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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秦烈陽到家的時候,就連方海東都在了。        


    他站在一旁沒進來,順便看了看幾位的表情,秦振黑著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方梅挨著秦芙坐的,就跟個護崽的媽媽似得,秦芙一臉的鬱悶,顯然還有點不服氣,唐鼎欣淡定自然,手微微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方海東正跟他爸說話。        


    方海東勸道:“誰不是這麼過來的,他又不是天生會做生意,再說,這也不關他做生意的本事,這片子我都問了,如果上架了肯定是大賣的,賺錢更是不用說。可誰能想到是抄襲的,而且原作者背景這麼深呢?阿芙也不是萬能的,這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再說,”他開始舉例子,“人哪裡有先見之明啊。想當初,咱倆都開服裝廠,說好了一起創業一起發財,說真的,現在想起我那廠子都可惜,發展的多好啊。誰能想到,一個跟咱們稱兄道弟的,從小一起長大,天天一起喝酒的人,直接卷了錢走了呢。你說這是沒本事嗎?這不是呀老秦,這是運氣不好,老秦,我在這方面就比你差了一籌。”        


    “阿芙這孩子雖然看起來柔弱,長得太嫩,不像是個能拿主意的,但要我說,他這個公司幹的還真不錯,前兩個月一直往影視城跑,什麼事都事必躬親,十二層加班狂魔如今秦氏誰不知道啊。他也不是不想幹好,就是因為太想好了,太想讓你表揚了,所以出了事更不想說。”        


    “你別老當他是個下屬,覺得他遇事不彙報,你想想他當兒子的心,當初他是辦錯了事兒,烈陽一點面子都不給他,直接在董事會上讓他滾出秦氏,連門卡都收了,老秦,你也是從少年過來的,他也有臉面的,他也要爭口氣的。再說這事兒,說到底是蔣雨雯鬧騰出來的,為的不就是報復秦芙跟鼎欣的婚事?婚事這事兒,阿芙也是被算計了。”        


    唐鼎欣跟沒事人似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秦烈陽倒是笑了,合著這事兒轉過來又推到他身上來了,他可真是萬能的。秦烈陽自然不會認下,在一旁說,“大舅,上次《嘉芙》的事兒是非對錯早有定論,我的處置的確不夠合情合理。”他這一說,秦芙臉上略有鬆動,倒是方海東和方梅一向知道秦烈陽的厲害,總覺得他不可能認錯,臉上神色更慎重幾分。        


    果不其然,秦烈陽接著說道,“按道理,洩露公司機密,公司法務部在收集證據後應該報警進行訴訟。但顯然,因為阿芙是秦家二少爺,我徇私了。故意在董事會上弄出這麼大的一個場面,將這事兒定死了。否則的話,秦氏可不止秦家一家的利益,這些股東要求嚴懲,這可如何是好。”        


    這簡直是無恥的新境界,秦芙當時被他罵的狗血噴頭,連最後一絲臉皮都丟在地上踩了三腳,如今這人竟然反口一說,就成了為了秦芙好。連方海東都不得不佩服秦烈陽,這孩子這些年越發手段成熟,相較來說,秦芙實在是太嫩了。        


    可惜,秦振沒有第三個兒子。        


    秦烈陽自然沒說完,他沖著秦振說,“爸爸,當初洩密的事兒已經是雷聲大雨點小,輕輕放過了。難不成還要一點都不懲處嗎?那股東這麼多,大大小小在秦氏做事的親戚好友加起來也有百人,以後要如何制裁?何況,做錯事認錯奮發向上是對的,但以此為理由在做錯其他事的時候博取同情,這不是一個成年人應有的擔當。”        


    “不過爸爸,大舅有點說得也很對的。”他竟然開始贊同方海東,勸著秦振道。“阿芙怕也是害怕你擔心才不對你說。你消消氣。”        


    秦振能消氣才怪!        


    秦振原本是不知道這事兒的,他雖然也算個比較洋氣的老頭,可終究受了傷精力有限,平日裡多是養神蓄銳,對網路的事兒關注甚少。        


    秦芙上次《烈火晴天》成功,他便覺得再給這孩子一次機會。這次《大明淑妃傳》,方梅不知道在他面前吹了多少次的秦芙的厲害,秦芙也是一副忙的要死要成功的模樣,甚至昨天他們還是這樣,說是馬上上映了到時候要請他出去海島遊。        


    結果今天老友張家夫婦過來偶爾聊起來,才穿了幫。可他這個當親爹的竟是一無所知,他一直以為如方梅所說,這事兒進展順利,“我們阿芙也是有本事的,以後可不用擔心他了。”一切常年掌握權力的人,卻被隱瞞至此,他如何不怒?更何況的是,這後面的解釋,居然又怪到了秦烈陽頭上,他的責任呢!        


    秦振就冷哼一聲:“他要是有你的孝心就好了,他是怕說出來我收了他的公司吧。出生的時候家裡已經大富了,從小都是富貴圈裡養大的,不缺錢不缺物,怎麼就養成了這個性子。你親爸爸出了車禍,家裡公司岌岌可危,你哥哥頂著壓力上去,跟一群人鬥智鬥勇為的不都是秦家?你難道不是秦家一份子?你看不到其中的危險,天天想著其中的好處。這份好處給你,秦芙,你拿得到嗎?”        


    “你那些彎彎繞我不是不清楚,無非就是覺得公司都給你大哥了,你心裡不服。你想證明自己也不錯,我也給了你機會,讓你出來單做。你以為社會上的那些創業人誰都能拿著三千萬霍霍嗎?對,你運氣不好,買下的ip有問題,可是秦芙,你是解決的態度嗎?你隱瞞、拖延、不發聲,將一件本來可以完全解決的事情最後拖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有臉在家裡振振有詞誇誇其談自己即將成功,順便讓你舅舅將原因推到你哥頭上。”        


    他拍著桌子指責道,“你運氣不好不怪你,我也不怪你瞞著我,你哥哥接手秦氏的時候,大半夜裡跑到我病房裡一坐一夜,也不曾說過一句公司的事兒,我也不曾怪過他,誰沒有遇到點困難?我看不上你這種不正的心思,看不上你這種沒擔當的軟蛋樣!我秦振一輩子英雄,怎麼就生了你這個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這話說得就太嚴重了,秦芙在那兒臉都憋得通紅,他想說話辯解,方梅直接一個眼刀過去,制止了。自己去給秦振順氣,“你少生氣,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再說他舅舅來這事兒,也沒跟阿芙商量過他不知道。更何況,他舅舅不是也提了他自己嗎?只是說事兒,又不是推責任。”        


    秦振直接拍開她的手,說道,“少來這套,我看這孩子就是被你們挑唆壞了。海東公司的事兒你都處理好了,孩子的事兒讓孩子自己來,他們也成年了,當舅舅的一旁看著就好了。對了,方偉最近也在影視公司吧,他也老大不小了,該做點自己的事兒,烈陽,你那邊有沒有什麼項目可以讓他跟著學一下,老是跟著阿芙,算個什麼事。”        


    秦烈陽巴不得將方偉調開,立刻說,“今年將會在魯省開兩家精品店,目前在選址當中,方偉可以跟著學學。”        


    秦振就點頭,“就這樣。”        


    這是一竿子就將小兒子給他支走了,可見秦振對方海東摻和秦芙的事兒有多厭惡,方海東雖然手中有股份,可畢竟這麼多年都是靠著秦振的,自然不能表示異議,只是卻也不順心,說了句,“魯省啊,行吧,這小子會好好做的。”        


    秦振說完這個,才說,“烈陽,《大明淑妃傳》的事兒你來負責跟王家溝通,將這事兒務必辦好。抄人家的,還不出聲,坐在一旁作壁上觀,秦芙,上次你就洩密,你也是靠著養大的,有人抄咱們家的設計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樣?”        


    秦芙如今已經委屈的眼都紅了,顯然也失去了辯解的意思,他坐在那兒就跟個木頭柱子似得,反正全盤被否定了,公司公司沒了,什麼事都是他媽他舅舅包辦,回家還有個母夜叉的老婆,他有什麼好說的。        


    他不吭聲,秦烈陽也就知道,八成今天跟唐鼎欣商量的事兒,她還沒告訴秦芙。秦烈陽就笑了,“我倒是可以幫忙,不過爸爸,阿芙也不是什麼都沒溝通,他一直找解決辦法呢。前兩天還讓鼎欣來找我,希望我跟王俊偉商量一下。”        


    秦芙有些訝然地看秦烈陽,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秦烈陽,他那罵他跟罵孫子一樣的哥哥,似乎是第三次為他說話了。        


    秦烈陽將他表情盡收眼底,接著說道,“其實今天也有進展了,早上我已經跟鼎欣溝通過,還沒來得及告訴阿芙,您就叫我們回來了。”        


    唐鼎欣自然懂得什麼時候該說話,連忙道,“對,早上大哥就叫我過去,說了解決辦法。王家將會繼續追究抄襲者梨花落的責任,但由於我們簽約的時候也是不知道這事兒的,他們同意跟我們達成合作,以劇本入股的方式,來進行合作。劇本占到股份的10%。”        


    唐鼎欣看了看方海東和方梅訝異地表情,就知道這事兒秦芙沒跟他倆說,這就跟她猜測的一樣,秦芙也是有小心思的,畢竟,他媽和他舅舅太強勢了。不過回過頭看秦芙一臉你怎麼不早說的表情,唐鼎欣覺得可以回去再熱熱身,她笑著說,“剛剛太緊張了,我也插不上嘴。”        


    秦振倒是點點頭,這事兒秦家處理起來不難,他只是煩秦芙恨不得跟他哥哥勢不兩立的樣兒。如今聽到兩兄弟還有交流,倒是有些欣慰,“這還差不多。”        


    秦烈陽立刻說,“我那邊也忙,這事兒也處理的差不多了,不如還是讓阿芙來吧,他性子是軟了點,不過鼎欣性子還蠻果斷的,方偉正好走了,讓鼎欣負責一下,夫妻倆也算互補了。再說,這是阿芙的心血,我還是希望他能慢慢做大。”        


    他這樣高風亮節,秦振自然喜歡,點了頭,算是應了。        


    事兒一結束,方海東自然留不住了,方梅連忙起身送他。秦烈陽推了秦振進屋,秦振拍拍他的手說,“你做得對,他是你兄弟,我還是希望你們好。”秦烈陽但笑不語。        


    倒是從秦振房間出來,回樓下客房,正好聽見秦芙跟方梅在門廳裡說話,方梅問他,“你舅舅走你也不送?”秦芙特別好氣地說,“我也沒讓他來啊。”        


    方梅還想在說什麼,就看到了秦烈陽,於是閉了嘴,扭頭上樓了。倒是秦芙,難得沒走開,黑著臉站那兒問他,“你多管什麼閒事?”秦烈陽就回答他一句,“誰讓你那麼弱呢!”說完他就下樓了,倒是留了秦芙在那兒靠了一聲。        


           


    52        


           


    秦烈陽倒是沒馬上離開,畢竟他也是當兒子的,他爸生了這麼大氣,總要留著看看,別出什麼事。另外,他伸手摸了摸放在上衣兜裡的那部舊手機,深覺需要一個安靜的黎夜看不到的地方研究研究。        


    等著刺激完秦芙,他直接進了自己的客房將門反鎖了。        


    裡面都是從三樓搬下來的他用慣了的東西,倒是感覺舒適無比。秦烈陽直接歪在了床上,將手機打開,連上網路。他倒是跟黎夜不同,黎夜那是沒心沒膽,最多是好奇,純粹是大熊給忽悠著看的。秦烈陽倒是不同,他絕對是故意的。        


    他直接找了個題目最勁爆的點了進去,結果不過五分鐘就扣上了手機,默默解開了領口的第一粒扣子。靠,他也不是個一無所知的老處男,他也是看片的好不好?這麼多年畢竟也有自己解決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都算是閱片無數了,沒想到人外有人。這個叫大熊的從哪里弄的這些玩意?而且,竟然拿給黎夜看。        


    當然,秦烈陽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希望黎夜能看看的,不過從流覽記錄來看,這傢伙似乎就來得及看了一張小黃圖,結果弄得動靜大的跟幹了什麼似得,他一想著那天黎夜那副被嚇壞了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        


    然後……秦烈陽自然是看不下去了,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瞧了瞧已經過了吃飯點,他就打了個電話給小周,卻是黎夜接的,“烈陽,小周在開車,有事我轉告他啊。”        


    “不用,就是找你的。”秦烈陽一點也不知道遮掩,“剛吃完飯?吃的什麼?”        


    “一家日式餐廳,料理吧。就是米飯團子加上各種東西。”黎夜這人有一樣好處,他不是裝相的人,說什麼都透著他那股子實在味,“很好吃,不過很貴。”        


    秦烈陽不在意道,“好吃就行,錢不用在乎。下午回去做什麼?要午休嗎?要畫畫嗎?”        


    “都要。”黎夜顯然是很上心的,“我有好多欠缺,需要琢磨琢磨。”        


    黎夜向來言簡意賅,跟他小時候的嘮叨的性子完全不同,也跟微信裡他的嘮叨也不同。秦烈陽想這大概是一種陌生吧,反正總要慢慢來,他也不在意,聽著沒什麼事,就準備掛電話,順便叮囑他,“我晚上回去吃,記得跟保姆阿姨說多做點。”        


    誰知道黎夜突然問了句,“烈陽等等,你家裡沒事吧。”        


    居然關心他了,秦烈陽忍不住放鬆身體靠在床頭上,嘴角勾起了個弧度,只是聲音還是很平靜的,“沒事,生意上的小事情,都處理好了。”大概是由於心情好,他就忍不住想要撩撥幾句,譬如問問那張小黃圖的事兒,不過想著原本也沒說破,黎夜憋在嚇壞了,就只能隱晦地調、戲他,“那個,教學視頻你多看看,不夠我再去給你找,務必要學精深了。”        


    黎夜大概是心虛,就一聲好後,掛電話了。        


    秦烈陽有點累,其實還有點餓,他早上跑步,原本就消耗量大,更何況八點進公司開始,就是連軸轉不帶停的,所以每次午餐都是要好好補充的,否則壓根撐不到下午。今天原本他是準備陪黎夜的,結果被喊了回來,顯然都鬧到這份上,也不可能吃飯,肚子早就餓癟了,只是想睡覺,就忍著了。        


    手機插了耳機點開微信,秦烈陽就進了夢鄉,夢裡夢見小時候的事兒。那時候其實過得是真苦,天天都在喂飽肚子這件事上努力。可偏偏每天回了家,就累得倒在床上連飯也不想吃了,真是矛盾的日子。黎夜就不同,再累也會去做飯,然後過來小六小六的叫著他,帶著他吃飯。一頓不吃明明餓的是自己,黎夜卻比他更關心。        


    大概是夢做得太高興,秦烈陽這覺就睡得時間長,等著醒來的時候都三點了。        


    他一出去劉媽就說,“先生早就醒了,讓司機帶著出去了。太太也出去了。阿芙和鼎欣他們都樓上沒下來,你餓不餓,我做飯給你吃。”        


    秦烈陽想也知道他爸八成是出去轉轉透透氣。他媽肯定是去方海東家裡了,方海東是他媽的精神支柱,今天面子不好看,他媽總要安撫一下,再說,他這一手不按常理出牌,恐怕打的他們有些措手不及,總要商量個對策。他便點了頭,“下碗面就成,太晚了,一會兒吃晚飯。”        


    坐在餐桌旁等面,手機就響了一聲。秦烈陽拿來看看,竟然是黎夜發的微信。        


    那是一張圖,點開看是一張剛剛完成的一幅青松圖,他還沒帶仔細鑒賞,黎夜又發了一句話,“我在好好練習。”秦烈陽不由啞然失笑,這傢伙可真呆,我讓你練習這個嗎?        


    廚房做飯的劉媽端著小菜出來就瞧見他這副偷笑的模樣,忍不住說他,“烈陽啊,你可是從來沒這麼高興過。”秦烈陽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有嗎?好像也沒怎麼笑啊。”        


    “笑又不一樣,”劉媽回應他,“看神情就知道了,不用各個都大笑的。”        


    樓上,唐鼎欣聽到汽車聲,站在視窗看了看,順便沖著一旁的秦芙說道,“嗨,你媽又去找你舅舅去了吧。你說你舅舅家產業也不少,對了,方洋和方偉也不是一個媽,天天相互也看不順眼,他不管管自己家裡,天天湊你們家熱鬧幹什麼?”        


    秦芙心裡正亂,不願意搭理唐鼎欣,沒吭聲。        


    唐鼎欣也不懈怠,接著好奇的打聽,“再說,你大哥也是你媽親生的啊,按理說,他早生三年,你舅舅不應該更喜歡他嗎?怎麼一門心思的看不上他啊,這中間有故事吧。”        


    當然有故事,只是這種事誰能講得出來。秦芙煩死了,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唐鼎欣直接就一句,“怎麼,這事兒不能說啊。那咱們就說說剛才說的那個問題,你不覺得你舅舅其實很不甘心嗎?你聽聽他今天的話,他說他和我公公就差了運氣而已。顯然是不甘心的。你媽跟你大哥關係不好,想讓你上臺接手秦氏可以理解,畢竟也算是為了自己謀福利。可你舅舅就不同了。你和你哥都是外甥不說,你哥能力明顯比你強啊。”        


    秦芙顯然不愛聽這話,瞪她一眼。        


    唐鼎欣壓根不懼他,直接回瞪回去,“你有什麼好不服的,你哥沒人幫能接手秦氏安然度過權力交接,你後面有秦家幹成過一件事吧。別天天覺得自己了不起,你這輩子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怕只有投胎這事了。”        


    “你這是嫉妒。”秦芙一語中的。        


    “對啊,”唐鼎欣毫不猶豫地承認,“我就是嫉妒啊,覺得明明手握一把好牌竟然能打成這個樣子,對你的智商表示嫉妒。”        


    秦芙說不過她,便再次站起來想走,唐鼎欣卻用一句話把他留住了。“你也是當老闆的,你真不想想,為什麼明明你哥上臺能帶著秦氏走的更好,掙更多錢,有更大的社會影響力,他會得到更多的利益,卻要偏偏推著你上臺?”        


    唐鼎欣拍拍他的腦袋,“用你生銹的腦袋想一想,不要說什麼為了親情為了你媽之類的,你信嗎?我覺得……是因為有更大的利益。”        


    秦芙猛然看向了唐鼎欣,唐鼎欣沖著他笑了笑,摸摸肚子,她的確是為母則強,不過可不是自不量力的去對抗秦烈陽,她是要將秦芙抽出來,否則,一個傀儡有個屁用。只有甩掉方海東,她才能真正掌控秦芙的資產,進而發展成為她的王國。        


           


    53        


           


    秦烈陽吃完飯,又去了趟公司,方偉被他爸一竿子支到了魯省,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在秦烈陽看來,如果說方梅的影響是女人的碎碎念的話,方海東則是通過方偉一點點馴服秦芙的,這傢伙簡直是方海東的傳話器,時時刻刻盯著秦芙,把控著秦芙的情緒,秦芙身邊少了他,相當於少了個大禍害。        


    當然,他雖然知道,可並不合適出手。畢竟是表兄弟,他雖然經常在董事會發點瘋,不過臉是不能真撕破的。都是成人了,私底下再不爽,也知道有些事情要做到表面和諧,笑話不能給外人看。何況方偉跟著秦芙說得是兄弟情深,他更沒理由。        


    如今方偉被支走,秦烈陽一到辦公室就吩咐寧澤輝,要將魯省兩家精品店的考察時間提前外加延長,讓方偉立刻走。隨後,又改動了調去影視公司的人員,原本方偉在,為了制衡他,秦烈陽派了六親不認的周方宇,顯然目前方偉走了,秦芙鬥不過唐鼎欣,那邊說話的人變成了唐鼎欣。這個派去的人就必須要圓滑些,起到潤滑劑的作用。        


    人事上的事兒看起來是小事,事實上至關重要。秦烈陽跟寧澤輝將手中的人篩了一遍,終於定了郭玉林。這傢伙是個胖子,看起來憨厚的不得了,但是情商絕對高,唐鼎欣不是一般女人,秦烈陽也從未打過主意要壓著她,他只需要引導她走向正確方向就行了。這個人卻是正適用。        


    將事情定了,已經到了快下班點。秦烈陽難得輕鬆,就想起黎夜手機裡的教學視頻來了,那些東西太過勁爆,秦烈陽猜想黎夜也就是沒點開,開了以後恐怕一秒都看不下去。給黎夜啟蒙,得用合適的,眼前這傢伙上次就拿了不少。        


    他就問收拾東西的寧澤輝,“那天那些情色片還在嗎?”        


    “你幹什麼?”寧澤輝超級無敵八卦地抬起頭來,“有需要?”        


    “那東西是我的吧,答應借別人看看。”秦烈陽才不承認。寧澤輝則壓根沒往那想,在他看來,黎夜實在是太保守不過的一個人,不可能有這事。他邊將資料夾好邊說,“不在我手裡,都在卓亞明那兒呢。”        


    一聽這個,秦烈陽就呦了一聲,實在是那天這傢伙喝醉的樣子太過記憶深刻,接個吻足足念叨了一晚上的戀愛心經,是個人都受不了,他問,“有進展了?”        


    寧澤輝苦笑一聲,“老媽子的進展。”        


    寧澤輝自從上次在酒吧跟卓亞明又親了一回,倒是又從新走動起來。不過照舊他主動,他發現卓亞明那個小妖精,實在是勾人的好手,他是心裡放不下,身體也放不下。那天伺候了一晚上後,第三天人家值夜班,他又屁顛顛去了。        


    最近兩天都很忙,這次照舊是一晚上不帶停頓的,閑下來的時候也進了後半夜,寧澤輝的想法是,伺候這祖宗吃完飯,他就去旁邊開家賓館睡覺去,畢竟第二天還有工作要做的。再說,這祖宗不是說了,要住宿舍嗎?        


    結果等著他將飯菜熱好了,就聽見卓亞明說,“我值班,你們去睡吧。”        


    辦公室就剩下他倆人。這傢伙等他進來就把門鎖了,順便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張報紙貼在了窗戶上,徹底封閉了外面的視線。        


    他還挺愕然的,“幹什麼?”        


    卓亞明就又來了個葛優躺,沖他說,“等你餵飯啊。”        


    “你還上癮了?”寧澤輝就氣不打一處來,“沒長手啊。”        


    卓亞明也不說話,就沖他擺了個好累的姿勢,還打了個呵欠,一副恨不得立刻睡著的樣子。寧澤輝站那兒瞧了瞧,的確黑眼圈都出來了,再說剛才那幾個小時的忙碌也不是沒看見,只能認命地拿了勺子,搬了個板凳上前伺候這大爺。        


    還是那家的麻辣香鍋,實在是卓亞明在醫院裡的形象太刻板,連點外賣都是這一家,所以寧澤輝還真不知道他喜歡吃別的嗎?        


    卓亞明老老實實一口米飯一口菜吃了幾口,然後就開始嫌棄,“你就認定這一家了,沒別的選擇了?”        


    吃自己的還一臉事兒,寧澤輝直接塞了一大口過去,卓亞明就跟松鼠一樣說不出話來了。寧澤輝這才回話,“誰知道你愛吃什麼呀。我能打聽到這個就不錯了。”        


    “肉。”卓亞明已經將那口吃完了,一雙眼睛盯著他,笑眯眯地又清晰無比的重複了一遍,“肉。”        


    明明說的是吃飯,可寧澤輝無緣無故地就有些臉紅心跳,總有種卓亞明意有所指的感覺。可很快,他就不用猜測了,卓亞明又說了一句,“哎,你要不要嘗嘗這飯什麼滋味?”        


    寧澤輝沒反應過來,胸口衣襟就被卓亞明一把抓住,直接拉扯了下來。呃……時至如今,寧澤輝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接吻的技巧簡直好到了爆,當然脫衣服的技巧也很成熟,只是他意志堅定,在卓亞明毫不猶豫的摸向了他的臀部時,刹住了車。        


    可是,既然開始了,哪裡真的憋得住,不能真槍實彈,可是見見這個撩人的妖精他也願意啊。於是他開始隔一天往醫院住一夜的日子,順便,那些情色片也都貢獻給卓亞明瞭。那邊有台超級老舊的dvd機,他倆又不能睡,就靠這個打發時間了。        


    秦烈陽要碟片,他就說了過兩天給他。秦烈陽就大手一揮,瞧著他那副發春的模樣,允許他提前下班會情人去了。甯澤輝果然不負眾望,老闆一放行,連個猶豫都不帶的,趕緊退下了。        


    秦烈陽笑駡了一聲,這才收拾東西坐電梯下樓。他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種莫名的優越感,瞧瞧那忙裡忙外的寧澤輝,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吃到嘴巴裡,他的人可是在家等著呢。        


    黎夜的確在家等著呢。他跟小周吃了飯就被送了回來,因著也不算困,就先進行了一個小時的複建,隨後小周走了,他就睡了一覺,主要是夜裡沒睡好。        


    秦烈陽就躺在他身邊,開始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平躺在床上,老老實實的各占一塊地。秦烈陽沒有跟他說話,拿著手機在看些什麼,他就是緊張,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昨天晚上,秦烈陽帶著微微的酒氣,側頭過來吻他的畫面,只覺得手心冒汗。        


    他昨天就一夜沒睡,可是也沒這般緊張,大概是秦烈陽躺在身邊的緣故,總覺得他好像會隨時撲過來。        


    害怕嗎?討厭嗎?好像也不。        


    他雖然知道契兄弟,但其實不知道男人接吻的事兒。他認真想過了,如果是其他的男人,這樣俯身下來,即便是對他很好的卓醫生,這事兒都是不行的。他會噁心,會推開,可秦烈陽就不一樣。好像,這人做什麼,他都是討厭不起來的。        


    可是也不期待,不希望。        


    他偷偷去看了秦烈陽,手機的螢幕光照下,他的臉依舊那麼的立體。他們都覺得他不愛說話,似乎特別單純。其實並不是。他在底層生活掙扎十多年,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生死離別,操蛋與不操蛋的事兒。人與人不同,有的人會越發尖利,而他則是越發沉穩,仿佛對一切都遲鈍,那只是一種應對而已。        


    他不是看不出秦烈陽的認真,這人從來不是隨便的人,他都是說到做到的。可他也清楚的知道,這個人已經離他太遠了,他不再是那個沒人要的流浪小孩了,跟著他一起想辦法掙錢吃飯的小孩了,他跟他距離遠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那樣,遠的不可思議。除去他的驚訝,對世俗的擔憂,他總覺得這樣不是個事兒。        


    這樣矛盾下,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的夢鄉,然後就夢見自己仿佛被一條蛇纏的緊緊的,喘不上氣來的那種,等著驚醒了,才發現是秦烈陽。這傢伙跟小時候一樣睡覺不老實,他靠著牆,秦烈陽則全貼在他身上,手腳並用的纏住了他,臉就放在他的肩窩上,睡得正香。        


    他一點也不能動,也沒有半點動的地方。只能輕輕的去推秦烈陽的胳膊,讓他松一點。可沒等有空隙呢,這傢伙則又一個翻身,直接平躺在了床上,有力的胳膊毫不猶豫的攬著他的腰,將他摁在了自己的胸脯上。        


    他想動,那傢伙揉揉他的腦袋說,“我的了。”        


    黎夜瞪著眼睛在漆黑的夜裡,哪裡睡得著,就在他的胸口聽了一夜的心跳。        


    秦烈陽回來的時候,黎夜都收了筆了,正跟保姆在廚房裡忙活。抽油煙機和電視開得都挺大的,他開門兩個人也沒聽見。秦烈陽就往前走了幾步,靠在廚房一面牆上聽他倆說話。        


    好像說的是做菜的事兒。保姆絮絮叨叨的說,“你瞧這有條魚腥線,是必須去掉的。特別簡單,摁著魚頭,在魚鰓下面豎著來一刀,在魚尾那邊也來一刀,你看,”大概是她做了什麼,黎夜的腦袋都伸出去了,“瞧見那個白點了嗎?用指甲掐出來就行。不過要慢慢的,最好拍打魚身子,才能完整的弄出來。”        


    大概是抽出一面的了,保姆對著黎夜說,“另一面呢,你來試試。”        


    黎夜就挺興奮的站了起來——他現在能走幾步,也能站會兒,可時間長了腿就酸脹,所以還是以輪椅為主。保姆就退了兩步,恰好看見了後面的秦烈陽,她立刻就想打招呼,秦烈陽擺手制止了。就聽見黎夜低著頭在那兒說,“找到了……”        


    他搖搖頭就進了屋換衣服,黎夜不會做魚他是知道的,沒人教他們,偶爾從河里弄條魚來,每次也都燉的味道一般,看樣子這些年黎夜也沒長進。不過,重要的不是這些,是他愛吃魚。這樣一想,連蔣雨雯那個貿然的要求見面的電話,也不覺得讓人不喜了。        


           


    54        


           


    秦烈陽換了衣服出來,保姆已經不見了。        


    黎夜老老實實坐在廚房裡,低著腦袋,露出細長白皙的脖頸,一手捧著畫譜,一邊看著表,聽見動靜還說,“落下東西了嗎?”結果一回頭,就瞧見穿了家居服的秦烈陽。        


    他臉上先是露出吃驚的顏色,隨後就變成了笑容,“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我都不知道。”        


    黎夜的笑對於秦烈陽來說,簡直太有感染力了。這一下午的算計緊張都在一刻似乎都可以拋在腦後了,無論是方海東,方偉還是秦芙、方梅通通都不見了身影,有點讓人輕鬆的想飛。“哦,剛剛你學去魚腥線的時候,我讓保姆沒出聲。她呢?已經走了。”        


    “燉上魚就走了,讓我看著火,我說怎麼走的這麼匆忙,原來是碰見你了。”黎夜說話很是輕鬆,比前幾天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了很多。“對了,我學了做魚,你還記得不,那時候天下雨咱倆去河裡撈魚,結果總是燉出來不好吃,今天才知道,大概是沒去魚腥線,也沒事先煎煎,我剛跟了保姆學了,以後八成做的不難吃了。”        


    可秦烈陽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上面,他盯緊了黎夜的脖頸,看著他的喉結隨著說話顫動,忍不住說,“黎夜,你口渴嗎。”        


    黎夜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個。然後就覺得眼前一黑,嘴唇就碰上了個柔軟的東西——是秦烈陽。黎夜的眼睛陡然瞪大了,這跟前天晚上不一樣,那天起碼秦烈陽是醉了的,情緒有些失控是正常的,而今天,他是醒著的,天還亮著呢。        


    可很快天就黑了,秦烈陽的手蓋住了他的眼睛,嘴唇瞬間離開,讓黎夜喘了口氣,就聽見秦烈陽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你瞪著我幹什麼?”        


