黑色的髮絲像是浸在了銀光裡,目光明亮,聲音清朗,明顯不是剛剛睡醒。        


    穆長生點頭應道:“榮成出車禍了,我現在要去一趟醫院。”        


  ☆、第31        


聽穆長生提起榮成,應天眸光一閃,面上卻關心道:“榮哥出車禍,怎麼回事?”他急急忙忙地走回房間,聲音從那間小小的臥室裡傳出來,“沐歌你等一下,我帶上包和錢,跟你一起去。”        


    兩人離開公寓後立刻招了輛計程車去了,好在現在是淩晨,還不到高峰期,一路上毫無阻礙,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中心醫院。        


    給穆長生打電話的是榮成新帶的藝人范雲昕,她戴著大墨鏡等在醫院門口,見到穆長生立刻拉著他走向手術室,應天背著背包跟在兩人身後。        


    淩晨的醫院十分安靜,範雲昕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急促的嗒嗒聲,她長相甜美,說話卻和走路一樣又快又急,“榮哥最近比較忙,昨晚工作了一整晚,今天淩晨才開車回家,沒想到半路就出了事故,現在正在手術室裡,榮總也來了。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說隨時可能……長風哥你是榮哥最看重的人,也是他多年的好朋友,你……”        


    “你放心,榮成會好好的。”穆長生道。言靈言靈,言之則靈,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有事。        


    範雲昕心裡焦急得不行,但是聽著穆長生從容緩和的話語,竟然神奇地平靜了下來,心裡依然擔心,但是步子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又急又亂了。        


    應天跟在兩人身後,在穆長生說話的時候看了他一眼,複又低下頭。        


    沒過多久,三人就走到了手術室前,手術室的燈還亮著,榮總滿臉頹廢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睛裡全是血絲。        


    穿著黑色西裝的助理站在他身邊,正低聲安慰他。        


    穆長生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手術室,那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女鬼徘徊在手術室的門口,長長的頭髮蓋住了半張臉。她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看上去十分焦慮。        


    能對病人動刀的醫生大部分煞氣都十分重,那個女鬼不敢進去,只能在門口來回走,然而在發現穆長生來了之外,她渾身一抖,再也不敢呆在手術室外,眨眼就消失了。        


    穆長生不去管他,隔著一個位子坐在榮總旁邊,目光盯著手術室那盞亮著的燈。        


    此時的範雲昕也跟著去安慰榮總了,然而榮總根本聽不進他們倆說的話,發現穆長生來了,他似乎一下子就從即將失去弟弟的恐慌中清醒了過來。隔著一個座位,他忽然拉住了穆長生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道:“長風哥哥啊,爸媽去得早,我就只剩下弟弟一個親人了,你一定好好保佑他,保佑他這次一定能度過難關啊!”        


    助理:……        


    範雲昕:………        


    天哪榮總怎麼叫長風做哥哥?難道是打擊過大?急糊塗了?        


    穆長生明白榮總的意思,他是長風的兄長,榮總這麼稱呼他也沒錯。        


    “你放心,榮成一定不會有事的。”        


    在他的保證下,榮總終於放開了他的手,雖然還是滿臉擔憂,但脊背比方才挺直了。抹了一把臉,榮總正想跟穆長生道聲謝,面前忽然□□來一個人。        


    應天十分坦然地坐在榮總和穆長生之間,側頭看向榮總,目光裡含著七分關懷,三分擔憂,真摯異常,“您放心,榮哥他是個好人,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榮總聽了這話,舒了口氣,點頭道:“謝您吉言了。我也相信我弟弟他一定會沒事的。”言罷又去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完全忘記了方才中間插|進來個人時產生的那點不悅。        


    在漫長的等待中,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幾人立刻走上前。        


    臉色蒼白的榮成被推了出來。醫生摘下口罩,“恭喜,手術很成功,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了。”        


    ===============================================        


    乾淨整潔的病房內安靜得能聽到打點滴的那點細微的聲響,榮成躺在病床上,雙目緊緊閉著,雖然依舊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但是氣色卻比剛剛送進醫院的時候好很多了。        


    穆長生隔著玻璃窗看了榮成一眼,又往病房內掃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才移開目光。        


    這是榮成出車禍後的第二天。        


    病房外,榮總正小聲地問醫生情況,得知榮成目前恢復狀況良好,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醒過來以後松了口氣。        


    負責治療榮成的醫生姓張,是個中年男子,任職時間超過十五年,經驗和名聲同樣出色,他翻看著手裡記錄病人情況的冊子,感歎了一句,“這次車禍榮先生傷得很重,我們本來以為救不回來了,沒想到手術進行得這麼順利,榮先生恢復的情況也十分良好。只能說吉人自有天相了!”        


    好聽的話誰都樂意聽,更何況是關乎到自己的親弟弟,榮總笑得眯起了眼睛,客氣道:“哪裡哪裡,分明是您的醫術高超,才把我弟弟的命救了回來。”        


    張醫生卻道:“這是我的職責。”        


    兩人寒暄了片刻才分開。        


    榮總送走了醫生,見穆長生還站在弟弟房門口,斟酌了一下,才道:“這兩天辛苦穆先生了,現在阿成也沒事了,要不您就先回去休息吧!等阿成醒來,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您。”        


    “恩。”穆長生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又看了榮成一眼,才轉身離開。        


    穆長生順著面前的走廊,拐了個彎,就見到了背著包,等在那裡的應天。他在醫院裡看了榮成兩天,應天也在這裡呆了兩天,不同的是,應天還得在公寓和醫院間跑來跑去,為穆長生準備好便當帶過來,還要去診所為他拿藥熬藥。從公寓到醫院,坐計程車來回一個小時,乘坐公車來回兩個多小時。再加上買菜做飯的時間,一整天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然而他臉上沒有絲毫的抱怨,無論穆長生怎麼看,都只能從他臉上看到愉悅輕鬆的表情。究竟是這個人太會偽裝,還是他本來就是心甘情願的?穆長生看不明白。不過看不明白也無所謂。        


    見到穆長生的應天卻反射性地笑了笑,而後抬起左手看了一下,道:“先生,現在是上午九點半,我們現在出去坐車的話,大概十點多就能到達古玩街。”        


    穆長生聞言立刻想起他迫切需要的東西,便道:“那現在就走吧!”        


    兩人到達古玩街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陸焉識的店裡依舊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任千里呆呆地坐在店裡。        


    穆長生進店的時候看了架子上那個木盒子一眼,便看向任千里,“陸老先生呢?”        


    任千里正坐在店裡的紅木椅子上,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穆長生的聲音,他眼睛一亮,欣喜道:“陸老去後面的交易市場了,他讓我在這裡看店。”        


    應天一進這家店就換了個態度,他把袖子擼到手肘處,身子靠在櫃檯上,顯出吊兒郎當的樣子,“誒,你換了個髮型!比原來好看多了。”        


    兩天之前,穆長生和應天見到的任千里總是低著頭,額前長長的劉海完全遮住了眼睛,看上去十分陰鬱怯懦,可是現在,他將前面的頭髮剪短了,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眼睛裡也有了光彩,即使是坐著也挺直了脊背,看上去十分精神,簡直像換了個人。        


    聽到應天的話,任千里抿了抿唇,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他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道:“前兩天陸老收我做徒弟了,他說我很有做法器的天賦,頭髮是他讓我去剪的。”        


    “原來是這樣啊,算那老頭子有眼光。”        


    “一口一個老頭子,小子,你還是一樣的沒禮貌。”應天話音剛落,陸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背對著陸老的應天嚇了一跳,他扭過頭,見到法器行的後門被打開了,陸老站在那裡,脊背挺直,目光銳利地盯著他。        


    當場被陸老抓住,應天一點都不見尷尬,反而嬉皮笑臉地湊過去,問道:“老爺子,交易市場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陸老眉頭一豎,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應天叫的是“老爺子”而不是“老頭子”,讓他想發作又沒了理由,便只哼了一聲,道:“算你小子今天運氣好,碰上交易市場缺人,你跟長生進去以後不要亂晃,直接找伊水湄那丫頭,她那裡在招人,你們倆的條件應該合適。”陸老說著,看了眼掛在店裡的老掛鐘,接著道:“恩,那丫頭12點就下班,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你們……咦?人呢?”        


    剛剛還站在店裡的兩人已經消失了。        


    陸老看向任千里,“應天那小子又把長生拉走了?”在陸老看來,跟吊兒郎當,坐沒坐相的應天比起來,看起來冷淡但實際上一舉一動優雅有禮的穆長生簡直是好孩子的典範。        


    任千里道:“不,是長生把應天拉走了。”        


    陸老:“……”        


  ☆、第32        


穆長生拉著應天一跨出法器行的後門,立刻就跌入一個佈滿白霧的地方,遠處隱約有屋舍和人影,不過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他閉上眼,集中精力感應四周的能量波動,片刻後,徑直朝著面前的霧氣大步踏了過去。        


    身體穿過白霧的感覺不同尋常,像是穿過一層薄薄的膜,而後出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支朝著他飛速射來的箭矢。        


    “小心!”耳邊傳來應天緊張的呼喝,下一瞬,應天猛地將他拉開,一腳將近在眼前的箭矢踢了回去。        


    冰藍色的箭矢明顯是由能量凝成的,被應天一腳踢過去,箭矢襲來的軌跡偏斜了幾十度,嘭的一聲射入了一旁的一棵大樹上,射中實物,箭矢上立刻散出霧化的寒氣,頃刻間就將那棵大樹凍成一塊冰坨。        


    這一箭若是射中人體,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尤其是穆長生那樣虛弱的體質。        


    應天徹底火了,他看向站在前方單手持弓,明顯是罪魁禍首的青年,罵道:“你他媽不長眼睛啊!箭是能隨便射的嗎?”        


    那個手裡拿著一張冰藍色長弓的青年滿臉傲氣,一副老天最大老子第二的拽樣,他看了兩人一眼,嗤笑道:“這還不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嗎?急什麼急,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們計較。”        


    連穆長生都要笑了,險些傷了人還這麼囂張且理所當然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應天踢開箭矢之後,穆長生才有空觀察這個地方,這是一條街道,但比起外面充滿現代化的世界,這裡則顯得十分古色古香,腳下鋪著的是大塊大塊的青石,街道兩旁的是兩三層高的一間間店鋪,再向遠處望去,還能看到一排排青磚瓦房。        


    街上人並不少,有的目不斜視匆匆走過,有的手裡拿著瓜子站在一旁看熱鬧……但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覺醒者。        


    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覺醒者。        


    那個射箭的青年說完,大搖大擺地就要走了。這顯然是個實力不錯卻很囂張的覺醒者,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小弟,見老大要走了,紛紛簇擁著他就要離開,還有一個小弟不屑地瞥了眼穆長生和應天兩人,陰陽怪氣道:“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新人,在周明哥面前也敢大吼大叫,真是不懂規矩……啊!”        


    那個人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倒飛了出去,伴著一聲慘叫,身體撞到一間店鋪的牆上又滑了下來,摔到地上一動不動,死了一般。        


    應天剛剛踢飛人的腳在地上磨了磨,仿佛想抹掉什麼髒東西,他看著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那幾個人,冷冷道;“道歉。”        


    被應天陰冷的眼神盯著,周明渾身一哆嗦,立刻從剛剛手下被踢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握緊了手裡的長弓,口氣依舊囂張無比,“你算是什麼東西,也配讓小爺道歉?”本來他還為之前失了準頭差點射到人感到一點點愧疚,可是現在對方竟然敢動他的人,他周明的手下是隨隨便便哪個阿貓阿狗都能打的?        


    周明自從覺醒之後處處被人捧著,囂張跋扈慣了,又有小弟在一旁煽風點火,想也不想就要拉弓射箭,決心給這小子一個教訓。        


    然而沒等他把弓拉開,眼前一片殘影閃動,砰砰砰,他的幾個小弟,連同他自己,一個疊一個被應天踩在了腳下。        


    身下是小弟們哎喲哎喲的叫喚,周明被打得最慘,疼得連叫的力氣都沒有。他這才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原本以為只是兩個初來乍到沒什麼實力的新人,沒想到是一塊踢不起的鐵板!        


    周圍看戲的人眼神也變了,剛剛穆長生和應天來時的方向說明他們是從陸老的法器行那裡的傳送門過來的,從那個地方來的一般都是第一次來交易市場的新人,剛剛覺醒,實力低得可憐。向來都是某些傢伙欺負的物件,周明因為有個厲害的父親,覺醒的異能也相當不錯,向來自視甚高,囂張跋扈,沒想到連弓都沒來得及拉開就被人打了!        


    應天將人都打了一頓,一腳踩在人堆上,趴在最上面的周明被一腳踩了個正著,身體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迷迷糊糊中,聽見應天比他更囂張更無禮的聲音,“小子,下次想欺負人的時候,記得睜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你招惹得起的嗎?”        


    聽到這句話,周明喘了口氣,徹底暈死過去了。        


    應天打了人,大大出了口氣,說完便回過頭,眉飛色舞地沖著穆長生的方向一笑。        


    然而,沒有人回應他。穆長生剛剛站著的地方,空空蕩蕩……        


    街角一間店鋪的二樓上,一個高冠道袍的年輕男子站在窗邊,看著樓下某個人滿臉著急四處尋覓的樣子,輕歎一聲,“應天,你果真是變了……”        


    這聲歎息輕的近乎呢喃,只有他一人聽得清楚。        


    “宿道長,在嗎?”        


    “在。”聽到有人喚他,男子應了一聲,隨後關了窗戶,轉身離開……        


    而此時的穆長生在哪裡呢?        


    在應天開始打人的時候,他就被一個小姑娘拉走了。        


    拉著他的姑娘看上去十六七歲,穿著一身滾紫邊的白色漢服,她長長的黑髮用兩朵紫色的蝴蝶結紮成雙馬尾,額前梳著剛好至細眉的齊劉海,皮膚白皙,長相甜美,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是十分討喜的長相。        


    在這個建築風格與大慶十分相似的交易市場上,見到一個衣著古典的少女,穆長生不由感到幾分親切。拉著他的小姑娘面上十分焦急,不時東張西望,小聲對穆長生道:“我是伊水湄,陸爺爺讓我來接你們的,現在先跟我走。等一下那些人就來了!”        


    那些人?哪些人?穆長生露出幾分疑惑,他回頭看了一眼應天,對方正將那幾個人踩在腳下,看上去十分痛快。        


    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就算有,他也能解決。這樣想著,穆長生就跟著自稱伊水湄的女孩走了。        


    伊水湄拉著他擠開圍觀的人群,躲進一間十分不起眼的小店裡,隨後透過鏤空雕花的橡木窗戶,望向外面。        


    這個時候應天已經發現穆長生不見了,正滿臉著急地滿街找。然而他沒找多久,就被一隊穿著統一白色衛衣長褲,胸前戴著藍色徽章的人圍住了。        


    伊水湄趴在窗臺邊,指著那隊白衣人小聲道:“那是巡邏隊,只要一發現有人打架鬥毆,情節比較嚴重的,就會被他們帶走。”她鼓了鼓自己的小圓臉,有些氣惱地想,人都打趴下去好幾個了,這情節真有點嚴重了,怎麼辦呢?        


    穆長生眉心一蹙,“帶走?審訊?”        


    “對,就是審訊。”伊水湄十分無奈,“那個周明有個厲害的爸爸,他現在被打成這樣,他爸爸肯定不會放過應天的,怎麼辦呢?”伊水湄急的團團轉。好不容易陸爺爺給她介紹了兩個看起來十分靠譜的夥伴!        


    “現在的情況,明顯是周明有錯在先。”穆長生道。        


    “是這樣沒錯,可是巡邏隊的人不管誰對誰錯,只要打了人就會被帶走。”伊水湄道。所以她才拉著穆長生躲起來啊,一個人被帶走總比兩個人被帶走好吧,這可不是尋常人去派出所做筆錄,進了監察司可是會被扣分的。        


    “不會的,錯不在應天,巡邏隊的人不會帶走他。”穆長生淡淡道。        


    伊水湄想說不可能,可是下一刻,就見到那些圍住應天的人問了應天幾句,接著就沒再管他了,而是把趴在一起的周明等人帶走了。伊水湄瞪大眼睛,巡邏隊的人什麼時候公正到這個地步了?就算周明他老爸不從中作梗,巡邏隊的人也會把應天帶走去問個話吧!        


    伊水湄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穆長生卻拉開門,招招手讓應天過來。        


    應天正站在接到中央,他臉上的焦急還未褪去,忽然見到穆長生拉開門朝他招手,嘴角下意識就勾起,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快步朝著穆長生走過去,抬頭看了眼店招,問站在店鋪裡的穆長生道:“沐歌,這是哪兒啊?”        


    沒等穆長生回應,蹲在穆長生身邊的伊水湄就站了起來,對著應天露出一個笑容,“你好我叫伊水湄,你就是應天吧!”        


    應天看著緊緊挨在穆長生身邊的女孩,上揚的嘴角就垂了下去,看上去有點不高興。        


    穆長生看著兩人,道:“進來說話吧!”而後率先往裡走。        


    這間店面不算大,店招上寫著“異常圍剿社”幾個字,裡面和外面都是滿滿的復古裝扮。鏤空雕花的深色豫木大門一推開,懸掛在店內的銅質風鈴就發出了清脆的叮噹聲。        


    左右兩面各開了兩扇雕花大窗,窗下擺著兩隻圓形黑色高腳木凳,兩盆蘭花擺在木凳上,迎著窗外而來的陽光舒展開枝葉。        


    繪著古裝美人的宮燈從屋頂懸掛而下,即使是在白天也能發出十分明顯卻柔和的光芒。        


    牆上掛著幾幅山水字畫,多寶架上擺著十幾件瓷瓶玉器擺件……古色古香的佈置能讓每個走進這每個走進這間店的人產生時空穿越的錯覺,連人的心情也在這仿佛散發著墨香的地方漸漸平靜下來……        


  ☆、第33        


三人在木桌前坐下,伊水湄立刻給兩人倒了茶,纖長的手指在氤氳的茶煙中顯得十分秀美,她有些歉意地對應天道:“不好意思啊應天,剛才是我把長生哥拉到店裡躲起來的,害你那麼著急。”        


    應天聞言皺著眉,很不高興,卻聽伊水湄急急解釋道:“可我也是沒辦法啊,要不是把長生哥拉進店裡躲起來,他現在可能就會被巡邏隊的人帶走了!”        


    涉及到穆長生,應天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卻還是不高興,他道:“那個巡邏隊是是什麼人?”        


    伊水湄開始解釋,“交易市場裡的覺醒者太多了,人多了矛盾就多,為了避免大家用各種能力破壞交易市場的秩序,陸爺爺就設立了巡邏隊,只要有人在這裡鬧事或者打架,就會抓起來關幾天,不但如此,還會扣分!”        


    穆長生道:“扣分?”        


    “恩!”伊水湄點頭道:“完成每一個同盟發佈的任務就能得到一定的積分,如果剛開始就被扣分的話是要多做任務補回來的,多吃虧啊!”        


    “那要是有人拼著被扣分的危險也要把人狠狠打一頓出氣呢?”應天道:“要是誰得罪了我,管他扣不扣分,先把人打了再說!”        


    “額。”聽著應天豪邁的發言,伊水湄呐呐道:“沒有誰會這麼傻吧,得不償失啊,可以出了交易市場再打啊!”        


    應天:……        


    這丫頭竟然敢說他傻!        


    見應天眼神不善,伊水湄聰明地開始轉移話題了,“雖然我們現在都已經知道各自的名字了,但是我還是覺得得慎重介紹一下比較好。陸爺爺應該跟你們說過我了吧!我叫伊水湄,是這家名為‘異常圍剿社’的狩獵小店的老闆。”說道狩獵店這幾個字,伊水湄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你們別看這家店又小又沒什麼人,其實是因為它是剛剛建立的,以後肯定會有很多厲害的夥伴,將來肯定會成為全國知名的狩獵集團!你們現在加入,以後就是這家未來大集團的元老了!”        


    看著伊水湄信心十足的樣子,應天看了穆長生一眼,發言道:“狩獵?上山打老虎。”        


    正優雅地抿著茶的伊水湄險些被一口茶水嗆死,她狠狠咳嗽了兩下,眼睛紅紅地看向應天,“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什麼是狩獵?”        


    應天戲謔道:“難道不是打老虎而是打怪獸?”        


    伊水湄:“……”        


    她有些無奈地扶額,一抬手,寬大的袖擺就滑了下去,露出手臂上畫得亂七八糟的符紋,她的動作停滯了一下,立刻把袖子拉好,見到穆長生和應天沒有露出異樣的神色,才松了口氣,道:“看來你們兩個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了。那我只好跟你們講講狩獵的事情了。簡單地說,這個世界上有覺醒者,自然就有各種靈物、妖物、魔物還有鬼物!”        


    穆長生眉梢一挑,很巧,大慶也有這些東西。        


    應天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這個我們知道,講重點!”        


    應天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麼,所謂靈物,就是各種生出靈智的寶物,妖物就是各種能化成人形的妖怪,魔物是害人的東西,他們殘忍又血腥,至於鬼物,當然就是人死後怨氣凝聚出來的。        


    伊水湄道:“靈界內部有許多由覺醒者組成的狩獵團隊,獵的就算四種非人類中為禍一方的傢伙。”        


    “我只想問,我們的工作就是狩獵這些害人的東西嗎?獵到後怎麼辦?封印?消滅?工錢怎麼算?按時間算還是按次數算?多長時間結算一次?還是都累積起來最後統一換成煉器材料?如果狩獵的對象十分厲害難以對付,是不是得看情況漲工資?”        