    黎夜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        


    秦烈陽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黎夜耳邊蕩漾,他的心跳跟著也加快。然後,就被吻住了,秦烈陽的舌頭在他沿著他的嘴唇畫著圖形,然後就一點點侵入他的口中,與舌頭交纏在一起。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秦烈陽的手放了下來,抱住了他的腰。只知道結束的時候,呃……聞到了糊味。        


    魚糊了。        


    黎夜手忙腳亂推開了秦烈陽關了火,可終究是晚了,打開鍋蓋,就聽見滋滋滋的聲音,顯然是魚皮已經粘在了鍋裡,徹底沒救了。        


    黎夜皺著眉想解救的方法——他也知道秦烈陽不可能吃一條糊魚的,秦烈陽卻在一旁笑,黎夜忍不住回頭瞪他,秦烈陽越發喜歡他這副放開的樣子,盯著他有些紅潤的嘴唇調戲他,“這下好了,以後我只要一吃魚就會想到咱倆親嘴的事兒了。呃……在家庭聚會上,跟朋友同事的聚餐上,尤其是談判的時候,你說萬一走神了怎麼辦?”        


    黎夜的臉就不由自主地紅了,小聲的說了一句,“你夠了。”        


    秦烈陽也不會太得寸進尺,黎夜是有小脾氣的。現在瞧著過去的那點小動作和小神態都有了,他怕等會人真會急了,那就不好哄了。就叫他,“別弄了,出去吃。”        


    黎夜還想說還有做好的菜呢,秦烈陽已經手腳麻利起來,跟知道他的心思一樣,去餐桌上把那幾個做好的菜端進來,就往冰箱裡放。“魚不要了,這個明天當早飯。”        


    黎夜連忙叫停他,“你等會兒。”就跌跌撞撞的拿著保鮮膜過來。在他面前,低著頭,用保鮮膜一邊蓋著菜,一邊說他,“直接放進去會串味的。”秦烈陽就嗯嗯的答應著,眼睛在他白皙的耳朵和脖子上打轉,然後將呼吸噴在他耳朵上,催促他,“你再不快點,我又想親你了。”        


    黎夜……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拾完了廚房,主動要求他,“快點走吧,我……我餓壞了。”        


    方家。        


    方海東黑著臉先到了家,他的妻子呂萍瞧見他那樣子,便上前問了兩句,“你不是去妹妹家了嗎?怎麼這臉色回來,怎麼?妹夫還是很生阿芙的氣啊。”        


    “他要是生阿芙的氣就好了,他是瞧我不順眼了。”這家裡方海東把持的嚴嚴實實,也不怕話漏出去,直接就說了出來。        


    呂萍一臉的不敢置信,“怎麼會?你們可是一起打江山的,現在他身體不好,烈陽才二十七歲,多青澀啊,公司裡還不是靠著咱們這些親戚撐著?”        


    方海東直接看著他說,“這話你給小梅說就行了,不用在我耳朵旁念叨。”        


    呂萍就笑笑,“這不是自己信了才能讓別人信嗎?不過,咱們平時已經很謹慎了,方洋方偉兩個孩子都沒往要職上放,老實的不得了,他怎麼會這麼想?”        


    方海東跟呂萍雖然是半路夫妻,可也算感情不錯,尤其這些事,都是有商有量的,沖她說,“應該是阿芙的事兒。”他倆說著就進了臥室,方海東將外衣脫了遞給呂萍,接著分析,“幫他次數太多。也不是漏了,只是秦振那人一向是精明,覺得過了就會想辦法制止。可不幫也不行,小梅那人,不真槍實彈的站在她那一方,她哪裡會信?對了,秦振把小偉調出了影視公司。”        


    一說這個,呂萍的手就一停,問他,“小偉幹的好好的,讓他去哪兒?”        


    “烈陽倒是會順杆爬,直接一竿子給支到魯省去了,說是給精品店選址,我看一時半會回不來。”方海東換上家居服,順便問呂萍,“小偉在家嗎?要是在家讓他到書房來,我叮囑叮囑他。”        


    呂萍一聽是秦烈陽,臉色就不算好,“這可是撞到槍口上了。”        


    方海東擺擺手說,“也不算事,他天天跟著秦芙也沒出息,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吧。最近秦芙出了事,恐怕要老實一陣,我在就可以了。對了,等會小梅肯定追過來,你攔著她,我不見。”        


    呂萍就問他,“我哪裡攔得住她?這屋子是她娘家,來去自如的。”        


    自來姑嫂就難相處,呂萍和方梅就這樣。呂萍覺得方梅簡直是個腦殘,雖然對她家有好處吧,可這也否定不了她是腦殘這事兒,看不太上她。方梅就是覺得呂萍不過一個售樓小姐,靠著肚子進了門,既沒本事,又沒身家,順便還沒學歷,除了長得漂亮真不知道他哥看上什麼了?她自然也看不上呂萍。        


    不過這兩個女人在合作這點上達成共識,所以目前處的還不錯,只是沒人的時候,相互話裡話外都會露出一些對對方的不滿,方海東一向當沒聽見,“就說我氣得心臟病發作了,歇著呢,別讓她進來。”        


    呂萍自然就知道這是要抻抻方梅,省得她也信了秦振,跟他們疏遠了。就應了聲,“我知道了。”        


    方海東說完,夫妻兩個才出了屋,直接就遇上了方洋。這傢伙大下午的不上班,穿了一身休閒裝,一瞧就是出去玩的。他叫了爸和阿姨,呂萍掃了他一眼就當沒看見,方海東就皺了眉,“你翹班了?”        


    方洋就說,“哦,要見個朋友請了假!”        


    方海東見了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方洋是從來不聽他的。或者說,從他將呂萍娶回家來,方洋就不怎麼受管教了。他當時將方偉安插在了秦芙身邊,未嘗沒有讓方洋跟著秦烈陽的意思,可這孩子跟秦烈陽關係是好,可卻找了個挺普通的小部門呆住了,壓根不往前湊。真是氣死人。後來時間越長,他們越生分,這事兒自然就越不能跟他講,所以更生疏。        


    方海東訓他,“什麼朋友不能放在休息日見,注意你的工作態度。”        


    方洋就點頭應是,可終究也沒回去換衣服,而是下樓去了。方海東這會兒是真氣到了,捂著心臟直接就進了書房,緩了好一會兒才舒坦,自言自語道,這是養了個冤家。        


    倒是方洋,一下樓就碰見他姑姑來家裡了,正跟呂萍說話。就聽見呂萍說,“氣壞了,心臟不好受,其實也是有點委屈,畢竟他也是一心為了阿芙和你好。你說原先還好,年輕的時候挺大度的一人,錢叫人卷走了聽說都沒事兒,可越年紀大了越像是老小孩了,這會兒正在屋子裡躺著呢。剛剛我出來的時候,已經睡著了,這時候你就別進去了。我勸勸他就好了。”        


    話落,她才看見方洋,就給他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說。方洋也沒吭聲,直接點點頭打了招呼出了門,他車子還沒開出車庫,就瞧見他姑姑一臉鬱悶地往車庫走,顯然,人是沒見著。        


    夜裡方偉才回來,方海東在書房裡教育他,“讓你去你就去,別聽你媽的,這是好機會是秦氏最大的產業,一般人想要摸都摸不到,秦烈陽把控的嚴嚴實實,這會兒為了支開你,將這塊肉送到了嘴邊,你要學會吃。新店面不但有選址,還有人員招聘,你是秦振的外甥,方海東的兒子,這些事,你都能說上話,懂嗎?”        


    方偉一臉雀躍,點頭道,“爸爸,你等好消息吧。”        


           


    55        


           


    為了鞏固黎夜的印象,秦烈陽特別狡猾地帶他去了最近很火的一家做魚的私房菜館,原本是想接著調戲的,結果就碰上了方洋和秦璐。        


    這地方來的都是這個圈子的,碰上也算正常,只是他倆在一起就略微有些不正常了。要知道,方海東是堅決擁護他媽方梅的,當然這後面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可是他叔秦勇則是平時老好人,中庸派,但凡要站隊,就只聽他爸秦振的。這些年這兩人看著沒什麼衝突,其實交鋒絕對不少。兩家關係更是一般。        


    起碼帝都就這三家特別近的親戚,每年過年都是分開吃的。大年三十在自己家過。初一跟著秦勇一家聚餐,初二跟著方海東一家聚餐。大人這樣,小輩們自然也不好太近乎,起碼表面上看,秦璐跟著方洋也沒多少話,絕對不到一起吃飯的地步。        


    秦璐倒是很大方,叫了聲哥,“哥也來吃飯啊,今天很緊張的,不如跟我們湊一起吧。”秦烈陽沒有預約,雖然來了必定有地方,不過秦烈陽瞧了瞧這倆人,決定還是一起吃。        


    方洋倒是顯得很不自在,沖著秦烈陽尷尬的笑了笑,“烈陽也過來了。”        


    秦烈陽點點頭,叫了表哥,這才說,“家裡菜做糊了,出來吃。”順便介紹了黎夜,“這是黎夜,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十幾年前我在黎夜家過了兩年。”又沖著黎夜說,“這是我表哥,方洋,大舅家的。這是我妹妹秦璐,我叔叔家的。都比你小,叫名字就行。”        


    黎夜趕忙打了招呼。秦璐和方洋都是跟秦烈陽關係很好的,也早就聽說過那時候的事兒,自然知道黎夜這個人。只是那時候秦烈陽提起黎夜可不是這副有說有笑的模樣,而是恨得牙都咬出血來,這個人那時候是不能提的。        


    方洋還記得,秦烈陽接回後,秦璐他爸,秦烈陽他叔說,得謝謝人家孩子,這麼小還能收留秦烈陽,真是太不容易了。秦烈陽就一句話,二十萬足夠了。        


    可如今,這兩人怎麼湊一起了?如果沒記錯,黎夜住的那個城市離著北京也不近啊,而且十來年沒聽說聯繫。方洋那時候都快成年了,自然記得細節比較多,他清楚記得說黎夜是跑大車的,很是辛苦。而現在方洋忍不住去看黎夜,黎夜穿了件白襯衫牛仔褲,打扮的並不出眾,但卻詭異的符合他的氣質,並不像是跑大車的,倒像是上學的學生,很是溫潤的感覺。        


    四人略微一站,就進了秦璐他們定的房間。        


    這裡的廚師做海鮮是一把好手,食材更是上上之選,所以備受推薦。一上菜,秦烈陽就夾了塊魚給黎夜挑魚刺,結果就瞧見對面方洋很是自然的將筷子中的蝦放在了秦璐的盤中。大概是瞧見了他的目光,方洋也夾了菜要給他,讓秦烈陽給拒了。        


    只是這些都是掩飾,誰不知道秦璐有潔癖的,公筷夾過來的東西她都不吃,更何況是方洋的。這下不用問,秦烈陽就將事兒猜到了。方洋也是聰明人,看著秦烈陽的表情就知道了,訕訕的將筷子縮了回去。        


    四個人並沒有多少話,秦璐問了問黎夜現在幹什麼,黎夜的事兒沒什麼不好見人的,就說了在跟著柳唐生學畫,以後準備做漆器的。飯到一半,秦烈陽起身去衛生間,方洋就立刻跟了上去。        


    他出門一拐彎,就瞧見了正在那兒抽煙的秦烈陽,顯然就是等著他呢。兄弟倆沒說話,方洋很是自然的從秦烈陽口袋裡摸了煙出來,跟著抽了一根——他平時不抽煙的,身上也沒帶。        


    等著這根煙抽完,秦烈陽才說了話,“多久了。”        


    “半年了。”方洋歎口氣。“也不敢透露出來,只能隔三差五找個地方出來吃頓飯,其實挺委屈小璐的。”        


    秦烈陽皺眉,“你知道我舅舅根本不可能答應的,他跟我叔壓根不是一路人。你們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你以為能斷得了?”一提這個,方洋又點了根煙,歎口氣說,“我大學她高中,我們倆就有意思了,當時也知道不可能,就忍住了。這都多少年了,忍不住了,就是喜歡,怎麼辦?”        


    “死扛?”秦烈陽問。        


    “不同意就死扛吧。反正拆不開了。”方洋有些憋悶的說,“小璐她爸還好,就是我爸……要打要罵隨他,反正我不可能聽他的話聯姻,這是我的幸福。再說,小璐有什麼不好,門當戶對,知己知彼,再沒有更合適的了。也不知道我爸怎麼想的,天天的琢磨那些有的沒的,他就是在做夢。”        


    他說得什麼,秦烈陽自然知道。他們兄弟立場都是很明確的,秦烈陽無奈的拍拍他的肩膀,“那你想好,這事兒不能立刻說,可也不能拖久了,讓我舅媽發現了,就更難辦了。”        


    在秦烈陽心裡,呂萍對於方洋就跟方梅對於他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人。        


    兄弟倆在外面說完,才進的屋。秦璐已經跟黎夜聊得不錯了,秦烈陽略微詫異的挑挑眉,就黎夜現在一句話都不多說的樣兒,他倆聊什麼能這麼高興?只是這兩人好像有默契似得,他一進來就不說話了,他又不能逼問,只能忍著。        


    等著飯吃完了,四個人就分了兩對離開了。黎夜似乎心情不錯,一點也不像原先那麼拘束了,一直好奇的往窗外看著。秦烈陽就有些後悔,不該開商務車出來,應該開個敞篷跑車,這傢伙八成能興奮的跳起來。        


    他問,“看什麼呢!”        


    “看景色。”黎夜很是誠實的告訴他,“我來北京都這麼多年了,還沒瞧過夜景呢。”        


    “那帶你多轉轉。”他順手就進了右轉街道,“我們去長安街溜達一圈吧。”        


    夜裡的長安街無疑是極美的,黎夜的眼睛都快不夠數了,尤其是過了天安門的時候,可惜開著車不能夠停車,都過去好遠了,黎夜還頻頻回頭看。秦烈陽不由心裡發軟,安慰他,“下回專門帶你來。”黎夜很是鄭重的點點頭,“要的。”惹得秦烈陽一陣笑。        


    照舊是被秦烈陽纏身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將昨天的菜熱了熱,兩人就各自忙開了。小周接了黎夜上課,秦烈陽則要見見蔣雨雯,這丫頭昨天打了電話給他,說想跟他聊聊。        


    這天教室裡格外熱鬧,黎夜一進去,大熊就瞧見他了,順手接了小周手裡的東西,幫他放在位置上,順便八卦,“黎叔,知道不,咱們要去寫生了?終於不用在這兒一畝三分地待著了。”        


    黎夜是個土包子,眨眨眼顯然就沒懂。        


    大熊只能給他解釋了一番,然後挺興奮的說,“哎,你知道去哪兒嗎?南城!那地方的古城保留的特別好,聽說風景也不錯。”        


    一聽這地兒,黎夜臉上就露出了驚異的神色,他真沒想到,竟是要去南城。那可是他的家啊,不過因著一門心思掙錢,都很久沒回去了。他托了李叔幫他看院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時間回去看看,那屋子也該收拾收拾。        


    一想到這個,黎夜臉上終於也有了點興奮的光芒。大熊只當他反應慢,剛緩過勁兒來,也不在意。黎夜問他,“什麼時候走?去多久?”“下周吧,總要一個星期的。好的話十天半個月也有可能。”        


    說完這個,大熊又往門外望瞭望,確定今天跟來的只有小周,就放心的問,“哎,黎叔,我給你的網盤你看了嗎?怎麼樣?”他昨天想問來著,結果秦烈陽來收拾的東西,那人氣場太大,他絕對不敢說話,就憋到了今天。        


    黎夜愣了愣,然後故作鎮定地搪塞道,“我沒來得及看。”大熊一副我就明白的表情說,“叔你學壞了,明明下載了還不說真話,我不會笑話你的。”        


    黎夜一頭霧水:他下載什麼了?        


    秦烈陽和蔣雨雯直接約在了咖啡館,這丫頭倒是準時,秦烈陽坐下不過五分鐘,她就走了進來,瞧見他露出了個微笑,很快的迎向了他。        


    兩人只能算是認識,並不熟悉,坐下後,點了飲料,秦烈陽就開門見山,“不知道蔣小姐要見我有什麼事?不如直接聊聊。”        


    “沒有,”蔣雨雯笑眯眯地打量著秦烈陽,眼睛裡全都是欣賞,“我聽說了《大明淑妃傳》最後的解決方法。原先他們都說你有本事,年紀輕輕接手秦氏,非但交接順利,最近一年秦氏更是勢頭猛進,總覺得是在吹噓。畢竟,這圈子裡的年輕人什麼樣子大家心裡都清楚,無非是長輩捧著造勢罷了,其實都是虛的。這次才發現,你真是個小狐狸。”        


    這個稱呼秦烈陽並不喜歡,他回應道,“蔣小姐,有事請您說,我想我們還沒有蜀到開玩笑的時候?”        


    蔣雨雯笑笑,“其實很簡單,這事兒是我挑出來的。為的就是打擊秦芙的事業,誰讓他對不住我呢?我原以為你會趁虛而入,將公司接管過來,徹底阻斷秦芙進入商界的路子,讓他安心在家裡當個紈絝子弟,養廢了他。只是我沒想到,你是這麼的聰明,恩威並施,將秦芙和方海東離心,雖然目前效果不明顯,但顯然,假以時日,局面就會從一對一變成了三足鼎立,果然是好手段。這下,無論秦芙還是方海東,恐怕都拿你沒辦法了。我原本覺得,你隨便找個女人嫁給秦芙不過是不想讓他有妻族幫忙,沒想到深意在此。”        


    這事兒秦烈陽自然不會承認,就像他當初從不承認唐鼎欣勾搭秦芙上床,是他的意思一樣。他只是坐在那裡,很是冷靜地看著蔣雨雯,聽她落下話音後才說,“蔣小姐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懂,不過秦芙的事兒,如果您還是很在意,我作為哥哥,再次替他道歉。沒有娶到你,是他的損失。”        


    蔣雨雯看著他說,“我倒是覺得這是不錯的一件事,當時候報復他簡直是太小兒科了,我突然發現,我對做他的嫂子更感興趣。”        


    秦烈陽早就聽說蔣雨雯做事瘋癲,沒想到這丫頭還真是無拘無束。他又不是秦芙,需要個強大的妻族來幫忙,他秦烈陽靠自己就行了,更何況,也許有人覺得這種直接是一種性感張揚,可是他更喜歡黎夜的深沉內斂,秦烈陽直接站起來,“時間不早了,蔣小姐的玩笑也開完了,希望我們少見。”        


    蔣雨雯就回答他一句話,“很快,我們就會熟了的。”        


           


    56        


           


    秦烈陽又不喜歡蔣雨雯,只當她神經病,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回去就接著工作了。閑著沒事的時候,還找了個相框,順便將黎夜的課程表鑲了進去,省得他忙得忘了時間。        


    中午加班,秦烈陽連餐廳都沒去,直接吃的盒飯,甯澤輝作為苦逼的助理,自然是陪著的。不過恰巧就看到了課程表,他狐疑地皺皺眉,“黎夜學的怎麼樣了?”        


    “還不錯,”秦烈陽一提這個其實是與有榮焉的,只是不好太過,只能克制了,“柳唐生挺喜歡他,說他天分還不錯。”        


    寧澤輝總覺得不對勁,他似乎錯過了什麼,“那就好,我小舅爺恐怕還要十天才能有空,打好基礎好辦事。”他試探道,“等著我小舅爺同意了,到時候黎夜就能搬過去了,我小舅爺住的地方挺寬敞的,有自己的工作室,就不用打擾你了。你那房子的確不適合兩人住……”        


    話一落,他就瞧見秦烈陽冷冷地看著他,差點嚇出冷汗來。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傢伙表情又變得正常些了,“不用那麼打擾,現在小周專門給黎夜用,來回接送吧。”        


    秦烈陽這種龜毛到了是個人都受不了的性子,會願意有個人長期住在他家裡?用大拇指想這事兒也不對勁兒。寧澤輝那種直覺就有種落實的感覺,他回頭看看門關著,沒人聽得見,才放心問秦烈陽,“你倆不會是……你不是看上了黎夜吧。”        


    他以為秦烈陽會反駁的,畢竟這傢伙也不像是多老實的人。結果秦烈陽就一句話,隱隱還帶著得意,“那是過去式,現在的狀態是,我倆睡一張床上。”        


    寧澤輝直接嚇得把筷子掉了。他幾乎騰地一下站起來,不敢置信地說,“你說什麼?”        


    秦烈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著飯,順便給他普及一下自己的情感進度,“就是你聽到的。你不是圈中資深gay嗎?怎麼這麼大反應?這麼沒見過世面?不過我勸你快點吃,”他隨手看了一眼手錶,“離著下個會議開始還有十五分鐘。”        


    下午的會是一場硬仗,否則的話以這兩人常年加班的勢頭,不吃都可以的,今天卻必須補充點。寧澤輝趕忙撿起來筷子,一邊往嘴裡塞一邊說他,“這事兒不行,萬一要是讓人知道了,你知道你媽和你舅舅的本事。”        


    秦烈陽就一句話,“要是天天擔憂他們,當時我就不會接下秦氏。當年最困難的時候都不怕,更何況現在。我的日子我自己過,有本事他們就放馬過來,我倒要瞧瞧,他們能把我怎麼著?”        


    他把話撂在這兒,寧澤輝也不好在說什麼了。秦烈陽的性子一向比較極端,他不是那種溫文爾雅的人,也講不來什麼中庸之道,讓人看起來就有些跟這個社會格格不入。可他能撐起秦氏不就是因為這個性子嗎?如果在當時的情境之下,沒有雷霆手段,想要靠制衡來達到穩定,那麼,秦氏就不可能有現在這種號令統一的效果,恐怕會被方海東,秦勇幾個大股東分而食之了。        


    他其實是有點擔心黎夜的,秦烈陽這樣子,讓寧澤輝不得不腦補出一副大灰狼跟小白兔的故事,雖然說如今也有鋼牙小白兔,不過黎夜肯定不是啊。只是看樣子秦烈陽並不願意聽,就沒吭聲。中間趁著上廁所的時候,他給卓亞明打了個電話。        


    ——對的,經過孜孜不倦的努力,還有不停的撩撥,兩個人如今的關係已經穩定在了,相互承認是男朋友,親嘴摸胸摟腰沒少幹,知曉對方住處,隨時能打電話,但還沒上船的程度。        


    其實一想秦烈陽後發者居上,寧澤輝這個電話還是略微有點酸澀的。        


    他尊重秦烈陽,也不會太多管閒事,就是隱晦的說了說,讓卓亞明去看看黎夜有事兒嗎?沒事就當不知道就好了。        


    所以,黎夜的同學們下課之後,又受到了一次視覺衝擊。竟然又有一個超級帥哥等在門外,而且這個跟上個不同,這個看起來雖然板著臉,不過沒那麼可怕,感覺更接地氣一點。        


    黎夜一看卓亞明就樂了,沖著他揮揮手,指了指自己的桌子,“馬上,你等等。”        


    他已經不需要別人幫他收拾了,現在都是自己來。有句話說得對,幹什麼都要虔誠,黎夜覺得對待他的筆墨紙硯也該虔誠,自己動手最好。        


    旁邊大熊往外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一臉驚豔地沖著忙活的黎夜問,“外頭誰呀。”        


    “我朋友。”黎夜將宣紙卷好。        


    “哎,給介紹一下吧。這樣的極品,少見啊。”大熊那口氣恨不得口水都流出來了。黎夜被他噁心的不行,狐疑的說,“什麼介紹?”        


    “就你外面的,一看就是極品攻。”大熊坦然道,“老子守身如玉這麼多年,就等著這樣一個人出現呢。”        


    他現在知道男男關係的意思了,其實也有些猜出寧澤輝和卓亞明的關係,畢竟當時住院的時候寧澤輝來的太勤快了,還一直往卓亞明那邊靠。        


    只是有一點奇怪,黎夜又扭頭看了一眼卓亞明,發現他也沒什麼不同啊,就是脫了白大褂,換上了襯衫和牛仔褲,真不知道怎麼看出來的,他就看不出來。就譬如大熊,如果他不說自己是個gay,就他那樣,他還以為是個標準直男呢。        


    他問大熊一句,“你怎麼看出來的啊?”        


    “這事兒得靠感覺,小雷達。”大熊特別得意的說。        


    這種就太玄乎了,黎夜就哦了一聲,又問了一句,“上次那個,你看得出來嗎?”        


    大熊一聽,就皺著眉想了想,“那人啊,我看見他就覺得氣勢太足了,被鎮住了,壓根沒敢多想。你也要知道,這種雷達最起碼是你對對方有意思,才能有的。”        


    黎夜有些失望,點點頭,把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熊這才急了,跟他說,“哎,別剛問啊,要不中午我請你們吃飯吧。”        


    黎夜這才說了實話,“你不是有男朋友嗎?湊什麼熱鬧。”他那一本正經地模樣,就好像大熊敢說不就是約個炮嗎?就會跟他絕交似得。        


    大熊一拍腦袋,鬱悶地叫了聲黎叔,“行啦行啦,我怕了你了成不。正義的使者,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了。”        


    黎夜沖他笑笑,說了聲乖。讓大熊乾脆哀嚎了一聲。不少聽了半場相聲的同學回頭笑話他,“誰讓你天天叫叔呢,活該。”        


    熱鬧了半天,黎夜才出門,不好意思沖著等了很久的卓亞明說,“等久了吧。”卓亞明倒是不在意,看看後面那群都在打量他們的孩子,說,“在這兒挺高興的吧。”        


    黎夜眼睛都是亮的,“高興,跟原先不一樣。不是因為不需要一睜眼就想著掙錢了,是覺得人生有奔頭了。原先的時候,每天的生活就是跑車,跑車,看著好像永遠都在路上,可卻不會有盡頭。現在不了,雖然還不能養活自己,雖然天天坐在輪椅上,可我知道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卓亞明仔細地看他的表情,也許黎夜自己都沒發現,他被送來時,縱然昏迷著,還是有著挺嚴重的抬頭紋,可如今看,他的額頭已經完全舒展開了,人也顯得年輕了許多。這顯然是一個人過得好的表現。        


    想起寧澤輝的叮囑,卓亞明不由搖搖頭,作為一個高中就出櫃爭取幸福的男人,他從來都知道,什麼叫做自己的幸福,什麼叫做別人眼中的幸福,顯然,秦烈陽和黎夜這事兒他不需要管的。        


    他推著黎夜往前走,黎夜問他,“卓醫生你怎麼有空過來看我?有事嗎?”        


    卓亞明就說,“沒事,今天不上班,沒人陪我吃飯,找個人陪著。”        


    亞威化工分析檢測有限公司實驗室。        


    小張分揀著剛剛寄來的樣品,連續看了幾個都是衣服,不由說了句,“怎麼最近對衣服的檢測這麼多?”        


    旁邊就有人問他,“都什麼牌子的?”        


    小張隨便念了幾個,然後盯著後面一個誇張地說了聲,“居然還有,這牌子的衣服簡直貴死了,一個月薪水才能買一件。”        


    旁邊有人回復他,“這有什麼呀!這年頭奢侈品超標的又不是一個兩個,這才是個國內的牌子,國產貨,賣奢侈品的價,真不知道怎麼賣的這麼好,都瘋了嗎。”        


    又有人在回復他,“這跟國產有個什麼關係。難不成外國人生產奢侈品,我們就生產地攤貨啊。”        


    小張聽著他們吵,低頭看了看詫異地說,“咦,居然是個人委託。”他們公司很少接個人業務的,這人顯然有門路。        


    正說著,就瞧見最邊角站起個高大的男生來,沖著這邊走過來,小張看了看他問,“黎耀,怎麼,你來做?”        


    黎耀低頭將那件衣服拿在手裡看了看,皺紋問道,“是不是就一個的牌子,就是秦氏財團下面的那個?”        


    小張倒挺訝異的,黎耀來這裡時間不算長,才一個多月。長得挺好看的一個小夥子,不知道為什麼天天沉默寡言,皺著個眉頭,好像別人欠他錢似得。        


    有人他是覺得虧得上,也是,他們這邊學歷要求都是本科以上,一般情況下碩士都是不錯了,薪資也不算高,八千左右。按理說黎耀這樣名牌大學畢業的博士,在校成績又很好,做科研應該留校,不搞研究則有更好的平臺,不該來這裡,實在是屈才,也不利於日後發展。畢竟只是個化工技術工程師,可誰知道人家怎麼想的呢?        


    黎耀難得開口,小張也就好聲好氣的回答他。“我還以為你天天悶不吭聲的什麼都不知道呢,就是這家。”        


    黎耀點點頭說,“這活我做。分給我吧。”        


           


    57        


           


    秦烈陽下班坐在餐桌上的時候,就得到了黎夜要去寫生這個消息。黎夜應該挺興奮的,跟他在那兒說,“去南城,說是去北華山和關鎮,離著家裡都挺近的,到時候能回家看看。我都好幾年沒回去了,一直讓李叔看著,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秦烈陽倒是沒想到還有寫生這事兒,他原本將黎夜放那兒就是打基礎的,尋思學個一個月就送到寧澤輝小舅爺那裡去了,到時候照舊是車接車送,壓根沒想到這人還有不在身邊這事兒。        


    一想著這兩天好容易抱人睡習慣了,這回又要回單身生活了,總有點……挺鬱悶的。        


    只是黎夜顯然興奮壞了,比平日裡更多話了一些,臉上也有些神采飛揚的。秦烈陽都能想到,只要一說不,這傢伙肯定會哦一聲,然後低下頭,安靜的吃飯,就跟個受了欺負的小兔子一樣。就為了他這高興樣,也怪不人心這麼幹的吧。        


    秦烈陽就問了句,“去幾天?”        