    應天一下子就把最緊要的問題問出來了,穆長生看了他一眼,對方立刻沖他露出一個邀功的笑容。        


    “我也是這個意思。”穆長生頷首道。        


    面對兩個還沒開始工作,不知能力如何,就開始計較工錢的純新人,伊水湄嘴角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她不敢置信道:“都已經覺醒了特殊能力了,難道你們不想替天行道,拯救許許多多被非人類禍害的同胞嗎?難道你們不想探尋更多關於靈界、關於覺醒者、關於能力的運用等等奧秘嗎?竟然本末倒置去計較那一點點工錢?”        


    聽著這小姑娘大義凜然的話語,應天側頭去看坐在他身旁的穆長生,“沐歌,你想做拯救人類的超級英雄嗎?”        


    穆長生搖頭,他只想儘快做夠十個任務去換取他想要的東西。        


    “那好吧!”伊水湄看上去無奈又遺憾。她沒有告訴穆長生和應天的是,其實她自己也只是一個新人,不過因為家世的關係,接觸到靈界的時間比較早,所以知道不少事情。今年覺醒的新人不少,而且大多能力強悍,相比起來,伊水湄成了最弱的一個,這個時間點,許多新人都找陸爺爺做好了自己的法器,組隊歷練去了,只有她一直找不到隊友,要是穆長生和應天不肯跟她組隊,她就只能一個人了/(tot)/~~        


    “除了換取法器材料的任務,有沒有什麼來錢快的任務?”穆長生問。        


    “有!”伊水湄點頭道:“也有許多賺錢的任務,就是幫那些有錢的普通人驅驅邪祟什麼的,一個任務獎勵一千塊錢。”        


    一千塊?穆長生心道,有點少。不過以他的能力來說,應該很快就能攢下不少,到時候把榮成替他買衣服的錢還了。        


    伊水湄見穆長生垂眸不語,還以為他嫌少,連忙道“你別灰心啊,其實一千塊錢挺多了。那些普通人一個月才四五千塊呐!”        


    幾人邊走邊說,此時已經離開了交易市場,來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而且做這個來錢快,那些有錢人出手多大方啊,我們完全可以多要點,不要灰心啊!”        


    “恩。”穆長生淡淡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件事,側頭看向應天,“家裡一天的菜錢是多少?”        


    應天露出為難的神色,“沐歌要我說實話還是假話?”        


    “你說呢?”穆長生看著他。        


    應天小聲道,“平均一天一千吧!”應天沒有解釋的是,為了照顧穆長生的身體,他購買的食材都是最新鮮最好的,而且g市還是首都,消費高,有時還購買一些純天然補品,均攤下來一天將近兩千。        


    穆長生聞言微微皺眉,也就是說他兩天就吃掉了將近普通人一個月的工錢,而一次任務還不夠他一天的花費。        


    “以後還是省一點吧。”穆長生輕聲對應天道。穆家主重建穆家之前也不是沒過過苦日子,有的享受固然好,條件達不到也無所謂。        


    聞言應天露出錯愕的神色,他立刻道:“其實我還有很多存款,完全可以支撐家用。”關鍵是沒有那種頂好的食材哪裡能體現出他精湛的廚藝?        


    “一天一千,一個月就是三萬,你哪來那麼多錢?”應天自稱無處可去,也沒有工作,錢卻一直用不完,就算穆長生不去懷疑,他自己難道不覺得違和嗎?        


    應天:“我是廚師啊,做菜很棒的那種!沒有錢了就去找個酒店幹上一段時間,就有錢了。”應天特別強調了自己做菜好。        


    穆家主覺得自己被打擊到了。        


    不過那種感覺只是一瞬間,穆長生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自怨自艾或者是沉溺往昔上。他問伊水湄,“這次我們的任務目標是誰?”        


    伊水湄看向穆長生,正午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灑在他的臉上,把那張俊逸溫雅的臉照得散發出瑩瑩的光,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裡卻透出淡定從容的光,她的心砰砰直跳,立刻從袖袋裡抽出手機,“你等等,我現在找出來給你們看看。”        


    手指觸動螢幕點開一個論壇,她把手機螢幕湊到穆長生那裡給他看,“我們是新人,可以先接一個幫普通人驅邪的任務練練手。同盟發佈的任務只有在這個論壇才能接到。這個論壇只有覺醒者才能進去,等陸爺爺把你們的資料在同盟裡備案好,你就能領到一個驗證碼,有了驗證碼就能註冊一個帳號,除了這個論壇,還有很多企鵝群、微信群,許多同盟裡的大人物還開通了公眾微博。到時候你也可以……”伊水湄一抬頭,卻發現應天不知道什麼時候擠進了她和穆長生中間,此刻正低頭看著她的手機,伊水湄見狀有些不高興,正要開口,卻見應天手裡撐開一把大傘,把他們三人一起罩住了。        


    應天手裡舉著傘,笑著道:“今天天氣好熱,陽光太猛了,還好我帶的傘足夠大。”        


    現在應天左邊是穆長生,右邊是伊水湄,他拿著傘站在中間。        


    伊水湄原先的不滿在見到這把傘之後就消失了,甚至對應天好感大增,覺得對方真會照顧人,剛剛是自己誤會她了,然而三人走出一段路之後,伊水湄漸漸發現,她被曬到的地方越來越多,她有些疑惑地看過去,發現應天正殷勤地遞給穆長生一瓶水,他手上的大傘,完全向著穆長生傾斜了過去。        


    伊水湄:……        


    這年頭,連基佬都這麼囂張了嗎?        


  ☆、第34        


“論壇上給出的任務內容是道徐麗麗家裡替她祛除邪祟,完成後隊伍內每個人可以得到一個貢獻點。”        


    伊水湄一邊刷論壇,一邊對慕長生和應天道:“你們兩個的能力是什麼啊?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得先買齊道具。”        


    “道具?”應天疑惑道。        


    “咦?陸爺爺沒跟你們說嗎?”伊水湄奇怪道:“像這樣的任務物件一般都是普通人,我們不能直接施展能力,而是要用其他東西掩飾,比如把佛教道教豎在前面當擋箭牌。”        


    應天道:“那要是讓佛教和道教那些人知道了怎麼辦?”        


    伊水湄:“知道就知道啊,咱們做好事,好名聲卻留給他們,那些人還得感激咱們呢!”        


    穆長生:“佛教和道教沒有覺醒者?”        


    伊水湄搖頭道:“沒有,但是他們也有修者,只不過跟咱們不一樣,我們的能力是天生的,時間一到就覺醒了,他們得從小修煉,還得有慧根有悟性。從很多年前起,和諧同盟就一直在爭論到底是從小修煉獲得力量強,還是覺醒者強。許多前輩說力量還是自己修煉出來的靠譜,但也有人認為覺醒者生來高貴,血脈中有源自上古的神秘力量,所以是覺醒者強,每年交易市場的大廣場上都會舉行比賽,但是有時候是覺醒者贏,有時候是道教的那些傢伙贏,誰也說不過誰。”        


    “這麼說來,佛教沒有參加修者間的比賽?”穆長生問。        


    “是的,因為佛教是從印度那邊傳過來的,不是我們華夏的,所以一直不被那些老傢伙們承認。其實我覺得,現在國內的佛教人士也有很多是華民啊,而且佛教紮根華夏這麼多年了,完全不用分得那麼清楚啊!”        


    “那可不一定。”應天開口道:“宗教那些傢伙最擅長洗腦了,尤其是佛教,小心哪天他們就忽悠你把頭髮剃了變成小尼姑!”        


    他在伊水湄馬尾上比了個剪刀的手勢,把她嚇了一跳。        


    伊水湄不滿地瞪著應天,穆長生聞言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在這雨巷擦肩行過,頃刻回首,輪回中追憶我是誰……”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三人從剛剛的氛圍中驚醒過來,伊水湄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來電顯示是“徐麗麗”。        


    她打開外放,一個有些顫抖的青年女性的聲音傳了出來,“請問是異常圍剿社的伊水湄小姐嗎?”        


    伊水湄看了穆長生和應天一眼,應道:“是我,徐小姐那邊有什麼狀況嗎?”        


    手機裡傳出徐麗麗帶著哭腔的顫抖聲音,“它……它又來了,你快來幫幫我快來幫幫我!”        


    “徐小姐你不用怕,你有按我之前說的做嗎?”        


    “我有啊,我把所有窗簾都拉開了,它,它站在櫃子後面一直盯著我嗚嗚嗚……你快過來。”電話裡的聲音一邊說一邊哭,顯然十分恐懼無助。        


    伊水湄的聲音突然變得又輕又柔,安撫道:“徐小姐不要怕,它還沒那個能力傷到你,你冷靜一點,我們已經在路上了,二十分鐘後就能到,我還帶了兩位師兄,他們肯定能幫你!”        


    也許是伊水湄說的會多帶兩位師兄給了徐小姐勇氣,手機對面的聲音稍稍平靜了下來,卻還是帶著些微顫抖,“那好,你們一定快點!”        


    伊水湄再三保證,徐麗麗才掛了電話。        


    徐麗麗是一家國企的女白領,她花光了工作以來的所有積蓄再加上父母留下的存款,才在一個高級社區裡買下了一套二手房。然而賣房的屋主沒有告訴她,這間房子不乾淨,等到徐麗麗住進來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剛剛買房時的喜悅以及對未來的期許全都被恐懼和無助打破,自從住進了這間房子,徐麗麗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她試過去朋友家暫住,也花錢請過一些“大師”來看,但是根本就沒有用!那個東西一直跟著她,她去哪兒都跟著!        


    直到有一天,朋友把“異常圍剿社”介紹給她,據說非常有用,已經快要被逼瘋的徐麗麗毫不猶豫地相信了,立刻聯繫了社長伊水湄,想到對方很快就會過來,徐麗麗不由松了口氣。        


    這個時候是下午一點,一天中陽光最烈的時候。徐麗麗房子裡所有窗簾都拉開了,耀眼的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將整套房子照得亮堂堂的。        


    似乎是懼怕正午炙熱的陽光,那個小鬼在櫃子的陰影處一動不動,但那雙又黑又大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徐麗麗,半天也不眨一下,忽然,它伸出兩隻枯乾的手,無視正午的陽光,朝著徐麗麗爬了過來。        


    “啊啊啊啊……”徐麗麗發出恐懼的尖叫………        


    ===============================================        


    “事情就是這樣了。”計程車上,伊水湄攤開雙手,帶著幾分無奈講完了徐麗麗的事情。        


    “聽你這麼說,那只小鬼完全沒有要傷害徐麗麗的意思?”應天道。        


    “沒錯啊,能現行還能接觸到現實物體的鬼物一般都十分厲害,如果它要傷害徐麗麗的話,徐麗麗早就不存在了,現在她還能給我打電話,說明問題不大。”        


    伊水湄一邊說著,一邊看向穆長生,見對方那雙像是用工筆勾勒出來眼睛直直地盯著窗外,不由問道:“長生哥,你在看什麼呢?”        


    穆長生:“外面那家店。”        


    伊水湄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這個時候剛好遇到紅燈,計程車停了下來,從車窗往外看,一家招牌上寫著“兩元一件”的小店躍入眼簾。誒?伊水湄眼裡露出疑惑。        


    應天只是看了一眼,便道:“不是你說要準備偽裝道具嗎?我們可以到那裡去買。”        


    穆長生聞言眼睫動了動,片刻後道:“我覺得,以後說話應該小心一點。”        


    “什麼意思?”伊水湄眨眨眼睛。        


    應天示意她去看駕駛座的方向。        


    司機大叔正通過後視鏡,目光古怪地打量著他們。        


    伊水湄接觸到司機大叔古怪的目光,忙伸手去放在身上的符咒,“你們放心,我出來時畫了遮罩符咒,他應該聽不見我說話的。”        


    說著,她從漢服的袖袋裡摸出一張折疊成三角狀的白色符紙。        


    應天看了看那張符紙,即使被折疊起來,他依然能從那些朱紅色的線條上看出端倪,不動聲色地看了穆長生一眼,他彎起嘴角,戲謔道:“小丫頭,你該不會畫錯了吧?”        


    一聽到應天說自己畫錯了,伊水湄頓時不服氣了,她展開符紙給他看,同時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筆記”,跟符紙對照著看。        


    下一刻,她的臉色僵住了。        


    應天嗤笑,“看,果然畫錯了吧!”        


    伊水湄:“……”        


    綠燈亮起,計程車向前行駛了幾百米後停了下來,在三人下車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開走了,像是後面有什麼東西追著。        


    伊水湄見狀有些沮喪,“怎麼辦,他肯定都聽到我們說的話,要是把我們說的東西洩露出去怎麼辦?”        


    應天笑道:“放心,也許他只是把你當成了精神病患者。”        


    伊水湄:“……那我寧願他把我們說的東西當真了。”        


    幾人在兩元一件店買了點東西,就去了徐麗麗所在的公寓。        


    伊水湄率先敲門,“徐小姐在嗎?我們是異常圍剿社的。”        


    下一刻,門就開了,徐麗麗顯然是一直蹲在門口等著,見到他們三人,她暗沉的眼睛裡瞬間煥發出希望的光彩。        


    “你,你肯定就是伊水湄吧!”        


    徐麗麗猛地握住伊水湄的手,她枯瘦的手指用力極大,仿佛緊緊抓住了一片救命的浮木,掐得伊水湄手臂一陣麻痛。但是看著對方淩亂的頭髮,眼皮下濃重的青影,憔悴不堪的臉色……伊水湄忽然覺得自己為先前那種玩遊戲一般的態度感到無比愧疚,於是她沒有抽回手,而是十分堅定道:“我就是伊水湄,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那東西驅走!”        


    徐麗麗終於露出一星期以來唯一的一抹笑容,她眼眶發紅,連忙把人拉進屋,“就是那裡,它就在那裡!”徐麗麗指著客廳櫃子的方向,大聲道。        


    伊水湄連忙看過去,同時抽出準備好的幾張符咒。        


    應天眼裡流露出戒備的神色,不著痕跡地把手往穆長生的方向擋了擋。        


    穆長生聞言,也把視線投過去,然而寬敞的客廳裡窗戶大開,陽光落了滿屋,映得整個客廳格外溫暖明亮,那個刷成黑色的櫃子處,乾乾淨淨,沒有任何不該出現的東西。        


    “不是說有鬼物嗎?在哪兒呢?”應天防備了半天,結果發現什麼都沒有,一時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眉。        


    伊水湄也疑惑地看向徐麗麗。        


    自從開門之後,徐麗麗一眼也不敢往櫃子那裡看,現在聽到應天的話,她有些顫抖地把視線移了過去,卻發現糾纏了她一個星期的東西居然不見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麼,怎麼可能,之前,之前還在的啊!”        


  ☆、第35        


之前還在?穆長生一腳踏進了寬敞的客廳,頓時全身都沐浴在窗外透進來的燦爛陽光裡,他低頭看著從櫃子那裡延伸向門口的黑色粉末,問徐麗麗,“這是什麼?”        


    徐麗麗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抓著伊水湄的胳膊,生怕一鬆開那個東西又冒了出來,精神還在緊張狀態,忽然聽到一道溫和好聽的男聲,她下意識朝聲源望去,見到對方被陽光映得近乎透明卻依然俊逸風流的臉,一瞬間心跳就漏了一拍。        


    鑒於徐麗麗此刻的形象實在太糟糕,披頭散髮,衣衫淩亂的,穆長生並沒有看她,只將視線落在她的頭頂,自然也沒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只耐心等著。        


    倒是伊水湄見徐麗麗一動不動輕輕拍了她一下,徐麗麗猛然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穆長生指的是地板上的那一堆黑灰。視線落到那堆黑灰上,徐麗麗又想起之前的見到的東西,面上不由就露出驚恐的神色。        


    伊水湄立刻拿出一道靜心符貼在她身上。好在她這次拿出的符沒有出錯,被貼上靜心符的徐麗麗就跟寒冬臘月貼上了個暖寶寶一樣,身體漸漸暖了起來,心裡的恐怖和不安漸漸消退,她冷靜下來,回憶著之前的事情,有些顫抖道:“剛才,剛才那個東西就躲著陽光站在那裡,我以為有這麼大太陽,它肯定不敢過來,誰知道……誰知道它竟然爬過來了!”        


    想起之前看到的,徐麗麗露出既驚恐又奇怪的表情,“太陽那麼大,它剛剛爬過來就被太陽曬傷了,那些黑灰,就是從它身上掉下來的。當時它身上被太陽曬得滋滋滋地響,卻一點兒也不怕,就朝著我爬過來……”        


    “爬過來?”穆長生微微睜大眼睛,他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灰,陽光照射的角度雖然會隨著時間偏斜,但是剛剛過去的時間並不久,這點些微的偏斜可以忽略不計,而從客廳的櫃子到門口的這段距離充滿了陽光,如果那只鬼物是成人體型的話,他按照徐麗麗所說的爬了過來,那麼他身體的大部分應該都會暴露在陽光下,落下的黑灰絕對不止這麼一小攤。除非,那只鬼物的體型幼小……而且,它是“爬”過去的……穆長生皺起了眉。        


    他蹲下身,想要撚起一點粉末查看,旁邊突然伸出來一隻手截住了他,應天也蹲了下來,“你身體不好,不適合觸碰這些陰邪之物,讓我來吧!我陽氣強,不怕。”        


    他說著不等穆長生反應就從地上抓起了一把黑灰撚了撚。        


    伊水湄要安撫徐麗麗,沒敢離開她身邊,看到穆長生和應天查看那些明顯是鬼物留下來的東西,便問道:“怎麼樣?發現什麼?”        


    應天把手裡的東西撚了撚,又眯著眼睛觀察了半天,道:“這是只很強的鬼物。”        


    “這不是廢話嗎?能在大中午頂著陽光出現的哪個不厲害?”伊水湄翻了個白眼。        


    “可是很奇怪。”應天道:“這只鬼物,好像年紀很小。”        


    “年紀很小?”伊水湄瞪大眼睛。她知道應天指的是什麼。鬼物是人死後靠著極強的怨氣或者強烈想要留下來的意念形成的。但是小孩子沒有太強的意念,因為年紀的緣故,他們很多東西都不懂,也沒有強烈想要留下來的**,甚至連死亡是什麼意思都不明白,一個年紀幼小的鬼物就已經足夠讓人注意了,尤其是這只鬼物還很強,要說沒有外力的作用是不可能的。        


    “你確定嗎?”伊水湄還是有些懷疑,畢竟小孩子鬼物實在太少見了。        


    面對伊水湄的質疑,應天露出一個鄙視的表情,“看穿本質是我的能力。”        


    一說到覺醒的能力,伊水湄露出一個恍然的表情,立刻相信了應天的話。        


    應天見狀嘴角抽了抽,一回頭卻撞進穆長生審視的目光中,他心頭一跳,下意識露出一個笑容。        


    穆長生收回目光,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套戴上,用塑膠盒子裝了一些黑灰收起來。        


    “這裡沒有鬼物的氣息,想來它已經離開了。”穆長生起身道。        


    “那它要是再回來怎麼辦?”徐麗麗害怕道。        


    穆長生看向伊水湄,“你能給她幾張驅邪的符咒嗎?”        


    伊水湄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們是一個組的,在做任務的過程中必須每個人都有所貢獻,我用過符咒,應天看穿了那個鬼物的年紀,接下來就輪到你了。”生怕穆長生反感,她立刻補充道,“不是我非要你使用能力,而是靈界的規矩就是這樣,任務就是歷練。”        


    穆長生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粒木珠。珠子很普通,但磨得光滑,紋理清晰,算得上漂亮。        


    這次伊水湄用對了符咒,他們三人之間關於靈界和能力的談話被遮罩了,徐麗麗並沒有聽見,所以當她看到穆長生忽然掏出一顆木珠子的時候露出茫然的神色。        


    “這是開過光的法器,戴在身上,諸邪不侵。”穆長生一邊說,一邊將珠子遞給徐麗麗,目光十分守禮地落在她的頭髮上。        


    伊水湄:……        


    應天:……        


    他們看著眼前這顆半個小時前還呆在兩元店裡的木珠子,無言以對。        


    之前伊水湄說要準備道具,於是穆長生在花四塊錢買了一副手套,一小袋珠子,這一顆就是其中一個。        


    徐麗麗並不知道珠子的來歷,但也看得出這只是一顆普通的珠子,但這是一顆帥哥親手遞過來的珠子啊!        


    她立刻伸手接了過來,然而剛剛拿到手裡,徐麗麗就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麼愚蠢,因為這枚看起來很普通的珠子,一落到手裡就透出了淡金色的光,那些光芒柔和溫暖,握在手裡的感覺舒服極了。        


    這……真的是能驅邪的法器?!        


    不管是不是,反正肯定是個好東西!徐麗麗握緊了手裡的珠子,十分真摯地向穆長生道謝。這一刻,她心裡的惶惶不安終於煙消雲散……        


    在徐麗麗家周圍找了許久也找不到鬼物的蹤影,好像那只鬼物知道他們在這裡特意避開一樣,不過以應天描述的那只鬼物的年紀,它應該沒有這麼聰敏。        


    伊水湄想不明白,只好在徐麗麗門口和床頭各貼了一張護身的符咒,才跟著穆長生和應天一起離開。        


    走出徐麗麗家的社區,應天抬頭看了眼已經開始偏西但熱度不減的太陽,撐開大傘,“其實不用給徐麗麗符咒也沒事,那只鬼物一直在她面前晃卻不傷害她,估計是把她當成媽媽了。而有了沐歌給的法器,那只鬼物就只能看著,沒法再接近徐麗麗,連她身上的陽氣都吸不走,更不用擔心了。”        


    “話說那顆珠子怎麼突然就變了呢?”伊水湄腦洞大開:“難道長生哥的異能就是讓一樣東西變成法器!”難怪陸爺爺說長生哥不想要法器呢,原來是這樣啊!伊水湄瞪大眼睛,有些發懵地看著穆長生,“好、好厲害!”        


    看來陸老並沒有把他的的能力告訴伊水湄,穆長生心道,也好,他懶得再去解釋了。        


    對著穆長生的能力驚歎了一番,伊水湄立刻在論壇上按下了“任務完成”的按鈕。        


    她把手機放到穆長生面前,讓他看清了手機螢幕上的內容:“小組——異常圍剿社成員三,完成任務一次,每人獲得經驗點一。”        


    應天也湊過去看了一眼,擰著眉頭道:“就這麼容易?要是我們沒完成任務呢?還有,我記得這是一次普通任務吧,說好的一次一千塊呢?”        


    伊水湄道:“當然不會這麼容易啊,我提交任務完成之後,同盟會派人來檢查,要是有人沒有完成任務就點‘提交’,是會被很嚴厲地懲罰的,至於工錢,等同盟的人檢查完以後才會發下來。”        


    應天道:“這麼簡單就完成任務,看來要不了幾天就能湊齊材料找老頭子換法器了。”        


    “是這樣沒錯。”伊水湄頓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不滿道:“你怎麼這樣稱呼陸爺爺啊,太沒禮貌了。”        


    應天擺擺手,一邊應付伊水湄,一邊拿眼角余光注意穆長生。對方神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心裡是什麼想法。心裡一時有些挫敗,沐歌的心一如既往的硬啊,他努力這麼長時間了,完全沒有一點把他打動他的意思。難道……是缺乏特殊的契機?        


    這時,穆長生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掏出手機,亮起的螢幕上浮起榮全的名字,“榮總……榮成醒了!”        


    應天捕捉到穆長生聲音裡那點不易察覺的喜悅,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那個討人厭的傢伙這麼快就醒了。        


    “好,我現在過去看看。”穆長生道。        


         


  ☆、第36        


告別了伊水湄,穆長生和應天坐車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中心醫院這個時候不見冷清,人反而比早上更多了。穆長生一走進醫院,就聞到了那股消毒水和藥味以及其他味道混在一起的古怪氣味,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不過他並沒有打算把言靈浪費在這方面上,因此什麼都沒說,便和應天一起朝著樓梯的方向走去。        


    自從身體好一些之後,穆長生越來越注重身體的鍛煉,有體力走路的時候絕對不會去坐電梯。        


    跟醫院大廳比起來,樓梯處的人就少多了。只不過在走到第三層的時候,意外遇見了一個熟人。        


    劉三嘴裡叼著一根煙,正數著手裡的錢從四樓上走下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這時手機響了,他接通以後,立刻殷勤地喊了聲,“張哥。”        


    手機另一頭的“張哥”不知道說了什麼,劉三露出一個輕蔑惡劣的笑容,語氣憤憤,“那個老不死的,好好把錢給我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竟然還敢把錢藏起來,要不是我機靈差點就被他騙過去了……也不想想,他就我一個兒子,存再多的錢將來還不都是我的!現在給跟將來給有啥區別。脾氣又強又臭,別指望我將來養他……對對,我把他打了一頓,這老不死的,幾天不打他還以為他能管教我……那個,張哥,之前我昏迷了半個月,好多東西都……啊,我知道,您放心,肯定幫您搞定……啊?那老不死的,放心,他現在躺床上呢,能幹什麼……”        


    穆長生站在第三層的樓梯口,一字不落的將那番話全都聽了進去,越聽臉色越不好看,那一貫平淡的眼底好似累積了風暴,暗沉得令人膽寒。        


    他的身體一直不好,雖然劉醫生開的藥裡沒含多少靈氣,但他喝了劉醫生的藥之後有了些起色是事實,表面上沒什麼,心裡卻一直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將劉醫生當做恩人對待。        


    得知劉三是劉醫生的獨子後,穆長生雖然不喜這人的行為處事,卻還是用言靈讓他醒了過來,原以為經歷這番變故後他能改過自新,善待一心為他的老父親,沒想到……        


    穆長生還是高估了劉三,同時也更加深刻的認識到這個世界和大慶的不同,若是在大慶,子女無故不贍養父母就是大罪,有誰敢毆打一心為之的慈父?像劉三這樣的人,五馬分屍都不為過。        


    “沐歌,我去教訓他。”應天看著穆長生,擼起袖管就要衝上去。        


    穆長生搖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劉三已經發現了兩人。        


    關於被搜魂的事情劉三沒有任何記憶,但是穆長生這個人他還是“認識”的,見到他,劉三就反射性地冷冷哼了一聲,腔調古怪道:“喲,沒想到這麼巧,在這兒遇到你小子?”語氣中不乏輕蔑之意。        


    聽了這話,穆長生沒多大反應,應天眼裡卻竄上了兩叢怒火,不等劉三接著說下一句,一拳頭上去,劉三被打得倒退十幾步,鼻管裡淌下兩道鮮紅的血。        


    劉三被這一拳打得暈頭轉向,好半晌才緩過神來,他捂著劇痛的鼻子,怒火上頭,想也不想就舉起拳頭朝著應天沖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被虐打!        


    這道樓梯是醫院裡最偏僻的一條,穆長生選擇這裡就是因為走這條樓梯的人少,十分清靜。        


    因此應天單方面揍劉三的動靜才沒有人發現。不過應天仍然十分小心,他力氣又大,一把拽住劉三就在他嘴裡賽了一大團紙巾。劉三在醫院躺了半個月,身虛體乏,根本沒有反抗力,被塞進嘴裡的紙巾甚至沒有機會拿出來,就被應天按住一通猛揍。        


    等到應天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穆長生走上前時,發現躺在地上的劉三鼻青臉腫,衣服下的地方不用看,肯定也是青青紫紫,傷得不輕。        


    說到底,劉三不過是個小混混,他跟著的叫張哥的混混上頭還有一個老大,那個老大跟季家有點拐了不知多少個彎的親戚關係,這一幫人就經常借著季家的名頭到處招惹是非,也因著扯著季家這張大旗,劉三才能次次完好地從派出所出來。        


    劉三這人向來欺軟怕硬,見到跟應天一夥兒的穆長生走過來,連忙害怕地捂住了頭,嘴巴裡的紙巾還沒拿出來,只能嗚嗚嗚地求饒。        


    穆長生一眼掃過他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和耳朵上密密麻麻的耳釘,皺起了眉。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穆長生低頭看著劉三,緩緩道:“你染髮穿耳,傷的不是你自己的身體,是你父母的血與肉,是為不孝!”        


    劉三心道我自己的身體愛咋折騰就咋折騰,跟孝不孝有什麼關係?然而應天在一旁虎視眈眈,身上痛得要命,他不敢拿出紙巾更不可能開口。        


    “仁之實,事親是也。”穆長生說完這句,頓了頓,又道:“險些忘了,跟你這種人說這些有什麼用?”        


    劉三:什麼叫做我這種人?老子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你這種小白臉有什麼資格說我?        


    劉三的腹誹穆長生自然是聽不見的,不過這完全妨礙不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盯著倒在地上呻|吟的劉三,穆長生平素溫和平淡的雙眸漸漸染上幽暗的色澤,“從此刻開始,你若敢道你父親一句不是,就要受萬蟻噬心之苦;你若敢打你父親一下,就要承受百倍他受到的苦楚;你若是違背他的意思……”穆長生忽然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眼睛裡卻沒有半點溫度,“那你就下地獄去吧!”        


    不久之後,兩人再次相遇的時候,劉三已經變成了一個遵紀守法,孝順父親、友愛鄰里的好青年好大夫了,當然,那是後話。此刻的劉三根本就沒把穆長生的話放在心上,還當穆長生是在威脅他,他表面上躺在地上瑟瑟發抖,心裡卻不停地發出惡毒的詛咒,決心總有一天要報復回來。        


    穆長生聽不見劉三心裡的咒駡,卻不代表他看不見他怨毒的眼神,不過就算劉三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也跟他沒什麼關係。        


    最後一個字落下,他轉身,一步一步踏著樓梯往上走,再沒回頭看過一眼。        


    應天依舊背著他那個黑色雙肩包,腳步輕快地跟了上來。穆長生看他一眼,“你剛才為什麼要出手打他?”        


    應天反而奇怪了,“沐歌不是很想打他一頓嗎?”他都看到穆長生眼裡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厭惡了。        


    穆長生無言以對,不可否認,他剛剛確實像教訓劉三一頓,但是心裡想跟付諸行動完全是兩回事。        


    可是應天很快就察覺到了他的意思,並將他懶於親自動手的事情付諸行動。很多次都一樣,無論是生活上的小細節還是其他的事情,不用說不用問,他就能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麼,這種感覺……應天他究竟有多瞭解自己?穆長生眉心擰了一下又鬆開……        


    榮成的病房裡此刻已經圍了不少人,有的是他帶過的藝人,有的是相熟的同事和同學……他大哥榮全正坐在他病床邊,低著頭不知道在和他說什麼。        


    果籃和鮮花擺滿了病房,兩手空空進來的穆長生和應天立刻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除了榮總和榮成,其他人都以為穆長生是慕長風,紛紛對這位據說傍上季公子這條金大腿的十八線小藝人打招呼,態度十分熱情。        


    穆長生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點了點,並不多話。自從他代替長風拍了那條廣告之後,宏藝娛樂裡以為“他”要被雪藏的人紛紛改了態度,不少人主動打電話過來問候他的“病情”。        


    藝人是弟弟的事業,他現在暫時頂著他的身份,就要幫他把人際關係守好,因此面對這些或真或假的關心,他都耐下心來一一周旋。但若要他一一記下這些人並付出多大的熱情,就不可能了。        


    榮成見穆長生進來,本來還有些倦怠的眼神霎時一亮,他跟穆長生打了個招呼,就側頭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榮總立刻就領會到弟弟的意思,他起身離開病房,順便把其他人也打發了出去。本來有些擁擠的病房立刻空了下來,只剩下穆長生、應天和榮成三人。        


    穆長生在病床旁坐下,看著榮成依舊十分蒼白的臉,沉聲道:“怎麼回事?我記得你開車的技術很好。”這次事故的調查結果是榮成疲勞駕車,將油門當成刹車踩了下去才釀成車禍,但穆長生知道榮成開車的時候一直很小心,要是真累了絕不會自己開車,更不會犯這種錯誤。        


    聽了這話,榮成無奈苦笑,“算是意外吧!”        


    穆長生:“算是?”        


    榮成看了應天一眼,那意思很明顯。        


    這是要趕他出去?應天冷冷一笑,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無論榮成什麼時候看,從哪個角度看,應天的長相都屬於完美無缺的那一種,然而被他這麼一瞪,榮成心驚肉跳,臉色更白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兇悍的猛獸。        


    注意到這一幕,穆長生眉心微蹙,正要開口,卻聽見應天道:“沐歌,榮哥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跟你說,要不我先出去吧?”應天面對著穆長生說出這話的時候,神色再溫和不過,嘴角還帶著微微的笑,再乖巧不過,完全沒有剛剛瞪榮成那一眼的兇悍勁兒。        


    榮成見狀不等穆長生開口,連忙道:“沒事沒事,我要說的也不是什麼**機密,而且應天也不算外人,聽一聽也沒什麼,說不定還能給我點意見,哈哈……”榮成乾笑著,心裡犯嘀咕,應天這傢伙不知道什麼來歷,乖巧的時候跟個小太陽一樣讓人暖暖的,穆長生一個沒注意他就兇相畢露,他可不想得罪他。        


    “實話跟你們說吧!這次的事故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榮成歎了口氣,道:“我確實把油門當成刹車踩了,但是不是因為疲勞駕車,而是因為……我見到鬼了……”        


  ☆、第37        


“鬼?”穆長生想起那個衣著大膽,頭髮淩亂,一直圍著榮成轉悠的女鬼。“是那東西害你?”當初他沒提醒榮成,一是榮成看不見,二是那鬼沒有一點要害他的意思。沒想到……        


    “也不算。”榮成心裡毛毛的,他看了周圍一眼,病房裡乾乾淨淨,什麼不該有的東西都沒有。他松了口氣,想到醒來到現在都沒有見到那個女人,心裡鬆快了不少,說話更俐落了。        


    “你還記得你去L&A公司拍廣告的那天發生了什麼嗎?”榮成問穆長生。        


    穆長生點頭。        


    榮成接著道:“那天我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東西拉了好久的肚子,出來以後就發現你被季公子帶走了。”想起那天拉肚子的慘狀,榮成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我在季公子的專屬電梯那裡等了好久,不見你出來,卻看到身邊多了個女人。”        


    “是那個鬼?”應天道。        


    “沒錯。”榮成應道:“一開始我也沒反應過來她是那東西,見到她頭髮淩亂,身上的紅裙子被人撕爛,以為她被人欺負了,正想問一問,結果眼睛一眨對方就消失了。”        


    紅裙子被人撕爛?這個世界的女子穿著頗為大膽,也有的衣服設計得破破爛爛,美名曰時尚。穆長生原本以為她本來的穿著就是如此,卻沒想到對方生前可能遭遇了不幸。        


    榮成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我當時以為只是幻覺,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我時不時就能看見她,經常是突然出現突然消失,可是到後來,我卻能清楚地看到她怎麼穿過那些建築走到我面前,還能聽到她說話。有時候半夜突然醒來就看到她坐在我床頭,差點沒把我嚇死。她一直在我面前講話,我哪裡敢聽啊!便一直假裝看不見她。直到前天,我實在受不了了,就開車去公寓找你,結果她突然從外面鑽進車裡,我嚇了一跳,就踩錯油門了。”        


    原來是這樣。看著榮成後怕的樣子,穆長生眼裡劃過一絲異色,“在那個女人之前,你有沒有見過其他鬼物?”        


    “沒有。”榮成搖頭,“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我竟然能看見那東西。”        


    穆長生道:“除了那個女人,你還見過其他的鬼物麼?”        


    榮成回憶了一下,“好像……有,一開始,那個女人時隱時現的時候,我沒有看見其他的東西,可是等我時時都能見到那個女人以後,每到夜晚,我總能看見一些緩慢飄過去的灰白影子。”        


    這是……覺醒能力了?穆長生微微垂眸,第一次使用靈識去細細感應榮成身上的能量,在大慶的時候,貴族一旦年滿十歲,就能檢測出身體內大概的靈力波動,以估量未來會覺醒的方向以及成就。用自身力量去感應其他人體內的靈力波動自然無法像專用的法器那樣精准,但成年人體內的力量波動不是孩童能比的,而穆長生要做的,也不是精准地探出榮成的覺醒方向,他只要知道個大概就可以了。        


    閉上眼睛,穆長生的精神識海內映出榮成體內一團小小的靈光。出乎意料的,這團靈光微弱得像是即將熄滅的火苗,力量強度連普通貴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看著不像是剛剛覺醒,倒像是……被人用天材地寶強行催化出來的偽貴族。        


    “你第一次看見鬼物之前,腹瀉良久?”穆長生問。        


    “沒錯,是這樣。”榮成點點頭。        


    “那一天你吃了什麼特別的東西?”穆長生問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榮成身上,因此沒有注意到身旁應天忽然攥緊的拳頭。        


    “也沒吃什麼特別的啊……”榮成仔細想了想,忽然瞪大眼睛,“等等,拉完肚子之後就見到鬼了,難道我吃了那什麼,傳說中洗筋伐髓的神物?”網路小說不都是這樣寫的嗎,吃完以後拉肚子,拉完就有特異功能了。想到這個,心頭激蕩,榮成興奮道:“那我是不是快要覺醒超能力了?”        


    穆長生頓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榮成實話,“如果說看見鬼物算是超能力的話,那恭喜你覺醒了。”        


    “然後呢?”榮成的心高高提起,“還有呢?除了能看見鬼就沒別的了?”        


    穆長生搖頭。        


    榮成高高提起的心又掉了下去,心中一片失落,穆長生不是長風,他不會故作嚴肅地跟自己開玩笑,也就是說自己除了有了陰陽眼就沒有其他了,那有什麼意思?每天被一群晃來晃去的鬼影嚇得睡不著?        


    榮成面上的失望太過明顯,穆長生無需細想就明白他在擔心什麼,索性對方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偽貴族,不如再推他一把,也省得以後像現在這樣險些被鬼物折騰得沒了性命。“如果有一個選擇的機會,你最想擁有什麼能力?”        


    穆長生十歲那年,家族被滅,除了他無一人生還,身體孱弱的他憑什麼在短短幾年內重建穆家,又憑什麼令大慶所有世家忌憚?就憑著這言靈術,他能源源不斷地製造新的貴族,即使這種人為造就的貴族一生都再不會提升的空間,誕下的子嗣也無法繼承他們的能力。        


    聽著穆長生的話,榮成愣住了。如果是別人在他面前說出這句話榮成一定會以為對方只是問著玩,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但被穆長生一臉嚴肅地問著,榮成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看過的網路小說,年少時他也曾異想天開過,幻想著要是哪一天擁有了異能要如何如何,可是越到後來他越覺得比起異能來,還是華夏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更讓人憧憬,比起時不時就會乾涸還需要靠能量石來補充的異能,果然還是有內力在身,能飛簷走壁的大俠更讓人羡慕啊!        


    於是榮成就把自己的幻想中以及各種武俠小說中的大俠說了一遍。        


    穆長生:……        


    如果說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是貴族最基本的能力,那麼使靈力在體內按照規定好的路線流轉不息從而增強體質、外放傷敵,就是每個貴族覺醒後都能具備的能力,榮成口中的武林高手,應該就是那些最普通的覺醒者在普通人眼中留下的痕跡。        


    真正強大的貴族,不僅擁有榮成口中的武林高手的本事,自身覺醒的特殊能力更強大數倍。        


    不過在這樣平和的世界裡,以榮成的性子,太強的能力對他而言反而不是好事。        


    “明天你一早醒過來,就會變成你說的武林高手。”穆長生神色淡淡道。        


    榮成:……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穆長生言靈的能力,聽到這話頓時有種十分荒謬的感覺,一會兒糾結穆長生穿越者的身份,也許他就是那種武林高手,然後給他灌頂他自己也變高手了,一會兒又覺得穆長生開玩笑的樣子太認真了……簡直頭都大了。        


    穆長生卻不管他心裡的糾結,離開前道:“如果那個女鬼再來找你,你不用再裝作看不見了,既然她沒有要害你的意思,你不妨聽聽她徘徊在你身邊是要做什麼。她死於非命,也許是想請你幫她報仇。”        


    榮成:……        


    他一想起那個女鬼就忍不住打寒顫,而且,他根本不認識她!為什麼不去找別人啊啊啊啊!難道她知道自己能看見她?榮成想起那女鬼一直在他面前說話的情景,雖然他一直不敢聽,但耳朵長在那兒,就是他一直戴耳塞也有取下來的時候,他聽見過那女鬼叫他名字,分明是認識他的。        


    榮成回想起那個女鬼被頭髮遮掩了大半依然能看出秀麗嫵媚的臉,喃喃道:“難道是哪個小藝人?”        