    “沒說定呢,大熊說十天到半個月,一般都這個長度。”黎夜夾了一筷子雞蛋,秦烈陽眼睜睜的看著,進了他自己的飯碗。        


    “去倒是可以。”秦烈陽想著怎麼縮短時間,“寧澤輝他小舅爺,你以後的師父說是十天后就要見見你,你怕是呆不了這麼久,先去,到時候再提前回來吧。我會跟柳唐生說的。”秦烈陽就將自己的小心思冠冕堂皇的說了出來。        


    黎夜哪裡聽得出來,只當是正事,連連點頭。只是到最後都沒說一句那我不去了,讓秦烈陽頗為遺憾。黎夜似乎沒原先那麼善解人意了。        


    一般來說寫生這事兒不是說走就走的,雖然說地點定了,總要計畫計畫,畢竟是帶著學生出門,安全第一。可惜碰上的帶隊老師是許一山,著名鋼牙小白兔,特別雷厲風行,第二天上課結束,就宣佈了第二天起程這事兒。        


    教室裡就跟炸了鍋似得,熱鬧非凡。        


    這副狂魔亂舞的樣子,黎夜被震得有點蒙圈,大熊在旁邊跟他解釋,“野猴子們都憋壞了,終於能出去了。你想想,野山野水的,比起這小格子來,多舒坦。”        


    瞧著那群魔狂舞的樣兒,這大概……就跟監獄裡放風一樣吧。黎夜推測的猜想。        


    熱鬧了五分鐘,許一山才拍拍手,詭異的,教室裡幾乎立刻就安靜下來,這傢伙沖著一群跟胡蘿蔔一樣好對付的學生說,“為其兩個星期,包的大巴,明天早上七點半教學樓下集合,每個人只准帶一個包,最大體積不得超過三分之一人高,超載的話行禮放車上,你跟著車跑。行啦,猴子們,準備去吧。”        


    他們都是有經驗的,倒是黎夜是第一次,一群人都嘩啦一下全散了,大熊好心好意,害怕他準備的東西不夠,直接給他列了個單子,“蚊香蚊帳花露水風油精第一要務,大夏天的咬死人。瀉立停嗎叮嚀藿香正氣水止疼片創可貼都要帶著。另外多帶內褲,有個十五條就不用洗了,其他的都是糙漢子,帶兩塊肥皂就行吧。筆墨紙硯要備上。”        


    黎夜得了指點,下課就帶著小周逛了一圈超市,買了東西回來,還有一個書包,讓小周裝進去就算準備結束了。因為走得匆忙,黎夜還想著怎麼跟秦烈陽說,畢竟他現在也不算自由人。可沒想到,秦烈陽先打了電話過來,他聽著挺疲憊的,“今天回不去了,老宅有些事,你自己睡,要是不習慣,我叫小周過去陪陪你。明天要是能趕回去,我送你。”        


    黎夜自然不用,可又不好問他老宅的事兒,只能說了兩句話就掛了電話,只是頗為狐疑,秦烈陽跟老宅關係又不好,怎麼會突然跑過去。        


    其實是真出事兒了。        


    這事兒要從那天秦烈陽在秦芙面前做了三次好人說起,秦芙也不是傻子,秦烈陽對他釋放善意他是感受出來的,可為了這點善意,就跟他媽決裂,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問題在於唐鼎欣的話,秦芙信得過他媽,可對方海東卻不是百分百信任的,畢竟是隔著姓呢。        


    唐鼎欣一提醒,秦芙就不由回想起許多事兒來。譬如方偉從小跟他說的話,“你哥回來了,我看你爸都不喜歡你了。”“為什麼帶你哥去公司,我爸說他就坐在姑父身邊,可威風了。為什麼不帶你去。”“這事兒肯定你哥幹的,也就他會在你爸面前挑撥離間,他嫉妒你。”        


    這些從小到大聽著的話,在一開始沒醒悟的時候,都是覺得這是為我好,為了我生氣出頭呢。可如今,他再想想,這不就是他跟他哥開始漸行漸遠乃至相互看不順眼的那幾年發生的嗎?        


    他哥看他就跟看白眼狼一樣,他看他哥就跟掠食者一樣。        


    何況,再看看方海東的所作所為,他並非沒有小動作的。前幾年他就試圖通過控制供應商招標在其中牟取巨額好處費,結果被他爸發現,這事兒是看在親戚的面子上愣生生壓下來的,就因為這個,他才安生的做個董事,如今不再插手了。只是那都是表面,這一年多少事都是他舅舅鼓動他的,其實如今想想,的確每一件對秦氏好,都是給秦烈陽添堵的。他那時候被豬油蒙了心,一門心思的就做了下去。        


    現在想來,唐鼎欣說得對,他上臺他舅舅有什麼好處?最大的好處無怪是他壓根處理不來秦氏的事兒,需要他舅舅把關坐鎮。這不就是太上皇嗎?        


    這個想法在他心裡紮了根,對待起方海東也就沒有過去那麼盲從了。方梅在他面前哭泣他舅舅這麼大年紀了,被他爸生生的打臉不讓管家裡事,可那都是為了他好,如今被氣的生了心臟病,讓秦芙去看看他舅舅,順便安慰安慰他。        


    秦芙自然不肯。笑話,他爸趕得人,他去看望,那不是生生打他爸的臉嗎?        


    大概這輩子秦芙都是聽話懂事的,這次的反抗讓方梅顯得格外的激動,“為什麼不去?憑什麼不去,你舅舅對你多好啊,從小到大,比疼方洋方偉都疼你,你這些年什麼事不是他幫著你,你怎麼能不去?”        


    秦芙煩得要死,再說他跟他媽從小關係就好,也就沒什麼顧忌,直接問他媽,“媽,你不覺得舅舅這麼下力氣幫我很奇怪啊。他就不怕我真的上臺了把秦氏給弄垮了。這樣的又不是一個兩個。”        


    方梅一聽這個,就警覺的豎起了耳朵,問他,“你怎麼能這麼想?上臺有上臺的辦法,難不成有我和你舅舅在,你還不如秦烈陽幹得好?這是誰在挑撥你?你原先可沒這麼想過。”        


    那句方梅和方海東幫他,讓秦芙更覺得自己想的對,這不就是想當太上皇嗎?他自然不肯說實話,就糊弄道,“沒有,我瞎捉摸的。”        


    方梅信才怪?女人的直覺多準確啊,她第一反應就是唐鼎欣。當然,這個家裡,秦烈陽不屑於幹這個,也只有唐鼎欣這個女人能幹了。        


    方梅原本就看不上她,這下子發現這女人還挑撥關係,自然是怒狠了,直接沖著秦芙說,“是唐鼎欣吧。”秦芙還沒到把事兒往外推給女人的地步,連忙搖頭否認,“不是,怎麼會是她?我都不搭理她。”        


    方梅也不理會他,“你少攔著,她既然敢說,怕我問麼?”直接將秦芙推開,上了三樓去質問唐鼎欣。秦芙只能擋著他媽,雖然兩個人都為了不驚擾別人,壓抑著聲音,可畢竟跟真的靜謐是不同的。唐鼎欣應該是聽見了聲音,出了房門就瞧見這母子倆在吵架。        


    據說她當時就往回退的,可是方梅哪裡肯,沖著秦芙說了句,“你再敢攔我?”秦芙也沒鬆手,沖著唐鼎欣呵斥,“你回去。”        


    方梅直接就罵他,“才幾天你就向著她了,你忘了她怎麼嫁進來的,你放手我倒要問問,挑撥你和你舅舅關係的是不是她?”        


    唐鼎欣是什麼性子,原本還往回走呢,聽了方梅的話反倒是站住了,扭頭挺著肚子笑眯眯地給方梅說,“我是怎麼嫁過來的不是很清楚嗎?你的兒子喝醉了酒,弄大了我的肚子,又因為我家門當戶對得罪不起,雖然不喜歡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所以娶回來了。怎麼了?不願意早說啊,我哥還不願意呢。”        


    這話顯然將方梅氣的不輕,她直接踩了秦芙腳一下,上前就想跟她理論。秦芙腳疼的要死,下意識的低了一下頭,就聽見一聲驚呼,唐鼎欣慘叫著從樓梯上滾下去了。他媽就在樓梯口站著,滿臉不可思議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他,“我沒推她!”        


    可這還是說這事兒的時候嗎?秦芙連忙下去一邊扶著唐鼎欣,一邊叫人送她上醫院。        


    秦烈陽趕到的時候,唐鼎欣還在手術室裡呢。外面坐著他爸他媽還有秦芙,劉媽幾個人。秦烈陽自然先關心他爸,瞧了瞧臉色還算不錯,就放了心。然後再看,方梅好像有些嚇壞了,臉色發白,老老實實坐在那兒,難得見了他不說話。        


    秦芙這會兒倒是像個親爹了,在門口那一畝三分地上一個勁兒打轉,是不是看看手術室亮著的燈。秦烈陽自然要問問的,“怎麼樣了?醫生怎麼說?”        


    “不知道,可能會流產,出了很多血,我抱著她滿手都是。”這小子臉上一副慌張的模樣,顯然是怕了。        


    秦烈陽瞧了瞧,他的衣服雖然已經沒有了,八成是換下來了,可手腕上還有一些,恐怕洗的時候都沒注意。他左右看了看,“唐家人呢?你通知了嗎?怎麼都不在。”        


    一提這個,秦芙臉色更難看了,他哼了一聲說,“我岳父出門旅遊了,不在北京。岳母說他腰疼,要讓三兒子伺候。大哥二哥說沒空,信任我們會照料好。大姐二姐說這不算個事兒,養養就好。”        


    秦烈陽真沒想到唐家人真是……讓人連形容詞都形容不出來。就聽秦芙小聲說,“這麼想想,她也挺可憐的,也不知道怎麼長大的。這樣一個家,她不為自己謀劃怎麼辦?要是真嫁給了王俊偉,那不是丈夫也靠補上,娘家也靠不上?”        


    秦烈陽詫異地看著秦芙,他這弟弟可真是……怎麼當初不見對他這麼心軟一些?不過可以肯定,唐鼎欣無論這孩子保住了沒有,日子不會很難過了。可他也拿不准了,他瞧了一眼方梅,這事兒真是方梅幹的?        


           


    58        


           


    手術時間進行的並不算長,很快手術室的門就開了。除了秦振以外,包括方梅都站起來了,顯然這個女人嚇壞了。        


    秦烈陽來了這麼久,她都一直在看著秦芙,但秦芙並沒有安慰她的樣子,秦烈陽雖然不知道當時的情景到底是什麼樣,不過能猜出來,方梅推了唐鼎欣這事兒,起碼在秦芙的眼中,是板上釘釘的。否則依著他的瞭解,他媽不會這麼安靜。        


    很快,唐鼎欣就被推了出來。        


    秦芙以秦烈陽沒見過的態度,立刻圍了上去,一邊看了看唐鼎欣,一邊問大夫,“她怎麼樣了?孩子呢?”        


    大夫的臉色並不算好,看樣子很疲倦,秦芙的臉色也跟著難看起來,他的眉頭皺的死死的,一臉做好了最壞打算準備的樣子。好在大夫大喘氣之後,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血止住了,暫時沒問題了,不過需要臥床休息,太危險了。能保下來是運氣,還是要多注意,否則不堪設想。”        


    秦芙立刻松了口氣,誇張地沖著大夫不停地說謝謝。        


    秦烈陽不由自主看向了昏迷的唐鼎欣,她的臉色和嘴唇都煞白煞白的,看著跟沒有血色似得,顯然是遭了很大罪。他知道這種想法很殘忍,但他不得不說,這次過後,唐鼎欣在秦芙心中的地位絕對不一樣了,同樣變化的還有他媽方梅,此消彼長,恐怕他媽永遠都不會想到,一個保護得跟小白兔似得兒子,這麼簡單就被人拐走了。        


    唐鼎欣被送入病房,既然沒事了,秦振作為公公自然不能一直守在這裡。而方梅顯然雖然有很多話要說,秦芙也沒空看她。秦振就吩咐她,“走吧,別在這兒杵著了,事情以後再說,兒媳婦醒了,難道要在醫院吵嗎?”他吩咐秦芙,“你跟著劉媽在這裡看著。我和你媽先回去。”        


    秦芙沒表情的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秦烈陽推著秦振往電梯口走,方梅卻一直沒跟上來,秦烈陽回頭瞧瞧,這個女人正看著跟秦芙說話,她們的聲音並不算大,可惜走廊裡太安靜了,反而將聲音傳得很遠。        


    方梅說,“阿芙,你相信媽媽,媽媽沒有推她。你是我兒子啊,你要相信我。”        


    秦芙低頭不吭聲。        


    方梅顯然也急了,推了推他,“你是要急死我嗎?你說句話啊。”        


    秦芙應該並不太想說話的,他張了很多次口,都又閉上了。可惜方梅一直催著他,八成是覺得忍不住了,或者是覺得不理解,他就說了一句,“可媽,她躺在裡面啊,肚子裡的是我兒子,我沒看見,我不知道誰對誰錯,人重要吧。”        


    一句話就足夠了,方梅上車的時候都有些恍惚。秦烈陽坐在副駕駛上看著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不過只是不信任而已,可當年的自己呢,是被她真正的拋在了身後不要了。他真是沒想到,他媽真的會有這一天。        


    很難受吧。        


    感覺整個人都被事實打懵了。        


    雖然早就有預感,事情會是這樣的,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吧。        


    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刹那間全部破滅,沒有比這個更難受的吧。        


    曾經付出多少,就會受傷多大。        


    就如他與方梅之間的母子親情,就如方梅對於秦芙的二十四年獨寵。        


    方梅沒有說話的欲望,秦振顯然也沒有,車子很快就到了秦家別墅,進門就能聞見飯菜香味,秦烈陽這才發現,已經都夜裡八點了。        


    只是誰又有吃飯的欲望呢,他爸揮揮手讓他直接將自己送去了臥室,方梅則留在了客廳中。秦烈陽照顧秦振洗漱,又將他爸扶上床順便替他調好了溫度,蓋好了被子,關了大燈只留了一盞夜燈,這才出去。等著門半關不關的時候,他聽見一聲歎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他住在一樓客房,回房間的時候還能看見方梅一個人在客廳裡呆呆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秦烈陽對她的思想半點不感興趣,扭頭就進了自己屋,給黎夜撥了電話。        


    黎夜很快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聲響。秦烈陽問他,“你幹什麼呢?不會這麼早就睡了吧。”        


    黎夜回應,“寫毛筆字呢。今天的大字沒寫完,還差三張。”        


    秦烈陽將自己仍在床上,找了個舒坦的位置,“東西都收拾好了?”        


    黎夜那邊應了他就說,“沒事不如替我寫個字吧。一個字就行。”        


    黎夜問他,“你要什麼字?”        


    秦烈陽在這頭笑笑說,“你選吧,選個字送給我就行。”        


    黎夜那邊靜了靜,能聽到他細微的呼吸聲,顯然這傢伙在想呢,雖然是突發奇想,秦烈陽也覺得有意思起來,他大體猜了猜,八成會是個陽,這是他的名字。或者謝,黎夜總是把謝謝不離口,總歸不會是個愛字,這傢伙就算真喜歡也不會好意思說出口的,更何況,他如今不過是被迫的接受而已。        


    顯然對黎夜這也是個難題,等著秦烈陽的腦洞都已經開到了新華字典上,他才回答,“等寫生采風回來吧,那時候給你。”        


    “好。”秦烈陽倒是有點期盼了。        


    黎夜顯然還是關心他的,又問他。“你家裡沒事吧。”        


    秦烈陽並不想讓他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搪塞過去說,“沒事,不用擔心,明天我回不去。”家裡出了這麼大事兒,秦芙天天泡醫院,還要防著唐家人作妖,他作為長子,是肯定不能不在的,想必得住上個好幾天,顯然沒時間再去送黎夜,他叮囑說,“小周接你,別忘了東西。”小周跟著去,他倒是不用擔心,很快就掛了電話。        


    等著放了電話,秦烈陽又起來工作了一會兒,快到半夜才上床,只是明明很累了,卻半點睡意都沒有。在碩大的床上打了幾個滾,他只能起來又把mp3給拿出來,這才算慢慢睡著。        


    秦烈陽有晨跑的習慣,第二天早上一出房門,就瞧見沙發上的方梅,應該是一整夜都坐著沒動,然後睡著了。她身上蓋了張毛毯,想必是傭人給他蓋上的。等著他跑回來,方梅則已經起了,換了衣服,正忙活著上早飯。        


    然後就瞧見秦芙穿著睡衣從樓上打著呵欠下來,他當哥的肯定要問一句,“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樣了?”        


    “沒事,人已經醒了,剛回來洗了個澡,還沒睡覺,”他顯然困極了,呵欠打的眼淚都出來了,“鼎欣說讓我先回來休息,那邊有保姆,我下午再去。”        


    這一晚,稱呼已經從唐鼎欣,那女人,變成了鼎欣了。方梅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可終究沒說出什麼來。作為一個母親,就算她再強勢,也就拗不過孩子的。倒是秦芙說了一句,“哦媽,鼎欣說當時急,她也記不清楚怎麼回事了,不過她沒事了,您不用放在心上。”        


    唐鼎欣這姿態做的,秦烈陽都得給他叫聲好。方梅畢竟是一輩子家庭主婦,除了他爸出軌這事兒一輩子順風順水,遇事都是方海東出主意,哪裡有唐鼎欣這等手段?為什麼不放在心上,什麼叫做記不清楚了?這些莫須有不都是指向她,可她卻拿不出半點證據。她氣得半死又不能吵架,“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似得咬著牙喝著血說。        


    黎夜被秦烈陽要的那個字困惑了一晚上,小周他不方便問,等著上了大巴,就逮住了旁邊的大熊,“你要是送給一個關係很好的人一個字,你自己想,你會想什麼字?”        


    大熊挺莫名其妙的說,“什麼人啊,人和人可不同。要是我爸,我就得送他個靜字,實在是脾氣太暴躁了,一點就著,我都這麼大了,還拿著鞋底子追著我滿屋子跑,成年人就這麼沒涵養嗎?要是我媽呀,我就送她個愛字,你不知道她帶我可辛苦呢,我小時候學畫畫,都是她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去,在外面等著我接我回來。冬天冷的時候凍得手腳冰涼,夏天曬得黑的不得了。特別不容易。”        


    黎夜眨眨眼問,“那你男朋友呢?”        


    一提這傢伙,大熊就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滾!”黎夜嚇了一跳,大熊連忙安慰他,“不是說你,是說讓他滾。”一提這個,連快活的大熊都不高興了。        


    黎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大熊哼哼唧唧的說,“我們倆青梅竹馬,好了好幾年了,這不上了大學了,發現新世界了,居然劈腿。你上次問我有男朋友幹嗎讓你介紹男生,那是因為他先這樣的啊。我質問他他還說我哪裡有0號長成你這個熊樣的?靠,當時追我的時候老子也這樣,愛滾多遠滾多遠!”        


    黎夜顯然觸動了大熊的脆弱神經,他變著花樣罵了那傢伙半天,不過這傢伙記性也好,等著罵完了,扭頭又問他,“你問這個幹什麼?黎叔,你不是要送男朋友吧?”        


    黎夜:你為什麼跑題了還能圓回來?        


    “怎麼會?一個朋友,只是想不好寫什麼。”黎夜心虛的回答。        


           


    59        


           


    大熊顯然是被他前男友給傷心壞了,等著切題問了黎夜一嘴後,又抱怨了半路,這要是個姑娘,黎夜恨不得就說句,我給你介紹一個吧。可惜這是個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六的大小夥子,黎夜只能在旁邊哦哦的聽著。        


    他們住宿定在了北華山下的北華村,那邊不是固定的寫生地點,所以沒有現成的地方可住。好在現在發展的不錯,是有農家樂的,一行人就住了進去。小熊原本想要接著和黎夜住一屋嘮嗑,可小周直接擠了進去,這事兒只能作罷,大熊遺憾了半天。        


    不過很快就沒時間抱怨了,寫生作息時間比上課還嚴格,早上七點起床,晚上九點睡覺,八點半的時候還有一波查寢。另外為了安全,所有事情都是統一做的,早上八點到十一點半,下午兩點半到六點,都是集合寫生時間,是不允許脫離隊伍的。        


    寫生的時候都是要上山的,他們又瘋癲,鬧騰的不得了,一天上山下山下來,人人都累的不得了,回屋恨不得立刻躺下睡,哪裡有時間找黎夜。        


    倒是黎夜身體沒好,雖然現在已經能起來走動走動,但北華山是上不去的。再說黎夜歲數也不小又有人照顧,許一山倒是比較放心,要求他在村子裡走走,畫畫遠景和人物。他每天回來檢查。        


    因著這裡離著黎夜家的確不遠,開車也就是幾十分鐘的事兒,黎夜當天就請了一會兒假,讓小周帶著回去看看。他原本就是編外人員,身體又不好,許一山大手一揮,就同意了。倒是爬山爬的整個人都萎了的大熊沖他特別可憐兮兮的說,“黎叔你太沒良心了,怎麼能拋棄我們呢。”        


    黎夜被他弄得一身惡寒,趕忙帶著小周走了。        


    黎夜他們的村子叫做南莊,處於南城的城郊結合部,在黎夜小時候還是個村,到如今已經被包圍在高樓大廈中間了。對的,他們村現在就是個城中村,十幾年前就說要拆遷,補償款也相當可觀,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結果他們村著名的無賴,張口就要一千萬賠償款,這家人沒錢但是夠混,這事兒拖來拖去就弄黃了。        


    如今這片地基上起了不少五層高的小樓,都是租住出去了,顯得有些亂。而仍舊是土屋的黎家,顯得更是破敗。他們到的匆忙,黎夜也沒招呼李大壯李叔,直接讓先回了家。大門用鐵將軍把著,黎夜在牆中間摸了半天,掏出一把鑰匙來,開了門。        


    倒是真乾淨,菜園子仍舊種著蔬菜,大夏天裡,苦瓜辣椒都長得鬱鬱蔥蔥,應該是李嬸子覺得荒著可惜,撒了種子。雞舍裡已經空了,院子的地上乾乾淨淨,這裡比起外面嘈亂的世界,仿佛十幾年的樣子都沒變過。        


    黎夜摸著只零零星星結了幾串果的老葡萄樹,沖著小周說,“這棵都十多年了,還是當時小的時候種下的。現在結果也少了。”這棵葡萄樹還是秦烈陽在的時候,他們種下的,主要是小院裡夏天就一棵樹遮陰,太熱了,再說水果也貴,秦烈陽那時候跟這一片的人都打得火熱,不知道從誰家弄了棵號稱特別甜特別能結果的葡萄,只是第二年他還沒吃到,就離開了。        


    小周此時正在詫異的看著這個院子,他能派到黎夜身邊來,就是秦烈陽信任的人,多多少少聽說過黎夜和秦烈陽的關係,知道秦烈陽在這裡住過的。可是這個院子,他不由打量到,實在是太寒酸了,並不高的坑坑窪窪的土牆,大門是老榆木的,刷的紅漆早已脫落,看著十分斑駁。菜園子和雞舍都在院子裡不說,地上既不是水泥地也不是紅磚地,竟然還是土地,想都可以想到,一下雨這邊是什麼樣子。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兩間看起來就不大的屋子,裡面的樣子他不用看也知道該是什麼樣,這樣的屋子,秦烈陽住了兩年還不想走?秦家發家幾十年,秦烈陽小時候肯定也是環境良好,他在這裡住了兩年?        


    黎夜也不管他,又從大水缸那裡摸了一會兒,找出把鑰匙來,開了自己的房門。裡面還是離開的樣,床鋪都收了起來,傢俱也罩了東西,灰撲撲的,好像多年沒人進來了。小周瞧見不由叫他,“這樣太嗆了,找個人打掃一下再來吧。”        


    的確不適合長待,黎夜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後,又拿著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只能退了出去。結果鎖門的時候,就有個老爺子在門口張望,八成是沒看見黎夜,氣勢洶洶地沖著小周就喝道,“你怎麼跑進來了,這院子沒東西,別看了。出來!”        


    小周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那老人家就是不聽,“你再不出來我就報警了,我告訴你,員警來的很快的,你這是小偷!”        


    黎夜出去的時候就瞧見小周哭笑不得的模樣,他看了看那老人,個子很高,很瘦,穿著個白色的確良半袖襯衫,背著個手,這不就是三大爺嗎?只是他離開那幾年三大爺的腰還直著,如今已經弓了下來。不過看樣子耳聰目明,一瞧見他就愣了,隨後說,“這不是小夜子嗎?”        


    黎夜連忙過來打招呼,“三大爺是我。我回來看看。”        


    三大爺拉著他上上下下打量,“白淨了,胖了,看樣子過得不錯。走,沒吃飯吧,到家喝杯酒去。”說著就不由分說的拉著黎夜走。他幹了一輩子農活,勁兒大的不得了,黎夜又大傷初愈,如何抗拒的了,只能跟著走,順便招呼小周鎖門跟著。        


    一路上黎夜也忍不住問三大爺,“您怎麼樣,身體還好嗎?六叔呢。”        


    “我這老身板,那是杠杠的,天天早上五點就起床了,現在也沒地了,伺候我那小菜園子,我跟你說,長得可好呢。你六叔可不行,他歲數小,可從年輕身體就不好,三天兩頭感冒發燒的,這幾天又感冒了,在家呢。說是想吃鯰魚燉豆腐,這不,我出來給他買豆腐。”        


    黎夜這才發現三大爺手裡還拎著塊豆腐,三大爺說,“小夜子還記得你三大爺的手藝吧。今天給你做頓好吃的。”        


    秦家。        


    唐鼎欣的身體素質不錯,沒兩天就恢復了,只是在醫院裡躺著養傷。秦芙這兩天倒是跑的很是殷勤,公司都直接遙控指揮,一副心思全在唐鼎欣那邊了。        


    劉媽送了飯去後偷偷回來跟他說,“男人啊,還得有孩子。你看二少爺平日裡那麼不當回事,吊兒郎當不成樣,這不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這兩天他想的比我都周到,我還聽他跟朋友說,原先沒覺得這孩子跟他有關係,可一出事的時候,瞧見唐鼎欣從樓梯上滾下去,他就覺得不一樣了。”        


    這大概就成了唐鼎欣的底氣。        


    秦烈陽擔心的唐家並沒有來人,似乎這個丫頭嫁出去就跟潑出去的水一樣,跟他們家沒關係了。倒是唐鼎欣發了難,她清醒過後一句方梅的壞話也沒說,問起當時的事兒就推說太驚慌了,只顧著護著肚子,壓根不知道是自己掉下來的還是被推下來的。        


    如果唐鼎欣明目張膽的指責就是她推自己下來,方梅還可以據理力爭,順便打打感情牌,跟兒子哭訴一下這些年的不容易,唐鼎欣自己也是有前科的,她嫁進來的方法秦芙都噁心,如果這樣拉鋸戰下來,唐鼎欣就算吃不了虧也沾不了光。        


    或者唐鼎欣乾脆向著方梅賣好,將這事兒否認了,說自己不小心摔下來的,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起碼可以相安無事一段。        


    可唐鼎欣如此模糊的說法,讓方梅處於辨無可辨的狀態。人家都不提這事兒,她怎麼拉著秦芙解釋不是我幹的,到時候唐鼎欣會說,“我沒說是你幹的啊。”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才最傷人。        


    只是這個法子方梅並不算陌生,當年她對秦烈陽為什麼沒跟她一起逃出來,用的也不是這個法子嗎?她模棱兩可的說,“媽媽背著弟弟,沒有勁兒拉你了,你跟著我吧。”        


    多好,沒有第三者在場,他的確沒有拉住方梅的衣角,誰能說出到底是方梅沒管他,還是秦烈陽沒跟上呢。沒法辯解。        


    方梅因此顯得頹廢。不過好在她還算有點城府,沒有一直拉著秦芙去跟他說所謂的真相,如今,秦烈陽倒是相信,方梅說的八成就是真相了。方梅這兩天一直扮演著一個好婆婆的角色,所有供應,一律最高級別,為的就是別讓秦芙起了逆反心理。        


    她終於發現,這孩子已經長大了,不可能永遠都聽她的了,而且,她將這個兒子寵的太天真了。        


    可是,唐鼎欣終究還是讓她破了功。那天秦芙回來後,一直欲言又止,一直到吃完飯,大家就要各自忙碌的時候,他才叫住了大家,沖著他的爸爸媽媽哥哥說,“那個媽,鼎欣那邊沒大有事了,醫生說在醫院裡養上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以後小心點就行。”        


    這是個好消息,方梅連忙表達了歡迎,“那就好那就好。”        


    可接著,秦芙說,“就是……鼎欣想搬出去住,我想了想這樣也好,不發生衝突。我是這樣想的,媽你畢竟不喜歡她,對你們都好。等著孩子生了,我們再搬回來,到時候有孩子了,你們關係八成能緩和些。當然,我會經常回來住的,每天也來看你們,媽你別擔心這個。”        


    高貴的秦夫人方梅,將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60        


           


    秦芙的思想變化是有原因的。        


    不可避免的,對他衝擊最大的,就是那天唐鼎欣滾落樓梯的那一幕。他那時候因為他媽踩他太狠,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自己的腳丫子。結果就聽見了唐鼎欣的驚呼,幾乎是瞬間他就抬起了頭,他看見的是,他媽的手是張開的,唐鼎欣從他媽面前摔落,這個女人先是雙手如游泳一般試圖抓住四周任何能夠抓住的東西,在無果後,她收回了雙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的眼睛是瞪大的不可置信的,她沖著自己喊,“我的孩子!”        


    唐鼎欣的嫁入並不受歡迎。秦芙雖然因為她的手段不得不準時出現在老宅裡,做出一副新婚夫婦的恩愛樣,其實是很厭惡她的,畢竟被上了還因此付出婚姻為代價,是個男人都不能容忍。可就算是不喜歡,因為天天睡在一張床上,有些事兒也是不得不知道的。        


    譬如說這個孩子。唐鼎欣這些日子很是安分,除了威逼他留下外沒有其他動作,包括重新簽約的《大明淑妃傳》也一樣,即便他哥給唐鼎欣爭取了機會,她也沒插手,她每天的事兒都是保胎,最常做的一個動作是撫摸自己的肚子,她很珍惜這個孩子。        


    非但如此,每天躺在床上的時候,唐鼎欣都會讓他也摸摸,他才不願意,一個平坦的女人的腹部有什麼好摸的,那孩子有沒有一個核桃大還不知道呢。只是唐鼎欣實在是太兇悍,他不願意多生事端,就敷衍的上去揉兩把。        


    唐鼎欣就會跟他說,你動作重了,他會疼的,當然如果他不聽,那就會變成一場械鬥,當然,他沒打贏過,他後來打聽過,這個長得跟芭比娃娃一樣甜美的女人,不但心黑,而且手辣,她小時候據說被綁架過,回來後就練得自由搏擊,對付他壓根不吃力。        


    他也鬱悶地問過,“有什麼好稀罕的?兩個月能看出個屁?”        