    在榮成糾結女鬼到底是什麼身份的時候,穆長生和應天已經離開了醫院。回到公寓的時候,天剛剛擦黑。        


    伊水湄發來短信,告知他們明天古玩街集合,繼續賺錢賺經驗!穆長生沒有異議,回復過後就放下手機。        


    今天事情有些多,應天還沒來得及買菜,回到公寓後就匆匆出去了。少了另一個人似乎總也停不下來的閒話,還有他做事時不輕不重的聲響,這間不大的公寓一下子顯得十分寂寥而空曠。        


    這種空寂的感覺來得莫名其妙且讓人心生不安,穆長生在沙發上坐下,搖頭甩開那種令他不安的感覺,從褲子的口袋裡取出一隻圓形的小塑膠盒。        


    透明的塑膠盒裡裝著的正是今天從徐麗麗家裡帶出來的有點黑色粉末。鬼物身上被陽光炙烤後脫落的東西沒過多久就會消失,只有用特定的容器才能保存下來,如果讓其他覺醒者或者某些道士見到穆長生用一隻塑膠盒子來裝,估計要驚掉下巴,懷疑這是個偽裝成塑膠盒子的寶物。        


    穆長生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有些蒼白的唇動了動,吐出一句話,“告訴我,你主人的下落。”        


  ☆、第38        


透明塑膠盒子裡的黑色粉末原本是以十分散亂的狀態躺在盒子裡的,但是當穆長生這句話落下的時候,那些靜止在盒子裡粉末像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主導著,緩緩變成了一支指向右邊的箭頭。        


    穆長生看著箭頭所指的方向,一步步走出了公寓……        


    夜幕漸漸降臨,次第亮起的霓虹燈在夜幕下光華璀璨,即使是進貢給大慶皇族的頂級夜明珠也絕對不會有這樣明亮的光澤。        


    吸收了劉三的記憶,再加上這些日子的學習,穆長生弄清了原理,自然不會再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些燈發出的光始終十分刺眼。習慣了家鄉夜裡柔和溫暖的光線,再看這些,穆長生的眼睛便有些受不了。        


    尤其這裡的夜沒有家鄉靜謐安詳的美,而是充滿了欲|望覺醒的熱烈和糜爛。        


    他的目光在那些眼前耀眼的燈牌霓虹上掠過,逕自朝著箭頭所指的方向前進。        


    穆長生要找到徐麗麗家裡的那只鬼物。白天他們一行人到徐麗麗家裡的時候,那只鬼物便消失了,伊水湄不明所以,穆長生卻知道是自己的原因。        


    即使身體孱弱,他身上也流淌著穆家的血,這種來源於血脈的神秘氣息被掩藏在孱弱的體表下,尋常貴族根本察覺不到,但是鬼物、妖物和魔物等非人類的感官遠比人類出色,即使是尋常鬼物感覺不到的東西,也能被他們窺見一二,從血脈中帶來的神秘氣息使得穆長生即使在艱難的時候,也沒有任何魔物能輕易近身,更何況是遠遠遜色於魔物的鬼物。        


    那只鬼物,應該是在徐麗麗開門前嗅到了他的氣息,所以才退走的,或者說是被嚇走的。畢竟應天說過那只鬼物的年紀很小,想起應天,剛剛那種令他不安的感覺又湧了上來,穆長生眉心微微蹙起,撫了撫心口,再一次將注意力放到左手裡的塑膠盒子裡。        


    他小心地按照箭頭所指的方向走。        


    以前他從來不會在意鬼物的問題,可是今天那只不見蹤影的小鬼物實在讓他很在意。一般的小孩子,就算是變成鬼物留下來,也不可能在大白天頂著太陽出現。        


    徐麗麗家離他所住的公寓並不算近,走出社區,穆長生招來一輛計程車,報了徐麗麗社區的名字。        


    這段時間的經歷,總算讓穆家主記得出門要帶錢了。        


    一路上,司機開往的方向一直與黑灰箭頭的指向一致,然而還沒到徐麗麗住的社區,箭頭就突然向左側偏斜,穆長生倒是不意外,他用言靈將那顆普通的珠子變成了驅邪法器,那只鬼物現在沒法靠近徐麗麗,自然有可能離開。        


    他在半路上下了車,半個小時後來到一座免費開放的小公園。        


    借著公園裡路燈的光線,他一眼就望見了五十米外的那只鬼物,饒是穆長生見多識廣,這一幕依舊讓他心頭震動,怒火叢生。        


    這一路過來,穆長生有過諸多猜想,但等真正見到的時候,他才知道他的想像力有多匱乏,因為這只鬼物的,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幼小,淒涼。        


    他看上去還不到兩歲,其他幼童在這個年紀大多被養的白白胖胖、玉雪可愛,眼前這個孩子卻瘦骨嶙峋、膚色蠟黃。        


    他身上已經看不出哪裡有肉了,整個身體就像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因為身體太瘦太小,他的腦袋看上去便大得出奇,身上頭上有許多被陽光燒灼過的痕跡,最嚴重的甚至已經露出骨頭。        


    但這孩子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他撲在路邊一隻翻倒的垃圾桶上,雞爪一樣的小手在垃圾桶裡翻來翻去,有的是別人扔掉的壞麵包,有的是果皮,有的是裝在塑膠袋裡的剩湯剩菜……這都還算是好的,還有的是一些樹葉草根甚至是死掉的蟲子,他都毫不在意地往嘴裡塞……        


    他的動作非常快,那些東西只要能入口的,他幾乎沒有嚼幾下就囫圇吞下去,似乎再晚一點他就會被餓死……        


    他確實是被餓死的。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穆長生雖然嫌棄這裡空氣不好,靈氣稀薄,但是平心而論,這個世界遠比大慶要和平富饒,就算是最底層的平民,只要肯工作,都能吃得飽穿得暖。即使是最弱小的孤兒也能有一片安身之地。在這樣的世界裡,竟然還會有人餓死,這在穆長生眼裡幾乎是不可想像的,而且看這孩子的樣子,他顯然是長期處在饑餓的折磨下。        


    他的父母呢?難道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管麼?        


    鬼物即使能實體化,能觸碰到陽間的東西,也絕不可能從這些東西裡面得到營養,那是活人才能享受的權利。        


    小小的鬼物塞下許多東西以後,他的肚子很快就鼓了起來,但沒過一會兒又扁了下去。那些被他吃下去的東西,已經全都消失了。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小的孩子看著迅速扁下去的肚子,可怕的饑餓感又一次強烈地席捲而來,他茫然地翻了翻垃圾桶,再也翻不到一點能入口的東西,便停下來,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這一轉頭,就看見了不遠處靜靜看著他的穆長生。        


    穆長生這才看清楚他的正臉,瘦的只剩下皮的孩子自然一點都不可愛,甚至有幾分可怖,但是穆長生能想像得出,若是這張臉胖起來,這就會是一個可愛討喜的孩子。他死的時候還是懵懵懂懂的幼童,凹陷的眼眶裡盛著兩隻清澈天真的眼睛,沒有半分對死亡和人世的怨恨。        


    見到穆長生,小孩面上露出恐懼,他兩手撐在垃圾桶上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轉身就走,也許死前他剛剛學會走路,並不快也並不是很穩,沒過多久就摔倒了,已經死去的孩子感覺不到疼痛,摔倒了也不站起來,直接手腳著地奮力向前爬,他爬的速度也不快,但是比走路穩當,起碼不會摔倒。        


    穆長生看著他即使是爬,也比正常孩子慢許多的動作,心頭酸澀,忍不住道:“等等。”        


    這一聲像是在那孩子的耳邊炸響,他渾身一抖,終於停了下來,然而感覺到穆長生的接近,他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恐懼得不敢看他。        


    穆長生竭力壓制住心裡的憤怒,唯恐身上的氣息受心情影響嚇壞了這個孩子,同時扯了扯嘴角,露出他最溫和的笑容,一隻手還撫上他的小腦袋。        


    帶著體溫的手剛剛碰到孩子的頭,他的手就顫了顫,掌下的小腦袋冷得像一塊冰。        


    小小的鬼物也渾身一顫,他害怕眼前這個有著可怕氣息的人。        


    穆長生看到了他的顫抖,但是他沒有放下手,而是不緩不慢地,以固定的頻率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目光裡滿是溫和與安撫。        


    不知道過去多久,似乎發現穆長生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摸他,並沒有其他的舉動,小鬼物的顫抖漸漸弱了下去,他雖然還是害怕,卻沒有像剛才那樣恐懼了,甚至鼓起勇氣偷偷看了穆長生一眼。        


    小鬼物死的時候才一歲八個月,並不懂得分辨大人的表情,但小孩子十分敏感,他很輕易地就判斷出眼前這個人在對他表達親近,是個很慈祥的大人!        


    小孩眼裡的親近自然被穆長生察覺到了,他試探性地伸出雙手,見小孩只是抖了一下但沒有剛才的害怕了,立刻將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輕飄飄地仿佛沒有半分重量。        


    這個孩子孤獨痛苦地死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麼輕?穆長生心裡一陣憐惜,沒有絲毫猶豫地將孩子摟在了懷裡。        


    將小小的孩子抱在懷裡,就像大冬天裡忽然抱住了一塊嚴冰,穆長生打了個寒顫,雙手卻沒有鬆開,依然以同樣的力道將這孩子輕輕護在懷裡。        


    小鬼物實在太小了,對於死亡根本沒有概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只知道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像眼前的大人一樣愛憐地把自己抱起來了。躺在陌生大人暖暖的懷抱裡,他高興極了,枯瘦的臉上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穆長生低頭看著他,見到他張開的小嘴裡只有兩顆小小的牙,不由抽出一隻手輕輕地將他的小腦袋按進懷裡。        


    穆長生生來就能記事,在他這個時候,已經長了九顆牙,他弟弟長風比他長得快,一張口就能清楚地數出十一只,而這個孩子……        


    靠著陌生大人又暖又寬的胸膛,小鬼物幸福地眯起眼睛,連一直折磨他的饑餓感似乎也沒有了,下意識地往他懷裡擠了擠。        


    穆長生抱緊他,一貫平靜溫和的雙眸中此刻一片晦暗。穆家主喜歡孩子,大慶少有人不知道。        


  ☆、第39        


此刻抱著這個孩子,穆長生能輕易感知到他的魂體內封印著一道散發著淡紫色靈光的印記,這麼幼小的孩子死後之所以能變成這麼強大的鬼物,全是靠這東西的功勞。        


    穆長生對這種東西十分熟悉,這是使用三魂護持咒留下的咒印。所謂“護持”,自然是守護的意思。        


    靈氣高強的貴族臨死前,對自己的魂體下咒,心甘情願將自己強悍的三魂轉化為護持後裔的力量融入子嗣的血脈當中,此後但凡有後人死於非命,這咒術就會變成鬼物最需要的東西護持著他們成為強悍的鬼物,以此為自己報仇雪恨,若這後人本就是已經覺醒的貴族,那麼變成鬼物後的力量就會在這咒術的加持下更加強悍,直到後人復仇的物件死去,這咒印才會消失。        


    一代又一代,直到先祖的力量消耗殆盡。        


    可惜,這孩子死的時候太小,他甚至連自己已經死了都不知道,還談什麼為自己報仇,像這樣的鬼物,也無法回歸輪回,如果穆長生今天沒有發現他,他不知道還要在這世上流蕩多久。        


    穆長生這樣想著,彎下腰,額頭小心翼翼地碰上了小孩的額頭。        


    下一刻,眼前閃過一片亮光,穆長生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髒亂不堪的客廳裡。        


    即使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但穆長生還是從一些細微的地方,發現這裡就是徐麗麗現在住著的那套房子。        


    嬰兒的啼哭聲響起,穆長生默然回頭,看見了那個孩子……        


    等穆長生從小孩的記憶裡出來的時候,眼睛裡不覺已爬上了幾條血絲,他眼眶發紅,胸中已經被憤怒和疼惜擠滿。        


    這個孩子的父母,是一對吸毒成癮的情侶,他們好吃懶做,驕奢淫逸,終日將光陰耗費在各種娛樂場所,即使有了孩子也不曾改變。他們在孩子剛剛會自己吃飯的時候就辭退了保姆,常常隨便買幾個麵包扔在家裡,也不管這麼小的孩子會不會自己拆包裝,就把孩子鎖在家裡自顧自出去玩樂,有時候膈好幾天才回來,常常是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孩子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然而他們不但沒有後悔反而變本加厲,長期遭受饑餓的折磨,那個孩子漸漸瘦成了皮包骨頭。他沒東西吃的時候就一直拍打門和窗戶,但始終沒有人來救他。最後一次,他呆在被鎖住的出租屋裡,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不願意負責的話,就不要把孩子生下來受苦,既然生下了他,為什麼不好好待他?就算是畜生,尚懂得憐惜子女,那兩個人,連畜生都不如,根本不配為人父母!        


    穆長生手上不敢用力,他現在明白為什麼這孩子寧願被陽光灼傷也要出現在徐麗麗的面前了,看著年齡相仿,同樣長髮,又出現在屋子裡的女人,他便以為這是自己的母親……        


    即使被虐待致死,這孩子也不懂得怨恨。        


    他輕輕撫著小孩枯黃的頭髮,柔聲道:“投胎去吧!那對虐待你的父母註定不得好死。而下一世,你會有真心疼愛你的父母,幸福美滿的家庭,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不知道小孩是不是聽懂了,無聲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下一刻,他的身體就在穆長生眼前漸漸虛化,最終消失不見。        


    穆長生的雙手還維持著環抱小孩的姿勢,直到再也感覺不到半點鬼物的氣息,才放下手。        


    “閣下真是好強的力量!”        


    放置黑灰的塑膠盒子已經空了,穆長生正要回去,驀地聽到一個陌生的男聲。        


    他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卻見陰影處走出一個高冠道袍的年輕男子,他背上背著一寬一細兩柄長劍。公園裡的光線不甚明亮,但依然能看出其龍姿鳳章,儀錶非凡。他的雙鬢似春風裁成,眉目若水墨繪就,看人的時候一雙桃花目裡仿佛漾著笑意,一眼就能讓人心生好感。        


    “貧道宿清源,棲風宿雨的宿,濯汙揚清的清,源清流潔的源。敢問閣下尊姓大名。”道士拱手施禮,袖擺輕揚,風度無雙。        


    身後劍穗隨之飄揚。        


    對方這番作態,倒是讓穆長生不好發作。他此刻因為那對虐童父母而憤怒的情緒還未完全平復,說出口的話也帶上了幾分冷意,“現在的道士都喜歡藏在暗處偷窺?”        


    聞言宿清源有些尷尬,不過下一刻就恢復如常了,他道:“閣下誤會了,實在是貧道這副打扮,在城市裡行走難免會有些麻煩,所以我給自己下了一道隱藏聲息的道符,閣下來之前,貧道正在那棵樹上調息,並非刻意隱藏。”        


    穆長生看了眼他道袍上沾著的一片樹葉,不置可否。        


    “閣下是覺醒者嗎?剛才使用的是什麼能力?竟然能毫無波動地將鬼物送去投胎,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貧道實在不敢相信。”        


    宿清源看上去對穆長生的能力十分感興趣,他眼中滿是熱切。“貧道現在是華夏道教協會的會長,與覺醒者同盟的盟主有幾分交情,這次來到g市就是為了協助同盟追查一樁非人類作祟的大案,憑閣下這樣強的力量,屆時一定能起到十分關鍵的作用。”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宿清源一口一個閣下,態度十分客氣,穆長生也不好一直沉著臉,他開口道:“我叫穆長生,只是剛剛覺醒的新人。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告辭。”        


    聽到穆長生說自己是剛覺醒的新人,宿清源眼裡閃過詫異,見對方毫不猶豫轉身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模樣,他有些遺憾地搖搖頭,“他似乎不太喜歡貧道啊……”        


    穆長生轉身往回走,攔下一輛計程車,他報了社區的地址就坐了上去。然而車子剛開沒多久,穆長生就感覺到身體泛起一陣陣的寒意,起初還不明顯,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嚴重。他不由攏了攏薄薄的外套,對坐在前面的司機道:“能把冷氣關了嗎?”        


    司機大叔一愣,透過後視鏡古怪地看著後面凍得臉色發白的小夥子,“俺沒開冷氣啊!”        


    穆長生目光一暗,臉色沉了下來。        


    開車的司機是個心地不錯的老實人,現在天氣漸漸入夏,白天有些熱,晚上倒是涼快不少,他出來載客套著一件長袖襯衫剛剛好,但是看後面的小夥子臉色實在不好,心想對方可能是生病了,二話不說就開了暖氣,同時把車窗都關得只剩下一條小縫,既不會讓外面的涼風吹進來也不會讓車裡太悶。        


    只是這樣一來他自己倒熱得汗流浹背。        


    穆長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目光中透出幾分暖意,即使他現在情況特殊,對方開了暖氣也沒有多大作用。        


    “謝謝。”穆長生看著對方道。        


    司機大叔並不看他,專心看路,聽了這話應道:“不用客氣,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誒,小兄弟,俺看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要是發燒了就不好了。”        


    “無事,家裡……有人等我。”穆長生的聲音有輕微的發顫。渾身籠罩在車內的暖氣裡,但體內的陰寒卻沒有半分減少。        


    “嘿,原來是有人等著。”司機大叔哈哈一笑,想起每晚給他留燈的老婆孩子,車開得更穩了。        


    到了穆長生報出的社區名字,司機大叔在馬路邊停下車,見穆長生臉色蒼白得厲害,還幫他把車門開了。        


    “小兄弟,你還行嗎?你家裡人呢?要不俺扶你進去吧!”        


    穆長生搖頭,看著司機大叔眼帶關切的樣子,他已經有些混沌的腦子想了想,道:“你是好人,會一生平安。”        


    “嘿,借小兄弟你吉言了。”此時的司機大叔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大的運道,見穆長生從車裡出來,穩穩當當地向著社區大門走去,便開車離開了。        


    在車裡的時候雖然還是感覺陰冷,但好歹有層暖氣裹著,一下車迎面一股涼風襲過,穆長生打了個寒噤。        


    但即使冷得身體發僵,穆長生依舊是掌舵穆家的家主,邁不出的步伐平平穩穩,看不出半點異樣,即使他此刻的臉色白得嚇人。        


    離社區大門口還有段距離,穆長生的腦子有些昏沉,遠遠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靜靜地站在社區門口,影子被燈光拉得好長好長。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應天一動不動,已經在社區門口站了兩個多小時了,門衛見他站那兒等老半天挺可憐的,說了一句,“這位先生,要不要到門衛室裡坐坐?”        


    應天冷著臉,看都沒看他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快步沖了出去。        


    “你……你去哪兒了?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萬一……迷路了怎麼辦?”        


    穆長生的腦子越來越沉,眼前也有點模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應天的眼睛有些發紅。        


          


  ☆、第40        


應天走到近前,才發現穆長生的臉色蒼白至極,他呼吸一窒,澀聲道:“怎麼回事?”        


    穆長生想搖頭告訴他沒什麼要緊的,然而下一刻,眼前忽然一黑,身體像是墮入了無邊的深淵裡,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見到他忽然倒下去,應天瞳孔一縮,立刻伸出手將人接在了懷裡,一入手,穆長生身上低的嚇人的溫度就傳到了他身上,應天目光一沉,臉色難看得像是要把誰吃掉。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帶著穆長生沖回了公寓,速度快得甚至在原地留下殘影。        


    剛好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的門衛哢噠一聲,眼鏡掉了……        


    回到公寓,應天連大門都來不及關,立刻把穆長生放到床上,抖開棉被將人裹在了裡面。        


    如果說穆長生剛才是臉色蒼白的話,現在已經凍得發青了,即使裹著兩層棉被躺在開足了暖氣的屋子裡,依然凍得牙齒打顫。        


    應天皺眉。        


    剛剛是關心則亂,現在冷靜下來,應天才發現穆長生是陰氣入體,普通的保暖方法根本沒有用!        


    他坐在床邊,將穆長生蓋在被子下的雙手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手裡。        


    暖意從應天的手裡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將侵入穆長生體內的陰氣一點點驅逐。        


    穆長生擰緊的眉峰緩緩舒展開來,身體無意識地朝著應天那裡湊,他不滿足於手心裡的那點暖意,被應天握住的手掙扎開,下一刻就環住了他的腰。        


    應天渾身一僵,待發現穆長生並沒有醒過來以後,立刻松了口氣。        


    稍稍猶豫後,他輕輕推開穆長生的手,然後脫下鞋子,鑽進了被窩裡,把穆長生環進了懷裡。        


    被陰氣入侵的身體冷得像冰,穆長生的體質又弱,這一次下去,好不容易養起來的那一點肉肯定又沒了。        


    應天把人緊緊抱在懷裡,垂眸看著他漸漸恢復的臉色,鋒銳的眉眼越來越柔和,他一直抿著的微微開啟,輕輕喚了聲,“長……生,長生,長生,長生……”        


    他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也不管懷裡的人有沒有反應。        


    “長生……”        


    “嗯。”        


    應天嚇了一跳,環在他肩上的手霎時就鬆開了。        


    穆長生雙目緊緊閉著,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然而比起方才發青的樣子明顯好了許多。        


    應天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渾身戒備著,隨時可以在他意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跳下床,好半晌後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有清醒,松了口氣。        


    身體放鬆下來,應天盯著他緊緊閉著的雙眼,突然很想去碰碰,然而手伸到一半轉了個彎,落到他的額頭上。        


    “還是好冷。”應天呢喃了一句,將人緊緊抱在了懷裡,陰邪之氣入體,若是叫他知道是誰害他,就是對方逃到宇宙盡頭,他都不會放過他……        


    時間回到穆長生離開公園的那一刻。        


    兩個壯漢正壓著一對年輕男女往一條偏僻的小巷中行去。        


    這條小巷已經很老了,兩旁是即將拆遷的老舊樓房,僅有的兩盞路燈光線微弱,明明滅滅,不一會兒就完全熄滅了。        


    失去了光線的小巷裡寂靜無聲,站在巷口往裡一看,黑黢黢的讓人毛骨悚然,仿佛那不是一條普通的小巷,而是通往地獄的入口。        


    那對年輕男女往裡頭一看,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同時心裡充滿了強烈的不安感。男的連忙沖身旁的壯漢諂笑道:“這位大哥,能不能走別的路啊,這黑乎乎的怪嚇人的。”        


    女的則沖著兩個壯漢嫵媚一笑,身子往前,想靠在其中一個壯漢的胳膊上。        


    這對年輕男女常年吸毒,身體早就被毒品掏空了,臉色青黃,骨瘦如柴,別說現在是晚上,就是大白天見著也要把人嚇一跳。        


    虎老二見那女人想要往自己身上靠,那是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反而被那張故作嫵媚的臉噁心得半死,蒲扇般的巴掌就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將那女人扇得眼冒金星,臉皮立刻就腫了起來。        


    “艸你娘的,就這種貨色還以為自己根花兒呢!給老子老老實實站好,再敢玩花樣老子就抽死你!”        


    那女人被扇了一巴掌立刻老實了不少,捂著火辣辣的臉不敢哭出聲來,只頻頻望向自己的男友。        


    她男友看都不看她一眼,還在央求著虎老大走另一條路。他可不像那女人那麼蠢,他知道虎老大雖然不愛說話,但只要一開口虎老二肯定會照辦。        


    誰料虎老大根本不理會他,一腳就將他踢進了小巷,那男的被這一腳踢得五臟六腑都要移了位,疼得話都說不了了。        


    虎老二見大哥率先進了巷子,自己也推著那個女人進去了。“娘的,這破巷子連個燈都沒有,要不是這條路最近,老子才不樂意走呢!”        


    然而剛剛推著女人進巷子,還沒走上兩步,虎老二就見大哥停了下來。他大哥一直是個厲害角色,虎老二對自己大哥向來崇拜得很,一見虎老大停下來,臉色也不大好看的樣子,他立刻跟著停了下來。        


    “大哥,咋的啦?這巷子有古怪?”虎老二湊近虎老大,壓低聲音問道。虎老大聞言轉過頭來看他,那張他熟悉的精瘦的臉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來,然後,就在他面前裂成了兩半!        


    “啊啊啊啊啊!”站在虎老二身邊的女人見到這一幕嚇得大聲尖叫了起來。        


    虎老二瞪著眼睛,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同時轉身玩命往巷口跑,然而看起來近在眼前的巷口卻怎麼跑也跑不到!他邊跑邊大聲喊道:“大哥,大哥你在哪啊!”        


    虎老二根本不相信剛剛那個頭被劈成兩半的人是他大哥。        


    沒過多久,他熟悉的聲音就從後面傳了過來,“我沒事,你帶上那個女人,我們一起沖出去。”        


    虎老二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下,聽到這話立刻回頭去抓那個嚇得癱倒在地上的女人,卻見剛剛頭部裂成兩半的未知物體從地上爬了起來,頂著裂成兩半,只有一點皮肉連在脖子上的腦袋朝他走了過來,同時一隻手用力,把那女人的一條胳膊活生生扯了下來。        


    女人的尖叫聲一下子消失了,她活活疼暈了過去!        


    然而那只扯掉了女人一隻胳膊的東西仍不滿足,它的身體忽然散成好幾塊,從不同的方向朝著虎老二沖了過來。        


    明明小巷裡黑得看不清東西,但是虎老二卻能清楚地看到女人噴濺出來的血和那個怪物散開的肢體頭顱齊齊朝他沖過來的猙獰景象。        


    膽子再大也被這一幕嚇破了!        


    虎老二迫不及待地把暈過去的女人丟過去,自己朝著虎老大的方向拼命跑。        


    原本狹窄的巷子此刻像是擴大了無數倍,虎老大那邊也遇上了麻煩,他啐了一聲,“該死!是魔物!”        


    寂靜的小巷裡忽然響起爆破的隆隆聲,虎老二看見老大的身邊有火焰躥得老高,一下子就把他身邊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嚇跑了。        


    他眼裡騰起崇拜的光彩,立刻跳過火圈,和虎老大會和了。        


    虎老大肩上扛著早就暈過去的男人,神情嚴峻,見到兩手空空過來的虎老二,心一沉,問道:“那個女人呢?”        


    虎老二訕訕道:“被那東西吃了。”        


    虎老大頓時臉色難看,不過他沒有斥責,而是道:“先出去!”        


    說著他一甩手,兩叢火焰刷得沖了出去,在小巷裡造出一條安全的通路。        


    他肩上扛著個人,手里拉著虎老二,速度極快地順著火焰中間的一條小路沖了出去。        


    期間虎老二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無數眼睛發著紅光的黑東西追了過來,把虎老大造出來的火焰生生踩滅!有一隻跑得特別快,看著就要撲到他臉上來了!        


    虎老二肝膽俱裂,突然見到那只東西撞到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上,怪叫著跌了回去。        


    他松了口氣,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這才發現自己渾身冷汗,心臟還砰砰砰跳得極快,腿軟得已經沒力氣站起來了。        


    坐在地上歇息了好一會兒,虎老二才緩過勁來,他回頭去看虎老大,發現他已經把肩上的人扔到了地上,臉色難看極了。        


    咋了?虎老二剛要問,卻發現那個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像是要從眼眶裡跳出來,還張著的嘴巴裡淌下青黃色的膽汁,明顯是被嚇死了。        


    剛剛實在太兇險,連虎老大也沒發現這個男的不是暈過去,而是已經死了。他眉頭擰得像是要把誰給吃掉,臉色越來越黑。        


    虎老二見到大哥這幅模樣,心裡忐忑,試探地道:“大哥,這倆人不過是連自己的親娃都能看著餓死的畜生,死就死了,咱再找幾個不就完了。”        


    “再找!再找!你以為這樣的人那麼好找?”虎老大罵道:“沒了這倆人,上面一定不會輕輕揭過這件事,少不了我們一頓苦頭。”        


    “那……那咋辦啊!”虎老二頓時慌了神。        


    虎老大的視線掠過虎老二,看向那條黑黢黢的巷子,問道:“這一帶是誰的地盤?”        


    虎老二毫不猶豫道:“是張老頭的!”        


    “張老頭?”虎老大沉吟片刻,道:“我記得他是季公子的手下。”        


    “是是。”虎老二連連點頭。        


    虎老大正要說話,他放在口袋裡的通訊器忽然震動了一下,虎老大連忙把通訊器從口袋裡取出來。        


    只有拇指大小的微型通訊器內傳出一個女人沙啞嫵媚的聲音,“代號434,任務是否完成,聽到請回復。”        


    虎老大壓低聲音道:“代號434回復,任務失敗,目標被季公子的人搶走了。”        


    聽到虎老大的話,虎老二瞪大了眼睛,呼吸一下子屏住了。        


    通訊器內靜了一會兒,女人的聲音響起:“代號334收到,請434保持低調,等待下一次任務。”        


    虎老大答道:“代號434收到!”        


    確定通訊已經關閉了,虎老二才小心翼翼道:“大哥,這樣行嗎?要是……要是讓上面知道……”        


    虎老大陰沉地看著他,“只要你不說,還有誰會知道?”        


    虎老二對上老大陰沉的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迫不及待地點頭。        


  ☆、第41        


城市的夜依舊熱鬧,年輕俊美的道士穿過燈光閃爍,音樂震天的街道,漸漸離開人群喧嘩的地方,拐進一條陰暗的巷子裡。        


    長長的巷子黑黢黢的,望不到出口,像是凶獸張開的巨口。        


    道士邁出去的步伐沒有半分遲滯,他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剛剛走進巷子,他的腳步就停了下來,有風刮過他的袖袍,帶來一絲絲血腥氣。        


    宿清源低頭,明明小巷裡漆黑一片,他的目光卻十分準確地落在了一隻悄無聲息扒在他袍腳的爪子上。        


    那只爪子是與黑暗同一個顏色,形似人手,每根手指卻比人類多出一個骨節,指甲長而尖銳,尖端細如毫針。輕而易舉地就將宿清源的衣袍洞穿了五個小孔。        


    宿清源好脾氣地笑了笑,“是你自己放手,還是我讓你放手?”聲音溫和,好像他面對的只是一個無理取鬧的陌生人,而不是詭譎恐怖的魔物。        


    極度渴望鮮血的魔物自然不可能聽他的,一番試探之後,發現這個道士似乎沒有什麼攻擊力,魔物興奮起來,發出只有同類才能聽到的聲波。        


    小巷裡窸窸窣窣發出不明物體移動的聲音,一雙雙泛著紅光的眼睛在黑暗裡亮起,如同一隻只紅色的小燈快速朝著宿清源湧了過來。        


    同時,扒在宿清源衣服上的魔物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指抓大張,襲向道士的胸口。        


    然而,預料之中鮮血的香味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冰寒雪亮的劍光!        


    宿清源右手握在劍柄上,輕輕一揮,劍光與寒氣如同一匹銀練沖了出去,強勢地將眼前湧動的紅光劈成了兩半,寒氣凍結,冰霜從他腳下蔓延開去,生生將小巷裡隱藏的魔物全都凍成一塊塊扭曲的冰坨子。        


    沒有這些魔物作怪,外面的燈光終於投入巷中,不甚明朗的光線下,宿清源那張清俊的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明朗溫潤得沒有任何陰霾,若是有人見到這一幕,一定很難相信這樣溫柔的人所擁有的劍氣,竟然冰寒凜冽至此!        


    解決了作怪的魔物,宿清源持劍走到小巷正中,一劍斬滅了那個放出魔物的空間破洞。歸劍入鞘,他向著小巷的另一頭走,走出小巷時,身後傳來一陣陣冰塊破裂的聲音,那些被冰封的魔物隨著冰塊一塊破碎,再也害不了人了……        


    夜的喧嘩漸漸散去,天空開始泛白。        


    穆長生做了一個夢,一個發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噩夢。        


    年幼的他坐在弟弟的臥房裡,對著他用過的東西發呆,外面忽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        


    他嚇了一跳,立刻從床上跳下來。乳母帶著兩個侍衛從門外沖進來,二話不說帶著他沖了出去。        


    他被侍衛抱在懷裡,看著幾個家將帶著一堆侍衛圍住他們,護著他們往後花園的方向跑,懵懂地問:“怎麼回事?是敵襲嗎?爹娘呢?”        


    家將穆忠笑著安撫道:“少主不必擔心,家主和夫人已經帶著人迎戰了,很快就能將敵人擊退,我們先到地宮避一避,過兩天就能和家主夫人見面了。”        


    穆長生卻盯著他發抖的手看了半晌,忽然掙扎地跳下侍衛的懷抱,“你們騙我,我要去找爹娘!”        


    眾人嚇了一跳,乳母拼命拉著他,穆忠視線一凝伸手想將他打暈帶走。天空卻猛地大亮!        


    穆長生抬頭,就見到一團團熾白色的火花從天而降,落到屋舍上,那些雕琢精美的建築立刻化作飛灰,落到湖泊裡,占地百畝的大湖頃刻蒸發,落到人身上……        


    家將侍衛們大吼一聲,齊齊拿出防禦法器擋在上面,護著他拼命往後花園跑。        


    那些高等級的防禦法器不過幾息就被天降大火熔化,沒有了法器,他們就用身體去擋,一個又一個疊在半空中,形成一把巨傘將穆長生牢牢護在下麵。        


    小小的穆長生被這一幕徹底地震撼了,他呆呆地被乳母抱著跑,眼睛裡看到的是家將侍衛們身體化為飛灰的慘劇,耳朵裡聽到的是他們燃燒生命時發出的最後一聲怒吼。        


    熾白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天空,戰士的骨灰從他上方一層層掉了下來。        


    穆長生睜大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呆呆地任乳母抱著往前跑,視線模糊中,忽然看見家將穆忠大吼一聲,撲過來將他們撞開,而自己卻被一團大火燒成灰燼。        


    “少主!跑啊!快跑!”精疲力盡的乳母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將他推了出去。        


    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地往前跑!        


    跑得腳底發燙,喘息如牛,滿臉淚水。他一路都在想,為什麼穆家要建得那麼大?為什麼後花園離他那麼遠?如果穆家小一點就好了,如果後花園近一點就好了,也許大家就都不用犧牲了,乳母、穆忠叔叔還有好多叔叔哥哥就都可以躲進地宮裡,那裡很大很安全,大家都不用死了。        


    一個踉蹌,他摔倒在地,撐著發軟的手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裡全是炙熱的火光。他咬牙站起來,面前的土地裡突然躥出一條巨大的黑蛇,粗壯的身體一圈一圈地盤在他身上。        


    他劇烈掙扎著,卻忽然發現巨蛇一甩尾巴,將一團襲向他的火焰拍飛了出去,尾部卻被火焰燎傷,冒出了一股黑煙。        


    他愣愣地忘記了掙扎,任由巨蛇盤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牢牢地將他蓋住,替他擋住了外面的一切……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巨蛇的身影,昔日繁華的穆家,只剩下一片灰燼。        


    沒了,什麼都沒了……        


    穆長生猛地睜開眼睛。入眼的是熟悉的臥室,潔白的牆壁上貼著幾張明星海報,四扇窗戶只開了一條小縫以供通風,窗簾半拉著,露出外面漸漸明亮的天空。        


    做了一整夜的噩夢,他此刻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反應也比平常慢了許多,醒過來半晌,才發現身邊躺了個人。對方雙手環在自己身上,暖意從他的身上一點點渡進他體內。        


    從未和旁人這樣親近過,穆長生渾身僵硬,同時那種讓他覺得不安的異樣感覺又一次湧上心頭,頭似乎更暈了,他側頭看了對方一眼,他閉著眼睛,頭部朝著他歪過來,身體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著,英俊過人的臉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依然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        


    應天的皮膚怎麼比比女人的還嫩?連一根絨毛都看不見。        


    模模糊糊中冒出這個想法,穆長生又一次昏睡了過去。        


    這一次沒有做噩夢,渾身像是浸泡在溫水中,舒服得他恨不得一直這樣睡下去。一覺醒來,天光大亮,牆上的時鐘指向下午兩點。        


    房間外傳來應天的聲音。        


    身邊已經沒有了人,甚至床鋪還被偽裝成只有他一個人睡過的樣子,見狀,穆長生的嘴角不由牽起一個笑來。        


    然而下一刻,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那種奇怪且讓他不安的感覺,又一次泛上心頭。        


    他的目光下垂,落在已經沒了痕跡的床褥上,應天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外面傳來。        


    隔著一道牆,穆長生聽得不甚清楚。        


    沒過多久,房門被人推開,應天走進來,對上他的目光時愣了一下,他下意識看了一眼穆長生旁邊的被褥,接著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道:“沐歌你終於醒了,之前嚇死我了,你在外面遇見了什麼,怎麼會被陰氣入體?”說道“陰氣入體”幾個字,應天的眼裡不自覺露出幾分憤怒。        


    穆長生挑眉,心道那個“驚喜的笑容”有點假,憤怒倒是挺真摯。想到這點,不覺又想笑。        


    這時,伊水湄咋咋呼呼地從門外躥了進來,見到只穿著睡衣的穆長生坐在床上,眼睛一亮,一點也不害羞就要撲過去。        


    應天眼皮一跳,沒等穆長生拒絕就把從他身側竄過去的伊水湄攔住了。        


    “你一個女孩子大咧咧地往男人床上撲,害不害臊啊!”應天毫不客氣地教訓道。        


    伊水湄是個天然自來熟,聞言不假思索地應了一句,“有什麼關係?長生哥又不是壞人。”        


    你往誰身上撲都跟我沒關係,就是不能往長生身上撲!應天正要張口反駁,卻聽穆長生道:“與禮不合。”        


    穆長生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十七歲的小姑娘,語氣和表情一樣嚴肅。        


    伊水湄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不由撇撇嘴,她臉上是不甘不願的表情,心裡且冒起了一個又一個泡泡,果然啊,長生哥跟應天是一對吧!一定是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耽!美呐!好激動!        


    在伊水湄的眼裡,這麼高顏值的一對必須萌啊!        


    應天這下滿意了,正要說些什麼,卻聽到任千里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穆哥,應天說你被陰氣入體了,現在好點了嗎?”        


    沐歌也是你小子能叫的?應天面上依舊笑呵呵的,心裡卻狠狠給任千里記了一筆。        


    穆長生看著任千里,頷首道:“我已經沒事了。”        


    任千里跟伊水湄簡直是兩個極端,伊水湄大大咧咧渾然一個女漢子,任千里見到穆長生穿著睡衣坐在床上卻紅了臉,上卻紅了臉,眼都不敢往那裡看,低垂著頭像個羞怯的小媳婦兒。        


 應天看著這一幕,額角青筋跳了跳,更想狠狠扁任千里一頓了。        


  ☆、第42        


“普通人離鬼物太近的話就會被陰氣侵蝕,可是我們覺醒者並不怕這個,長生哥你昨天離開之後遇到了很厲害的鬼物嗎?”覺醒者的實力跟覺醒的異能是相掛鉤的,如果那只鬼物強大到能用陰氣侵蝕長生哥的身體,那還不輕輕鬆松就能把她幹掉了?伊水湄十分憂心,深深感覺到自己的弱小。        


    應天聞言緊緊地盯著穆長生,等著他說出是哪個該死的鬼物敢害他!        


    穆長生卻搖搖頭,道:“並沒有鬼物害我。”他停頓了一下,便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了出來。言靈可以保護他不受傷害,可這次是他自己將那個孩子抱在懷裡的。剛剛覺醒這個能力的時候,他進行過多次試驗,這種讓他人豔羨不已的能力,實則對他本身限制頗大。很多時候,穆長生甚至覺得,言靈這種能力自身產生了靈智,它甚至不願意保護他。        


    而聽完了穆長生的講述,原本義憤填膺中夾著幾分害怕伊水湄此刻已經快要把兩隻眼睛哭腫了,她一邊拿袖子擦眼淚,一邊道:“小鬼物太可憐了,他的父母怎麼可以那麼狠心嗚嗚……不對,那對畜生根本不配當小鬼物的父母,他實在是太可憐了嗚嗚嗚……”        


    伊水湄母愛天性大發,哭得稀裡嘩啦,任千里也紅了眼眶,不過他沒哭,而是抽了一大把紙巾放到伊水湄面前。        


    伊水湄毫不客氣地將紙巾都拿走,哭得也更大聲了。        


    應天心裡不耐煩極了,不過任誰看向他,都只能發現他眼眶微微發紅,面上露出難過同情又憤怒的複雜神色,一副對那孩子的遭遇萬分憐憫同時恨不得砍死那對父母的樣子。        


    穆長生看了應天一眼,對伊水湄道:“別哭了,我已經送那孩子去投胎了,他現在應當過得很好。你們不用再擔心了。”        


    伊水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到這話下意識就停了下來,那雙大大的杏眼看著坐在床上,穿著睡衣,依然俊逸得像一幅畫的穆長生,紅著臉點了點頭,然後,打了個嗝。        


    伊水湄:……        


    哎呀好丟臉!在男神面前哭那麼厲害就算了,那表明本小姐有愛心嘛!但是為毛要打嗝啊!形象都毀了啊啊啊!這樣想著,她突然,又打了個嗝!        


    伊水湄:/(tot)/~~        


    伊水湄欲哭無淚,穆長生倒是不覺得有什麼,本來人哭得太狠就容易打嗝。他看著伊水湄和任千里,微微一笑,道:“你們能來看我,我很高興,今晚就留下來吃飯吧,應天做菜很好吃。”        


    “真的!”吃貨少女驚喜道,任千里也眼睛發亮,不知道是因為應天廚藝好還是因為能留下來吃飯。        


    穆長生頷首。        


    應天心道他才不要給這兩個蠢貨做飯呢!不過面上依舊保持著笑容,尤其是穆長生開口說要喝粥之後。        


    他把兩個礙事的傢伙趕出了穆長生的臥室,連忙去廚房端了一直溫著的清粥。        


    “沐歌,你現在還好嗎?手還有沒有力氣?要不我喂你?”        


    對上應天關切的眸光,穆長生微微一頓,才道:“不用了,我感覺現在很好。”他還不至於虛弱到連碗都端不住。話落便把碗接了過來,一口一口喝了起來。昨天晚飯沒吃,今天早飯午飯也沒吃,他著實餓了。好在應天的手藝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應天坐在床邊,微微垂著頭,看上去有點失望。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自動轉移了,穆長生身上穿著一件純白色睡衣(是他給換的),他長長的黑髮用一根白色的發帶松松系在腦後(是他系的)!        


    當時換衣服的時候,心裡擔心他的身體情況,根本沒敢細看,現在想想,當時的長生是什麼樣子的?應天的目光往他鎖骨的地方瞄,不知道那個東西,還在不在……應天覺得心跳太快了,他晃了晃腦袋,忽然注意到穆長生臉頰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了點棉絮。他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拂。        


    卻沒想到,他伸出手去,穆長生同時側過頭來,他碰到的不是穆長生微涼的臉頰,而是兩瓣微涼的薄唇……        


    臥室內的空氣仿佛一瞬間凝滯了,應天感受這指尖傳來的感覺,雙目與穆長生的目光對上,腦子好像被什麼東西轟了一記,怔愣在原地完全忘了反應。        


    穆長生也愣住了,他凝視著應天,看著他那張最初就讓他驚豔不已卻不失英氣的臉,忽然想起他眉飛色舞時的樣子,想起他開懷大笑時的樣子,想起他認認真真地擇菜做飯時的樣子,想起他看著自己時永遠愉悅溫暖的眸子……胸腔裡的那個地方忽然劇烈跳動起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開始發燙,屋子裡也突然熱得不正常……        


    “你……”穆長生一開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的聲音竟然乾澀得不像樣子。        


    然而這一聲終是把剛才的氛圍打破了,應天猛地站起來,碰的一聲沖了出去!        


    至於為什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他起身的時候把椅子帶倒了……        


    如果是平時,穆長生肯定會為應天毛毛躁躁的樣子報以一笑,可是現在他按了按自己還未平復下來的胸口,摸了摸自己還滾燙著的耳根。心裡卻沒有半分欣喜和輕鬆。        


    明明知道應天來歷不明,他仍然將他留在身邊;明明一個言靈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他偏偏自欺欺人地覺得留下應天的原因是他將自己照料得很好,廚藝也很好……        


    可事實上,擁有言靈的他,若真想要一個比應天更好的,難道還找不到麼?        


    無非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在見到應天的第一眼就動心了,所以明知道他是假裝昏迷,明知道他根本沒有重傷,明知道他是刻意接近,卻還是將他帶了回來……        


    穆長生皺著眉,心裡一時有些迷茫,不應該,他不應該這樣……如果連他都這樣任性,那穆家怎麼辦?長風怎麼辦?        


    要不要,對應天用言靈呢?這樣不管他是誰派來的,他都不需要再心存顧慮了……        


    他眸光一垂,就見到了自己還拿在手裡的碗,碗裡的粥已經被他喝了大半,剩下的還冒著幾絲熱氣……        


    罷了,等見到長風,再說吧!        