    唐鼎欣回答超乎他的意料,“你還會給我第二個孩子嗎?我選擇了這條路我自己明白會要面對什麼?你討厭我卻拿我沒辦法,所以肯定會冷待我。他極有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我要記住他成長的每一瞬間。當然,”說到這裡這女人變得兇悍極了,“也不會讓他缺失了父愛。”        


    就這樣,敷衍著,一遍一遍,每天都做,每天也似乎都不上心。他知道唐鼎欣這是想要讓他對孩子有感情,他對此嗤之以鼻。        


    可在唐鼎欣跌落的那一刻,他終於知道,這是真的。那些一日日的撫摸變成了一種感覺,那孩子是他的,那孩子要被失去了。        


    他瘋了一樣趕忙撲過去,可終究是晚了。他抱著流血的唐鼎欣,他媽沖著他大聲喊,“我沒推她!”一邊是已經流血昏迷可能流產的女人,一邊是推卸責任的親媽,那一刻他其實是複雜的矛盾的——他有種想法,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孩子。        


    可他生生的忍住了,那是他媽。        


    他也知道唐鼎欣不是個一般女人,可他媽的手的確是張開的,而這個女人的確是躺在樓梯上了,最重要的是,她那麼寶貝這個孩子,讓秦芙相信她自己跌下去的,他不敢相信。        


    更何況,這個女人即便醒來默默流淚也不曾說一句是他媽推下去的,而他媽只在推辭,她一句都沒問過,唐鼎欣怎麼樣了?孩子怎麼樣了?會不會有影響?他不敢質疑他媽,他知道那是用全部心思來成全他的人,可是,相較兩人,他明確的知道,唐鼎欣更可憐。何況,還有孩子。        


    所以,當方梅明確的說出,“我不同意。”秦芙的回答說,“我已經結婚了,媽,我是個男人了,我需要平衡大家與小家的關係,希望您別讓兒子為難。再說,這樣也給您和鼎欣一個可以緩和的距離,也有助於日後相處。”        


    方梅還想說什麼,倒是秦振開了口,“孩子大了想搬出去過正常,也有利於他們培養感情。就這樣吧。記得多回來住。”        


    秦振在秦家說話向來一錘定音,他定了的事兒,方梅起碼明面上不能反駁的。可等著散了,方梅就將秦芙叫了過去,還是那套詞,“你真以為是媽媽做的?你被唐鼎欣那個小妖精騙了,她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什麼都做得出來。否則的話她這樣不受待見,怎麼可能在秦家立足,她就是要把你從媽媽身邊拉走啊。”        


    “媽,誰也拉不走我。”秦芙其實不想聽這些,他媽對唐鼎欣的敵意太大了,他打斷說道,“我永遠是你兒子,我記得你當時多麼困難的抱著我,死也不放手把我帶出來,你為我做的所有的一切。媽,你別有危機感,沒有唐鼎欣我也會娶別人的,我終究是要成家的,要長大的。你安心好了,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能做到,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媽,你相信我就好了,以後別操這麼多心了,好好陪著我爸就好了。”        


    因著唐鼎欣還在醫院,秦芙說完後很快就拿著飯菜又開車去了醫院。秦烈陽知道沒大事兒了,就準備搬回去,出來就瞧見方梅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跟失了魂似得。        


    他沒吭聲向外走去,方梅在他背後涼涼的說了一句,“你的目的達到了。真厲害啊,你是怎麼能看出唐鼎欣這麼能耐的,我真是引狼入室。”        


    秦烈陽扭頭看了看,客廳裡此時沒別人,不由笑了一聲說,“媽,這只能怪你從沒有識人的本領。無論是唐鼎欣,還是我,還是秦芙,你都看錯了。”        


    方梅瞪著眼睛看著他,顯然,她並不認同這種說法。        


    兩天沒回來,秦烈陽倒是覺得屋子裡有點空蕩蕩的,他自己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只覺得少了黎夜處處沒意思,瞧了瞧時間,大概是下午三點,這時候黎夜應該午睡起來了,就打了個電話過去。        


    沒想到接起來的時候,黎夜竟有些大舌頭,“烈陽啊,你……你怎麼打電話給我了,你的事兒忙……忙完了?”        


    秦烈陽一聽就不對,連忙問他,“你喝酒了?怎麼寫生大中午還喝酒?”        


    黎夜顯然回答不了,只在那兒說,“沒喝多少。”倒是小周接了過來電話,“老闆,的確是喝了些酒。黎夜帶我來他家原先的宅子了,正好碰見了三大爺,就被叫到三大爺家裡吃飯,結果太能喝了,兩個老爺子你一杯我一杯的,誰勸都不行,結果就醉了。”        


    秦烈陽聽了挺著急的,問他,“現在在哪兒呢?解酒了嗎?”        


    “灌了蜂蜜了,在三大爺家呢。讓他睡覺還沒睡著呢。”小周苦逼的回答。        


    秦烈陽看了看時間,然後跟小周說,“不能老打擾人家,三大爺他們也不方便。那個黎夜安置好,你就去老宅把西邊的那間屋子打掃了,除了打掃不要改變任何擺設,然後把他挪過去就行了。大門的鑰匙在門東邊六十釐米下麵數三塊磚的距離,有個小洞,摸出來就行了。室內的鑰匙放在院子的大水缸後面的石頭縫裡,一摸就知道。”        


    小周目瞪口呆,不是說一共才生活了兩年嗎?而且是十幾年前的事兒,怎麼能知道的這麼詳細?更重要的是,剛剛他已經看了黎夜拿鑰匙了,這麼一對比,秦烈陽半點都沒說錯。        


    秦烈陽聽他沒答應,問他,“怎麼了?黎夜你不用管他,把手機給他,我跟他說話,你去辦,室內的被褥也買一套,我現在出發,大概五個小時後到。”        


    小周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怎麼……怎麼就跟過來了?可惜他哪裡敢問啊,連忙把手機給黎夜,摸著車鑰匙,準備找人幹活了——沒多少時間了。        


    秦烈陽本來也沒想去,只是這兩天沒休息好,他的確需要休息一下。黎夜又不在家,冷冷清清的他也不想一個人睡,再說,提起那間土屋,他也有點想看看,好在最近公司沒事,他倒是可以抽出空來,所以臨時做了決定。        


    他一邊拽了幾件衣服塞到箱子裡一邊跟黎夜說話,“喝了多少?”        


    黎夜喝多有點話多,“三大爺釀的葡萄酒,甜滋滋的很好喝,我當飲料,多喝了幾杯,上頭了。三大爺教了我法子,可惜土屋院子裡的葡萄樹已經很老了,今年就剩下零星幾串,做不了葡萄酒了。”他似乎又想起來什麼,解釋道,“那個葡萄樹就是你種的那棵,你走的那年開始就結果了,特別甜,量也大,胖子一到夏天就來吃,可惜你都沒吃到。我把那幾串留著給你帶回去啊。”        


    秦烈陽進了電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如今西裝革履,哪裡看得出來,他曾經是個穿著破t恤連水果都捨不得吃要自己種的窮小子。時光就這樣不見了,他和黎夜都變了,也只有那個土屋裡的東西沒變。他說,“不用,我這就趕過去。”        


    黎夜挺驚訝的,“你要過來啊。”        


    秦烈陽嗯了一聲,“晚上八點吧,應該能到。”他又問,“三大爺和六叔都怎麼樣了?身體還好嗎?”        


    黎夜喝醉了酒,思維就沒那麼強,又被帶拐了,立刻就忘了剛才的,開始回答這個問題,“三大爺還好,身體挺硬朗的,拽著我往他家走的時候,我都掙不開。他家還燒柴火呢,都是三大爺自己劈的,挺有勁兒的。就是記性不太好,六叔說他老忘事,今天買豆腐,又把醬油落在小賣部了。六叔身體小毛病多,老感冒,別的都還好,對了,脾氣還是挺火爆的,三大爺忘了醬油,讓他一頓好說……我小時候還一直以為三大爺更厲害些呢。”        


    秦烈陽嗯著,終於開了車門,奔著曾經的歲月,飛馳而去。        


           


    61        


           


    黎夜醉的不算厲害,秦烈陽陪他說話,一會兒就自己睡著了。等著醒來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熟悉的說話聲。        


    李嬸子那個總也改不了的大嗓門正說著,“這孩子,一走好幾年就知道打電話,回來也不知道說一聲,我也不知道,家裡也提前沒收拾,倒是跑到您這裡喝醉了。等他醒了看我不說說他,我和他李叔天天想著他,也不知道打聲招呼。”        


    李大壯在一旁說她,“你小點聲,正睡著呢。喝醉了睡不好吵醒了頭疼。”        


    李嬸聲音倒是小下來了,只是又開始挖苦諷刺,“哎呦,你可是有經驗了。三大爺您給評評理,原先吧,他天天跑車不在家,就盼著他能退休,家裡有個男人,萬事不慌啊。這兩年胖子能幹了,不用他爹出門跑車了,他終於在家落腳了,又開始喝酒了,還說什麼年輕的時候跑車想喝不敢喝,老了要補上。現在就是個酒鬼,每天不來個三兩睡不著覺。”        


    三大爺顯然跟他們挺熟悉的,笑著說,“少喝點沒事,別喝大了就行。”        


    李叔在一旁說,“我心裡有數。就是閑著沒事,總要消磨消磨,老兄弟們搬走的搬走,去世的去世,幹活的幹活,身邊沒幾個人了,打牌都湊不起來,喝點酒自己玩。”        


    他一說這個,李嬸就也不嘟囔了,歎口氣說,“你說當年黎老弟要是活著,該多好。那夫妻倆都是多好的人啊,黎夜也不用這麼辛苦,這些年都在外面打工。”        


    李叔就說她,“就不提點好的,沒瞧見孩子挺好的,白淨也不瘦,過得行。都得長成咱兒子那二百斤才算好啊,你不是還嫌棄他胖嗎。”        


    李嬸啐他一口,“男人就是粗心大意,胖點沒受罪就行了,媳婦呢。你孫子都七歲了,胖子比黎夜只大三歲,胖子在黎夜的歲數,孩子都四歲了。黎夜都三十了,連個媳婦都沒娶,好個頭。他天天報喜不報憂的,誰知道過得怎麼樣?對了,黎耀怎麼沒跟著回來,那小子也不知道讀完書了嗎?可是把他哥拖累慘了,要是畢業了就好了,博士肯定能掙大錢,到時候黎夜就好過了,讓他給他個蓋房子娶媳婦。”        


    黎夜在屋子裡聽了半天,開始只是唏噓,可說道黎耀的時候,難免難受,即便他說我們再沒關係了,都擋不住一點——他窩囊啊。他花了他人生的二分之一供養出的弟弟,是個為了錢就讓他死的白眼狼,只要一想到,他都是不能平靜的。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李嬸子耳朵尖,很快說,“有響動,這是起來了。”說著就打了簾子進來,就跟黎夜對了個眼。黎夜瞧著這位老太太,聲音雖然還是雷厲風行那樣,可是人已經變胖了,原先是又瘦又厲害,現在是白白胖胖一個老太太,和藹的不得了。        


    黎夜掩飾自己的情緒,沖她就一句,“嬸,你過來了,我口渴了。”        


    李嬸剛才還抱怨的這麼厲害,這一下就改了,一張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沖他說,“三大爺給你熬了綠豆湯,在井水裡鎮著呢,我給你端去。黎夜啊,想不想吐,想吐別忍著。”        


    黎夜邊說話邊下了床,扶著老太太,“不想,那葡萄酒挺好喝的。跟蜜水似得。”        


    李叔也擠了進來,一邊打量他一邊說,“也就是你,你看我們來你三大爺讓喝嗎?那是他給你六叔釀的,半個月前我說拿瓶好酒跟他換都不成。”        


    黎夜知道這群人疼他,嘿嘿笑了一聲。        


    李嬸子很快連綠豆湯的鍋都給端了過來,拿著碗盛著給他喝,盯著他的碗,喝完了又給他滿上。中午小周在,三大爺他們有些事都不好問,現在就開始盤問了,你怎麼現在回來了,現在幹什麼,有女朋友了嗎?黎耀畢業了吧,做什麼呢!        


    黎夜不好說黎耀的事兒,雖然兩人鬧掰了,以後也不想多往來了,可是畢竟姓黎,黎耀不要臉,他爸他媽還要臉呢!那種事說出來,黎家的名聲就臭了。他就含糊了過去,只說現在,“我在跟著老師學畫畫,以後準備做漆器,不開車了。”        


    李嬸子就拍手說,“不開車好,你叔開車我擔心了一輩子。”李叔想得更多,“學校靠譜嗎?這東西能養活自己嗎?”        


    “靠譜,小六給找的。”他沒用秦烈陽的大名,這邊的人都熟悉他叫小六。        


    一聽是小六,幾個老人家都挺驚訝的,“你跟他聯繫上了。對了,當時他家裡人來的時候就說他是北京的,可真巧,小六怎麼樣?”        


    “挺好,管理他家的企業,很厲害。”黎夜對這幾位倒是沒有什麼隱瞞的,順便想起了睡前秦烈陽說的話,好像是說要過來?是不是他聽岔了還是做夢呢!他不是很忙嗎?他不確定,就沒多說。        


    李嬸子一提小六就拍著腿說,“那就肯定沒問題,小六那孩子我知道,雖然賊精,可對黎夜最好不過了……”        


    聊了會兒天,小周才回來,一身的汗,瞧見黎夜就說,“你醒啦,房子收拾乾淨了,黎夜你瞧瞧去吧。”他揉揉腦袋說,“秦董要過來,我不確定他能睡嗎?”        


    那房間剛剛只是大體看了一眼,收拾完才發現,四壁都是報紙糊的,時間久了都已經發黃變脆了,他又不敢隨便弄,連忙讓人找了漿糊把不行的地方修了修。那傢俱老氣就算了,那張床也就一米五,硬板的,別說席夢思了,連個棕墊都沒有,他去買了三床褥子鋪在下面,也沒覺得舒服多少。秦烈陽那神經病脾氣也是有名的,雖然從來沒為待遇之類的發過火,可他也怕怕呀。        


    三大爺這才一拍腦袋想起來,“對了,他剛剛讓我跟你說,他去收拾你的老屋了,說是一個姓秦的晚上過來。我忘了。秦董是誰呀?”        


    黎夜就知道他聽見的事兒是真的了,只能說,“就是小六。”        


    這一說可了不得,李嬸子一聽小六來了,就著急站起來,“你一個男孩子收拾的怎麼能行,我去看看。老李,你去買菜買肉,幾點到?到時候咱們一起吃飯。”        


    所以,當秦烈陽開了五個小時繞了半天路終於到了這個他一直記憶清晰卻從未再來過的座標時,就瞧見當年的土院子裡已經燈火通明,不但黎夜和小周在,李嬸和李叔胖子,還有三大爺和六叔都在。他匆忙的打量了一下這個久違的院子,發現什麼東西都跟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仿佛他壓根就沒離開過。        


    院子裡放著黎家那張八仙桌,已經擺的滿滿當當的了,他進門胖子正端菜出來,這個龐然大物一瞧見他先愣了一下,然後眯著眼睛打量他。        


    秦烈陽直接就一句,“更胖了近視眼還厲害了?”        


    胖子直接就給他一拳,“小六回來了,”他先喊了一嗓子,然後又沖著秦烈陽說,“你這變化可真大啊,一瞧就是精英,要不是在院子裡,我都不敢認你。這個頭是怎麼竄的,我記得走的時候才一米七三啊。”        


    這邊李嬸子他們已經圍上來了,看不夠似得問東問西問了幾嘴,就被李嬸子哄開,讓黎夜帶著他去洗涮換件衣服。這裡其實哪裡用人帶,他摸著黑都能知道地上哪裡有坑哪裡有凸起,只是瞧了黎夜一眼,發現他沒坐輪椅,他就有點擔心。        


    等著黎夜帶著他進屋換衣服,他才問,“怎麼不坐輪椅?腿腳不酸嗎?”        


    “還行,”黎夜遞給他衣服,“沒怎麼走路都坐著,三大爺帶我去他家,後來李叔他們都過來了,不想讓他們擔心了。”        


    秦烈陽點點頭,毫不猶豫將襯衫脫了,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來,黎夜順手將箱子裡找出來的t恤遞給他,秦烈陽接過來卻沒穿,大搖大擺的晃蕩到他面前,“哎,你想吃魚嗎。”        


    黎夜一下子就覺得小小的屋子裡,空氣的流動凝滯下來。他拍了秦烈陽一下,“出去吧,都等著嗎?”        


    秦烈陽站在那兒不動如山,“我想吃魚了怎麼辦?我看了,外面沒做。”        


    黎夜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歎口氣,站在那兒不動了。秦烈陽心領神會,直接低頭啃了一口。這時候外面都是人,自然不適宜將人摁住的,只是淺嘗輒止,不過這樣秦烈陽也高興,起碼黎夜不排斥,他只是害羞而已。        


    等著啃完了,他一抬頭,正好瞧見了門口站著的六叔,兩個人打了個照面,六叔很是平靜的看著他,他沖六叔點點頭,誰也沒有表現出誇張的表情。        


    等著穿完衣服出去,外面就張羅著吃飯,一群人熱熱鬧鬧的,自然是聊聊這中間十幾年發生的事兒,還有人問黎夜和秦烈陽是怎麼又見著面的。秦烈陽多精明的人,不用猜就知道黎夜那性子連輪椅都不坐,怎麼可能說。        


    他笑笑說,“我不是開服裝廠嗎?他替我們運貨,我正好去視察,碰見了。”        


    黎夜立刻松了口氣,其他人則都喊著這就是緣分,緣分,秦烈陽也就跟著笑笑,酒過三巡,秦烈陽瞧著六叔去上廁所順便出去抽了根煙,也跟著出了門。        


    沒想到六叔一見他就說,“騙人的吧。還偶然碰見了,打十五年前,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他抽了口煙說,“那年在小樹林,你沒少偷看吧。”        


    秦烈陽成年後第一次出現了窘迫的感覺,他的確那時候半夜裡沒少往小樹林跑,那些他不懂的東西強烈的吸引著他的注意力,他以為沒人知道的。        


    六叔不在意的將手裡的煙抽完,沖他說,“行啦,你把我倆都看光了,還好多次,要不是你三大爺攔著,早揍你了。我就看你親了個嘴,還是你沾光了。”        


    說完,六叔就進屋去了。這可真是……壓根不當回事的做法啊。        


    秦烈陽自己待了一會兒,含著煙想想也笑了,好像是他沾光了。        


           


    62        


           


    秦烈陽在外面自己悶笑了一會兒,其實現在想想,那時候的確挺不地道的。他情竇剛開,天天看著黎夜就跟個人參娃娃似得,寶貝的不得了,可偏偏不知道怎麼下手。三大爺和六叔就像是替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他也想不去看啊,可是好奇心折磨的他壓根睡不著覺,他真沒忍住。        


    只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做的挺隱秘的,都是挑的黎夜睡著的時候,腳步也放得輕,中間半聲都不敢吭,沒想到人家都知道。一想三大爺和六叔恐怕好容易找了個這麼清靜的地兒,卻被他給攪和了,他是真挺不好意思的。不過好像,現在道歉也怪怪的……        


    大概是待的時間有點長,黎夜很快就找了出來。        


    瞧見他在這兒蹲著抽煙,黎夜也跟著蹲了下來,問他,“累了啊,大家好久沒見了,可能要熱鬧一會兒,他們都挺想你的。”        


    秦烈陽掏出口袋裡的手帕給他鋪在門檻上,“別蹲著,坐吧。”等著黎夜坐穩當了,才回答他的問題,“沒有任何煩,我也特別高興,我喜歡這裡。”        


    他說著看向了眼前,如今村子已經沒有過去那麼安靜了,路燈亮著,街邊上都是小攤,人來人往的,嘈雜的不得了。不過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安心,雖然抬頭再也看不見漫天的星河,可平視著前方,或者回視身後,都能瞧見人間的煙火氣,他覺得比他家那看似豪華其實冷冰冰的老宅,要強多了。        


    “我喜歡這麼熱熱鬧鬧、人聲鼎沸的,你替我拿筷子,我替你夾菜,永遠怕你吃不飽,永遠怕你夠不到。相互之間可以隨意的開玩笑,問你他們關心的問題,問你工作怎麼樣,一個人管那麼多人累不累,還勸你該休息休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我喜歡這樣,很溫暖。”        


    他說著,黎夜就聽著。院子在這兒,可他們已經錯過了十五年。縱然重新睡回到了一張床上,有著更加親密的接觸,黎夜其實都不敢說,他完全瞭解秦烈陽的。        


    他所憑藉的,他所信任的,他所依持的,不過是對秦烈陽的直覺。        


    他願意相信這個人冷冰冰的面孔之下,依舊是那個又凶又悍、不怕苦不怕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第一時間沖上來保護他的小狼狗。        


    可終究那只是活在過去中啊,現實中的秦烈陽是陰晴不定的,他住院秦烈陽並沒有來,那些微信他也並沒有聽,他明明聽著寧澤輝的意思是等他出院恐怕就要一個人生活了,結果卻將他接到了家裡。前一天他發狠說讓他不要出現在眼前,可後一天他就親上了自己。        


    黎夜是忐忑不安的,是充滿慌張的,他並不敢露出自己太多的個性,他試圖將自己與十七歲的黎夜割裂的不要太遠,他是在這段關係中雖然看起來處處沾光實際上最如履薄冰的。他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秦烈陽是什麼樣?        


    直到這一刻,在這個老院子前,聽著秦烈陽說他喜歡這裡,他懸著的心有些鬆動了。        


    他倆在外面又坐了一會兒,很快被喝多了的胖子給找到了,天熱胖子也不在意形象,直接光了脊樑,碩大的肚子一顫一顫的,端著的啤酒杯也跟著一顫一顫的,拉著秦烈陽說,“小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哥們等著你喝酒呢,跑這兒來躲著了,走!”        


    順便,還埋怨了黎夜一嘴,“從小你就護著他,現在怎麼還護著他呀。”        


    黎夜也沒辦法,瞧著秦烈陽號稱要跟胖子大戰三百回合,只能收了手帕跟著進去。三大爺和六叔已經熬不住先行告辭了,六叔還叫了秦烈陽有空去喝酒,秦烈陽應了,李叔乾脆加入了這兩人鬥酒的隊伍,李嬸子就開始跟黎夜嘮叨這些年的事兒。        


    當初胖子也學的開大車,是跟他一起跑車的。不過他不在的這幾年,胖子轉了行。李嬸子說他去幹了建築工,後來開始拉隊伍自己幹,如今已經成立了建築公司了。        


    李嬸子在旁邊挺高興的跟他嘮嗑,“也就是幹了這個我才放心了。跑車太危險了,這些年多少出事兒的,如今你李叔歇著了,他又改行,我這提了一輩子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李嬸是特別好的人,她高興黎夜也高興,一晚上嘴巴都是咧開的。當年他爸兄弟那麼多,不是沒有想幫他的,可那時候家裡都不富裕,大多數都因為妻子的反對,漸漸斷了來往,譬如關二叔。他不恨,但卻格外感恩李嬸子,如果不是她的寬容大度,他恐怕壓根撐不起這個家。        


    等著他們喝完了都已經半夜了。原本黎夜以為胖子和李叔兩個人對付秦烈陽,肯定是必贏無疑,結果結束的時候,兩人都趴下了,就秦烈陽一個還挺精神,沖著李嬸子說,“嬸子你上車,我和小周送你們回去。”小周沒喝酒。        


    他們走了黎夜就一個人在屋子裡收拾,順便也開了黎耀的房間,準備收拾出來給小周住,他那間實在是住不開三個人。可秦烈陽卻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進院就熟練的插上了門,順便將門閂放上,黎夜挺好奇的看著他身後,“小周呢。”        


    “去住賓館了,南城這麼大,開著車哪裡找不到啊。”秦烈陽推著他進屋,“太晚了,洗個澡睡吧。”這屋子裡又沒有浴室,自然只能跟十五年前一樣,在井臺衝衝就算了,秦烈陽還笑著問他,“要不咱倆一起。”        


    黎夜直接進屋關門。等著兩個人都收拾好了,躺在床上關了燈,都一點了。秦烈直接轉過身來抱著他,雖然沒有空調,但兩個人剛剛用井水沖過涼,身體粘在一起倒是不熱,就是有點感覺不同。        


    畢竟睡著了過來和醒著過來是不一樣的。        


    主動的和無意識的也不一樣的。        


    這樣的秦烈陽,或者是這樣一個在老房住下的夜,讓黎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五年前。幾乎在同時,他聽見秦烈陽在他耳邊問,“你還記得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嗎?”        


    黎夜當然是記得的。因為房子看著條件實在不好,那天方梅原本是要帶著秦烈陽去賓館住的,秦烈陽壓根沒同意,就一句話,“住了兩年,早習慣了。”        


    在黎夜看來,秦振脾氣要好多了,他也沒強求,直接拍了板,“那就住這裡。黎夜,還要麻煩你多照顧。”        


    黎夜不知道秦家人怎麼會突然冒出來,他們怎麼會找到他家?再加上那些話,他整個人都是懵的。他看了一眼臉色特別不好的秦烈陽,點了點頭,說您放心吧。        


    只是秦烈陽好像壓根不喜歡他們,他們還沒走,他就直接甩門進屋子了。黎夜送了人就瞧見他在床上躺著,拿著毛巾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去戳了戳這孩子,“你爸媽走了,下來吧。”        


    秦烈陽在裡面悶不吭聲,黎夜沒辦法,只能也提前熄燈上床,想要跟他聊聊,可這孩子直接就扭過了頭,緊緊地抱住了他。        


    秦烈陽從來沒這樣抱過他,他們都是男孩子,火力壯,夏天挨得進了嫌熱,冬天自己就暖和的不得了,壓根沒有這樣的時候。黎夜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他僵硬的躺在那裡,聽見秦烈陽的呼吸聲由粗重變成了哽咽,他的肩頭濕了一片,這是他第一次見秦烈陽哭。        


    即便當年這孩子穿著破衣爛衫,連鞋都沒有,腳都磨出了血泡,他也沒哭過。即便當年那些人販子當街就要將他抓走,他也沒哭過。即便這些年他們過得這麼苦,這孩子也沒哭過。        


    黎夜的心中不是不百感交集的,他的手慢慢地拍下去,順著秦烈陽的脊樑給他順氣,許久後,這個人才漸漸止住,他跟猴子一樣用四肢纏繞住黎夜的身體,試圖將長長的腿和長長的手在他身上打個結。他說,“我不走,你不能放我走。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會一輩子恨你的,永遠不原諒你,不見你。”        


    可黎夜如何答應呢!下午秦振和方梅繞著秦烈陽稀罕的時候,村支書就拽他進屋說話——他是看著秦烈陽這兩年如何在黎夜家生存的,大概是人活得年紀大了,能看出來的事情也多,他叮囑黎夜,“孩子是人家丟的,無論秦烈陽怎麼不願意回去,你可不能攔著,哪裡有孩子不跟著父母的。再說,這家人你得不起,”他認真地說,“你沒瞧見那些官嗎?那都是大人物,一個咱們都得罪不起。”        


    黎夜都不覺得這樣如何,畢竟他靠自己活著,他過不下去的時候,領導們也沒給他一碗飯吃,他就沒吭聲。        


    可最讓他動心的是在秦烈陽直接甩門進屋,黎夜送他們到門口的時候,秦振跟他說過的話,“我看烈陽很是喜歡這裡,還不願意離開,顯然這兩年你對他很好,謝謝你。”        


    黎夜想擺手的,可秦振又接著說道,“但說實在的,這邊的環境太差了,不適合烈陽發展。他是我的大兒子,他是有繼承權的。他從出生起就註定了比99%的人要富裕,要擁有更多的財產。可這些不是說他姓秦就可以拿到的,他需要與之相配的能力,也就是需要上學,他已經兩年沒上學了,聽說你一直供著你弟弟上學,你應該知道,知識有多重要。”        


    “別說他不願意走,黎夜,當一個沒文化的社會閒散青年,靠著勤勞苦幹下大力來生活一輩子,當然,這世界上不是沒有白手起家的文盲成功的,起碼我們這一代很多,可現在有可能嗎?我們那時候做二道販子,做服裝開廠,靠的不過是資訊不流通和勞動力工資低,你跑大車應該明白,現在還有可能嗎?你瞧瞧現在起來的企業,都是高科技,沒有知識,他一輩子只能混個中產就不錯了。”        


    “黎夜,不用我說,回去與不回去差多遠你能分辨出來。這孩子受了些委屈,他覺得在你這裡待著舒服,他不願意回去。這是我做爸爸的錯,可是,有些事是不能由著他的,做父母的有錯要改要補償,但不是一味的因為歉意縱然。他需要回去,也必須回去。你是個好孩子,你幫我勸勸他好嗎?他可能更願意聽你的話。”        


    那一晚黎夜整夜都沒睡,他任由秦烈陽將自己當做大抱枕抱著,心裡的天平左右搖擺,最終定在了送他走這邊,他終究將這人推開了。        


    秦烈陽小聲對他說,“你知道嗎?那天我就像只被拋棄的小狗,再也沒有家了。”        


    黎夜的身體僵硬了一會兒,終於慢慢放鬆下來,他的手漸漸抬起,最終放在了秦烈陽的腰上。年輕人的皮膚緊致而富有彈性,火辣辣的燙著他的手心,黎夜終於開口,“對不起。”        


           


    63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的有很多。譬如沒有跟他說好,就送他離開,譬如沒有問一問他為什麼那麼討厭回那個家,那裡明明是他的親生父母。還譬如,拿了那二十萬元錢,讓他痛苦在意到如今。        


    這些對不起,在十五年的封存中,成為了他倆心中都過不去的坎,如果時間可以回轉的話,他真希望自己能夠做好,而不是這樣傷害秦烈陽。        


    可時光是不能倒流的,他只能慢慢地暖化他。        


    黎夜拍著他的脊樑,慢慢地說,“其實我也不想送你走的。你來的時候正是我父母剛剛去世,黎耀天天上學不知道柴米油鹽,我一個人支持著這個家,每天晚上我一個人躺在這個靜的有點荒涼的小院子裡,都覺得十五歲的人生,就跟一潭死水一樣,每天跟老黃牛似得,想盡辦法掙錢,省吃儉用,日子卻總也過不好,不知道最終會支撐到什麼時候。”        


    “是你來了,生活才不一樣的。有人陪著我過日子,永遠也不會擔心進屋就一個人,被人欺負了也知道有人幫我找回來,你不知道,關二嬸上家裡來誣陷我拿了他五百塊錢的時候,我其實挺害怕的,他家兒子又高又壯,關二嬸也強悍,我怕趕不走他們,卻被他們打了。然後你就出來了,真厲害。”        


    一說這個,秦烈陽也笑了,在一旁補充道,“我也是硬頂著上去的。我那時候在外面流浪了那麼多天,也不想回家,就想自己流浪,可是實在是太危險了,睡個橋洞都有人販子想弄走你,你說多難?然後在集市上躲避的時候就想,要是再碰上你就好了。然後你就出現了。我就想,這有個大好人,我不跟著他以後八成找不到這麼好的人了,就跳上了你們的三輪車。”        


    “那時候可忐忑呢。你那時候挺生氣的,臉都是黑著的。我心想這回壞了,不會真惹怒了你吧,你要是攆我走的話,我可不能輕易走了,我得在這兒賴著你,反正看你也不像是脾氣特別大的樣子。結果,你竟然讓我進院子了,雖然還挺小心眼的做飯不讓我吃,可還是給了個我住的地方,我就想著,我得在這兒表現好,待下去。”        


    “我那兩天都在外面轉悠想著怎麼掙點錢,我能瞧出來你也挺窘迫的,拌黃瓜連點香油也不放,關鍵是一吃幾天都不帶換菜的,一說話一股子蒜味自己還不知道。我就想六十塊照你這樣,起碼能花一個月,你竟然捨得拿出來給我,我得還給你。當然我還有小九九,我要是還你錢了,你覺得我不白住,八成就更願意讓我住這裡了。”        


    “沒想到,還沒掙到錢呢,就碰見關二嬸他們母子倆過來。”秦烈陽說著就笑了,在黎夜的耳邊,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渾厚,震得他耳膜發癢,“真是撞到槍口上來了,我一開始接觸的就是胖子,還有李叔,都以為你身邊的人都是跟菩薩似得呢,沒想到真有這樣的。我想都沒想就沖上去了。其實我也挺賊的,他家兒子那麼壯,我也沒想著能打過他,我尋思,打過了最好,打不過被揍個半死,你可不能攆我了。結果,沒想到他們外強中乾,幾棍子就跑了。”        


    一說起這事兒,兩個人忍不住都樂起來,從那天起,秦烈陽才算在這個家安穩的住下來。他們成了一家人,吃住都在一起,連賺來的錢都放在一起花。秦烈陽鬆開了黎夜,將手放在腦袋下面,昂面躺著看向了天花板。        


    今天的月亮格外亮,月光透過窗櫺灑進來,甚至能看清楚天花板上破損的那些報紙的形狀,他們正沖著的那張是個女明星的大幅照片,當年貼的時候的情景兩個人都還記得。那是秦烈陽在的第一個冬天,要過年了,他倆準備把屋子裡收拾收拾,也有個過日子的樣兒。        


    黎夜跑到報攤上花了一塊錢買了一遝子過期報紙抱回來,兩人用麵粉打了漿糊,就把原先的報紙撕了,貼上了新的。到了床上這塊的時候,黎夜就撿出來這張,整整一個版面就這一張照片,好像是個很出名的歌手,他已經忘記了名字了,黎夜說,“放這個,晚上看著也好看。”秦烈陽那時候覺得無所謂,反正黑了燈也看不見,就貼上去了。        


    “哎,”他看著上面黑團團的模糊影子問黎夜,“還記得貼的誰嗎?”        