    應天沖出房間的那一刻,臉上的慌亂瞬間平靜了下來。        


    任千里和伊水湄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他們背對著他,一邊看一邊低聲討論著什麼。        


    應天見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偷偷地,將剛剛碰到長生唇瓣的那根手指放至唇邊,輕輕一吻。        


    好似透過這根手指,間接觸碰到了對方那一貫蒼白卻柔軟的唇……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摩挲著手指,他心情愉快地走到廚房,從冰箱裡挑選出食材,開始做飯。先做的是肉丸子,他力氣大,沒一會兒就把一塊肥瘦相間的豬肉剁成肉糜放在一隻大碗裡,然後將泡好的香菇切成丁,用香油炒了一遍。        


    香菇丁被翻炒時冒出滋滋滋的聲響,他一手拿著鍋鏟,一手端著一隻小玻璃碗,將鍋裡炒好的香菇丁盛到碗裡。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神色認真而專注,黑色的碎發落到額前,側臉的線條堅毅俊美。        


    伊水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到廚房裡傳來的聲音,望過去的時候剛好見到這一幕,心想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應天長得這麼好看呢?雖然說是個基佬,唉……        


    她支著下巴盯著廚房那邊看,長長的袖子落下來,剛好露出滿胳膊的符文。        


    坐在旁邊的任千里一側頭就看到了她畫的滿手臂都是的符文,好奇地問:“你幹嘛在胳膊上畫這些啊?”        


    “啊?這個啊!”伊水湄伸出兩隻胳膊給他看,只見她白皙的手臂上都畫滿了各種符文,有的只是簡簡單單地勾勒幾筆,有的繁複華麗一眼看過去都找不到起|點在哪裡,有的看起來像是好幾個符文竄在一起,十分奇怪。        


    “這些都是你自己畫上去的嗎?”任千里摸了摸她手臂上的一個符文,臉上滿是好奇和驚歎。        


    “那當然,這是我做了好幾個月才做好的筆記呢!”伊水湄又是驕傲又是不好意思,“其實啦,我的異能就是畫符咒,凡是被我畫出來的都能發揮出很大的效果!百試百靈,不過你知道啦,這些符咒太複雜了,我怕忘了就做了筆記!”其實是不看筆記她根本記不起來(⊙﹏⊙)b        


    “原來是這樣啊!”任千里眼裡滿是佩服,他對著伊水湄手上的符咒看了很久,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道:“符咒是什麼樣的?我以前都沒見過,你可以畫一張給我看看嗎?”        


    任千里以前的情況伊水湄大概知道一點,看他年紀跟自己差不多但是瘦得皮包骨頭的樣子也挺同情他的,知道他剛剛覺醒能力沒多久,還在摸索當中,平時又沒什麼機會見到別的覺醒者,本來就想著多帶他出來見見世面,現在被他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看,伊水湄頓時母愛氾濫,立刻道:“當然可以啊!畫個符咒而已,我現在就畫給你看!”        


    見伊水湄答應,任千里立刻露出驚喜來,連忙給伊水湄找了支筆,剛要遞給伊水湄手裡又縮了回去,“這個,畫符咒得用毛筆吧,這個……”他看了看四周,客廳裡能找到的只有圓珠筆了。        


    “沒事!”伊水湄拿過他手裡的圓珠筆,放在手裡晃了晃,笑得眉眼彎彎:“我可不是那些沒本事的道士,用什麼筆都能畫出威力巨大的符咒!”她驕傲地挺了挺胸,隨便抓過一張紙就要開始畫,動筆之前,她看了一眼坐在旁邊期待地盯著她看的任千里,問道:“你想要看哪個符咒?”        


    任千里聞言,在伊水湄手臂上挑了個最簡單的,“就這個吧!”        


    伊水湄看了那個符文一眼,心裡一喜,啊,是最簡單的靈火符,這下肯定不會出錯了!她故作淡定地點點頭,道:“好,就畫個靈火符給你看。”        


    靈火符的效用跟打火機差不多,就是點個小火,伊水湄往手臂上看了一眼,而後動起筆,流暢熟練地將靈火符的符文畫在了紙上。        


    “好了,接下來就是發動符咒了。”伊水湄放下筆,信誓旦旦地將面前的符咒撕成兩半,微紅的火光在符咒撕開的時候憑空冒了出來,伊水湄讓那團嬰兒拳頭大小的小火懸浮在自己的手上。        


    任千里小聲地哇了一聲,清澈的眼睛裡映出那團小小的火光。        


    伊水湄看著他瞪圓了眼睛,白淨清秀的臉上露出驚歎的表情,覺得這個一開始十分陰沉的傢伙現在看上去還挺可愛的,不由一笑,正想把手裡的小火揮滅,手裡的小火卻突然躥了出去,像是一個突然被放掉氣的氣球一樣嗖的一下躥進了廚房!        


    伊水湄呆了呆,先別說它怎麼會竄出去,按理說這麼小的火就算燒到了什麼東西她也能立刻撲滅,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她心裡忽然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覺像是一股涼氣順著她的腳後跟攀上了脊背。        


    應天將香菇丁伴著他特製的醬料和肉糜攪拌均勻之後,就開始捏肉丸子,每一個肉丸子都控制成一樣的大小,都剛剛好,可以被那個人一口吃下。        


    想像起穆長生吃肉丸子的樣子,應天微微一笑,眼裡洩露出幾分溫柔。        


    將最後一個肉丸子捏好,他正要拿勺子舀起來放進已經煮了水的鍋子裡,忽然注意到之前碰過穆長生的左手,不由愣了愣。        


    就是這麼一刹那的功夫,一團火光從外面躥了進來,落到了他的左手上!        


    皮膚被灼燒熔化的感覺清晰無比,他瞳孔緊縮,立刻撲滅了手上的火苗。然而還是遲了,手背上白皙緊致的皮膚被燒掉了一大塊,露出下麵的……        


    當伊水湄和任千里沖進廚房的時候,卻見到應天捂著自己的左手,眼神猙獰地盯著他們!        


    他額角青筋暴起,那張俊美英氣的臉龐因為主人暴戾兇狠的眼神而變得猙獰無比,原先做飯時的認真與溫馨蕩然無存。        


    伊水湄被這個樣子的應天嚇了一跳,她突然覺得自己面對的人不是應天,而是一頭欲擇人而噬的凶獸!        


    “應、應天,對、對不起,我能看看你的……”最後一個字沒有機會說出來,伊水湄只覺得喉間一痛,自己的脖子就被一隻大手掐住了。        


    伊水湄拼命掙扎起來,可是掐著她脖子的那只手緊緊地箍著她,每當她掙扎一分,那只手的力道就加重一分,她的雙手使勁地拍打著對方的手,甚至用上了靈力,可是無論她怎麼掙扎,都無法逃脫。        


    隔著這麼近的距離,伊水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寒意與殺氣,應天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為什麼……明明她只是傷到了他的手而已,她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伊水湄臉色青紫,沒法呼吸,心裡恐懼到了極點……        


  ☆、第43        


“應天,你放開伊水湄,她要被你掐死了!”應天突然暴起,任千里愣了愣,見伊水湄被掐得臉色青紫,連目光都開始渙散了,他連忙上去阻止,卻被對方一掌揮開。        


    暴怒之中的應天臉色猙獰可怕,無形的威壓從他身上散出,如同一匹原始巨獸睜開了雙目,用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目光蔑視萬物,任何人在這股威壓下都只能瑟瑟發抖,連心底裡也無法生出一分反抗。        


    任千里被這股威壓壓制得抬不起頭,他趴在地上,費勁地抬起頭看著快要被掐斷氣的伊水湄,艱難道:“應天,穆哥,還……在,這裡……”        


    “穆哥”那兩個字剛剛落下,應天眼底的赤紅漸漸消退,他朝著穆長生房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鬆開了手。        


    伊水湄癱軟在地,她捂著脖子,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一邊拖著綿軟無力的身體往後退,目光裡還有未消散的恐懼。        


    龐大恐怖的威壓散去,任千里終於恢復了行動能力,他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擋在了伊水湄面前。        


    他們眼前的應天,不再是之前那個嬉笑怒駡,活潑陽光的青年,他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們,目光幽深冷冽,毫無掩飾其中的厭惡和怒火。        


    他完全顛覆了他們之前對他的認知,無論是強到他們無法反抗的力量,還是那落到他們身上,滿含殺意,陰冷又厭惡的目光。        


    應天將剛剛被傷到的那只手置於身後,雙目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伊水湄急促的喘息中伴著一聲聲壓抑痛苦的咳嗽,她充滿恐懼,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任千里擋在伊水湄面前,雙臂張開,面上看似平靜,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著,顯然也十分害怕。        


    應天心裡恨不得立刻將這兩個東西弄死,卻只能牢牢地壓制住身體裡沸騰的殺意,深吸了幾口氣,他平靜下來,低聲道:“今天的事情,你們若是敢在沐歌面前提半句,我就只好讓跟你們有關係的人陪著你們一起下去了。別擔心我做不到。”        


    這聲音陰冷地像是毒蛇的私語,任千里和伊水湄連連搖頭,在聽到一個“滾”字後,任千里立刻扶起伊水湄,踉踉蹌蹌地逃出了這座公寓。        


    直到他們離開,應天才將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        


    那只左手還是跟原來一樣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的皮膚卻被火焰燒化,邊緣處一片焦黑,然而皮膚裸|露後露出的卻不是正常人的血肉,而是另一層焦黑的,零星長著幾片細小鱗片的外皮。        


    看著這只手,應天的目光既憤怒又恐慌,他拿出一隻手套套上,回頭去看了穆長生的臥室一眼,又覺得不安心,脫掉手套纏上一層厚厚的繃帶,才放心下來。        


    =        


    應天從臥室出去沒多久,穆長生困意上湧,將碗擱在床頭櫃上就睡著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黃昏降臨,時鐘指向下午六點。        


    這一覺睡得極沉,身上被陰氣入體造成的不適盡皆散去。他現在的身體真是比以前好太多了,若是以前的他被陰氣入體,就算有其他貴族為他調理身體,也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好幾天。        


    穆長生愜意地眯了眯眼,精神一好,他的靈識便無意識地以自身為中心展開,穿透牆壁,落到了外面。        


    伊水湄和任千里不在,應天一個人站在餐桌前,將晚餐一盤盤擺好後,拿起一根胡蘿蔔,用小刀細細雕琢,他微微低著頭,目光專注,一支玫瑰沒一會兒就在他手中成形,筆直花枝上的倒刺根根栩栩如生,錯開的葉子上有精心雕琢出的紋路,紅色的花瓣婉約地舒展開,似乎只要一低頭,就能嗅到屬於玫瑰的芬芳。        


    如果不是枝葉跟花瓣都是一個顏色,只怕沒有任何人會認為這支玫瑰是用胡蘿蔔雕琢成的。        


    雕琢好玫瑰,應天將之插在一隻小小的細頸玻璃瓶裡,擺在餐桌中央,還點上了幾隻蠟燭。        


    可惜穆家主沒有多少浪漫細胞,透過靈識看到這一幕,他首先想到的是,家裡電費忘了交,今晚要停電,而後才慢慢想起蠟燭、玫瑰這些東西的另外一層含義……        


    穆家主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根,面無表情地收回靈識,心神卻被剛剛看到的東西牽走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應天綁著繃帶的左手。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穆長生下床洗漱後,推開臥室的門走了出去。        


    “當當當當~燭光晚餐!”砰的一聲響,應天手裡的氣球猛地炸開,刺耳的聲音令穆長生眉心微蹙,然而在看到應天哈哈笑著站在燭光旁的樣子時,這份不適一瞬間就消散了。        


    他看著應天,輕聲道:“伊水湄和任千里呢?”        


    “他們啊。”應天翹了翹嘴角,“聽到我說要做燭光晚餐的時候,就很識相地離開了。不說他們了,沐歌咱們吃飯吧!為了這個燭光晚餐我可是準備了好久啊!”他十分紳士地替穆長生拉開椅子,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聽到“燭光晚餐”四個字,穆長生目光一動,落到了餐桌上,公寓裡的燈都關了,只有桌上四支粉紅色的蠟燭筆直地立在燭臺上,光芒柔和,或深或淺地灑在精緻的菜肴上。        


    也許是今晚的燭光太過柔和,也許是今晚的菜肴太過精緻,也許是坐在對面的那個人笑得太過燦爛,也許是心頭未明的情緒太多太滿……穆長生絲毫沒有注意到那點微不足道的異樣。        


    不知不覺中,他面上露出淺淡的笑意,伸出筷子夾起一顆肉丸子放進口中,熟悉的美味在舌尖上散開,然而他稍稍上揚的唇角卻垂了下來。        


    “沐歌,怎麼樣?有沒有覺得我的廚藝進步了很多了?哈哈……”應天坐在他對面,上身前傾,面上滿是愉悅的笑容。        


    無需回答,穆長生將那顆肉丸子咽下,又伸出筷子夾了一顆。        


    見到穆長生滿意,連續吃下了三顆丸子後還要夾,應天連忙把另一道菜推到穆長生面前,“沐歌你嘗嘗這個。”        


    穆長生夾向肉丸子的手一頓,筷子在半空中轉了個向朝著應天推過來的那道菜去了。        


    晚飯過後,穆長生按了按有些昏沉的頭部,對應天道:“看來陰氣入體的後遺症還在,我還得……再去睡會兒。”        


    應天正在收拾桌子,聞言立刻走到穆長生面前蹲下,看著他已經開始朦朧的雙眼,輕聲道:“要不我扶你回臥室吧!”        


    穆長生看了應天一眼,對方的頭髮又黑又軟,那張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臉仰著看他,眼睛裡盛滿關心,實在叫人……很難拒絕。可是,這個人為什麼要對自己下藥呢?他接近他的目的,這麼快就要暴露出來了嗎?        


    穆長生靜靜地看著應天,握住他的手……        


    十分鐘後,應天站在臥室的床前,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穆長生,聽著他均勻緩和的呼吸聲,心頭一直被壓抑的焦躁漸漸平息下來。        


    猶豫了片刻,他俯身,在穆長生額心親了一口,看著對方寧靜安詳的睡顏,他小聲道:“沐歌,這次是我錯了,不過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加倍對你好的!”        


    說完,他起身離開了房間。        


    然而應天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離開公寓沒多久,本該陷入沉睡的人卻睜開了眼睛。        


    應天並不知道,穆長生在知道自己覺醒言靈後,就最大限度地利用這個能力保護自己。毒物,包括安眠的藥物,在入他口的那一瞬間,就會失去效用。        


    穆長生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半晌後,才伸出手摸了摸額心被親吻過的地方,柔軟奇妙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那裡。        


    真是奇怪。穆長生心道,簡直太奇怪了。在今天之前,自己絕對不會想到,他竟然能容忍別人對自己下藥,還能裝作不知道地吃下去。真是一瞬間鬼迷心竅。再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他就會毫無原則地縱容應天?        


    不,不會有那一天的!        


    穆長生搖搖頭,從床上坐起,伸手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應天現在在做什麼?”他的目光落在手機上,輕聲道。        


    漆黑的手機螢幕緩緩亮起……        


    本來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佈滿了陰雲,一道雷聲響起,雨點便劈裡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驟然天降大雨,路人一邊著急地找避雨的地方,一邊低聲地咒駡天氣預報又不准了。        


    應天沒有撐傘,豆大的雨水啪啪啪地砸在他身上,沒一會兒就將他渾身淋透,黑色的頭髮被雨水衝擊得緊緊貼在臉上,他抹了一把臉,又回身看了眼公寓,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覺醒者交易市場,爾遠居        


    宿清源昨夜工作到天明,一連封印了十來個放出魔物的空間破洞,累得夠嗆。因而此刻才剛剛睡醒,然而他剛剛睜開眼睛,就見到自己好不容易攢到積分買下的房子破了個大洞,外面的雨水毫無阻礙地灌了進來。        


    應天默不作聲地站在屋子裡,臉色陰沉蒼白,渾身濕漉漉淌了一地的水,活像一隻剛剛爬上岸的水鬼。        


    宿清源見狀伸出一隻手捂住眼睛,無奈道:“能不能不要每次見面都這麼嚇人?”        


    應天冷冷一笑,“你會怕嚇?”        


    “怕,我很怕!”宿清源指著頭頂上方那個破洞,“更怕我這屋子等一下被水淹了。”        


    應天聞言看了屋頂那個破洞一眼,“我在一環的那套房子賠給你了,現在,你幫我把皮修好。”他伸出左手。        


  ☆、第44        


    聞言,宿清源臉上輕鬆的神色不見了,他從床上起身,快步走到應天面前,“怎麼回事?”        


    適時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室內一瞬間敞亮一片,應天被火焰燒到的左手便暴露在這樣的光亮之下。        


    宿清源擰起眉,“什麼時候的事?”        


    應天道:“今天。”        


    宿清源語氣責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他拍拍手開了室內的燈,又掐了個手訣甩到了屋頂的破洞上,一股無形的氣便擋在了那兒,破洞依然存在,外面的雨水卻再也滲不進一絲一毫。        


    他示意應天在桌前坐下,抓過他的左手仔細看了一下。那只手形狀優美,觸感比尋常女子還要光滑細嫩,然而這只是表像罷了,左手手背上的那層皮被火焰熔化,露出下面粗糙焦黑的另一層皮。宿清源碰了碰那上面的幾塊小鱗片,又硬又利,差點把他的手指刮傷。        


    “尾巴處理乾淨了嗎?”宿清源低聲問。        


    想起那兩個東西,應天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我給他們下了禁言咒。”        


    “咦?”宿清源驚訝道,“你竟然還留了活口。”他看著應天那張俊美絕倫,此刻卻有些陰鬱的臉,輕歎一聲,“你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他觀察著應天的神色,緩緩道:“陸老曾經有個孫子,極其疼愛,後來他在一次獵捕魔物的行動中不幸犧牲,陸老受打擊過大,昏迷了三個多月,再醒來就完全忘了自己有過一個孫子的事情了,你在陸老面前的表現,可是把他孫子的性情舉止模仿得惟妙惟肖,就算陸老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他的潛意識裡,還是會對這樣的人心生好感。其實你根本沒必要這樣做,陸老品德高尚,就算……”        


    應天:“囉嗦,快幫我把它修好。”        


    宿清源搖頭道:“修不好了。”        


    “修不好?”應天皺著眉,語氣有些急切,“能不能再幫我做一套?”        


    “不能。”宿清源搖頭道:“他留下來的材料只夠做這一份,用其他東西代替,根本達不到這樣完美。”        


    聞言,應天眼神一黯,十分失望。        


    宿清源見應天黯淡失望的樣子,不自覺又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他那樣的人,應當是不會在意的。”        


    “在意的。”應天輕聲道:“他喜歡漂亮的人。”        


    見狀宿清源並沒有試圖勸解應天,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從床邊的櫃子裡取出一盒圓形扁狀的藥膏遞給應天。        


    “你手背上的皮膚我是沒有辦法了,以後要注意,不要讓破損的地方裂開,這盒藥膏你拿著,對你的舊傷有好處。”        


    應天接過那盒藥膏,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知道了。”他按了按左手手背,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宿清源又說了一句,“忘了告訴你,當初的製作過程裡用的材料十分珍貴,防禦能力相當於中級法器,一般的火焰根本不可能將之燒毀,你要小心一點。”        


    聞言,應天眼裡閃過一絲陰狠,他點點頭,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大雨還在下,整個交易市場都籠罩在朦朧的雨幕之中。劈裡啪啦的雨聲將人的腳步聲完全淹沒。        


    應天穿過交易市場的那層結界,轉瞬間就到了繁華熱鬧的凡俗界。        


    即使是這樣的大雨,也阻礙不了街邊小店裡傳來的音樂聲和馬路上一陣陣煩人的鳴笛。        


    應天按了按左手,抬眼望去,見三輛警車跟在一輛救護車後面呼嘯而過,而那輛白色的救護車車頂上,正趴著一個渾身籠罩在黑霧裡的妖魔。        


    除非妖魔主動現身,否則普通人的眼睛是看不見他們的,只有兩個覺醒者憑著強悍的體能和速度,從一棟棟高樓上跳躍著跟了上去。應天眯了眯眼睛,認出其中一個正是那天在交易市場險些傷了長生的周明。        


    他眼裡閃過一絲暗光,輕輕吹了聲口哨。        


    這口哨聲真是輕極了,像是一縷隨時都能湮滅的輕煙,在傾盆大雨的遮掩下,就算是此刻經過應天身邊的路人也聽不見一星半點。        


    然而隨著這聲哨聲落下,那原本趴在救護車頂上,對那兩個綴在自己身後的覺醒者表露出畏懼的妖魔,忽然從救護車車頂上立了起來,紅著眼睛發狂一般朝著其中一個覺醒者沖了過去。        


    周明沒有想到這個之前被他們打得只剩最後一口氣的妖魔會突然沖上來,猝不及防之下就被對方狠狠撞飛了出去。伴著一聲淒厲的慘叫,他整個人就從七八層高的大樓上摔了下來,弄得頭破血流,若不是身為覺醒者體質強悍,只怕這個時候他已經成了一灘爛泥了。        


    那頭妖魔將周明撞飛後,屬於獸類的四肢緊緊攀在一根路燈杆上,發出暴戾的嘶吼。而後它渾身一頓,蓄力完畢後奮力向下一躍,尖銳的獸爪沖著周明的脖頸劃了過去。        


    “滾!”這時一聲憤怒的暴喝忽然響起,重重雨幕被聲浪推開,撞到了妖魔身上。        


    那妖魔的動作一滯,體表的黑霧被衝擊得險些潰散,它仰頭髮出一聲憤怒的咆哮,雙目赤紅地朝著另一個覺醒者沖去……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仿佛都成了一片迷蒙,只有城市裡流光溢彩的燈光懸浮在半空中。        


    應天見到那個妖魔被另一個覺醒者從周明身邊引開,正要再吹一次口哨,一道極其細微的聲響忽然從身後響起!        