    黎夜也被他問懵了,跟著平躺好,眯著眼睛看過去,他比秦烈陽還不如呢。秦烈陽好歹是一直在北京呆著,他的身份決定了他認識不少明星的,可黎夜除了掙錢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他自然記不清楚了。        


    絞盡腦汁想了許久,他才蹦出個人名來,“蔡依林?”        


    別怪他說這個,實在是有幾年蔡依林太火了,他所有的娛樂資訊來源都是大街上,放誰的歌他才知道誰?        


    秦烈陽就順手將左手伸出來攬住了黎夜的腦袋,捏了捏他的臉說,“2000年她還不出名呢。再想想。”        


    再想想黎夜也想不起來了,他十五年前的記憶都留給了秦烈陽,這種事早就忘光了,“我只記得是你站上去貼的,誰還記得貼的誰啊。又不追星。”        


    這話說得秦烈陽高興又鬱悶起來,他的黎夜只記得他,可他的黎夜卻又放開了他。一晚上,終於到了最關鍵的問題,秦烈陽有點想問卻又不太敢,這大概就是跟人們說的近鄉情怯一個道理。他問了十五年的問題就在嘴邊,他卻不敢問了,他怕得到的回答是,“因此錢,因為黎耀上學需要錢。”        


    他沉默,黎夜也沉默下來,眼前的景物安靜下來,似乎能看到月光的流動。不知道過了多久,秦烈陽才開了口,“那個……”他的嗓子啞了,只能咳嗽了一聲,接著說,“那個,為什麼要送走我?黎耀告訴我,你是為了要二十萬給他上學。”        


    黎夜幾乎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秦烈陽。月光下,秦烈陽的表情充滿了不滿,顯然這個二十萬在他心中是極大的傷害。黎夜憤怒的無以復加,他爸爸媽媽去世了,所有人都說老黎家要不行了,兩個孩子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別看都學習好,沒啥用處。        


    他不信,他對著爸媽的靈堂發誓,讓他們放心走,他會照顧好弟弟,會供他上學,像爸媽說的那樣,讀大學讀碩士讀博士,做個文化人。他也用盡了全力,甚至,還借助了秦烈陽的幫忙。黎耀一直學習好,在他心裡品學兼優是等同的,雖然黎耀有時候會抱怨生活苦,可黎夜沒懷疑過他的品性,畢竟,同學們都過得好,他一個孩子,不抱怨才是太壓抑了,他並不想黎耀跟他一樣,活成個小老頭。        


    可一切都在黎耀要放棄他治療的時候坍塌了,那天在病房裡聽到的話,砸碎了他十五年的自欺欺人,而如今,他則知道了,黎耀並不是在社會上學壞的,他可能……一直都這樣。是他沒看透這個弟弟。        


    他坐在床上,跟秦烈陽面對面,這些想法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最終匯成了真相說了出來,“不是的,我不知道。你爸爸說你是秦家的繼承人,你必須要學習,你不回去跟回去是兩種人生,我想了一夜,覺得他說得對,就同意了。你走了很多天后,黎耀才跟我說了二十萬的事兒,我問他誰給他的,他說是你爸爸給他的,因為看著我不太像是願意要的樣子,讓他拿著,以後好好學習。”        


    秦烈陽的手猛然抓住了黎夜的,緊的黎夜的眉頭都皺起來,太疼了。可他沒有停,接著說道。        


    “那時候賣西瓜賺了些錢,那二十萬就一直存著,我的確是尋思以後黎耀上學用的。可我跑車也能掙的夠花了,就一直沒動。06年吧,南城拆遷都瘋了,一個宅基地能給按人頭給房子,還能給幾十萬的賠償款。輪到南莊的時候,人都眼紅了,恨不得加蓋房子,也有人打上了這套房子的主意。這是我爺爺的房,可原先是大隊的小學校,當時是大隊讓他住的,但沒有記錄,好多人都想弄到自己手裡。村長問我想不想留下來,我當然想。然後他就讓我補交了十六萬,算是買了下來,這筆錢用在了這裡。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村長是為我好,只是沒想到有釘子戶,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一直到現在。”        


    黎夜總結說,“對不起,我……”        


    他想說我雖然不是主動要的,還是花了這錢。可秦烈陽如何願意讓他說出來,他將人一把扯入懷中,他要的,從來都是一句話,黎夜對他說,“我沒有為了錢不要你。”這就足夠了。        


    他低頭親吻黎夜的臉,在他耳邊說,“黎夜,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沒有真的不要我,那我該怎麼辦?        


           


    64        


           


    方家。        


    方梅坐在方海東的床邊,一臉的憔悴。方海東說是心臟病,其實只是拿捏架子,半點事沒有,這麼看著,倒是比方梅瞧著要氣色好些。        


    因著秦振那天的話,方海東其實是擺了兩天架子的,尤其是呂萍,可是趁機給了方梅不少眼色看,也就是因為這兩天情形實在不可控了,方海東才松了口,說是不跟秦振計較了,讓方梅上門了。        


    方梅自然是問的秦芙的事兒,她這兩天快要愁死了,秦芙說到辦到,提了要搬出去後,隨後就開始讓人收拾房子。秦家自然是不缺房子的,秦芙名下的房子也不止一套,他大概還是顧著家,所以選了離著家很近的一套平層大宅,讓人收拾好了,準備搬過去。話也說得好聽,“開車就十幾分鐘,隨時都能過來。”        


    可無論離得再近,也是要搬離她的身邊了。        


    方梅將秦芙當命根子。將人在身邊養了二十多年,如何能受得了。來找方海東,就是想讓她哥給她出個主意,她一向是靠著這個哥哥的,“哥,你說怎麼辦?秦芙這兩天已經在弄房子了,他死了心要搬出去,怎麼才能攔著他?”        


    方海東倒是看得比方梅清楚,“攔不住。秦芙那性子說好聽點是真誠善良,難聽點就是單純好騙,他認定了唐鼎欣這次吃了大虧,又想要那個孩子,自然是要保他們母子平安,你說什麼都不管用的。”        


    方梅一臉失望焦急,“那就任由他搬出去?誰知道唐鼎欣再給他灌什麼迷魂湯,才結婚幾天,阿芙就已經聽她的了。”        


    說真的,方海東都沒料到唐鼎欣這麼厲害。他對唐鼎欣的第一印象,不過是有點小聰明不甘心被家族利用的一個小姑娘。他那時候覺得無所謂,因為覺得唐鼎欣簡直是鼠目寸光,她以為站了秦烈陽一隊嫁給了秦芙就要比當個同妻好?可她怎麼不想想,等著她嫁進來是什麼日子?        


    可如今,方海東就不這麼看了。私底下的小動作且不說,他相信肯定是有的,否則秦芙轉變不能這麼快,就說這一出落樓梯,唐鼎欣可是將戲唱的轟轟烈烈,將自己的可憐渲染到了極致,得了個滿堂彩。偏偏他這妹妹還死硬不知道軟乎點,兩相比較,秦芙雖然不能說完全被她拽過去,可已經動搖了五分了。        


    他妹妹方梅,遠不是唐鼎欣的對手。照他看,方梅只是運氣好而已。運氣好,嫁了個有想法的老公,也是運氣好,雖然老公出軌過一次,但小三作了大死,解除危機。還是運氣好,有他這樣一個哥哥隨時拿主意幫襯。可真要論起來,方梅可真是沒什麼本事。        


    但他還要管,不管秦芙就要被秦烈陽分化瓦解了,秦氏可就徹底沒他什麼事了?        


    他跟方梅說,“你別再提這事兒了,就是你,在氣頭上有人勸你對方沒錯,你能聽?你都五十歲的人了都聽不進去,何況阿芙。你還是照我說的辦,每天去看看唐鼎欣,對她關心一點,沒話說就買點小孩的東西,提前準備著,你要當奶奶了,怎麼能不高興呢?阿芙不是心硬的孩子,時間長了就好了。你們是母子,唐鼎欣再說什麼,難不成阿芙會幫著她對付你?”        


    “可……萬一唐鼎欣將阿芙拐跑了呢。”方梅還是有些放不下,雖然沒有人相信她,可她明確的知道,那天她真的只是碰到了唐鼎欣的衣袖,她是沒有推這個動作的,是唐鼎欣自己落下去的。        


    這樣的女人讓方梅害怕而充滿了危機感,而且是比十幾年前的那個小三更甚。小三不過是對別人狠,那是玩別人的命,這一些人能做到。可唐鼎欣卻是對自己狠,滾落的那一幕不光是秦芙記憶深刻,方梅也是,她嚇得手腳冰涼,壓根連動都不敢動,她雖然放棄了秦烈陽,可那畢竟是有外因的,可唐鼎欣呢,他們的身體接觸是個意外情況,她想都沒想毫不猶豫的落下去了。        


    不是一般的狠辣。        


    方海東就一句話,“阿芙怎麼可能跟著秦烈陽?你別忘了,烈陽給了阿芙多少難看?就是為了那張臉,他們都不可能和好。再說,烈陽很快就要自身難保了,唐鼎欣沒了靠山自然就消停了。”        


    一說這個,方梅一頭霧水,她連忙問,“什麼事?”        


    方海東伸手將pad拿了過來,打開郵件給方梅看,上面赫然寫著,“queen送檢結果,很明顯的地方寫著甲醛超標”。方梅皺眉看著這份檔,“你怎麼會有這東西?這是從哪裡得來的,不行,老秦要知道了,非得氣壞了。”        


    方海東一把拉住她,很是鎮定地說,“朋友特殊管道看到了發給我的,恐怕馬上要見報了,有人專門送去協力廠商公司做的檢測,這事兒攔不下的。不過沒什麼好著急的,你別忘了,秦氏是秦烈陽在管。不出事,阿芙怎麼上臺?”        


    方梅有些猶豫,“畢竟queen是老秦的心血,他當兒女一般,原先小打小鬧弄些不重要的雜誌也就罷了。再說,這事兒怎麼可能讓他下臺,畢竟奢侈品查出問題的又不止一家。”        


    方海東就問他,“你記得兩三個月前,你托我找人給你查查那個叫黎夜的嗎?”        


    方梅自然是記得的。當年秦烈陽離開黎夜時的樣子,她清楚的看在眼裡,就跟從身上割下了肉一般,又哭又鬧又詛咒,當年她從剛那條河邊趟過的時候,秦烈陽臉上也不曾有這樣的表情。她第一反應是這個人很重要,就讓方海東找人盯著,看看能不能找出秦烈陽的破綻來。        


    結果就有了那句包養。病房裡清清楚楚傳出來的,方海東派去的人連音都錄了。方梅知道的時候情緒一撥三折,先是不敢置信,畢竟秦烈陽這些年沒有過緋聞,他並不像是喜歡男人的模樣。然後是本能的竊喜,有了這個把柄,秦烈陽要在老爺子面前被扣掉不少分。要知道,老爺子最注重家族傳承了。當然,最後還有一些憤怒,這是作為一個母親該有的情緒,被她忽略掉了。        


    她原本是準備拿了錄音直接公佈的,可方海東攔住了她,甚至讓她不要聲張,“只是一句話,又沒有真是證據,姐夫願意信就信,不願意信就不信,沒用的。這事兒得再詳細些,還得放長線釣大魚。”        


    可監測並不利,秦烈陽一共去了沒三次醫院,他耿耿於懷那二十萬,似乎跟黎夜陷入了僵局。方梅就以為沒戲了。可她萬萬想不到,他哥壓根沒停過,一個月後,秦烈陽找理由搬到了公寓住,預示著這段關係有新發展。        


    所以,他們的人套出了門牌號,在對面租住了一間房,能夠看到屋子裡的情景,也看到了黎夜出院搬進去,雖然沒睡在一個屋,可足夠方梅強烈要求秦振將有子嗣這條加入遺書裡。而如今她不由看向了方海東,“要將這條消息放出去嗎?又實證了嗎?”沒實證秦振可不會信的。        


    方海東笑眯眯的說,“放心吧。你想想單純的管理不力對他沒什麼損失的,可如果再喜歡男人,死不悔改,姐夫怎麼可能不出手?到時候不就輪到阿芙了嗎?不過這事兒要慢慢炒氣氛,先等著報紙當前鋒吧。”        


           


    65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嬸子帶著買好的韭菜和肉準備給黎夜秦烈陽包餃子吃,結果就瞧見小周正在大門口坐著玩手機,車就停在一邊已經熄火了。        


    她看了一眼還緊閉的大門,問了句,“怎麼在這兒啊,還沒起嗎?”這都得有十點了吧。        


    小周特別尷尬,他也是傻了,居然早上八點就來了,結果大門緊閉,他還傻兮兮的將頭放在門上聽了聽,如果他沒聽錯的話,裡面人是醒著的,他還聽見一句,“你害什麼臊,不明顯。”應該是黎夜說了一句,“都在脖子上,怎麼擋也擋不住。”        


    他當時就知道來早了,他也是成年人,上網上的比什麼都溜,他來接送黎夜上學的時候,就知道這兩人住一間房,你想想看,秦烈陽又不是缺錢需要找個人合租,兩男人沒事住一間,而且後來明顯是書房被棄用了,好多次他接黎夜,黎夜都是從主臥出來的,能是什麼關係?        


    顯而易見,八成昨天喝多了酒,兩人鬧騰上了,別的他不敢肯定,不過依著他對秦烈陽的瞭解,恐怕是挺生猛的。        


    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打擾,他就開著車又出去轉了一圈,順便買了不少早飯、瓜果蔬菜之類的,省得兩個主子餓著,可是回來都十點了,門還沒開。        


    他準備打個電話上車接著轉,李嬸子來了。        


    小周挺尷尬的看了一眼大門,故意挑高了聲音打招呼,“李——嬸——子——你——來——了?我——胖——子——哥——和——李——叔——呢?昨——天——沒——喝——多——吧?”        


    屋子裡黎夜和秦烈陽正睡得四仰八叉的。昨天晚上將事兒說開後,秦烈陽特別激動,逮著黎夜啃個不停,還說出了心裡話,“黎夜,你不知道,十五年前我就想這麼幹了,黎夜,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黎夜被他嚇了個半死,順便豆腐就被人吃走了。這傢伙生猛起來不似人,黎夜都不知道怎麼翻騰的,他明明上床前還穿著t恤短褲的,只是被親了兩口,身上就剩下個小褲衩子了。雖然跟秦烈陽一張床上睡了不少時間了,沒事幹就抱著他,但兩個人都是衣衫完整的,猛然這麼赤—裸相對,黎夜有點不好意思,就往回縮。        


    秦烈陽哪裡允許,將他固定在懷裡,問他,“你不喜歡我?”        


    黎夜其實也不知道喜歡不喜歡。他哪裡是有個人喜好的一個人,他這一輩子,前十五年是爸媽手心裡捧著的,每天只要好好學習就是了。他長得嫩,又不愛玩,學習好,倒是有女同學喜歡他,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白,所以人生經驗是空白的。        


    等到後十五年,除了秦烈陽這個人生中唯一的意外,他的人生都是圍繞著黎耀的,掙錢是唯一的念頭,穿著弟弟剩下的衣服,吃著一份一塊五的飯菜,租住著一個月一百塊的房子,活得別說城市裡的狗,連南莊的看門狗都不如。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有人給他介紹物件?怎麼可能去喜歡一個人?他連往外看的時間都沒有。        


    這麼算起來,這三十年,他唯一起過跟人過日子的念頭的人,就是秦烈陽,想跟他做個契兄弟,一個鍋裡吃飯一個床上睡覺,一輩子生活在一起。雖然不轟轟烈烈,但這應該就是喜歡吧。        


    秦烈陽進一步問他,“我這樣抱著你,親著你,你不喜歡嗎?”        


    當然沒有,並沒有一點不適應的感覺。除了被那張黃圖嚇著了以外,他其實並不覺得跟秦烈陽這麼擁抱在一起有什麼不好的。        


    黎夜並非懵懂無知的人,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怎麼可能去否認這短感情?那不是將眼前這個又變成小狼狗的人再次推遠嗎?他坦誠地回答他,“沒,沒不喜歡。你親我我也有反應的,我想過和你做契兄弟的。”        


    大概是幸福來得太快讓人無法相信,秦烈陽纏著黎夜又說了幾句我喜歡你後,自然想攻城掠地的,他這人一向懂得審時度勢爭取最大利益,何況這地方當新房多好啊,他倆第一次同床共枕就在這張床上呢。黎夜自然是縱著他的,任由他在身上亂啃,偶爾還會反擊兩下,只是當兩個人都被撩撥的不行,氣喘吁吁就差一步的時候,秦烈陽的手伸到下面,黎夜的身體僵硬起來。        


    秦烈陽喘息的問,“放輕鬆,我會很小心的。”        


    這傢伙眨著一雙大眼睛結結巴巴的問,“很疼吧。”        


    秦烈陽多聰明的人啊,何況黎夜每天的動向實在是太簡單了,他的腦電波自然就接駁上了那台廢舊的三星手機,流覽記錄裡的那張在他看來不算什麼的小黃圖,還有那天被抓包後這傢伙一直不太好的臉色。這是嚇著了?        


    秦烈陽只能耐了性子跟他說,“其實這事兒……”他想說這事兒不疼很爽的,可那是放屁,他雖然沒經驗,可王俊偉有啊。那小子第一次破處的時候,聚會都不敢坐著,他問什麼感覺,王俊偉怎麼說的,“靠,前半程疼死了,後半程爽死了,現在難受死了,老子這輩子沒遭過這麼大罪。”他歎口氣,揉了一把自己的二兄弟,順便看了看黎夜挺立著的小兄弟,換了口氣,“這事兒不急,慢慢來。那個,不那麼做,咱們互助一下吧。”        


    事實證明,互助也會玩瘋了的。反正當小周那破鑼嗓子喊起來的時候,他倆正相互纏繞睡得香呢!早上的確是醒過一次,可是在打不住昨天晚上到天亮才睡,又來了個回籠覺。        


    小周那意圖沒有更明顯的了,黎夜和秦烈陽幾乎都被嚇醒了,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正好聽見李嬸子那大嗓門,“你這孩子,昨天也沒聽你這麼大音啊,別喊了別喊了。你李叔去抓魚了,胖子工地有事先過去,中午再過來。你說這兩個孩子,也該醒了。”        


    說完,就聽見大門梆梆的拍打聲,李嬸子在外面叫,“黎夜,小六,起床了,太陽都老高了。”        


    他倆還在屋子裡光著呢。黎夜和小六都是被李嬸子這麼叫起過的人,怎麼不知道這中年婦女的手段。兩個人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順手摸著衣服往身上套,這時候倒是分工合作了,秦烈陽動作快穿好衣服順便開窗散氣,然後就一溜小跑去開門,黎夜則順手整了整被子,順便將地上的衛生紙撿了扔在垃圾桶裡。        


    等著門開了的時候,兩個人都自覺完美。        


    李嬸子瞧見秦烈陽倒沒事,只是瞧見黎夜問你怎麼了?秦烈陽下意識的回頭瞧了瞧,也忍不住了,黎夜脖子上貼了四五個創可貼,那叫一個壯觀,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摸出來的。李嬸子大有上前看看的意思,黎夜自然不能讓她看見,只能解釋,“屋子裡有蚊子,趕了一晚上都趕不走,結果被咬了好幾個包,紅彤彤的怪難看的。”        


    李嬸子只當是真的,放下菜肉就說,“創可貼管什麼用啊,我家裡有寶寶金水,你等著,我去拿。”        


    她說完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叫都叫不住。還好小周有眼色,上來先將一件立領襯衫給了黎夜,才說,“我去送送李嬸子,挺遠的。”        


    院子裡頓時就又剩了他們兩個人。秦烈陽去將大門關了,瞧了瞧手裡的立領,倒是覺得小周這助理真不錯,就催著黎夜去換了,省得這創可貼太明顯,他都能想到,恐怕來個人就得問一句。        


    倒是黎夜有更重要的事兒跟他說,“那個,咱倆內褲穿錯了。”        


    等著換好了衣服,將痕跡又處理了一遍——實在是聽李嬸子的意思,今天還有聚,人來多了怕瞞不住。他倆也沒事幹,黎夜順手拿了盆摘韭菜,秦烈陽在院子裡逛。他瞧了瞧菜地,“這得大了不少吧。”        


    黎夜頭也不抬的回答他,“恩,這是兩間房的地基,原先村小學是三間房,我交了錢就把那間房的地基也給我了。那不是原本有院牆,只是沒建屋嗎?我就把隔著的院牆拆了,擴進來當菜園子了。”        


    秦烈陽哦了一聲又去看了看房子,這房子得有幾十年的歷史了,已經年久失修的樣子,雖然不至於倒塌,但也恐怕撐不了多久了。秦烈陽抬頭看看葡萄,上面零星有幾串紅了,他抬手摘了一顆嘗了嘗,甜的不得了,就找了把剪子,直接剪了一串下來,洗了洗自己坐一邊喂黎夜,一邊跟他商量,“哪天把這房子修修吧。塌了就什麼都留不下了,修好了咱們有空就過來住住。”        


    黎夜何嘗不想,只是他一沒錢,二來也願意留著這裡的舊物,如今秦烈陽就在身邊,也就沒什麼了。他嘴裡塞了兩顆剝了皮的葡萄點頭含糊地說,“也成。不過,”還有件特別重要的事兒,“這房子寫的是我和黎耀的名字,動房子得找他。”        


    要知道,這房子是黎夜爺爺留下來的,他和黎耀都是孫子,自然都有繼承權,黎夜也不是獨吞財產的人,肯定不可能只寫自己的。        


    秦烈陽一聽黎耀這個名字,不由就想到了昨晚黎夜跟他說的事兒。那二十萬是黎耀拿了的,一想到這傢伙居然兩邊騙,讓他誤會了黎夜二十年,也折磨了自己二十年,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上次的事兒他原本就便宜了他,只是讓他沒了工作,分家再也不見就行了,如今他卻不準備大度了。        


    他原準備私下裡教訓黎耀的,終究黎耀是親弟弟,秦烈陽也不想給黎夜出難題,他辦了就成了。可如今竟有了光明正大見面的機會,秦烈陽當然不會放過,他點頭說,“正好,我也想見見他了。”        


    秦氏。        


    寧澤輝看著都市報上的那幾乎占了一個版面的新聞,皺著眉頭問,“甲醛超標?”        


    王秘書立刻說,“老實說,不太可能,我們的品控把關很嚴,尤其是秦董上任後,更是如此,現在他們已經開始在自檢了。倒是這個新聞很奇怪,突然爆出來的,委託人的動機很奇怪,按理說他覺得有問題,應該先聯繫我們進行處理,可完全沒有,他買了一堆衣服和包去做檢測,似乎是專門針對我們的。”        


           


    66        


           


    秦烈陽原本還想陪著黎夜待幾天,黎夜說難得出來寫生一次,並不願意缺課太多,秦烈陽就想著在南莊再住一天,明天帶著黎夜去北華山跟許一山他們會合。畢竟黎夜家的事兒說完了,還有秦家的事兒沒交代呢。他並不想隱瞞黎夜的存在,他信任自己能夠保護黎夜,不過,也不能讓黎夜一概不知,到時候措手不及吧。        


    結果下午寧澤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寧澤輝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秦烈陽這一年第一次休假,如果可以處理,他並不願意叨擾他。但這篇報導將此事渲染的非常嚴重。        


    按照國家標準要求,直接接觸皮膚的紡織服裝甲醛含量不得高於75毫克/千克,而在這篇報導中,queen的甲醛含量最高的達到了110毫克/千克,超出了國家標準57%        


    而最重要的是,人體如果長時間穿著甲醛超標的衣服,輕則引發皮炎、皮膚瘙癢等症狀,嚴重的可能導致感染、潰爛、致癌。此外,甲醛吸入人體後可能引起哮喘病,還可能造成血液病、肝中毒等疾病。        


    更何況,這次報導顯然是有備而來,上述第一篇報導面世後,很快,網路上不少網媒都刊登了類似報導,queen最近上位勢頭迅猛,原本就在公眾的注意下,這回出事,反響不小。        


    僅僅半天時間,網上已經有很多微博帖子議論此事,新聞下面的評論版塊更是爆滿,寧澤輝不排除有真的圍觀群眾,但可以肯定,是有人帶節奏的,有人在蓄意抹黑queen,甚至是秦氏。        


    而且,寧澤輝動用關係從小道消息得知,那家首先發難的《xx都市報》的記者,目前正準備寫第二篇稿子,繼續報導這個事情,據說報社內部對此非常重視,要做系列報導。        


    寧澤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罵了娘,這擺明瞭是跟他們對著幹。報導這種事向來是不能一邊倒的,有人提出質疑,那就需要有對方的回應,要給雙方說話的餘地,否則的話算什麼公平?這樣一邊倒的報導,簡直是強盜行為。        


    只是這種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就算作為董事長助理,也不能私自決定如何處置,只能打電話給秦烈陽,緊急叫他回來。        


    秦烈陽接電話的時候正跟黎夜躺在床上睡午覺,李嬸子的餃子做的一如既往的好吃,他和黎夜都撐壞了。兩個人剛剛解開心結,雖然不能吃幹抹淨,秦烈陽也不是素著的人,勾搭著讓黎夜幫他揉了肚子,他順便也以互助的名義幫黎夜揉了吃了豆腐才肯閉眼抱著休息。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秦烈陽眯著眼朦朧瞧著是寧澤輝,還以為這傢伙是來抱怨的呢。畢竟他昨天說自己要休假找黎夜的時候,這傢伙怎麼哭訴的,“加班就加班吧,我一地下情人,不加班也沒人陪啊。”        


    所以接了電話秦烈陽就一句,“怎麼,卓醫生又虐你了?”聽說卓醫生最近升級了,不髮露胸照了,改成了邪魅狂狷,動不動就扯著人來啃一口,摸兩下,撩得寧澤輝不但心頭火熱,自曝說小兄弟也火熱,用原話說是,“再不上床我自己就檣櫓灰飛煙滅了!”        