    他眉峰一擰,轉瞬避開,見一條透明的水帶從他身後竄出,化作一條透明的水蛇,吐出栩栩如生的蛇信,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與此同時,季澤撐著一把傘從朦朦雨幕中走了出來。落在應天身上的目光銳利冰冷。        


    “原來是你。”應天無視身邊的那條水蛇,不屑道:“怎麼,上次還沒挨夠打,想再來一次?”        


    “呵。”季澤冷冷一笑,卻不再做聲,抬手甩出一個結界,便暫時將兩人從剛剛的凡俗界割離開,也好接著動手。        


    應天看著他這番動作,嘴角譏諷的笑意更濃了,他掏出之前便準備好的手套戴上,護住雙手,接著便一拳打爛了一直盯著他的水蛇。        


    十米長的巨大水蛇被這一擊打得碎成無數的水珠子四處飛濺,然而下一秒,那些飛濺出去的水珠又立刻聚攏了起來,這一次形成的卻不是之前的水蛇,而是一條將近五十米高,鱗片須爪清晰無比的巨龍。        


    看著眼前這條巨龍,應天皺了皺眉,在對方咆哮著沖向他之前迅速避開,同時身體一閃就朝著季澤襲去,準備像上一次那樣將眼前這個狂傲的傢伙打成豬頭。        


    然而這一次季澤顯然有備而來,對力量的控制和掌握也更加精准。他身體外的防禦一層層鋪開,同時將源源不斷的雨水凝成各種猛禽巨獸,鋪天蓋地朝著應天湧去。        


    那些只用水珠子凝成的猛獸卻遠比實物還要霸道強悍,是季澤實力最具體的外化,應天的身影迅速從各種猛獸的夾擊下穿梭而過,碰到實在避不開的就直接一拳頭砸爛,強悍的力量迸發而出的那一刻連整片大地都震了一下。        


    眼見應天就像上次那樣一步步朝著自己接近,季澤輕輕晃了晃手裡的傘,從天而降的雨珠霎時化作千萬跟細針朝著應天迸射而去。        


    應天剛剛一拳一腳將眼前兩頭猛獸打碎,就見到一排排水針將他的前後左右都包圍了。        


    雨還在下,天空一片暗沉,應天的頭髮被雨水沖得緊緊貼在頭皮上,一身襯衫長褲也緊緊黏在身上,他皺著眉看著周圍的水針,正要不管不顧地將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都打碎。        


    季澤卻站在不遠處,徐徐開口道:“你叫應天是嗎?那天的事情真是叫我永生難忘。”他季澤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打得這麼慘。        


    聞言應天不屑地笑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打你又怎麼樣?我不但上次打你,這次也要把你打得找不到牙!”說話間,他右腳狠狠往地上一踏,整塊大地都震了一震,以他右腳為中心的地方更是裂開一片蛛網般的裂紋,那些堵在他周圍的水針也被這一下震得潰散了不少。        


    聽了這無比挑釁的話,季澤卻無動於衷,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應天,開口道:“跟上一次相比,你的速度沒有上次快,力量也明顯沒上次強了,你確定你還能打得到我?”        


    聞言應天的眉頭擰得更深,盯著季澤的目光染上了幾分殺氣。        


    “為了抓到你,我這次帶了不少人。”季澤說話間,原本空無一人的周圍忽然冒出許多黑影,密密麻麻地將兩人圍了起來。        


    季澤狹長的雙目盯著應天,繼續道:“不過現在似乎不需要了,應天,你跟上次比起來,真是差太多了。而我,可不是當日的那個我。”        


    話音剛落,一股無形無色的靈力忽然出現在應天身後,閃電般躥了出來,如靈蛇般纏到了應天身上……        


 ==============================        


 應天力量退化的原因大家應該都猜到了,我就不說了。        


 本來不想解釋的,但是大家對季澤好像爭議挺大,我就說一下,放心,應天不會吃虧的,長生在家裡看直播現場呢!        


 小劇場:某一天,穆長生:睡吧!        


 應天:碰的一聲,倒床上了。        


 穆長生,揭開應天手上的皮,露出下麵黑漆漆的真皮,歎了口氣:為什麼你當初不是以真身來接近我。這樣我就不會看上你了(⊙﹏⊙)b,不過現在看來,其實黑的也挺好看        


 (喜歡前)穆長生=深度顏控,這個時候如果應天真身上,穆長生:醜拒        


 (喜歡後)穆長生=深度顏控,這個時候如果應天真身上,穆長生:其實應天本來就長得很好看,完全不用披馬甲啊!        


 作者:所以說愛情這個小妖精真是害人不淺啊!連審美觀都能扭曲啊!!        


 ps:目前可公開資料:        


 長生天賦能力:言靈;力量:10;速度:10;身高:1.89;實力:96        


 應天天賦能力:暫無;力量:92;速度:92;身高:1.89;實力:90(封印狀態)        


 季澤天賦能力:念力;力量:85;速度:88;身高:1.88;實力:87        


 伊水湄天賦能力:??力量:45;速度:50;身高:1.59;實力:55        


 李顏沫天賦能力:人偶重生;力量:55;速度:57;身高:1.68;實力:70        


 以上是經過諸方面考慮,最終得出的大致數值,實力是綜合評分!        


  ☆、第45        


正如季澤所言,應天的速度和力量都變弱了,以至於沒能及時察覺到潛伏在他身後的東西。        


    從雙腿到肩部都被一道用靈力化作的繩索緊緊綁住,待他雙手一掙,用蠻力將捆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震碎之時,卻有上千道同樣的東西一同撲了上來,毒蛇一般緊緊絞住他的四肢。        


    應天雙眉一擰,滿臉煞氣地將那些東西一一震碎,但他的速度和力量到底比不上從前,面對前赴後繼、速度越來越快的靈力鎖鏈,他竟漸漸顯出疲態來。        


    一個晃眼,就被那些鎖鏈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這次卻不同之前,季澤明顯是不再留手了,捆住應天之後,立刻用念力將那層靈力繩索加厚凝實,他捆紮的方式也很巧妙,應天試了幾次,都沒在能掙脫開。        


    季澤見狀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揮揮手,示意遵守在附近的手下將人帶回去。        


    應天見狀,怒得額角青筋突起,一雙黑眸也愈發幽深,隱隱閃過一絲金色的光。        


    季澤的手下都穿著一身黑色的防水衣圍在不遠處,一見到大少爺的手勢立刻分出幾個人朝著應天走去,準備將這個之前冒犯了大少爺的小子押回去,然而沒等他們接近,一抹雪白的劍光忽然從遠處飛來,落到應天身上,那將他捆得動彈不得的靈力繩索立刻斷裂成小小的靈力碎片,星星點點的消散在半空中。        


    得了自由,應天一個橫掃就將接近他的幾人都踢飛了出去,一時慘叫哀嚎聲不斷。        


    到手的獵物忽然掙脫了囚籠,季澤很不高興,他狹長的雙目微微眯起,十分不滿地看著不遠處的人影,“宿清源,你想要與我作對?”        


    一身墨藍色道袍的宿道長從雨幕之中走出,他沒有帶傘,雨水卻紛紛繞過他落到了一旁,以至於在雨中站立良久依然幹乾爽爽,風度依舊。        


    他沒有去看滿臉煞氣與怒火的應天,而是笑著對季澤道:“季公子,能否看在貧道的面子上,放過應天?”        


    應天聞言冷冷一笑,“他放過我?真是笑話,等我實力恢復了,一定會把他打成豬頭,然後扒光了衣服吊在總統府大門前!”        


    “你少說一句。”宿清源無奈,轉而對著已經露出怒容的季澤道:“應天他年紀小不懂事,季公子你說,要怎麼樣才能揭過這件事?”        


    季澤面露不善地盯著應天,呵呵一笑,“除非他乖乖地讓我打成豬頭,然後扒光了衣服吊在總統府大門前!”        


    宿清源面上笑意盈盈,心裡卻道:高等貴族一拳的力量能打爆一個中級法器,被你揍一頓應天的這身皮還不得爛了。還扒光了衣服……到時候季公子你的能力怕是會叫穆長生從頭到尾封個徹徹底底,貧道這……也是為了季公子著想啊!        


    這個念頭落下,宿清源面上的笑意更深,雙目溫潤生光,令人見之如沐春風,然而他手中的劍卻猛然出鞘,身形一閃便朝著季公子一劍刺去!        


    季澤目光一閃,從天而降的雨珠霎時化作數十柄尖刀將宿清源捅成了篩子!        


    眼見那個一臉笑容的道士拿著劍倒下,季澤眼裡反而浮起被戲弄的怒火,因為下一刻,宿清源的身體就化作一張小小的紙片落到了地上,竟是一張道符做出來的替身!        


    而應天和真正的宿清源,早就在他和那個替身動手的時候遁走了!        


    與此同時,銘薑高級社區。        


    穆長生半倚在床上,微微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橫放在手裡的手機。那裡頭正在播放的,赫然是應天一路離開公寓直到遇見季公子發生的所有事情,應天千算萬算,算不到迷藥對穆長生根本沒有作用,更不知道他以為能瞞住的東西此刻正一一被穆長生看在眼裡。        


    見到宿清源將應天帶走,季澤一怒之下命令手下全面搜查,穆長生眉心微蹙,他動了動唇,吐出一句話,“季公子,不必追應天了。”        


    ===        


    雨下得更大了,瓢潑的大雨將天地間都連成了一片,雨幕之中,所有東西都顯得朦朧而遙遠。        


    沙沙沙的雨聲和衝擊力足以將人的一切痕跡淹沒。        


    季澤滿臉怒火,咬牙切齒道:“搜!全城搜索!”        


    心腹手下站在季澤面前,低頭問道:“連交易市場也不放過嗎?”        


    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開始運轉,季澤頓了頓,忽然道:“不必了,不追了。”        


    “不追了?為什麼?”那心腹手下吃驚之下問了出來。        


    季澤也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盛怒之下,他恨不得將應天和宿清源這兩人抽筋扒皮,現在忽然平靜下來,他又覺得索然無味,不想浪費時間精力追那兩個人了。        


    不對,他剛剛,為什麼忽然就不生氣了?        


    沒等他弄清這個疑惑,眼角餘光忽然閃過一個側影,他目光一頓,滿臉喜色地追了過去。        


    眼見季澤忽然消失,那手下一愣,連連喚道:“大少爺!大少爺……”眼見大少爺是不會回頭了,他連忙招呼其他人,“快!快!跟上去……”        


    =        


    宿清源甩出一道替身道符,本體卻隱藏起來,等替身動手的那一刻,他立刻抓著應天遁走了,兩人直到回到交易市場宿清源的爾遠居才停了下來。        


    應天甩開宿清源抓著自己的手,擰著眉頭十分不滿:“我們兩個聯手,還怕不能把季澤打成豬頭,你跑什麼跑?”        


    宿清源苦惱地揉了揉額頭,“是,我們加起來是能完虐季公子,但前提是他不叫他那群手下動手,更何況,我們犯得著得罪季家的少主嗎?”        


    應天冷哼,“管他是哪家的少主,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想當年……”        


    聽著應天的話,宿清源越來越無奈,心道應天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成熟點,然而這個念頭剛剛掠過,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冷不丁道:“你這麼說,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應天臉色一僵,下一瞬,宿清源驟然出手,猛地扒開了應天的衣領。        


    在家觀看直播的穆長生目光一閃,眼神變得微妙起來,看著宿清源的目光染上幾分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不滿。        


    應天的胸膛白皙若雪,結實緊密,但在心口的位置卻有一道細細的紅線,因為皮膚過白,這道線也紅得愈發鮮豔,一眼看去鮮明無比。        


    宿清源目光釘在那道紅線上面,聲音有些發顫,“我之前就隱約覺得不對勁,沒想到……沒想到……”        


    應天推開他,漫不經心地把衣服整理好。        


    宿清源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氣得手都在發抖,“難怪,難怪你實力退化了那麼多,你說,你取自己的心頭血做了什麼?”        


    聞言,應天露出一個一切盡在把握中的微笑,道:“我這麼做自然是有用處,你放心,我總不會連自己也害吧?”        


    宿清源卻不相信,他盯著應天的雙眼,“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取心頭血喂了穆長生?”他語氣加重,“是不是!”        


    悶雷陣陣,應天的臉龐在昏暗的天光中和不時亮起的閃電下依然俊美得不像真人,他的眼底泛起冷意,淡淡道:“不用你管。”        


    宿清源簡直要被他氣笑了,此刻他的臉上再也沒有往日的溫和,取而代之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憤怒與失望,“是啊,取的又不是我的血,力量減弱的又不是我,我做什麼要管?可是應天,你自己算算,你到穆長生身邊才多久?今天在季公子面前卻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每天都取血喂他?”        


    “我都說了,不用你管。”應天有些不耐煩,準確地說,除了穆長生,他對誰都不耐煩。        


    “我不管,還有誰能管你?”宿清源聲音發顫:“穆長生的身體就是個無底洞,應天,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沒命的!”        


    “我高興我樂意!”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宿清源抬手甩出一個結界,將應天困在了他的爾遠居內,“從現在起,你不准離開這裡一步,我不准許你再去找穆長生!”        


    別的應天都可以忍,一聽到不讓他去找穆長生這話,他立刻怒了,大吼道:“宿清源,你憑什麼關我?”        


    “就憑我把你養到這麼大,就憑你爹把你託付給我!”宿清源高聲道:“十五年前,你就差點丟了性命,這次我再不會容你任性!”        


    “宿清源你他媽別跟我提十五年前的事情,我爹只不過是在利用你!你還真以為他能喜歡你一個道士!”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        


    聽了這話,宿清源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他後退了一步,脊背撞上了門框,發出咚的一聲。        


    應天剛剛不過是一時氣話,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連忙上前道:“我剛剛都是胡說八道,你別信!我爹他其實……”        


    “你不用說了。”宿清源蒼白著臉搖搖頭,隨後一抬手就收回了結界。“你走吧!我連自己都管不了,更沒有資格去管你。”        


    話畢,他轉身,朝著樓梯口走去。袖袍頹然地垂在兩側,有些蹣跚的背影看上去落寞又蕭索。        


    應天漲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半晌,他咬咬牙,轉身離開了。        


    樓上,宿清源仔細翻看著這些年搜尋到的古籍,希望能從其中找到給應天補補心頭血的方法,捧著書翻看著,他不知不覺又走到床榻對面的牆壁旁,那裡,一寬一細兩柄長劍掛在一起。        


    宿清源看著那柄寬劍,呢喃聲溫柔繾綣,漸漸融在窗外的雨聲中,“你在嗎?要是還在,一定要保佑應天,保佑你的孩子……”        


  ☆、第46 (抓蟲)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取心頭血喂了穆長生?是不是……        


    聽到這句話,穆長生心神震動,握著手機的手一松,螢幕上的畫面一顫,漸漸歸於黑暗。        


    應天什麼時候喂了他心頭血?怎麼喂的?難道是……在藥裡!        


    穆長生低著頭,面上神色幾番變幻,最終歸於沉寂。        


    他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劉醫生開的藥雖然好,但那些藥材沒有一絲靈氣,只是普通人用來滋補身體之用,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效果?        


    在穆家時,他日日浸泡靈泉,都未能有改善多少的身體,怎麼可能就因為喝了那些普通藥材熬成的湯汁就漸漸好轉?原來,原來一直是應天取了自己的心頭血滴入藥湯裡,不止是藥湯,還有平日裡的飲食!難怪他第一次喝藥的時候,會有那麼大的反應;難怪榮成會忽然覺醒!        


    他早該看出來的,應天以為他做飯為遮掩,先在飯菜裡放入他的血液,等到穆長生的身體漸漸適應之後,再在藥湯裡放入比普通血液精純百倍的心頭血!        


    從他開始喝藥到現在已經兩周了,也就是說,應天日日取心頭血的行為持續了整整兩周,十四天!        


    整整十四天!就算是每天在手指上割上一道也是個不小的折磨,更何況是朝著自己的心臟開刀!        


    難怪,難怪應天每次做飯熬藥的時候總是背對著他,發出時輕時重的聲響,難怪他總是一邊做飯熬藥一邊和他說話,他是想引走自己的注意力然後好在飯菜和藥湯裡放血!        


    穆長生無法想像應天默默取血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受,也根本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他們以前根本就不認識,明明他從來沒有為應天做過什麼!        


    別說是報恩這麼可笑的說法。第一次見到應天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受傷,當時他身上的傷口看起來十分嚴重,卻根本只是用幻術偽裝出來的,就算當時穆長生沒有看出來,過後也想明白了。        


    他以為應天刻意接近他一定另有圖謀,他以為應天對他的好都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並為此暗暗防備。然而應天到底是不是真心,穆長生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看向自己時眼底溫柔繾綣的情意,他每一個不經意間的小動作和臉部細微的變化,他做飯時的用心和認真……若是心有異念,怎麼可能這般純淨無垢?        


    他為此感到不解,困惑,甚至不知不覺動了心……        


    這世上或許會有一見鍾情的喜歡,卻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愛,更不會有人會無怨無悔、掏心掏肺地對一個陌生人好……那一次真的是他和應天第一次見面?        


    穆長生實在想不明白,他按了按眉心,看向已經黑屏的手機,蒼白的唇動了動,卻再沒說出任何話。應天這般待他,他卻用言靈監視他,實在太過無恥!        


    可現在,至少現在,不能讓應天知道他已經知道了。        


    思及此,他從床上下來,去了廚房。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平時他喝藥的時候。應天離開的時候將藥罐放在天然氣灶上慢慢熬著,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了。        


    穆長生將天然氣關了,靜靜地看著從藥罐蓋子上那個小孔裡冒出的煙霧越來越少,直到只剩隱隱約約的一絲,他才用一塊幹布裹著,將裡頭的藥汁倒進碗裡。        


    瓷白的碗裡,藥汁漆黑,還帶著余溫,他端起碗輕輕抿了一口,味道和之前沒有任何差別,一碗藥下肚,卻再也沒有之前那種熱氣從腹中騰起,暖意浸透全身的效果了。        


    “本來,就該如此的。”穆長生輕聲呢喃,話音剛落,便聽見外面傳來開門時細微的響動。        


    應天大抵是以為穆長生還沒醒過來,他的動作細微得幾乎沒有發出聲音,然而當他剛剛走出玄關,先往穆長生臥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轉過頭似乎想看看廚房時,卻一眼對上了穆長生的目光。        


    見到穆長生端著個碗站在廚房門口,嘴角還沾著一點藥汁時,應天嚇了一跳,他今天還沒來得及往裡頭加料呢!        


    “你什麼時候醒的?”應天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走近幾步,見到穆長生手裡已經空了的藥碗時,感覺心都要涼了。沐歌該不會發現什麼了吧?他仔細觀察著穆長生,發現他只是輕輕地將藥碗放到水池裡,神色和以往一樣溫和從容,沒有任何異樣。        


    “剛剛醒。”穆長生說起謊來面不改色,“見你不在,我看又到了喝藥的時間,所以就到廚房把藥喝了。不過今天的藥,感覺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聞言應天拍了拍自己的頭,大叫一聲,“糟了!今天有事急著出去一趟,就忘了紅棗,可能是因為這個所以味道不太一樣吧!”        


    “哦。”穆長生淡淡應了一句,尾音卻微微上揚,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應天額角冒汗,心裡一直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家裡還剩下幾包藥?”穆長生問道。        


    應天道:“我昨天買菜的時候順便去拿了,還剩下七包。”        


    “七包啊!”穆長生眉尖蹙了蹙,他看著應天身上已經半幹的衣服,忽然伸出手,按在了應天的臉上。        


    應天正為穆長生有些詭異的態度忐忑著呢,忽然一隻帶著微涼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臉頰,他微微一愣,而後刷的一下就臉紅了。        


    穆長生正用指腹細細撫摸著手下的皮膚,觸感細膩滑嫩,讓人流戀不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也很難相信這樣的完美的皮膚竟然是假的!就在他思量著什麼材料可以做得這麼真實的時候,忽然見到應天臉紅了。        


    穆長生:……        


    臉上蓋著一層皮也可以透出來?那他底下的真容,是不是紅得要滴血了?        


    話說,應天的真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即使是披著一層皮,但是以他的臉部輪廓來看,他的真容,應該也相當好看吧!        


    不,也許輪廓好看,但是應該有點黑的,想起之前看到應天在宿清源面前露出的左手,穆長生面無表情地更正,不,也許不是有點黑,而是特別黑。        


    眼前忽然浮現電視裡看到的黑人,穆長生眼皮子跳了跳,不過如果是應天的話,就算黑,也應該黑得比較好看吧!        


    應天可不知道穆長生此刻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馬甲已經掉一半了,穆長生的手在他臉上摸了良久,一開始應天還有點想入非非,可是時間長了他又開始冒汗,因為這根本不符合穆長生的性子,沐歌他怎麼可能……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發現了端倪,所以,現在是在試探!        


    應天扯了扯嘴角,一咬牙握住了穆長生的手腕,他輕笑道:“沐歌,你這是調戲我嗎?”        


    穆長生一邊走神地想著應天真容的模樣,一邊往他的耳後的地方撫去,想找找這層皮是怎麼套上去的,忽然聽到這話,他愣了一下,想了想,他十分認真地點頭,“沒錯,我是在調戲你。”        


    應天:……        


    天哪!這真的是沐歌會說出來的話,他不是在做夢吧!        


    他剛剛只是臉紅,現在卻感覺連自己的心臟都要叛逃跑到穆長生那邊去了。腦子有點發暈,應天忽然看見面無表情的穆長生微微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然後,應天覺得鼻腔怪怪的,兩道鼻血抑制不住從鼻管裡噴了出來!        