    他那時候就跟寧澤輝分析,他堅持不了多久了,他說,“你又放不下,明顯人家定力好,還能撩你,要不就這麼僵著,要不你就從了。”寧澤輝怎麼說的,他梗著脖子死鴨子嘴硬,“這事兒……不行。”最後兩個字說得也不那麼肯定。        


    秦烈陽跟寧澤輝是朋友是同事,但也沒到管家裡事的地步,更何況,說不得人家覺得這是玩情趣呢。他就沒再發表意見。        


    這會兒寧澤輝聽著他的話,先來了一句,“我倒寧願他虐我。”隨後他就正了聲音,把事兒說了,“烈陽,有媒體號稱我們的衣服和包甲醛超標,如今網上已經傳開了,他們準備系列報導,你得趕快回來。”        


    這哪裡還坐得住,秦烈陽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匆匆忙下床穿衣服準備走人。黎夜也被他吵醒,瞧著他平日裡波瀾不驚的臉上這次確實一臉的陰霾,就知道出事了,連忙也爬了起來,一邊替他收拾東西,一邊問他怎麼回事。        


    秦烈陽也不想讓他擔心,勉強笑笑說,“沒事,有人找事兒,需要我回去鎮場子。我不在,你別住這裡了,讓小周帶你回北華山,有空我再來陪你看三大爺六叔李嬸李叔他們,我到家給你電話。”        


    黎夜見他不願意多說,也做出一副輕鬆模樣,笑笑說,“好,你路上小心。”        


    等著秦烈陽上了車就一個人了,臉色才徹底難看起來,不是為了這事兒,是為了這事兒背後可能存在的陰謀。就跟寧澤輝推斷的一樣,他不相信客戶發現衣服有問題,先不跟專賣店聯繫,而是去送檢,這壓根不是要解決問題的方式,這是鬧事的方式。        


    他人沒到,但命令已下,寧澤輝那邊已經徹底運轉起來,官博回應會儘快處理希望消費者能聯繫queen外,還通過核對報紙上的照片確定款式和生產工廠自查以外,還有公關部開始啟動,一邊試圖聯繫這家報社,並聯繫這位因覺得品質太差受到欺騙很是氣憤下自費到協力廠商檢測的忠實客戶。畢竟,雖然這家報社有企圖炒作新聞的嫌疑,但他們畢竟需要作出正確的表態,這才會在以後並不被動。另一邊也聯繫了同城媒體,留下了發聲的通道。        


    等著秦烈陽趕到北京公司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八點。寧澤輝還在辦公室等著他,秦烈陽進門先喝了口水,寧澤輝就跟他彙報了與報社溝通的結果,“公關部溝通,希望能夠跟消費者面對面說話,並處理問題。他們拒絕了。”        


    秦烈陽不出意外的哦了一聲,“他們鐵了心了。成了,讓公關部留人值守,其他人下班吧,守著也沒用,難不成能讓他們印廠關門印不出刊物?”        


    寧澤輝又問,“要不要找同城媒體發聲,我們正是上升勢頭,最近品牌形象營造的非常好,若是這事兒發酵大了,恐怕影響不妙。”        


    秦烈陽卻搖搖頭,“有點早也不合適,同城媒體報導只會引述事實,沒證據不會傾向於我們,這樣的發聲沒有意義。更何況,自檢沒出來,不能百分百排除自身問題,說任何話都是沒有底氣的。官博擺出態度就可以。再說,現在只是一篇報導,如果明天貿然在其他媒體發聲,倒是顯得我們玻璃心、不允許負面報導了。”        


    這種事輕不得重不得早不得晚不得,輕了就是理虧,重了就是仗勢欺人,早了是控制輿論,晚了就徹底完了,把握起來並不容易。“靜觀其變,看看他怎麼說事。今天聯繫的內容都保存下來了吧。”甯澤輝自然點頭。        


    因著老闆發了話,大廈裡很快安靜了下來。秦烈陽倒是沒走,他坐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個繁華的都市,忍不住的,手就放在了眉間揉捏——這個動作,自從黎夜出現後,秦烈陽已經很久沒做了,但顯然,這次讓他感到了危機。        


    寧澤輝小聲推論,“這事兒我不太相信是咱們的原因,肯定不是無的放矢,你說是誰幹的?秦芙不太可能,他要是有這本事就不會沖著嘉芙下手還讓人揪出來了,再說最近他忙著照顧唐鼎欣,影視公司都來的少,他沒空。方海東?”寧澤輝不得不提這個傢伙,這是秦烈陽的宿敵,陰險狡詐,老狐狸一個,最重要的是,這是他的行事風格,從不自己露面,他喜歡躲在人後面玩陰的。“可損害了queen對他的利益有影響啊。”        


    寧澤輝換了一個方向,“會不會是競爭對手?總要知道對手是誰,才好發難!我們連那個送檢的客戶都不知道是誰。”        


    這些都有可能,偏偏他們在明這些人在暗,如今這篇報導不過是冰山一角,他們並不能順藤摸瓜找到真相,只能等待他們露出更多。秦烈陽聽了就笑了,“你怎麼知道有沒有這個人,再說,就算有,也許他並不是消費者呢。盯好了那個記者,看看有人跟他聯繫嗎?另外,協力廠商檢測好像就是北京的,我記得一般這樣的單位不會承接個人業務,找人探聽一下。”        


    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秦烈陽不得不承認,他透過這事兒感覺到了絲絲殺氣,這事兒並不簡單。所以他做好了準備迎接狂風暴雨,可第二天看到那家都市報的報導後,依舊似乎氣得不行,這家報紙的標題是《表面虛心處理,內裡收買新聞,queen的雙標有點嚴重》。說得就是官博發聲和公關部同報紙溝通一事,明明是正常處理,這麼一對比倒是顯得queen試圖掩蓋錯誤,欲蓋擬彰。        


    這是真不要臉了。        


           


    67        


           


    有條瘋狗咬著,事情的走向顯然是不可控的。        


    這種被媒體潑髒水的事兒並非第一次發生,其他企業也曾經面臨過。因著媒體占著先天優勢,這種事往往都是企業吃虧——大家都相信所謂的無冕之王,卻忘了從業人員的素質也決定了一家媒體的層次。更何況媒體可以用自己的版面來發聲,企業卻只能通過媒體來發聲。        


    寧澤輝一大早就將市面上能看到的報刊都拿了上來,除了那家都市報以外,還有本地幾家報紙也報導了此事,只是版面都不大,用的客觀態度描述了此事,顯然是有要跟進報導的意思。        


    秦烈陽翻了翻報紙,心裡有了數。問寧澤輝,“自檢那邊怎麼樣?結果出來了嗎?”他們昨天通過包和衣服的樣式找到了生產工廠,因為原料都是統一採購的,所以直接調取庫存找到協力廠商檢測公司檢測,用的是加急。        


    寧澤輝臉色並不好看,即便如今只是兩篇報導,但他也是有第六感的,他能感覺到,這恐怕是秦烈陽接受秦氏一年多來,最危險的一次了。queen是秦氏的招牌,要是因此而砸了的話,秦烈陽就是千古罪人,別說他多有能力,再有能力股東也恨死他了,到時候只有下臺這一種辦法。        


    他回答說,“還沒有。最快也要今天下午,不過其他幾件事倒是有眉目了。那個記者是個老記者,一直跑財經線的,這個事兒不是熱線線索,其他幾家報社也沒接到相關性線索,爆料人跟這個記者單線聯繫,沒人知道從哪裡來的,我覺得這裡面問題不少,可以追查下去。        


    另外,他做檢測的是今年新款的秋裝和包,這是七月份剛剛上的,衣服賣出去不少不好查,但是這個包,”寧澤輝指了指報紙上編輯為了方便大家閱讀,專門做的合成圖,上面有一隻queen的尼龍包,“這款也是今年新上的,賣的很不錯,幾個大熱顏色已經斷貨了。只是他做檢測的這個顏色,”秦烈陽看了看,是款深紫色的,“因為並不受歡迎,所以一直賣出的很少。”        


    秦烈陽還記得這事兒,這款尼龍包當時推出了十二色系,推出就火了,裡面最難賣的就是紫色,這個包樣式很青春,但紫色調的有些老氣,他聽過彙報,最終決定暫時停產,似乎投放市場一共也沒多少。        


    寧澤輝接著說,“包這種東西,皮質的很難沾染氣味,所以他們才會選擇尼龍包。大概當時那個櫃檯其他色系都賣出去了,就剩下紫色在櫃,所以拿了這個。可我查了一下從新包上市到他們送檢前這段時間,這款紫色尼龍包一共賣出了四十二個。北京店面賣出了十二個。交易店面和錄影我已經查出來了。”        


    秦烈陽看了看他列印出的視頻截圖,都是很清晰的,也都是陌生人。他點點頭,這都是做的準備工作,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穫,如果沒有,也是正常的,畢竟這事兒有預謀,人家肯定也有萬全準備,不可能讓你一抓一個准。他吩咐,“下午自檢結果出來立刻通知我,讓律師準備好。”        


    甯澤輝立刻應了,隨後就給了他一個特大消息,“那個,有件事得給你說,那個協力廠商檢測中有個熟人,是黎耀。他學化學的,當時可能沒留校,應聘到這家公司,最重要的是,這次檢測是由他們實驗室負責的,不確定是不是他親手做的。”        


    秦烈陽真沒想到,又聽到了黎耀的消息,還是這麼操蛋的時候。他對這個人太瞭解了,從小他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只是在黎夜面前掩藏的好而已。他這時候怒極反笑,幾乎可以肯定的說,“有他在,沒事也會有事的。不過這事兒不對啊,查查他怎麼找到這份工作的,那麼大的北京城,有資質的公司這麼多,偏偏找個跟我有私仇的來檢測,這要算巧合,我自己都不信。”        


    寧澤輝連忙去忙活。秦烈陽一夜沒睡,渾身骨頭都僵了,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這時候黎夜的電話就響了起來,秦烈陽抬頭一看,正好是七點,黎夜八成也是擔心,所以選了這不早不晚的時間。        


    他捏了捏下頜,讓自己放鬆點,才接了電話。        


    黎夜連忙問,“你怎麼樣了?有事嗎?那個甲醛是怎麼回事?”        


    秦烈陽都愣了,他特意交代過小周不要給黎夜提這事兒,黎夜幫不上忙,不是白著急嗎?“你怎麼知道的。”        


    “我昨天下午就和小周回了北華山了,我問小周他就是不說,我就去問了大熊。大熊幫我在網上搜的,說是有人買了你們家的東西,然後檢測出甲醛超標對身體不好,你八成回來處理這個了,我怕你晚上處理事兒忙,才現在打電話,怎麼樣了?”        


    黎夜口氣裡滿滿都是關心,秦烈陽只覺得這簡直是一劑強心針,他好像沒那麼累了。他放鬆了自己躺在椅子中,笑笑說,“沒事,都是小事。賣出去東西多了,總有各種的問題要處理,不用擔心了,我自己能搞定。”        


    “你一夜沒睡吧。”黎夜直接說道,“你有事都睡不著的,肯定一夜沒睡吧。”        


    秦烈陽就覺得似乎說開了,黎夜就沒那麼好騙了,又恢復了小時候那種他做什麼都知道的狀態,他只能無奈承認,“是沒怎麼睡,要處理的事兒很多,忙著忙著天就亮了。這邊有休息間,我一會兒就補覺去。”        


    他害怕黎夜不答應,專門服了軟。卻沒想到黎夜就一句話,“我能給你做什麼?我好像什麼都幫不了你。”        


    那種聲音的落寞,是秦烈陽不想聽見的。也許公佈了這層關係,很多人會覺得黎夜和秦烈陽之間的身份差距太遠,一個跑車的一個董事長,原本就不是一類人,恐怕都是黎夜去依附秦烈陽。可秦烈陽知道不是的,他才是依附于黎夜的那個。有了黎夜,他是烈陽,沒了黎夜,他只能是寒冬的太陽,永遠不可能讓人感到溫暖。        


    他一點也不喜歡黎夜說自己幫不了他,他覺得只要黎夜在那兒就好了。他就知道,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拋棄了我,有個人在我最困難最窘迫的時候,永遠都會出現的,等在那裡,用他微薄的力量,給他最大的關心。        


    他用輕鬆的口氣說,“怎麼什麼都做不了呢,給我念首詩吧,你好久沒念給我了。”        


    黎夜那邊很是快的應了下來,“好。對了,”他並沒有掛斷的意思,而是接著說,“你還記得來寫生之前,你讓我送你一個字嗎?我想好了。”        


    秦烈陽這才想起來,最近接連著唐鼎欣和超標的事兒,又夾著他和黎夜和好,這事兒都忘了。一說起來,他倒是感興趣起來,他真不知道黎夜會給他個什麼字,“什麼?”他甚至都屏住了呼吸,他想聽聽在黎夜心中,他是什麼樣的。        


    黎夜緩緩地吐出了一個字,“幸。”他的聲音溫潤如溪流,緩緩地流入了秦烈陽的心間,“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運,也是最大的幸福。”        


    該怎麼形容呢?秦烈陽原先覺得小學課本上動不動就說比蜜甜很是虛偽空洞的,可是這一刻,他真覺得有種比蜜甜的感覺,他幾乎是忍不住的,眉頭就散開了,嘴角也壓也壓不住的勾了起來,他甚至跟個傻子似得咧著嘴晃了晃腦袋,才跟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一樣,揉著鼻子不好意思地吐出了幾個字,“我也是。放心好了,能打敗你老公的人,還沒出生呢。”        


    所以,即便方梅的質問電話隨後打來,因著有黎夜電話的打底,秦烈陽的心情總算不那麼陰霾。        


    方梅八成是好容易抓到他一次錯誤,挺不客氣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質問秦烈陽,“都市報的報導你看到了沒有?”        


    秦烈陽回答,“我看到了。”        


    方梅怒問他,“你的行動呢?這個報導已經是第二篇了,你知道不知道這樣的負面新聞對整個queen的影響有多大?你昨天為什麼不做出應激反應,反而任由它發酵擴大。你不要告訴我,官博上的那句回復就是應對了。”        


    秦烈陽回答,“我自有安排,媽媽,你別忘了,我是秦氏的代理董事長,維護秦氏帶領秦氏發展是我的責任,該做的決策我一樣都不會少。”        


    “這些事兒你回來跟你爸爸說吧。我們都在等著你。”說完,方梅就掛了電話。        


    這一幕倒是很眼熟,好似剛剛不久前才發生過。秦芙拍攝有抄襲嫌疑的《大明淑妃傳》並對原作者的訴求視而不見,當時不也是這麼把一家人叫回去的嗎?如今不到一個月時間,就輪成了他。        


    秦烈陽都能理解方梅為何如此急匆匆的跳出來,她實在是憋得太久了,無論是秦芙的事業,還是秦芙的人生,她都已經摻和不進去了,而罪魁禍首,就是給秦芙娶了唐鼎欣的自己,遇到了這種事兒,她怎麼可能不發難?        


    秦烈陽都能想到,他爸肯定已經聽了一耳朵的關於他各種不作為的言辭。回去八成又是一場唇槍舌戰。說真的,這種關鍵時刻,秦烈陽真不願意將精力放在內鬥上,不過他做兒子的,卻是拒絕不了的。        


    甯澤輝原本想陪他回去,讓秦烈陽直接否了,“你留這裡總覽,那邊你幫不上忙。”寧澤輝的身份,去了也是炮灰。        


    xx財經。        


    徐濛濛拿著手中的兩期報紙,心中不斷翻騰著一個想法,已經有些坐不住了。等著瞧見主任過來,就連忙走了過去,“主任,你看這個選題怎麼樣?”        


    主任往她手中一瞧,就瞧見了都市報的那兩篇稿子。這事兒不算小事兒,他們圈裡人早就知道也議論過了,站哪邊的都有,但對於他來說,他還是認為秦氏比較靠譜,都市報的寫法就很偏頗,一副著急咬人的樣子。        


    他既然能做一家財經雜誌的新聞部主任,敏感性自然是有的。但覺得此事目前還在發酵中,並不適宜現在推出。不過瞧見徐濛濛對此有意,他自然要問問,這丫頭進來後一直平平,似乎沒這麼主動過,“你準備從什麼方面入手?”        


    徐濛濛笑著說,“是這樣的,我能聯繫上協力廠商檢測人員。同時,秦烈陽我也有些料。”她笑眯眯地說,“他從小在我老公家裡借住過兩年,一起生活的。”        


           


    68        


           


    徐濛濛得到了主任的認可,回到座位忍不住握拳自我鼓勵了一下,倒是一直坐在她旁邊的同事正巧看過來,神秘兮兮地問她,“秦烈陽真在你老公家生活過啊,約專訪啊,他這人很難搞的,多少人想約約不到,約到了這個月你覺得最佳員工啊。”        


    徐濛濛哪裡會跟人說她跟秦烈陽關係不好,她笑笑矜持的說,“這種事情怎麼好麻煩人家,你也知道他不喜歡,我們關係好也要有分寸。這次是恰好碰上啦。”        


    說著,她就站起來,收拾了東西沖著對方說,“我去採訪了。”        


    等她一走,那同事就哼了一聲,“裝吧。”        


    徐濛濛直接坐了公車去了黎耀上班的亞威,兩者離得並不遠,她到的時候恰好趕上中午飯,因為早就跟黎耀打了電話了,黎耀已經在飯店點了菜等著她。        


    她一坐下先灌了一杯水,然後才說,“我跟你說,這會兒可有好機會了。queen的事兒爆出來了,都市報連著兩天都報導了,我跟你說,這種事只要是潑上去了,就沒法洗白了,你再說自己無辜,都沒人會相信的。現在大眾都很盲從的。”        


    黎耀臉色不算好,聽著就嗯了一聲,沒接話。        


    徐濛濛也不在意,原本在家裡,黎耀就沒什麼說話的機會,都是她做主,“我想著這時候秦烈陽一定忙得手忙腳亂的,想要反擊吧。還是我說得對,這事兒肯定是有人針對他,否則誰那麼閑的沒事幹,會買一堆奢侈品,花大價錢進行檢測。不過,你聽我的就對了,讓別人去做這個檢測,這樣就可以賣給好給秦烈陽。”        


    當初東西送來,黎耀就立刻將檢測接了下來,在他想來,秦烈陽害的他這麼慘,他一定要報復的,能個人來送檢的,不是有錢就是有權,他相信肯定能給秦烈陽找點事幹,就算只是讓他有點煩惱,他都願意。        


    結果回家一說,徐濛濛則立刻反對。徐濛濛的意思很簡單,她已經吃夠了沒錢的苦,兩個人一個月工資加起來一萬多塊,剛房貸就要去掉一半,生活的不能再窘迫了。最重要的是,黎夜真的被秦烈陽接回家了,還送他上學,兩人還關係密切,這說明什麼?黎夜真的飛黃騰達了,而不是黎耀當初說的,“秦烈陽恨死我哥了,就算出錢治病也不會好好待他,離得近反而整死你。”        


    徐濛濛就想著通過此事賣好,當然,這事兒必須鬧出來。所以她讓黎耀在樣品上動了手腳,然後又以沒空為由頭,交給了別人檢測。黎耀當然不願意,可是……黎耀要是能說得過她,就不是黎耀了。        


    徐濛濛現在目的達成,自然自鳴得意,沖著黎耀說,“我已經將選題敲定了,他現在不好過,我如果告訴你哥能幫他,這會兒肯定能改善關係的。”        


    黎耀對此並不認同,不過誣陷的事兒他做了,又假他人之手,很爽的一件事。如果能從中牟利他也沒意見,他的確也遲到了生活窘迫的苦,這跟他曾經想像的博士畢業後的生活完全不一樣。只是他提醒徐濛濛,“秦烈陽是神經病,狗脾氣,他不會理你的。”        


    徐濛濛就一句話,“你放心,你哥那性子,從來軟的不得了,他是跟誰好就替誰操心,我說能幫秦烈陽,他巴不得呢。我們不需要秦烈陽原諒,只要你哥原諒就行了。你不知道,我那天逛商場親眼看見他們手把手啊。你還說你哥為了你不結婚,我看你是自作多情,他哪裡是不結婚,他是gay,沒找到人吧。”        


    黎耀哼哼了一聲,就說了句,“隨你。”他也覺得他哥不是耳根硬的人。        


    秦烈陽很快回了老宅,自然是跟上次一樣,一家人聚齊,而且,大概是因為想要看他難看下場,他舅舅方海東居然不顧上次被他爸下他臉的事兒,也舔著臉跟了來,真不知道是怎樣放下那張老臉的。        


    只是各自表情依舊不同,跟上次還頗有變化。他爸和他舅臉上依舊看不出喜怒,他媽正襟危坐一看就是緊張等待中,唐鼎欣似乎胖了不少,臉色也好了不少,最近應該過得春風得意,照舊是那個標誌性動作,摸著自己的肚子,瞧見他進來,還沖他眨眨眼。        


    至於秦芙,這傢伙坐在那裡,一臉的為難。秦烈陽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小子在想什麼,八成一邊覺得上次自己幫了他他不好不幫忙,一邊又受到他媽和舅舅的連環轟炸,不得不落井下石。        


    秦烈陽照舊進屋打了招呼,然後毫不客氣的坐在了平日裡自己的單人座上。        


    秦振一句話出賣了他的想法,“阿梅,你說有話問烈陽,你來問吧。”        


    秦烈陽就挑挑眉,顯然他爸對此並不算感興趣,八成是被他媽逼迫的。想來也是,秦烈陽接手一年多,他媽好容易找到個破綻,怎麼可能坐得住?倒是他爸,這種事又不是秦烈陽的主觀錯誤,妥善處理即可,並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方梅就看了一眼方海東,然後才說話,“烈陽,甲醛超標怎麼回事?”        


    秦烈陽頗有深意地看了方海東一眼,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倒是沒半點異常,反而還一副好舅舅的模樣對他說,“烈陽你還年輕,很多事處理不好是正常的,不要著急。”        


    秦烈陽內心就靠了一聲,誰年輕處理不好啊,這帽子扣得可真快呢。只是現在不是反擊的時候,他當做沒聽見,老老實實從包裡掏出兩張報紙,沖著他爸說:“很簡單,目前queen或者是秦氏,正在受到一場無妄之災。我手中的這份都市報,正在對queen進行專題式連續性且不溝通的污蔑性報導。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場專門針對queen的媒體戰,幕後策劃者居心叵測,正在試圖通過這樣的連環打擊,毀掉queen三十餘年建立起來的良好口碑,甚至要毀掉秦氏的基業。        


    我目前正在緊張的查證中,爸爸,我認為,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必定與我們休戚相關。不是對手就是內鬼。如果這個人是我們的對手,這樣的惡性競爭我們不但要加以斥責,還要還以顏色,讓他有來無回。而如果這個人是內鬼,”他的聲音更加冷峻,“我準備起訴法院,他的下輩子就在牢獄裡過吧。”        


    秦振聽後直接拍板,“這事兒不能姑息,你說得對。”        


    這裡面怕是所有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秦烈陽無疑是在告訴方海東,我知道是你,抓住就讓你坐牢。而秦振的表態意思是我也很厭惡,我同意你的做法。        


    方梅和方海東就算再有演技,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還是方梅打了頭陣,她笑笑說,“你這是陰謀論,從小就教你,有事想想自己,不能推到別人身上。你確定queen的東西沒事?那可是有專業的檢測公司檢測的結果,何況,你一上任就換了布料供應商,原本那家十多年了也沒出過事。”        


    秦烈陽換供應商自然不是無緣無故的,那供應商跟他媽常年有往來,他爸在的時候倒也品質正常,可是他爸一出車禍,送過來的東西就不合格了。他不知道是受了他媽的蠱惑,還是覺得他好欺負,可秦烈陽沒必要問他啊,反正想跟我合作的有的是,他直接連退他十次貨,供應商老實了,一年一簽的合同也到期了,他直接換了人。        


    不過現在卻被他媽抓住了把柄,這是將原因推在他身上了,也認定了這事兒是他有錯了。        


    秦烈陽勾唇一笑,就一句話,“媽是要我算算你跟上家供應商的來往帳目嗎?”        


    頓時,屋子裡靜了下來,人人都知道秦烈陽神經病,其實他大多數是發在方海東和秦芙身上,方梅和秦振見得少。這是他第一次在家裡不忍了,方梅直接被他噎住了。        


    是啊,她從自家企業裡拿好處這種事,自然很丟人的。她自以為做得很隱秘呢,哪裡想到秦烈陽早知道而且這麼毫不留情的爆出來,整個人臉都憋紅了,先看了一眼秦振,“我……我沒有,”又去喝斥秦烈陽,“你這孩子這是血口噴人!”        


    秦烈陽坐那兒就一句話,“我真有帳目。供應商送過來的,時間地點一分一毫都有。”        


    方梅就捂住了心臟了,這時候秦芙自然坐不住了,站起來連忙扶住他媽,還想沖著秦烈陽說點什麼呢,唐鼎欣先發制人,順便堵住了方海東的嘴,“阿芙,扶著媽進屋子,媽這是昨晚睡晚了,心臟累著了,你看著耽誤事兒的。劉媽,打電話讓張醫生過來,快一點。舅舅委屈您啦,哥你招呼著點。爸爸,您放心,有我們照看呢。”        


    頓時,秦家是動了起來。        


            


    69        


           


    唐鼎欣四兩撥千斤,愣是將方梅的控訴變成了一出生病記,甚至連反駁都沒法反駁,誰讓她捂著胸口一副疼極了的樣子呢,等著秦芙和唐鼎欣將她扶到了房間裡,她才發了飆,直接拍了秦芙的手,沖著唐鼎欣喝斥,“誰給你權利管我的事兒呢?”        


    唐鼎欣一聽這話,就一屁股坐貴妃榻上了,摸著肚子沖著秦芙說,“你媽這叫不知好人心吧。”        


    方梅還想再訓斥,秦芙已經接了話,“媽,今天鼎欣也是為你好,爸爸都那麼明確了,你再這樣纏著不放,爸爸會生氣的。你們關係好容易緩和些。”        


    這倒是真的,秦振那樣子一看就是向著秦烈陽的,上次秦芙出事的時候他劈裡啪啦罵了一通,還將方偉支出去了,斷了秦芙的左膀右臂,今天秦烈陽出事,竟然還向著他說話。        


    一想到這個方梅就鬱悶,可她又沒辦法,當初秦烈陽回來的時候,秦振就跟她談過,以後會更偏重秦烈陽一些。方梅對秦芙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和你舅舅這麼做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你。你倒好,跟你老婆一起,拆我的台。”        


    秦芙也是有些尷尬和矛盾的,他沖著唐鼎欣揮揮手,讓她出去自己跟親媽聊。唐鼎欣也聽話,摸著肚子去他們的婚房了,反正話她都已經灌輸過了,用腳趾頭都知道母子倆聊什麼。她出去後,秦芙才問他媽,“媽,這事兒你給你透個底,是不是你和舅舅做的?”        


    方梅一臉你神經病的表情,“你說什麼呢!上次嘉芙的事兒鬧得還不夠啊,吃了一次虧的事兒你媽怎麼可能幹。你哥哥那副樣子,沒事還要找我事兒呢,要是讓他抓住把柄不跟瘋了似得,你放心,不是我們動的手,這次是他管理不善,自己出的事兒。咱們只是順水推舟。”他媽還挺得意的。        


    秦芙一聽就放了心。說起來,他跟他哥其實水火不容,到現在他也沒覺得多服氣他哥,只是最近被唐鼎欣說透了,才想清楚一件事。他跟他哥鬧騰可以,反正秦家都是落在姓秦的手中,可如果鬧騰半天給了姓方的,那才是真被當了傻子。        


    來之前這事兒他們就知道了,唐鼎欣就給出了預言,“我告訴你,這事兒九成九是你舅舅做的,你媽看樣子精明的不得了,其實腦袋裡都是漿糊,我真沒見過將豪門闊太做成她這樣的,沒有私生子硬生生將大兒子逼成敵人來玩,她的人生很寂寞嗎?這事兒你舅舅肯定沒告訴她,而且出頭的肯定也是她。最重要的是,你媽壓根沒意識到,她的所作所為不但你哥討厭,你爸也很討厭。”        


    現在,果不其然,說話挑事的都是他媽,而且,秦芙那個好容易長出來的腦子往前回溯了一下,似乎原先也都是這樣,他驚起了一身冷汗。所以唐鼎欣岔開話題的時候,他才那麼配合,實在是唐鼎欣說得對,他爸的臉色真不怎麼好,他哥那樣如果不攔著,他相信他媽占不了什麼便宜不說,又得吃虧。        


    ——他哥那嘴巴不知道隨了誰,輕易吐出兩個字都能噎死一家人。他家裡他爸是不愛說話的,他媽雖然表面厲害也沒這麼毒,聽說他奶奶當年罵遍全村無敵手,八成是隨了她。        


    他安慰方梅說,“媽你為我好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這種事也要分時候的。這次事兒是大,可你不能剛看見能把我哥弄下來,你要想想queen是我們秦氏的基業啊,是自己家的東西啊,如果不處理好,是自己吃虧啊。這時候咱應該先團結抵禦外敵,算帳得等到塵埃落定了,反正該我哥的責任,他也跑不了。你現在火急火燎的找他來批評,這不是給人家把柄嗎?萬一這會兒出事了,我哥不在,或者是我哥因為你的批評沒處理好,他直接就推你身上,這才是被倒打一耙呢。再說,我爸也不會高興,覺得你不分輕重,這事兒上,你可沒我爸穩得住。”        


    要說還是秦芙瞭解他媽,再說方梅也就信任這個兒子,他這種勸法對方梅管用的很。方梅一聽覺得也是,就點了頭。拍著他的手說,“成了我知道了,你別擔心了,我一點事兒都沒有。”        


    秦芙又陪了一會兒才出了門,一瞧秦烈陽和他舅都已經不在了,他爸應該去了書房,也不在客廳,就回了自己婚房了。唐鼎欣正拿著手提處理公司的事兒,見了他就一句話,“今天表現不錯。”        


    秦芙瞧她一眼沒吭聲,兩人關係是好了點,秦芙也聽話了,但這中間一部分是對孩子,另一部分是顧忌著他舅舅,還有一部分是怕了唐鼎欣,真要說多喜歡,那是放屁。        


    唐鼎欣也不在意,扭頭跟他說,“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就問你一句,如果是你碰見這事兒,你怎麼辦?你換位思考,如果擺在你哥位置的是你,你怎麼解決今天這場圍剿?”        