    穆長生:……        


    應天:……        


    穆長生收回手,隨手拿過一張紙巾,輕輕地為應天擦鼻血,他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眼尾微彎,眼瞳清晰地倒映出一個小小的應天,臉上的神色是應天從來沒有見過的柔和與親近。        


    他湊近了一些,白皙俊美的臉龐與應天靠的極近,近得應天都能看清楚他臉上透明的絨毛,面部的每一道線條都流暢漂亮,像是精心勾畫出來的,好看得讓人怦然心動。        


    穆長生仔仔細細地把應天臉上擦乾淨,聲音輕而柔和,語氣裡帶著一分親近與關切,“這麼大火氣?最近要好好注意身體,不要做對身體有害的事情知道嗎?”        


    “知、知道了。”應天什麼時候被穆長生這麼對待過啊,當下暈乎乎地點頭,美色當前,完全把那點異樣給忽略了。        


    “我先回去休息了,你注意點,多喝點水。”穆長生將手裡染滿了鼻血的紙巾扔到垃圾桶,心頭松了口氣。這樣就好,慢慢來。        


    應天目送著穆長生走進臥室,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然而他現在已經沒法仔細去思考了,滿腦子都是剛才經歷的一切。無論是以前的沐歌,還是現在的沐歌,都從來沒有表現出這樣一面啊!        


    他的沐歌是不是開竅了啊?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允許自己叫他的名字?長生長生,多好聽的名字啊!        


    “沐歌”再好,畢竟不是他的真名……        


    第二天,應天就知道他忽略掉什麼了,當他偷偷摸摸背對著穆長生想要往藥裡放血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怎麼也下不了手了!        


    彼時,他手裡拿著一根銀針,這針極細,卻是中空的,插|進心臟後能極快地取出一滴血來,卻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口。然而,這一次他握著針,卻怎麼也插不進去,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無上的意志阻止著他,讓他無法動手。        


    ——最近要好好注意身體,不要做對身體有害的事情知道嗎?        


    想起這句話,應天心裡咯噔一下……        


          


  ☆、第47        


——交易市場,異常圍剿社        


    任千里懷裡拎著一個食盒吃食走進交易市場,一路微微低著頭,目不斜視地往異常圍剿社走。他這些日子以來經常在異常圍剿社和陸老的法器店來回,閉著眼睛都能走對路。        


    然而在距離異常圍剿社只有十幾步的時候,卻被人攔住了。        


    “喂,那個誰,站住!”        


    任千里對這個聲音並不陌生,就是那個經常在交易市場橫行霸道,上次還差點射傷了穆哥的周明。他當然不敢招惹這個人,當下只裝作聽不見,低著頭匆匆往前走。        


    “本少爺叫你站住你沒聽見嗎?”周明身子一閃就躥到了任千里面前,他手裡拿著那張標誌性的冰藍色長弓,微微昂著下巴看著任千里,“最近妖魔躁動頻繁,在全國各地犯下不少案子,現在連四大家族都和我們同盟聯手清理那些害人的非人類,情況急,事情多,每個人都有任務,你小子怎麼還有空在這裡晃悠?”        


    周明說的沒錯,如今的交易市場冷冷清清的,許多覺醒者都被派遣出去做任務了,像任千里這樣每天都跑過來的覺醒者確實少見。        


    任千里心道你不也在這裡沒事晃悠,可是這句話卻不敢當著周明的面說出來,只好呐呐道:“我,我不是戰鬥人員。”        


    “沒被選中?那你不會主動點去前線當個後勤啊!”周明的語氣十分囂張欠扁,說了幾句廢話之後,他自覺時機成熟了,就對著任千里道:“本少爺肚子餓了,看在你這小子還算順眼的份上,給你一個伺候本少爺的機會,把你手裡吃的分我一半!”        


    “啊?”聽到這話任千里驚訝地抬起頭看他,卻見到這位慣來囂張的二代有些窘迫的臉色。        


    見到任千里抬起頭來看他,從來沒有當街跟人討過食的周明臊得慌,他色厲內荏地吼了一句,“看什麼看,還不快把東西給我!”        


    直到周明拿走他一半的食物走遠,任千里才從驚愕裡回過神了,他看著不知什麼時候被周明放入他食盒裡的幾百塊錢,內心十分複雜,“他竟然還會拿錢跟我換,我以為他肯定會直接搶的。雖然看起來跋扈又霸道,但其實也不是那麼壞。”然而看起來陽光又開朗的應天,卻差點把伊水湄掐死……        


    想到伊水湄,任千里握緊了手裡的食盒,快步走進異常圍剿社。        


    推開那扇黑色的鏤空雕花大門,任千里穿過客廳,走進後面的小房間裡。        


    沾滿古香的拔步大床上,臉色蒼白的伊水湄和衣躺在那裡,距離那件事情已經過了兩天了,然而她的脖子上那道青紫色的掐痕依舊讓人觸目驚心,身體也虛弱得仿佛隨時都要斷了生息。        


    任千里從食盒裡拿出一碗粥,上前扶著伊水湄喂她喝下,她現在也只能喝這些流食了。        


    看著伊水湄喝完粥之後輕咳著躺下,任千里心疼道:“你不去醫院真的行嗎?”        


    伊水湄虛弱地搖搖頭,聲音沙啞,“去醫院會讓陸爺爺知道的。他那麼喜歡應天。”        


    “那又怎麼樣?你現在都成這個樣子了,還關心他幹嘛?”任千里攥緊拳頭,低聲道:“應天差點把你掐死,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怪他?”        


    “誰說我不怪他?我恨死他了!”伊水湄蒼白的臉上露出又氣又恨的模樣,“我恨不得用兩隻手狠狠掐他,讓他嘗嘗窒息的滋味!”        


    “那你幹嘛還……”任千里有些無法理解,他疑惑地看著伊水湄。        


    “當時被掐著脖子,痛苦地快要死的時候,我是恨不得應天去死,可是現在危機過去,我又覺得應天肯定是有苦衷的。”伊水湄聲音沙啞,說話比平時慢了幾個度。“哎呀我怎麼這麼賤!”        


    伊水湄自嘲著,雖然看上去臉色蒼白,脖子那道淤青也十分嚇人,但她的眼神依然十分明亮而有活力,即使病怏怏地躺在那裡也依然給人生機勃勃的感覺,就好像身體裡有用不完的元氣,任何東西都不能將她打敗。        


    任千里看著這樣的伊水湄,眼睛裡也跟著泛起亮光來,他點點頭,贊同道:“確實,那天的應天太反常了。”他仔細回想著那天發生的事情,忽然道:“對了,你記不記得,當時應天一直把手背在身後不讓我們看見,也許,他是真有什麼不能告訴我們的隱情。”        


    “最好是這樣。”伊水湄哼了一聲,又咳嗽了兩下,她對著任千里道:“千里,我要查清楚應天到底有什麼苦衷,你能不能幫我去拿一件應天貼身的東西,最好是頭髮之類的。”        


    任千里看著伊水湄明亮的眼眸,鄭重其事地點頭……        


    ===        


    自從昨天拿著銀針卻怎麼也插不進去之後,應天開始暗暗留心穆長生的神色舉止,卻一點發現都沒有,他又疑心穆長生已經知道了什麼,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嚇自己,急得上火。        


    這兩天他拿著自己做各種實驗,指甲可以剪,頭髮可以拔,但是尖銳的東西怎麼也紮不進皮膚一分以上。眼見穆長生又把這一天的藥給喝了,應天急得不行,恨不得直接對他說,喝那些藥有什麼用,來,直接吸我的血!        


    但他到底不敢。前天晚上那句話,沐歌他到底只是因為關心他?還是知道了什麼?如果只是單純的關心他,就那麼隨口一說……沐歌他的言靈竟然這麼強了?這可不太好,他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應天皺起了眉頭。        


    他心不在焉地做飯,一邊往客廳方向看,見到穆長生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時候,他的眉宇漸漸舒展開。罷了,沐歌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開心就好。反正,他肯定不會讓他一個人走的。        


    這樣想著,應天又把心思放回做飯上,恩,今天多做點補氣補血的!        


    這回他真實把心思都放回做飯上了,因此沒有發現在他低頭做菜的時候,穆長生的目光從書本上抽離,默默凝視著他的背影。        


    “長生!長生……”窗外忽然傳來砰砰砰的響動,穆長生收回目光,轉頭望向窗外,一眼就看見榮成穿著一件十分適合行動的運動裝倒吊在樓外,他敲了敲玻璃窗,笑得露出八顆大牙。        


    “你要來怎麼不走正門?”穆長生十分疑惑,他給榮成開了窗,示意對方進來。        


    “長生,長生,我真變成武林高手了!”榮成興奮地大叫,他並不急著進去,而是炫耀技巧一般在樓外翻騰跳躍,腳尖一點就從東邊躍到了西邊,樂此不疲地做著只有在電視劇裡才能看到的酷炫動作。        


    “哈哈哈,長生你看我的輕功!”        


    “長生你看你看,我變成超人……啊!”        


    站在窗邊的穆長生面色淡然地看著榮成腳一歪,從三樓上掉了下去,發出一聲十分淒厲的慘叫。        


    “咦?剛剛發生什麼了?”應天聽見動靜,拿著鍋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滿臉疑惑,“我剛剛好像聽見榮哥的聲音了,他來了嗎?”        


    穆長生心道裝得可真像,他剛剛可看的一清二楚,方才那道擊落榮成的氣勁分明就是從廚房裡射出來的。        


    “榮成徹底覺醒了。”穆長生話音剛落,就聽到門鈴響了。        


    榮成的速度極快,剛剛掉下去又爬上來了,等應天開了門,他立刻躥進客廳,興奮地對穆長生分享道:“長生我真變成武林高手了!那天你跟我說我還不相信!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就不一樣了!我現在一蹦就能跳上兩層樓,一拳就能打爆一顆大石頭,身體還有暖暖的內力一直迴圈!”那天穆長生說他第二天醒來就能變成武林高手了,他雖然不相信,但是聽在耳朵裡就不自覺在意起來了,沒想到……        


    “長生,一定是你幫我的對吧!”榮成現在呈現出一種十分詭異的興奮狀態,見到個熟人都恨不得抓過來分享。當然,最高興的還要算他大哥榮全了,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他都樂暈過去了,這得是有多興奮啊!        


    穆長生卻搖頭道:“不算我的功勞。”如果不是那天榮成吃了應天加了血的包子,也不可能誤打誤撞地半覺醒,他更不會想到要去推他一把。思及此,穆長生不由看了應天一眼,他的真身到底是什麼,只是身上普通的血就能抵得上天材地寶。        


    榮成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穆長生,聽到穆長生否認,他雖然驚訝但並不放在心上,因為他心裡早就認定這一定是穆長生的手筆,要不然怎麼他那天說完,第二天他就真有了武林高手的能力?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榮成稍稍收斂了臉上的興奮,接著道:“那天我發現身體的變化之後,本來想立刻來找你的,但是有幾個自稱是和諧同盟的人來找我,說是想吸納我進覺醒者同盟……”        


    “榮哥吃過午飯了嗎?沒有的話先坐下來好嗎?我們可以邊吃邊聊。”應天打斷榮成的話,臉上掛著在榮成看來十分真誠但在穆長生眼裡十分虛偽的笑容。        


    被應天這麼一說,剛剛一直只顧著跟穆長生說話而把應天忽略到一邊的榮成有些尷尬,想到應天堪稱五星級大廚的手藝,他立刻毫不猶豫地點頭,然而等他上了餐桌他才發現,邊吃邊說這種在華國十分普遍的情況到了穆長生這裡真的只能算說說而已,穆長生上了餐桌之後就不再說話了,因為應天一邊說笑一邊往穆長生飯碗裡夾菜,剛好讓穆長生吃完上一道接著下一道,完全沉浸在美食(美色)裡的穆長生雙目微微垂著,吃相優雅斯文,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兩個人一個喂一個吃,一個靜默不語一個連說帶笑,簡直不能更契合。        


    榮成:……        


    他默默從碗裡扒了一口飯,並且決定以後再也不來了。        


    ============================        


    ps:作者最近心情不太好~~~~(&gt_&lt)~~~~        


    回到家之後,先是被弟弟嘲笑分不清冰箱的冷凍室和保鮮室,然後又被妹妹嘲笑煮地瓜的時候沒有掐頭去尾(不過這倆小鬼都被作者打屁股了╭(^)╮)        


    然而幸福的日子並沒有到來,今天我訂的東西到了,快遞打電話過來。        


    我:喂,你好,哪位?        


    快遞小哥:快叫你家大人來拿快遞。        


    我:去哪兒拿啊?        


    快遞笑給:先叫你家大人來聽電話。        


    我:……        


    我就是我家大人好伐!╭(^)        


    娃娃音的作者傷不起/(o)/~~        


          


  ☆、第48        


剛剛進入七月,G市的氣溫就一直攀升。        


    陽光明晃晃地照射而下,往日裡熱熱鬧鬧的古玩街現在一眼看過去都見不到幾個人影。只有那些全天開著空調的古玩店裡會有幾個人。        


    陸氏法器行裡沒有安空調,但是一進大門,便有一股清風攜著涼意迎面撲來,讓忍受了外面一上午高溫的穆長生稍稍舒了口氣。        


    應天收好傘,大步跨進店裡,將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扔到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大響,把坐在櫃檯後面打盹的陸老生生給嚇醒了。        


    他擦了擦眼睛,看清楚是應天之後眉頭一豎,鬍子一抖,老大不高興,“又是你這小子,你就不能不要每次來都搞出這麼大動靜?”        


    應天笑得一臉欠扁,他倚在櫃檯旁,拍拍桌面,道:“我要是不把您老弄醒,只怕您睡到下午太陽下山都不會醒。”        


    陸老聞言不滿地拍拍了櫃檯,“就算要叫醒我,你難道不會用溫柔一點的法子嗎?”        


    應天心道他所有的溫柔就那麼一點點,給了一個人以後就自己都不夠用了,哪還有分給陸老的份兒?卻聽陸老對著從進店到現在一直微微合著雙目,坐在製冷法陣旁的穆長生道:“長生,你快管管你家應天,再這麼下去,這小子遲早要把天給捅破了。”        


    聞言,穆長生睜開眼睛,他看了應天一眼,對上對方含笑的雙眸時頓了頓,才對著陸老道:“抱歉,我會好好說他的。”        


    “就這樣?沒別的了?”陸老心塞塞,不罵應天一句?做做樣子也行啊,也就穆長生能管住應天了。        


    穆長生不搖頭也不點頭,但那意思相當明顯。        


    陸老:……        


    他總算是知道什麼鍋配什麼蓋了。唉,他老了,管不了這些年輕人嘍!        


    見陸老一臉鬱悶,應天笑著保證道:“好啦,剛才吵到您老人家了是我不對,下次來我一定輕輕地,保證連您老人家的一根毛都不會驚動。”        


    “咳咳,這還差不多。”難得見應天主動服軟,陸老既高興又得意,正想要說些什麼,卻聽應天道:        


    “這是我和沐歌這次的任務物品,您清點一下,給我們記上。”        


    “咦?這麼快?”陸老推了推眼鏡,他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打開地上的大麻袋,見到裡頭露出的一大堆東西後吃驚地張大了嘴巴,那個大麻袋裡裝著的都不是普通物件,而是各種妖魔的皮毛、牙齒、指甲和大角等等,都是煉器必備的好材料,而且這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滿滿一大袋子啊!這得殺多少妖魔啊!        


    身為一個煉器師,見到這麼多材料陸老樂壞了,他一會兒拿起這個看看,一會兒拿起那個摸摸,讚不絕口道:“不錯不錯,才一天你們就收集了這麼多,真是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        


    “老頭子你還是這麼愛說廢話,趕快給我們記上。話說我們這次帶回來這麼多東西,您老到時候給我們做法器的時候記得做好一點啊!”        


    “知道了知道了。”陸老心不在焉地應著,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好材料。他把東西都搬到櫃檯後面的大箱子裡,又戀戀不捨地看了好幾眼,才轉過身來,取出一本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筆記本,將兩人這次的任務打上勾。        


    應天第一次見到這本筆記本的時候吐槽了好久,不過現在他現在都見怪不怪了,見到陸老將他們這次採集材料的任務打上勾,應天掃了店內一眼,眉頭一擰又鬆開,他看了陸老一眼,狀似不經意地問:“最近每次來怎麼都沒見到伊水湄和任千里啊?”        


    “他們兩個啊……”陸老低著頭,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一邊應道:“他們組了個小隊,最近一直在前線做任務,已經很久沒來我這法器店了。”        


    “哦。”應天應了一聲,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好了。”陸老合上筆記本,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將剛剛筆記本上記的東西都傳到論壇上去,便道:“你們可以去接下個任務了。”        


    穆長生:“這是第十個了。”沒錯,自從那日陰氣入體後,他休息了兩天,便開始接任務,從那天到現在,他和應天分別完成了九個任務,接下來是第十個。        


    陸老知道穆長生的意思,他指了指還放在貨架上的盒子,“放心,東西一直給你留著呢,等你完成了第十個任務,隨時可以來取。”        


    “多謝。”穆長生點頭道謝。        


    聞言陸老擺擺手。        


    這時應天已經擺弄著手機在論壇上接到了新的任務,“好啦,下個任務地點是……咦?s市?那麼遠?”        


    陸老:“很正常,G市畢竟是首都,哪有那麼多害人的非人類給你們抓,s市那邊靠近前線,作妖的東西比較多,現在很多年輕人都趕到那邊去了。”        


    “陸老,你一直說前線前線的,前線到底是哪兒?”        


    陸老面色沉凝,十分嚴肅道:“所謂前線,就是——哪裡妖魔多,哪裡就是前線。”        


    穆長生:……        


    應天:……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離開法器店之前,穆長生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回頭問陸老道:“您知道望虛鏡嗎?”        


    “望虛鏡?”陸老微微一愣,他想了想,道:“好像是一件傳說中的寶物,不過華國神話傳說裡的寶物太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這兩天去查查資料,要是有關望虛鏡的消息,就先告訴你。”        


    穆長生:“多謝。”        


    陸老笑眯眯地擺手,臉皮都要笑成菊花了,“不用客氣,哪天老頭子要是有事求你了,你多替老頭子我說幾句話就成了。”        


    “恩。”穆長生正要點頭,就被應天牽住了手,他微微一愣,就任由他拉著自己出去了。        


    天氣很熱,但是應天身上卻散出一絲絲涼意,牽著他的手也是恰到好處的清涼。他冷的時候,他是熱的;他熱的時候,他是涼的;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無論哪次,都是恰到好處,熨帖至極。        


    穆長生心裡一暖,雙眸中洩露出一絲笑意。        


    應天做了迄今為止最大膽的行為,當著穆長生的面牽手了,而且還沒被拒絕!他心裡樂開了花,表面依舊淡定,只是嘴角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沐歌,望虛鏡是什麼?”        


    穆長生:“大慶傳說中能溝通異界,穿梭時空的至寶。我本來以為那只是個傳說,可是前兩天,我在書上看到了。”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確實一直以為望虛鏡只是一個傳說,因為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大慶以外的世界,而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一直在尋找他和長風交換位置的原因以及回去的方法。卻沒想到,看到了記載望虛鏡的資料。一樣的名字,一樣的傳說,再聯合這個世界覺醒者和貴族的聯繫,穆長生隱隱有一種預感,也許,很快,他就能回去,就能見到長風了,到時候……        


    他忽然側頭看在旁邊的應天,問道:“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裡,去一個十分遙遠的地方,遙遠到也許再也不能回來,你,願不願意……隨我走?”        


    穆長生看不到自己臉上小心翼翼的神色,可應天看得到。他笑得眉眼彎彎,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後了,“我當然是要跟著你啊,你看我每天給你做飯做家務,勞心勞力伺候你這麼久,怎麼著也得收點兒利息啊!”        


    穆長生聞言彎了彎眼角,道:“那你想要什麼?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都給你。”        


    應天瞥他一眼,試探道:“真的什麼都給。”        


    穆長生認真道:“都給。”        


    應天:“那我要你,你給不給?”        


    穆長生一愣,他緩慢地轉過頭,目光落在眼前灑滿陽光的大街上,不再去看應天的臉,“不行。”        


    應天恨不得把剛剛說出那句話的自己一巴掌扇死,果然是剛剛嘗到一點甜頭就開始得意忘形了麼?他掩住眼底的失落,哈哈笑著道:“沐歌你別在意啊,我剛剛開玩笑的哈哈……”        


    “現在暫時不行……但以後……”穆長生輕聲道:“以後,等到找到長風以後,我會給你一個正式的答覆。”        


    “什麼?”應天猛地看著穆長生,目光觸及他微微泛紅的側臉時驚訝得倒抽一口氣。穆長生本來就長得俊美奪目,側臉線條尤其漂亮,特別是因為常年養尊處優,皮膚白皙,面如冠玉,此刻微微泛紅,就像是天際染上了紅霞,白玉泛起了光輝,好看耀眼得令人窒息……        


    也許在別人看來並沒有這麼誇張,但是此刻在應天眼裡,就是如此。        


    他感覺鼻腔怪怪的,連忙捂住鼻子,悶悶道:“那好,我會一直等著。”        


    穆長生聞言自然十分高興,聽著應天悶悶的聲音,他側頭看去,卻見應天雖然捂著鼻子,但是鮮紅的血液依然十分不給面子地從他指縫裡漏出來,徹底把他出賣了。        


    穆長生奇怪,“你怎麼又上火了?”        


    應天十分鬱悶道:“我也很想知道啊。”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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