    秦芙就想說話,唐鼎欣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不用說,心裡比。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你哥憑什麼拿著秦氏,你也是姓秦的,可皇帝也只能一個人做啊,除非你哥當年真的死了,否則你倆必定從中間選一個出來,別說他歲數大沾光。就這事兒,你自己想,然後對比一下。我不問你。”        


    唐鼎欣扭頭就忙起來,《大明淑妃傳》已經製作完畢而且溝通完畢,改名《宮女上位記》馬上播出,她的事兒多著呢。那邊秦芙倒是認真起來,皺著眉頭一副要思考的模樣,過了不久他就站起來,說了句,“有事出去一趟,今天在家住一晚,就走了。”        


    唐鼎欣不用猜都知道,這是收集材料去了。        


    其實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秦芙去的地方是秦氏。那時候秦烈陽剛從家裡回來,因著他跟方海東一起離開的,中間兩人還有過一段對話,方海東意有所指地讓他小心謹慎,不要太過囂張,秦烈陽回答他“我這輩子就是囂張的命,烈陽烈陽,一切鬼魅魑魍都見不了光。”        


    秦芙出來就聽見這一句,他舅舅氣的頭髮都要炸了,扭頭就上了車,然後甩了車門就一溜煙走了。秦烈陽倒是一副不溫不燥的樣子,還是按照原有節奏上了車,秦芙連忙叫了一聲,“等等我,也跟著上了副駕駛。”        


    他們兄弟倆,其實十八歲以後,就再也沒坐在一起過的,尤其是這樣的私密空間,這會兒猛然一關車門,真挺尷尬的,起碼連說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秦烈陽大氣些,問他,“去公司嗎?”        


    秦芙就細細地嗯了一聲,然後覺得這樣太敷衍,補了一句,“不是出事了嗎?我跟著你去看看。”        


    秦烈陽挺詫異的看他一眼,秦芙還挺尷尬的,連忙又加了句,“就是看不幹別的。”        


    秦烈陽就發出了一聲十分霸氣又好似玩笑的話,“你幹點別的試試啊。”        


    秦芙瞧著他哥那張特有男人味的臉,老實了。        


    兩人很快到了公司,一出電梯,就瞧見寧澤輝一臉興奮的迎了上來,秦芙就覺得八成有好消息了,果不其然,寧澤輝也顧不得穩重了,小跑過來喘著沖秦烈陽說,“結果出來了,自檢結果全部合格,尤其是紫色尼龍包,更是各方面全部達標,這個我們就生產了一個批次,用的也是一批次的材料,不會有任何問題。”        


    秦芙這個倒也想到了,並不意外,遇見事肯定要自檢的,否則上臺跟人家打擂,說了半天自家後院失火,不夠丟人的。        


    他沒料到的是後面那一部分,平時斯文冷靜地寧澤輝揮著手中的檢驗報告單,特別激情地沖著他哥說,“烈陽,你說怎麼幹?大家都已經摩拳擦掌了,敢動我們,咱們得給他個好看?!”        


    (o)…秦芙就愣那兒了,這還是那個寧澤輝嗎?最主要的是,這不是秦氏總部嗎?他都覺得他的影視公司夠熱情了,可這邊簡直是熱火朝天要燒了的樣兒啊。        


    他哥就問了一句,“都在哪兒呢?”        


    寧澤輝一邊說話,一邊帶著秦烈陽往會議室走,當然,壓根沒搭理秦芙,秦芙也就自己跟上了。結果一進會議室,秦芙就待了,裡面那群平日裡的精英,其實現在看著樣子都不算太好,應該是熬了兩天了,女孩子化妝還好,男生各個黑眼圈挺嚴重的,可精神全部亢奮。        


    秦烈陽一進門,就聽見嘩啦啦一陣響聲,一群人都站了起來,眾口同聲地叫了聲,“秦董。”        


    秦芙只參加總公司的董事會,這樣的部門會議是沒參加過的,他從來不知道,他哥的威望竟然這麼高,他掃了一下下面的人,那表情可不是見了他叫一聲的那種敷衍。        


    他哥直接將手中的資料往桌子上一甩,說了聲坐,先坐了下去,嘩啦啦一片落座聲後,公關部總監就直接問道,“秦董,如今自檢出來,我們該怎麼反擊?”        


    秦烈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發問,“今天照舊跟他們溝通了嗎?”        


    “溝通了,對方拒絕提供被訪者姓名,也拒絕我們提供售後服務,他們不準備跟我們進行交流。”公關部經理立刻回應道。        


    秦烈陽也不想跟他們交流,第一篇報導的名字就叫《天價奢侈品queen可致癌》,這就是污蔑,秦烈陽這兩天不動不是怕了,而是準備一擊而中。他直接說,“跟同城其他媒體溝通怎麼樣?”        


    公關部經理立刻說,“所有的首頁廣告都談下來了。”        


    秦烈陽笑笑說,“好啊,那咱們就給他打媒體戰。把檢測結果放上去,告訴他,隨便拿著queen的東西免費檢測,這回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queen就是標杆,就是有錢,誰都不怕!明天我倒要看看,誰的言論占上風。”        


    秦芙瞠目結舌,他哥這是要花錢買下同城其他媒體的頭版來跟都市報抗衡,一想明天七八家媒體統一標題叫囂,中間就夾著一份都市報,那種宣傳效果,簡直就絕了。        


    被欺負的不應該是弱勢嗎?能把弱勢變成強勢,把被欺負變成欺負人,也就他哥這種神經病才能幹得出吧!        


           


    70        


           


    秦烈陽走後,黎夜就跟著小周回了北華山,晚上吃飯的時候大熊他們回來,還專門痛訴了黎夜不夠朋友脫離隊伍的不良行徑,在黎夜答應等臨走的時候請他們回自己的老房子吃飯後,才肯散去。        


    第二天下午寫生,黎夜就接到了個沒有存儲的號碼的電話。可這個號碼實在是太熟悉了,自從到了北京,這些年他與這個號碼每週通話,要錢要物都是通過這個號碼,他就算刪除了,也不可能忘掉。        


    是黎耀。        


    在那次徐濛濛從醫院質問過他後,他再一次與他的弟弟有了聯繫。但這並非他所期望的。黎夜是個什麼人呢?他外表柔弱,但卻絕不軟弱,他其實性子十分的果斷的。        


    當年他爸媽出事,他果斷賣了房子還錢,那年他才十五歲,身無長物,如果他耍賴不賣,就連法院都不能強制執行,可他做了。還有送走秦烈陽,他難道不想嗎?尤其是後來到北京後,他拿著電話號碼有機會找他的,可是他也沒有。        


    他的心裡有一道線,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都清清楚楚。        


    而對於黎耀,他的線是,他們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他們是血緣上的兄弟,因此他不可能報復他,可他真的無法面對一個養大的白眼狼,他覺得不聯繫最好。        


    這個電話打過來,黎夜第一反應就是,他又是遇到麻煩了吧。        


    如果是原先,他回毫不猶豫的接了,然後無論自己多麼困難,都會毫不猶豫地拿錢拿物給他,即便自己有時候剩下的連飯錢都不夠。        


    可現在,再也不了,黎夜任鈴聲靜靜地響著,而他自己則坐在村後的小山丘上,俯視著整個村落,一筆筆的描述著他眼中的世界。        


    電話鈴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不知道打了多少遍才終於安靜了下來。黎夜畫完了,就帶著小周回去,結果到家發現手機不知道何時進來條短信,提示內容很是敏感,“哥,我是徐濛濛,秦烈陽現在被圍攻,我能幫到他,我有辦法。”        


    那天黎夜知道讓大熊幫他搜出甲醛事件後,就曾經問過小周這事兒是不是很麻煩。他都知道了,小周也不能騙他,就實話跟他說了,“好了沒事,要是處理不當,那就是污點。”黎夜就一直很上心,可惜他一點也幫不上忙。        


    如今瞧見這條短信,黎夜自然是重視的。只是對於這兩個人,黎夜還是有所懷疑,他們人品實在不怎樣,誰知道是不是借機會重新貼上來。不是黎夜看不起他們,只是當時卓亞明跟他聊的時候說過,黎耀的學歷不錯,不過過了校招,北京競爭大,想找個好工作很難,又有房貸,日子不會很好過。黎耀是沒受過苦的,他被秦烈陽接回家的時候,就想過有一天他大概會找自己。        


    現在,他自然要核實一下,想了想,黎夜發了條短信回去,“怎麼幫?”        


    也許對方在一直等著,黎夜的短信發出後不過兩分鐘,徐萌萌就發回了一條資訊,“我在xx財經工作,已經彙報選題,可以採訪秦烈陽,作一期正面的專題。目前都市報火力緊湊,秦烈陽連發聲的管道都沒有,他需要這樣一個宣傳。另外,黎耀在那個協力廠商檢測公司上班,他可以表態的。”        


    黎夜仔細地看了這條短信,理解了兩個意思,一是徐萌萌幫忙在報紙上挽回形象,二是黎耀是哪個實驗室的人,可以幫忙。但怎麼幫,黎夜也不知道。不過知道這些就夠了,他迅速打了電話給秦烈陽。        


    秦烈陽那時候正在會議室呢,一群人正在商議明天頭版內容,必須要簡短有力,公關部的各個吐沫橫飛,奇思妙想,他那個如白蓮花的秦芙弟弟已經呆了,坐在那兒只顧著聽了。        


    瞧見黎夜電話,他就接了出了會議室。黎夜在那頭就將事兒說了,他說,“我其實不想在接觸黎耀他們的,可我聽著好像很有用,如果是的話,你別顧忌我這邊,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啊。”        


    秦烈陽壓根沒想到這種時候黎耀和徐濛濛還能出來蹦躂一圈,不過既然黎耀在協力廠商實驗室工作,那麼這也是個突破口,他特別鼓勵加感謝黎夜,“有用的,還是你最好。”他的聲音裡疲倦中帶著輕鬆,顯然跟黎夜說話很是放鬆,跟剛剛那種激昂的情緒完全不同。        


    然後他就幹起了老本行,“那個黎夜,我現在很累啊?”        


    黎夜一副關心的口氣,“你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要求了好幾次回來,小周都不讓,要不我回來吧。”        


    事情沒辦完,秦烈陽怎麼可能讓黎夜回來跟著他擔驚受怕呢。再說,他也不是這個意思,“不用,等我處理完這邊去接你。那個睡覺挺好的,我覺得我最近用腦過度,可能有點缺dha。”        


    黎夜哪裡懂啊,一頭霧水關心地說,“那東西怎麼補,要買藥嗎?”        


    “不,”秦烈陽忍不住地勾起了嘴角,接著一本正經調戲道,“其實食補就行,譬如說……魚就含量很多。”        


    就聽見對面黎夜沒聲了,秦烈陽再接再厲,“也不用多,一天一條就行。”        


    “吻你。”黎夜突然說。秦烈陽一下子就愣了,他沒想著黎夜是能說出來的人,還想逗他呢。大概是他不出聲,黎夜又說了一句,“吻你。等回去補給你。”        


    因著這個,秦烈陽心情自然不錯,連帶瞧見黎夜轉發的徐濛濛的短信,看著也順眼不少。他出去就直接將短信給了寧澤輝,“你去跟她談,在明早咱們反擊之前,務必要將她知道的挖出來。”秦烈陽並不願意見這兩個人,再說他一個老闆,憑什麼說見就見。寧澤輝一向是這方面的好手,就徐濛濛那樣的,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黎耀吃了飯就回去上班了,徐濛濛不用坐班,找了個咖啡店要了杯飲料等著。等著時針指向四點的時候,徐濛濛幾乎已經喪失了耐心,她的手機響動了,那是個陌生號的北京號,徐濛濛幾乎是立刻就想接,可很快又按捺著自己的心情,想要等一下,不要表現的那麼急迫。        


    結果,這手機一共響了五聲,在徐濛濛終於決定要接起來的時候,停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接,而且,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半小時,這個號碼竟然再也不打過來了。        


    如果是秦烈陽呢?徐濛濛只要一想到費了這麼大力做無用功,她哪裡能接受。等著一番心理鬥爭後,她終於撥通了那個手機,結果接聽地是個說話特別前臺范兒的女孩,指名道姓地說,“你是徐濛濛小姐吧,我這裡是秦氏財團。甯澤輝助理剛剛打電話給您,想要約您晚上見面,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跑財經口的,外加那兩次醫院寧澤輝都在,徐濛濛怎麼可能不知道寧澤輝是秦烈陽的左膀右臂,雖然不是秦烈陽也不是黎夜親自見她,有點不夠分量,不過徐濛濛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好,你說時間地點,我會按時趕回去的。”        


    秦芙帶著一臉的不可思議先回了秦家老宅,到家的時候唐鼎欣正在花園轉圈,他瞧見了自然就跟過去了。唐鼎欣何等敏銳,瞧著他的表情就問,“這是怎麼了?”        


    秦芙其實看了小半天心裡有無數的念頭,可匯總成語言就變成了一句話,“原來人可以活得這麼囂張啊。”那樣肆意的感覺真好,那樣肆意還有人追隨的感覺也真好。當然,如果不囂張到直接告訴他後面都是機密請他出去,那就更好了。        


    唐鼎欣就一句話,“雄鷹的天空是雞崽永遠想像不到的,即便他生活在鑲滿寶石的房子裡。”        


           


    71        


           


    徐濛濛很快趕到了秦氏財團,寧澤輝將見面地點約在了三十八樓的會議室裡。等著她坐著專用電梯上來,整個人就有些目不暇接了。        


    秦氏的裝修不是重要的,而是她從樓下前臺那裡聽說,這裡是秦烈陽辦公的樓層。徐濛濛就忍不住地觀察起來。她作為財經記者,雖然當時不知道,但這一段時間接觸下來,圈子裡的各個企業的大致實力還是知道的。秦氏與其他的網路平臺相比,因為是服裝行業,讓人感覺並不算龐大,但並非如此。        


    QUEEN的影響力和每年創造的利潤且不說,僅僅是彩妝和彩妝賣場,秦氏一年的利潤就不菲,而且她還專門在工商局的網站上查到過秦氏的財務報表,秦氏的利潤並非只有這一塊,它涉及到的產業眾多,著實是龐然大物。        


    這也是徐濛濛決心要靠回來的原因,這樣一個粗大腿,為什麼不抱?        


    她經過了(代)董事長辦公室,知道那八成就是秦烈陽的辦公室,他可能還在裡面,就先留了心,然後才被秘書帶進了旁邊的一間辦公室,秘書說,“這是甯助理的辦公室,您稍等一下,我去通知他。”        


    等著門關上了,徐濛濛就忍不住的打量起來,屋子並不算大,擺設也都是中規中矩,老闆桌書架沙發和茶几,收拾的很整潔,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除了那張大班桌,上面擺著一份資料,正敞開的放著,沒有任何防備。        


    這兩天秦氏最大的事兒,八成就是都市報的攻擊吧,能擺上寧澤輝桌子的,恐怕也是這方面的資料吧。如果是別的,徐濛濛並不太感興趣,可這個關係到她的法子在秦烈陽那裡討不討好,自然她是感興趣的。        


    瞧了瞧沒人進來,徐濛濛就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大班桌旁。都是檔,密密麻麻的,徐濛濛只能大體掃了一眼,果然是針對都市報的一份材料,前面都是對都市報現有行動的總結,第一頁的最後一句寫的是,我們的反擊方法如下,然後就看不到了。        


    徐濛濛又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沒人進來,伸手拿開了第一頁,結果就在那一刹那,門開了,寧澤輝站在門口看著她。徐濛濛幾乎是下意識扔了手中的資料,好在她臉皮夠厚,裝的若無其事地說,“甯助理你好,我是徐濛濛,咱們應該見過。”        


    寧澤輝就沖著她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這讓徐濛濛心裡跟打鼓一樣,這種企業內部資料,如果寧澤輝咬定她看了,也是麻煩事,更何況,她半句話都沒看到。好在寧澤輝並沒有說什麼,他直接落座後就說,“你好,坐吧。秦董最近很忙,因為您是通過黎夜要求見面的,所以還是決定讓我見您一面,您有什麼話說嗎?”        


    徐濛濛瞧寧澤輝不追求她,也松了口氣,也壓力並未減少,反而比剛剛緊張了。        


    她也走過來坐下去,深吸了口氣,順便將自己的思路捋順一下,然後開始了說明,“我是抱著極大的善意來的,可能您不知道,我是XX財經的記者,這兩天看到了QUEEN的遭遇,又因為我老公也就是黎夜的弟弟黎耀,是在當時檢測的實驗室上班,雖然這個檢測不是他做得,但是他也發現了一些疑點,我們跟黎夜雖然有了隔閡,但畢竟是親兄弟,秦烈陽也畢竟在家裡住過兩年,總歸是親人熟人,我們一合計,覺得還是要幫忙。”        


    寧澤輝都快被她噁心死了,當時在醫院,他沒少見這夫妻倆的醜惡嘴臉,這會子倒是裝起好人來了。不過寧澤輝在商場見多識廣,什麼人沒見過,面上也未顯露出來,疏離而淡漠地問,“你們要怎麼幫忙?”        


    徐濛濛窺著他的臉色,立刻說道,“我已經跟我的主任彙報過選題,可以做一個關於秦氏的專題式報導,這是我的策劃方案,我會深入QUEEN工廠,從每一個細節講起,順便寫一寫QUEEN的歷史人文,結合中國實業發展來談談QUEEN對中國服裝業的重大意義,然後再寫寫以往的幾家因為媒體誣陷而慘遭損失的幾個案例,當然,最後需要一篇對秦烈陽的專訪。”        


    如果拋開徐濛濛這個人,寧澤輝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專題,不討論文筆和深度,結構放在哪家報刊也都可以了。只是對於秦氏來說太中規中矩了,徐濛濛永遠不知道秦烈陽是一個多麼瘋狂的人,在他身上,神經病都是一個褒義詞,這個男人,壓根不會允許有人騎在自己腦袋上拉翔,他也不會用溫吞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用秦烈陽的思想是:憑什麼你像暴風雨一樣的傷害了我,我卻要向春雨一樣還擊。秦烈陽是要當龍捲風的。        


    所以徐濛濛看到的寧澤輝是興趣了了,一副你能說點我更感興趣的樣子。        


    剛剛被看到偷看資料的慌張,外加寧澤輝的這副表情,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徐濛濛也知道秦氏肯定不差人才,八成這些都可以買到,但有一點,黎耀那邊的消息他們得不到。她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多露出一些底牌,“黎耀就在同一個實驗室,你要知道,他們是有很多漏洞的。”        


    寧澤輝挑挑眉,終於有了點感興趣的樣子,“什麼漏洞?”        


    “譬如人的品行。”當時這事兒徐濛濛讓黎耀推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點,黎耀那間實驗室幾十個人,也並非各個都是君子,起碼接手的這傢伙就名聲不算好,聽說經常接私活,口碑也一般,而且出過事。        


    寧澤輝秒懂,但一副這不算什麼的表情,“太虛幻了,你要知道,我們不可能拿著帶有可能性的東西去告訴別人,這事兒是別人做錯了。”        


    徐濛濛立刻追加,試圖加深寧澤輝的興趣,“如果他曾經干擾檢測結果呢。有前科,只是因為上面有人,所以沒有被開除。不過這事兒,實驗室的人都知道。”        


    寧澤輝聽到這裡,終於認真起來。他們懷疑的一個重點就是被檢測物品是被污染過的,可由於都市報不肯提供消費者和物品,他們沒辦法證實,所以只能用了一個大招。如果能證明這件事存在可能,那麼他們就不僅僅是翻案了。        


    “說說那件事。”寧澤輝直截了當。        


    “也是服裝檢測,競爭對手送來的,他直接要求經手的,檢驗結果甲醛超標。只是他干擾實驗結果的時候被人看到了,這份報告並沒有流出,他被嚴重警告。”徐濛濛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終於調動了寧澤輝的興趣,立刻言簡意賅的說。“當然,如果需要,這件事立刻就可以變成一篇三千字的文章,事無巨細的描繪出來。”        


    寧澤輝手指頭敲了敲茶几,然後問,“你們想要什麼好處?文章已經寫好了嗎?”        


    徐濛濛以為他動心了,終於放了心,“寫好了,就在我這裡。都是親戚條件好談,你們開價就是。”        


    寧澤輝既然來了,當然早有準備,笑笑說,“我這人不喜歡討價還價,這樣吧,你房子的餘款怎麼樣。”        


    這顯然是讓徐濛濛興奮的,她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當然,她隨即控制住了,顯然她有其他的要求,“這個當然好,不過我有個雙贏的想法。秦氏手下只有一本時尚雜誌是不夠用的,你要知道,關鍵時刻,還是新聞媒體管用。你覺得,我升職怎麼樣?”        


    這可真是個高明的要求。寧澤輝覺得,這大概是他見徐濛濛這麼多次,唯一一個算得上漂亮的回復了,其他的都是什麼玩意。他笑笑說,“給我半小時,我考慮一下,已經是吃飯點了,我已經吩咐秘書訂了餐,徐小姐您先用餐。”        


    徐濛濛只當他要跟秦烈陽商量,自然不會拒絕,愉快地答應了。        


    熟料寧澤輝一進辦公室,就跟秦烈陽說,“真是送上來的好事。這事兒跟她有關係,明顯賊喊捉賊的套路。不過肯定不會供出黎耀來的,她還沒傻到那個地步。想要讓她供出來很難,我們還是第二方案吧。”        


    秦烈陽和寧澤輝早有準備,那間屋子是有監控的,此時秦烈陽指揮著技術部的一個小哥,將徐濛濛聊天截了幾段,然後才說,“原本也不指望他們承認,看樣子黎耀還是一點長進沒有,也就這點推諉誣陷的本事。這幾段就夠了,”他吩咐技術小哥將內容傳到他的手機上,然後說,“我已經加了那家公司老總的微信,把視頻傳給他就好了,他的公司裡究竟誰是動手的人,他會給我們個交代的。”        


    甯澤輝自然認同,“那徐濛濛怎麼辦?”        


    秦烈陽說,“就跟她說我答應她,付點定金給他,給支票不要轉帳,不過要最快出專題,讓她連夜把那篇三千字的文章拿出來,然後帶她去工廠,讓她進行實地採訪,拴著她的精力就是了,熱情點。”        


    第二天一大早,秦芙就迫不及待的開車去了報攤,昨天策劃方案他就聽了一個籠統,就被趕回來了,可他真的實在是太好奇了,他哥能在那麼多張報紙的頭版上寫點什麼。        


    怎麼樣才能用最精准的文字要描述他們的願望,他們的憤怒,和順便反擊呢。秦芙這會兒倒是不用唐鼎欣說,昨天自己在屋子裡想了很久,如果是他,他會用什麼樣的文案。可他終究不是他哥那樣張揚的人,他的性子讓他趨於平穩,即便是知道需要誇張需要奪人眼目,他也做不到,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一個冤字,倒也不算平,起碼如果上了七八家媒體的頭版的話,總會有人看看是什麼冤案的,但是壓根不出彩啊。        


    所以,這一晚上他是沒睡好的,半夜裡都還不停翻身,倒是讓唐鼎欣很是鬱悶,中間說了他好幾次,沒辦法後,難得允許他出去睡了。        


    秦芙出門的時候是早上不到六點,這時候報攤還沒出攤呢,他就開著車在市里一邊轉悠,一邊四處找。等著六點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才在某個公車站旁瞧見了個開門的報攤,等著他停車過去,那邊已經圍著一群早練的老頭老太太了。        


    他擠進去一看,好傢伙,一共才不到十家本地媒體,除了一份都市報頭版用了紅色標題寫著《已經第三天了,QUEEN為什麼遲遲不道歉,是什麼給了它底氣》外,剩下的九家,全部都是一個底色,白色。白花花的一片,上面印著紅色地圖,刺得人眼睛疼。        


    他順手抽出了其中的一份,結果就發現,白花花的頭版上,只有幾行黑字——        


    “我是QUEEN        


    我們用三十三年時間成為中國唯一在國際上馳名的奢侈品品牌,我們的心血不接受任何不溝通不出面不解決的誹謗。        


    我們在此宣誓,        


    我們所有的產品都是合格的,        


    我們誠邀所有購買過QUEEN商品的顧客免費檢驗。        


    我們無法與一家媒體拼搏版面,        


    但我們可以拍著胸脯說對得起任何顧客,        


    我們等著你,上帝們,        


    請用你們的口碑幫我們對誹謗者說:你真無恥。”        


    當然,在最下面的內容提要中,還有個新聞標題很醒目,“QUEEN產品十三家協力廠商實驗室檢測合格,亞威化工遭質疑。”        


           


    72        


           


    秦芙瞪著這份報紙,同時聽著旁邊的老爺子老奶奶們閒聊。        


    一個老爺爺拿著幾份報紙很困惑地說,“哎呦,今天報紙怎麼長的一個樣啊。”        


    另一個熱心腸的老奶奶就給他普及怎麼回事,“一看你這兩天就沒看報紙。前天和昨天都市報說這家公司的衣服和包甲醛超標,我家老二說他家的衣服賣的可貴呢,一件好幾千塊錢,結果買回去有味,人家花了這麼多錢肯定急了,就自己找了地方去檢測,就發現衣服甲醛超標,能致癌。你說誰願意啊,這不就找到都市報了。”        


    老太太感歎道,“你說現在這人怎麼這麼缺德啊,一件衣服成本才多少啊,一身裙子,自己做也就幾米布,什麼衣服能賣到幾千塊。掙就掙了,還弄得致癌,太沒良心了。”        


    秦芙在一旁聽著就挺生氣的。他其實原先也沒覺得秦氏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上次弄《嘉芙》的事兒的時候,他也沒覺得是在挖自家牆角,還覺得他哥那是大驚小怪。只是人都是一樣的,就是自家的東西自己怎麼敗壞都不覺得,可別人要是伸手了,那肯定是不願意的。        


    更何況,昨天秦烈陽跟下屬那激情飛揚的樣子,讓他也震撼了一次,回去後,他說這事兒,唐鼎欣除了那句老鷹和雞崽還跟他說了一句話,“你自己都不把秦氏當回事,憑什麼要員工當回事。你瞧瞧你幹的事吧,你洩露《嘉芙》內容,然後拍電視劇明明知道是抄襲的卻放任不管,秦烈陽是這樣的人嗎?如果秦烈陽也學你,任由都市報在那兒污蔑QUEEN,你看他們跟他嗎?”        


    所以,捏著那份報紙的秦芙想了想,終究上前一步說,“奶奶,我覺得你這事兒說得不太對。”        


    人家都是相熟的經常在一起晨練的老頭老太太說話,他一個年輕人一張口,就吸引了注意力。那個奶奶下意識的回了一句,“誰不對?你……”可一轉頭,就愣了一下。        


    這就不得不說秦芙那張臉,方梅雖然人不怎麼樣,但長相上絕對是不差的,秦芙隨她九成九,男生女相,外加養的唇紅齒白,年紀又不算大,雖然沒什麼男人氣概,可往哪兒一站,也是老人家喜歡的樣子。        


    老太太就和藹了許多,問他,“為什麼不對啊。”        


    “您說的這事兒我剛好知道,都市報那邊的確說是有消費者買到了有味道的產品,然後送檢,最終得出甲醛超標的結論。可這個買東西的人一開始並沒有聯繫售後,所以這家公司壓根不知道,也就沒法第一時間處理。前天都市報的報導出來後,這家公司就已經聯繫他們,要妥善處理這事兒,可是都市報都置之不理,還污蔑他們兩面三刀。        


    見不到消費者,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又想解決問題,這家公司就把都市報上出現的產品送了十三家公司抽檢,昨天結果出來了,一點問題都沒有。您看,”他指了指那條新聞,“您說,就算是個賣西瓜的,買的人說西瓜壞了,也得拿出來壞的才能退錢吧。這壓根不出來,怎麼讓人解決啊。”        


    他這麼一說,倒是挺有道理的,幾個老人就點了頭。        


    秦芙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畢竟第一次這麼替自己家說話,這回倒是膽大起來,“再說,為了保證沒有人買到有問題的產品,他們今天就打了這麼一個廣告,您看這上面的字,任何買了產品的人都可以免費送檢。奶奶,雖然東西貴,可檢測的價錢也絕對不便宜的,他們這麼說,也是出於無奈,都市報壓根不理他們呀。只能花錢證明自己的清白了,多憋屈啊。”        


    他說得有理有據,幾個老人也都是識字的,果然跟著看了看今天幾家報紙的頭版廣告,的確是這樣的,更何況,秦氏在新聞裡不但將自己的檢測結果貼了上去,那一個個可都是實打實蓋著章的,他還貼出了48小時QUEEN是如何處理的,如何試圖聯繫都市報的,最終質問都市報,你為什麼一邊不回復我們,一邊誣陷我們,是誰給了你這樣的底氣。        


    老人們自然信了,一個個都說這事兒得再看看,不能早下結論。秦芙也沒想著一下子說服人,只要能公正地看待他就很高興了。        


    那個老太太還拍著秦芙說,“還是你們年輕人懂得多,就是啊,名聲的誰人可不能信口雌黃。”        


    等著一群人走開了,秦芙才付了錢買了兩份報紙開車回家。大概是平生第一次這麼做事,他還挺興奮的,起碼唐鼎欣見著的時候,還哼著歌。        


    唐鼎欣也等著報紙呢,順手拿過來翻看,然後問他,“你撿錢啦?”        


    秦芙又不想說自己幹的事兒,真是……不是他秦二少的風格,就順口說,“我得撿多少錢才能高興成這樣啊。”也是,秦芙又不跟唐鼎欣一樣,從小零花錢是固定的,多一分沒有,秦芙可是有個護犢子的媽,錢少不了的。這玩笑白開。        


    唐鼎欣就不搭理他了,低頭認真看秦烈陽的廣告,秦芙在一旁也沒走開。其實他發現,唐鼎欣雖然人不怎麼樣,不過看問題還是很清楚的,所以現在不自覺的就會問她的想法。等著唐鼎欣確定看完了,秦芙問了句,“你覺得我哥這反擊怎麼樣?”        


    唐鼎欣一挑眉毛,先問了一嘴,“跟你的處理方法比呢?”        


    秦芙又不是沒想過,他張口就來,“他太狂了。是挑釁的口氣不是平事的想法。”        


    “就是在挑事啊。”唐鼎欣將報紙往他面前一放,“別人欺負到你頭上,為什麼要息事寧人呢?你做錯了嗎?是你對不起他嗎?都沒有,那為什麼不主張自己的利益呢。你恐怕根本沒聽到秦烈陽佈局的精髓,要我看,他這是在炒作。”        


    秦芙眼睛瞪大了,唐鼎欣說,“他當然狂,哪家企業敢誇下海口,只要我的產品由著你來驗。你囿於這件事,所以將其看做是對都市報言論的反擊,是花錢買平安,可是跳出來呢,這是多大的廣告啊。都市報只當自己占了上風,確不會想著秦烈陽現在開始拿著它炒出來的熱度給自己做行銷。你瞧瞧他的用詞,中國唯一在國際上馳名的奢侈品品牌,只要知道這事兒的人,都會記住這句話的。這會成為QUEEN上位的一次成功行銷的。”        


    “他……這種時候不怕炒糊了。”秦芙第一反應。        


    唐鼎欣很認真的跟秦芙說,“這就是你哥跟你的不同,你永遠在苦難中頹廢,而他卻會在困難中找到生機。”當然,唐鼎欣沒說的是,這也是她選擇秦芙的原因,這個男人心不壞,人也軟弱,這足夠了,有家產有門戶還有個好哥哥,是她最好的選擇。        


    秦芙卻陡然想到了當年那件事,被綁架後,他和他媽都害怕極了,別人讓做什麼就幹什麼嚇得不得了,只有他哥,一直在想法子,最終帶著他們逃了出來。        


    ——————        


    當然,這樣大規模的一次策劃,只要關注這事兒的人,就算想不知道也難。跟秦芙一樣大早上就下樓買報紙的還有黎耀。昨天徐濛濛特別興奮的跟他說,秦烈陽答應了,“他答應給我們付清房子餘款,我已經拿到了二十萬的支票,還要幫我升職,這回我們翻身了。”她得意地說,“我就跟你說,你哥是個軟性子,好說話的很。”        


    黎耀比徐濛濛要謹慎些,他一直覺得這事兒有些冒險,再說當時真挺對不住他哥的,要是他哥這樣對他,他反正是不會再理會他哥的,所以一直提著心。聽到這裡,才算放了心。就跟徐濛濛說起了關鍵問題,“到底要我怎麼辦?到時候不會把我扯進去吧。”        


    徐濛濛很不在意的說,“你不是照我說的辦了嗎?做的時候不是下了班沒有人,避開攝像頭了嗎?那誰能說是你做的。你經手可是他有前科,再說你哥能不護著你,這事兒他啞巴吃黃連,他解釋不清楚的。”        


    黎耀哦了一聲,終於放心了。然後就問她,“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錢要早取出來。”        


    “今天回不了家了,他們這邊很急要稿子,我把我的專題已經跟他們溝通過了,他們想直接帶我去工廠採訪,你不用管我了。”徐濛濛最後還叮囑他,“明天早起幫我買張都市報,告訴我他們怎麼說。”        


    黎耀因著這事兒搞定了,其實也挺高興的,就早早睡了。不過因著徐濛濛的叮囑,一大早就起來到樓下報攤買報紙。只是跟所有人一樣,當他瞧著那些白花花的幾乎一模一樣的九份報紙後,第一反應是愣了,隨後就跟老闆開玩笑說,“這是怎麼了?幾份報紙同時印刷機壞了。”        


    老闆也難得碰見這種事,就算年底搞大促銷,各個商家佔據頭版打廣告,也沒這麼整齊的時候,他早翻看過了,立刻說,“哪裡,這是那個……那個……昆,”他大概是聽人家念了念那個英文詞,所以只能想起個音來,“就是那家賣衣服和包的,做的廣告,不是都市報這兩天老追著人家不放嗎?人家不願意了。”        


    黎耀一聽就愣了,連忙拿出了一份看看,然後就看見了上面的文字,還有下面的新聞。他就覺得有點不好,昨天徐濛濛可沒跟他說秦氏有這個動作。雖然說秦氏這些跟他們的計畫並不相干,可他們總要謹慎得好。        


    黎耀買了報紙就上樓給徐濛濛打電話。可這丫頭還是跟原先一樣,晚上睡覺為了怕吵醒,喜歡關機——因著她這個毛病,上次他們主任還批評過她一次,說是記者都是二十四小時開機的,有突發新聞找不到徐濛濛,還扣了她二百塊錢,可這毛病還沒改。        


    黎耀只好等著,順便上網看了看,果然,秦氏的大手筆在網上也掀起了風浪,雖然仍舊有一部分人在叫囂,QUEEN這就是噱頭,壓根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如果沒有事兒,那被驗出甲醛超標是怎麼回事。可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認為,QUEEN既然敢放話給所有產品檢測,那就說明問心無愧,倒是都市報躲躲藏藏不解決問題的態度讓人懷疑。        


    果然土豪就是不一樣,大筆錢砸下來,輿論已經開始在悄悄扭轉了。        


    黎耀到了九點才打通電話,徐濛濛那邊應該挺忙碌的,他聽見有人的解說聲,應該是在QUEEN的工廠裡,徐濛濛有些不耐煩的問他,“什麼事兒,正忙著呢。”        


    他剛想說,就聽見有個人叫徐濛濛,“徐記者,您來看這邊,這是我們最新款的機器……”徐濛濛立刻應了一聲,然後沖他說,“我忙著呢,你別打擾我了,這兩天正常上班就是了,等我寫完了這稿子,咱倆就爽了。”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黎耀瞪著眼看著手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掛了電話就回實驗室,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有人說話。其中一個說,“哎,宋偉,那幾件衣服和包可都是你檢測的,鬧得這麼大,不會有問題吧。你看今天報紙了嗎?QUEEN花了大價錢買了頭版,說是他們家產品一點問題都沒有,隨意檢測。你說這不是公開和咱們叫囂嗎?”        


    宋偉在那邊哼了一句,“反正我問心無愧。”        


    那個人又一句,“不過當時不是黎耀要做嗎?他那人天天不說話,陰沉沉的,好容易主動一次,他怎麼又不幹了。”        


    “說是忙不過來,誰知道他發了什麼瘋?攬了活不幹,要不一個博士畢業了都找不到工作呢。”宋偉嘻嘻哈哈的說,裡面頓時響起了笑聲。        


    黎耀握著拳頭聽了會兒,他就知道自己一個博士進入這種單位,是要讓人笑話的,不過好在,很快就要不一樣了。他壓根沒進去,而是又出去抽了根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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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報那邊自然也是有反應的。報紙一般情況下的作息跟正常人不一樣,記者是白天採訪,而編輯和領導都是下午三點上班,晚上做完版面下班就要到後半夜一兩點,所以第一個發現秦烈陽反擊的是都市報的記者,這件事的報導者宋城城。        


    出於習慣,雖然報社訂閱了市面上北京所有的報刊,但他一般上班前都會買一份進行閱讀,這樣可以更快的看到不同報社對同一個新聞源的報導的不同之處,更何況,也可以查漏補缺,找到昨天丟掉的新聞,進行採訪。        


    所以下樓宋城城就看到了幾乎長得一個樣的報紙。直覺讓他立刻翻看,然後心就撲騰一下。他倒是做好了QUEEN反擊的準備,可他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場面。QUEEN跟前兩天表現出來的柔和的想要跟他溝通的態度完全不一樣,無論這些廣告的措辭有多禮貌,但都代表著一個意思,我開始砸錢跟你撕了,而且是瘋了的趨勢。        


    他們的確是媒體,原先也是占著這個優勢方才敢找事兒,試想一下,就算一個企業在強大,他也不可能有個地方天天想說什麼說什麼。這是他們天然的優勢,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準備和解。而如今,對方居然大手筆砸了錢,買下了這麼多版面,跟他們對抗,看著這滿報攤統一的樣式,唯獨自己家的那份那麼與眾不同,如今看,別說他們的優勢了?他感覺到了他們被包圍了,成了窪地。        


    這種想法一產生,他立刻打給了他的主任。畢竟,這篇報導並非是他要做的,而是在三天前,主任給了他一個檢測報告,同時告訴他,作為社會新聞部的優秀記者,他一直是領導關注的物件,正因為如此,才將這個艱巨任務交給他。        


    有風險有好處。風險是被QUEEN記住,說不定要挨駡。但好處也是大大的,首先是在報社內部的競爭,宋城城被提拔的可能性極大,其次是QUEEN是大品牌,會引起巨大的關注,宋城城也可能會一戰成名。        


    這年頭做什麼不都是風險與收益並存,毀譽參半?宋城城沒怎麼考慮,就同意了。現實也是如此,雖然外部名聲他還沒感覺到,起碼在報社內部,他感覺跟領導進了一層。        


    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主任顯然在路上,聽見他說報紙的事兒也很重視,“我還沒看到,我知道了。”        


    宋城城聽著領導也不算著急,也就放了心,反正這麼大一個報社,總有辦法的。卻不知道他的主任掛了電話後就把車靠邊了,立刻打給了自己的上司,上司晚上是要簽版的,到家都夜裡兩三點了,這時候正在睡覺呢。被叫醒也不舒服,可等著聽了這事兒,也沒說什麼,只說他立刻處理。        


    結果掛了電話,上司就立刻起了床,撥了個電話出去。那邊顯然已經早醒了,一接通,上司就問,“報紙你看了嗎?這事兒恐怕有些麻煩。”        


    都是有身份的人,也都沉得住氣,對方說,“他的性子就這樣,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咬,跟瘋狗似得。這倒是個反駁方式,不過,其他產品都沒問題,跟你手上這個有問題有什麼關係呢?再多的檢測報告也不能說明這個是沒問題的,他這是混淆是非、模糊視線,你要懂這個道理。”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他這來勢洶洶啊。你確定這個檢測報告中間沒什麼紕漏吧?咱們可是多年老戰友,我可是押上了政治前途來支持你。”        


    “放心吧。”對方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這事兒都在我的掌握中,我許諾你的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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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與秦芙的激動,黎耀的自得與不安,都市報的自欺欺人相比,秦烈陽這個這件事的製造者,怕是這裡面最輕鬆的人了。        


    方案一經制定,巨大的慣性就帶著秦氏這個龐然大物開始運轉起來,後續的十天的頭版已經徹底砸錢買下,他們還有更多的文案在進行中。更何況,還有亞威檢測那邊,終究要給他個交代,要不就是他實驗室有人被收買,要不就是實驗室內有人在陷害,這事兒板上釘釘跟秦氏脫離關係了,與他們管理不嚴有關。        


    不立刻放出來,不過是為了給都市報更多出醜的機會,既然你敢陰我,那我為什麼要憐惜你,我肯定要借機踩在你頭上往上爬,否則我多虧。還有,他要放長線釣大魚,那個幕後指使者實在是太噁心,他原先剛剛接手沒精力對付他,而如今,秦烈陽早已今非昔比了,他得找證據將他抓出來。        


    他昨天沒下班就先去了員工超市買了一堆零食,又讓餐廳給他準備了四道冷了也好吃的菜,譬如麻辣香鍋、香辣小龍蝦之類的,然後下午五點,他準時提溜著一堆東西下了班,順便放了寧澤輝一晚上假期。        


    這兩天實在是太忙,寧澤輝這種夜店小王子也有點頂不住,所以一聽可以提前回家休息,就立刻打電話通知今天不上夜班的卓亞明,他老人家今晚可以見面了。然後不管卓亞明那副嫌棄的語氣,“哦,你要來啊。”收拾了東西就跟著秦烈陽擠了一趟電梯往地下停車場去。        


    等著站穩了,他才看見秦烈陽手中那堆東西,寧澤輝挺奇怪的問,“你野炊啊。時間也不對啊。”        


    秦烈陽倒是很坦然,“我去南城。”        


    寧澤輝差點沒嚇死自己,他瞪著一雙加班了四十八小時的紅眼睛看著秦烈陽罵他,“你瘋了嗎?你兩天兩夜沒睡了,你要開五個小時車去南城?你幹什麼?你找死啊。”        


    “我叫了司機了。”秦烈陽倒也不逞能,不過後面那句話卻是虐死個人,“我想他了,不過去,今天晚上也會睡不好的。”        


    寧澤輝想了想自己被踢下床N次的經歷,覺得胃裡不停的反酸,還有這電梯怎麼這麼慢啊,肯定是壞了。只是不是秦烈陽開車,寧澤輝也不能管得太寬,憋了半天吐槽了一句,“真是的,把人接回來不就行了。”        


    秦烈陽又來了一句,“他有圈子了,聽見這事兒肯定得擔心,不如在那邊過的輕鬆。”        


    “靠,你這是二十四孝男友啊,你還是那個神經病嗎?”寧澤輝吐槽了一句,可顯然秦烈陽沒打算改主意,他也就不管了。此時電梯終於到了,兩人前後出了電梯,秦烈陽的司機已經在等著了,他坐上車就開走了。        


    寧澤輝坐在自己的小SMART裡,越想越覺得委屈。這都沒天理了,那邊都從我恨了你十五年恨不得你去死到了我一晚上不見就睡不著的地步,他這邊原本看著多麼美好啊,結果現在還是地下男友呢!這也太傷人了。        


    結果他就給卓亞明又打了個電話,質問他,“咱倆什麼關係,你得給我個答案。”        


    卓亞明就一句話,“你過不過來,不過來我出門了。”        


    甯澤輝直接啟動車,一溜煙竄出去了。        


    到了晚上十點,秦烈陽才趕到了北華山下他們住的那個農家樂。雖然是旅遊的地方,但村子裡人睡得都早,此時早就關燈睡覺了。整個村莊一片黑漆漆的,秦烈陽也不好讓車開進去打擾大家,就讓司機停了車,兩個人打著手電筒進村。        


    好在他之前聯繫過小周,知道大體位置,很快就找到了,小周沒睡,在樓下院子裡等著他呢。見了面,小周就說,“聽您的,沒告訴他你要來,已經睡了。”秦烈陽讓小周帶著司機去休息,自己則去了黎夜的房間。        


    房門是掩著的,今天月光不算好,他進去的時候,屋子裡看得並不分明,只能隱隱約約瞧見屋子裡擺設特別簡單,兩張單人床,一台電視,還有個小衛生間。黎夜睡在靠窗的那張床上,和小時候一樣的姿勢,平躺著,蓋著毛巾被,雙手相握放在肚子上,一動不動的。        


    他瞧著這人,心裡就軟了下來。脫了衣服,躺在了他的身邊。大概是身邊突然出現了人,黎夜慢慢睜開了眼睛,秦烈陽將人摟在懷裡,小聲說,“是我,睡吧。”        


    跟鎮定劑一樣,黎夜聽見是他,頭下意識的往他懷中拱了拱,然後眼睛又慢慢地閉了上,喃喃地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太遠了。”        


    秦烈陽舒坦的喟歎了一聲,他實在是喜歡極了這種感覺,如此靜謐的山村,他摟著自己的愛人慢慢入睡。別說五個小時,就算是十個小時,二十個小時,也是值得的。        


    他開玩笑小聲說,“誰讓你不給我念詩的,你答應我的。”        


    黎夜終於有點清醒了,在他懷裡掙扎了一下,大概是想坐起來跟他解釋,可秦烈陽抱得緊,只能原樣躺著。“是想呢,不過沒帶那本詩集,他們說的都不合適。”        


    秦烈陽就問,“那群美術生?他們說的什麼?”        


    黎夜打了個呵欠說,“反正都是情啊愛的,我也背不過。你明天還走嗎?”        


    “走,五點走,正好能趕上回去上班。”秦烈陽應該是困極了,竟然沒有接著追問,說著話,就漸漸睡著了,甚至打起了小呼嚕。黎夜跟他睡在一張床上兩年,對他的身體瞭解的很,知道這是真累了,秦烈陽只有累狠了才打呼嚕的。        


    山裡後半夜涼,他起了身幫他把毛巾被蓋好,又拿著自己的手機定了鬧鐘,才躺回去。不過也沒睡著,一直看著秦烈陽。在影影綽綽的月光中,盯著這個可以讓人安心的男人。        


    詩歌他是不好意思找外人要的,是問的大熊。也沒說是情詩,只問他有沒有好聽點的。大熊隨手鋪開了宣紙,默了一首出來。那首詩真的特別好,他看得特別喜歡,甚至,他都能背下來,只是,不太好意思開口對秦烈陽說:“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部分。        


    我愛你,因為你穿越我心靈的曠野,如同陽光穿透水晶般容易,我的傻氣,我的弱點,在你的目光裡幾乎不存在。        


    ……”        


           


    73        


           


    黎夜的鬧鐘設的是震動,早上四點,天還沒亮,鬧鐘發出第一下震動,他就醒了。立刻關了鬧鐘,發現旁邊的男人還在熟睡中,他便將這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腳慢慢拿開,輕輕的爬下床去。        


    外面還能看見星星呢。也只有北華山這樣的景區現在才有這樣的景色,黎夜抬頭看了會兒夜空,吸了吸有些冷的空氣,整個人就精神起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連農家樂的主人都沒起呢。不過好在他家的廚房是開放的,這幾天他們吃飯燒水都是自用廚房——雖然是住在這裡,可學生們一天三頓吃農家樂也不顯示,所以商量好了是可以自己買菜做飯的。        


    黎夜雖然身體不便,但說真的,也在這些人中算是高手了——這裡面唯三進入過社會的人,除了黎夜就是許一山和小周,小周當時直接聲明,他的人生都是靠著速食麵和火腿腸度過的,壓根沒有半點做飯的天賦。許一山這個鋼牙小白兔倒是躍躍欲試,不過第一天就差點燒了廚房,只能黎夜上陣指揮。        


    所以他對這裡還是挺熟悉的,直接將掛鎖開了後,他就進去找了面袋子挖了碗白麵,又打了雞蛋活了面,然後將麵團揉光滑醒了一會兒,趁著這個功夫,又摸了一塊五花肉出來,細細的切成黃豆大小,煤氣灶打開,拿了熱油爆炒,等著白沫泛白,這才放了蒜瓣和薑片炒出味,又加了甜麵醬和黃豆醬,順便扔了個辣椒進去,炸起了醬。        


    他手腳都沒恢復,也不敢太用力,等著炸完醬,就慢慢的將那團面敢成了薄薄的面皮,然後拿了刀,按著小手指粗切開,又將麵條一條條的分開,散了白麵防止粘連。        


    這會子再抬頭,天就發藍微微透亮了,時間到了四點半。黎夜這才又回了他的屋子,秦烈陽依舊在睡著,這個男人的個子和塊頭都不小,在那張標準單人床上,顯得那麼的擁簇——他弓著身體,將被子當抱枕一樣抱在懷裡,跟個小孩子似得,也不知道昨天他們倆怎麼擠著睡得。        


    顯然他是沒睡醒的,可黎夜不得不將人喚了起來,“小六,起床了,小六,四點半了,起來洗洗吃飯了。”        


    秦烈陽沒吭聲,仿佛壓根沒聽見。        


    黎夜只能再靠近點,然後就被猛然暴起的秦烈陽給扯進了懷裡。“你醒……”話沒說完,就被堵上了嘴,黎夜的眼睛開始是瞪得大大的,可瞧見秦烈陽閉著的眼睛,就想起秦烈陽說過的話,也漸漸跟著閉上了。        


    這個吻顯然是有備而來的,與上次不同的是,秦烈陽並沒有甘於表面的游離,毫不猶豫的探入了他的口中,一點點侵蝕著他的地盤。黎夜只覺得在這個強勢的男人面前,自己竟是一點招架之力都沒有,當然,他也不曾想過要退縮。他扶著秦烈陽的胸膛,一點點的適應著與他唇齒相交,漸漸地,他的手鬆開,整個人被抱入懷中,最終將手放在了秦烈陽的背部,與他擁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肺裡的氧氣都已經不見了,兩個人才分開。這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開始泛白了。黎夜養了好幾個月的白皮膚終於派上了用途,秦烈陽對著晨光中的黎夜哈哈笑,“你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        


    黎夜也坐在那裡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很快,這個已經恢復了一些少年脾性的男人回了他一句,“那你親的是什麼?”        


    秦烈陽頓時……也哈哈大笑起來。        


    時間並不多,兩個人笑夠了就起了床,黎夜的臉還燙著呢,吩咐他,“你趕快洗漱吧,我給你做了早飯,吃了再走,路上再睡會兒。”        


    說完,黎夜就又匆匆下樓去了。秦烈陽拿著牙刷刷了兩下,抬頭看鏡子裡,卻發現自己竟然還帶著滿臉笑容。這種表情其實在這種戾氣極重的臉上並不常見,甚至這麼看著自己,秦烈陽還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不過卻沒有改變的意思,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吐了刷牙水,趕忙下樓了。        


    ——公事是不能耽誤的。        


    到了樓下,黎夜已經將手擀面煮好了,微微泛黃的雞蛋手擀面澆上了自己做的油亮噴香的炸醬,果然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樣子。黎夜做飯的手藝其實是忽上忽下的,他跟他爸媽學過的就會做,他沒學過的就一般。而這炸醬麵,幾乎是他最拿手的了。        


    秦烈陽不由像小時候一樣,搓搓手說,“今天有炸醬麵啊。”黎夜笑眯眯的遞了筷子給他,“這會兒有肉了。”秦烈陽就笑了,小時候他可沒少吃不帶肉的炸醬麵,只是那時候大家都苦,黎夜心裡知道,他心裡也知道,沒人說出來。        


    這些年他在家裡,吃的無不精細,這碗炸醬麵其實做的一般,黎夜的手上沒勁,麵條擀的不勁道,軟塌塌的。可吃在秦烈陽嘴巴裡,卻是最好吃的東西,終於,這麼多年了,他又能早上起來,吃到一碗熟悉的飯菜了。        


    沒多久,司機也起了床,這會不用黎夜,他自己就盛了麵條自己吃了。兩個人都趕時間,狼吞虎嚥的,秦烈陽還一邊吩咐了說,“昨天給你帶了零食和幾盤菜,怕你在這邊吃不好,結果你睡了,零食留下,菜不能吃就扔了吧,回去再給你補補。我事情辦完了就接你回去。”        


    準時五點出發,秦烈陽在車上又補了一覺,等著到了秦氏的時候正好是上班點。寧澤輝同往常一樣等在了電梯口,不過今天看眉角眼梢都是笑意,瞧著就有好事兒。        


    秦烈陽先問了他一句,“怎麼這麼高興?”        


    寧澤輝才不會告訴他,雖然仍舊沒有達成和解,不過卓亞明被他磨得煩的不得了,承認了他是男朋友了,而且答應沒他的陪伴不准去夜店了。就笑笑說,“這不是有好消息。”        


    一聽這個秦烈陽就上了心,寧澤輝沖他彙報,“跟我們想的一樣,今天都市報反擊我們,就是用了個例的關係,說是我們就算檢測了產品,也不能代表原先生產的就沒有問題,這壓根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是處理事情的態度,我們這是混淆是非,要求我們不要再糊弄大眾,理性承認自己的錯誤。”        


    秦烈陽一聽就笑了,沖他說,“他們也就這點本事了,恐怕今天可要鬱悶死了。”        


    他們昨天就想到了這點,在一番各種長文短文的熱切討論後,今天的報紙就一句話,“XX都市報,我們要求重新檢測有問題的產品,你敢嗎!”        


    整個頭版一片白,唯獨這一行黑字,還有下面的落款:QUEEN,另有一排電話號碼。        


    可想而知,都市報的標題,跟九份這樣的報紙放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一邊始作俑者在叫囂,你幹的事兒都不對,你沒有正面面對的態度,你是敷衍。可另一邊人家就告訴你,我要檢測,我要處理!        


    這臉不但是打的啪啪的,還是自己送上去被打的。        


    網上已經熱鬧了,這會兒不似昨天兩邊人馬旗鼓相當,今天有不少路人粉站出來,站在了QUEEN的一邊,有人說,“原先還覺得都市報有理,今天看了才發現他壓根就不想解決問題,這回打臉了吧。什麼人家不處理,是你不讓吧,否則的話,人家幹嗎發這樣的廣告,都是你們逼得。”        


    當然還有人爆料,“我試過那個電話了,是個男生接的,聲音簡直好聽極了,態度也特別好,我為了查證他們是不是真的,就說我是都市報的,他們態度老好呢,壓根不推諉,說隨時可以過來檢測。人家根本就是誠心解決問題的。”        


    除此之外,原本一直沒什麼人說話的商界,終於有人開了第一聲,大瑞國際的總裁蔣先生突然在昨天的一次採訪中說,“如今實業生存太難了,國際品牌積累了上百年,有傳承有名氣有工藝,我們卻要用幾十年的產品去跟人家比拼,原本就是不佔優勢。結果好容易有人出頭了,我們自己的媒體卻不愛護,卻一邊捧著別人,一邊抹黑自己的企業,我真不知道這些人打的是什麼主意?”        


    記者立刻跟著問,“您是指QUEENXX都市報的事兒嗎?”        


    人人都覺得蔣先生會否認,畢竟這種事沒必要表態,誰料人家直接說,“是。”        


    一石驚起千層浪。有著大瑞國際的支持,外加眾多人慢慢覺察出了都市報的用心不良,網上輿論這會兒徹底算是扳過來了。        


    秦烈陽猜的沒錯,如果說昨天秦烈陽只是做出了反擊的第一步——表明立場,開始跟他們打擂臺,那麼今天QUEEN的反擊就太恰當了。        


    XX都市報,此時也顧不得夜裡睡得晚了,一干相關人員拿著這幾份就印了一句話的報紙,一個個在會議室都抽起了煙。        


    總編輯拍著桌子問底下人,“一點消息都沒有嗎?不是讓你們後付印,先等等他們的內容?”        


    編輯部的主任就挺為難的說,“這幾家報紙付印時間都開始往後推,我們等到了淩晨三點,實在是再不印就來不及了,這才傳版的。恐怕,QUEEN是付了錢的,頭版恐怕是最後做的,最後付印的,否則他們不能這麼做。”        


    一提這個,誰都沒法了。        


    沉默了一會兒,宋城城的主任忍不住的發問,“領導,您看這個……我們需不需要回應。如果不回應的話,恐怕輿論越來越不利於我們。”        


    其實這事兒回不回應都難了,回應的話,就是遞出了和好的信號,跟他們原本的本意是不同的,不過誰在一開始的時候也想不到,秦氏能這麼硬骨頭。再說,開始進入檢測程式,那麼就不再他們的掌控中了,萬一要是沒事——按理說他們不該懷疑的,畢竟報告擺在那裡,可這兩天看秦氏的反應,他也不得不懷疑,這事兒八成是做了手腳的,那可是落實了誹謗啊。        


    可如果不回應,要如何反擊呢?他們壓根就沒法反擊。你說人家品質差,昧良心,得癌症,人家說我所有的產品都合格,歡迎拿著產品來隨時免費檢驗。你說人家即便所有的檢測了,都不能代表他們說的這個沒問題,結果人家說,請你送來,我等著檢測。        


    這仗要怎麼打?壓根沒有下嘴的地方,人家把你能說的話全說了,都給你把退路堵上了。除非你就死鴨子嘴硬,咬定了他們有問題。        


    顯然,總編輯也是沒辦法的,沖著他們擺擺手,示意會議結束了。等著人都走光了,這人才又打了個電話給那個老朋友。老朋友倒是一開始就接了,只是聽他說,“這事兒不好辦了。”對方笑眯眯地說,“不就是輿論嗎?等會兒我會讓秘書給你幾個人的名單,讓記者去採訪他們。另外,找幾個記者去秦氏大門門口,很快就有新聞了。”        


    寧澤輝說完了報紙的事兒,就將大瑞國際聲援的事兒說了,寧澤輝還挺意外的說,“沒多少交情啊,竟然這時候表態。”        


    秦烈陽就想起蔣雨雯說看上他這事兒了,雖然是蔣父發的聲,可他總覺得跟蔣雨雯有關,於是決定有機會立刻還上,省的到時候要肉償,他家辜負了蔣家一次,這個要求提出來,他爸說不定真答應。        


    隨後寧澤輝就又說起了亞威的事兒。這會兒可是好事,“亞威那邊有了消息,說是已經在徹查這件事,很快會給我們答覆。”        


    秦烈陽聽著心情不錯,點名說,“去公關部看看。都累壞了吧。”這個部門可是最近幾天最忙碌的地方了。說著,一行人就又下了樓,結果沒想到,恰巧碰見了帶著助理的方海東。        


    方海東自從上次貪污出事後,很少來公司的。秦烈陽頗為意外的挑挑眉,叫了聲舅舅。方海東挺淡漠的點點頭,沒有半點跟他聊的意思,就擦肩而過了。寧澤輝瞧著他那樣就氣得不行,畢竟,除了甥舅關係,秦烈陽還是代理董事長呢,無論如何在公司也不該是這個態度。        


    秦烈陽倒是不在意,一邊走一邊說,“他快要惱羞成怒了。”這種事他篤定是有內奸的。當然也可能是競爭對手幹的,但是哪個行業都是有規則的,大家都在規則內想盡辦法競爭,這是合理的。但如果跳出規則,如果被發現,則是得不償失的。最近幾家企業都沒換人,他不覺得有人會突然腦抽了搞這一套。        


    這分明就是秦振驅逐方偉後,方海東的反擊之舉。他遠遠比他媽要聰明敏感,怕是已經察覺到了秦芙態度的改變,如今正在試圖加快進程,早日讓他下臺。        


    可是,他想得美!        


    秦烈陽帶著對方海東一如既往的鄙視,走進了公關部。大概是今天報紙效果不錯,裡面已經是一片熱鬧。這群這幾天一直加班的員工們,此時臉上再也見不到當時的緊張,已經都是輕鬆模樣,秦氏平日裡也管得不嚴,此時正是早飯點,一個個的還在發零食。各種小包裝的到處飛,還伴著聲音,“這下看他們怎麼反駁,看他們還敢隨便咬人!”        


    有個小胖子還在得瑟說,“他們現在肯定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今天早上,我一瞧見報攤上的情形,我差點樂壞了。想當初它仗著自己是媒體抹黑咱們,可現在呢,也嘗嘗這滋味吧。咱們就是這麼土豪,就是這麼霸氣,就是這麼與眾不同,就是這麼有本事欺負得它說不出一句話來,憋死他。哈……”        


    這傢伙嘎嘎笑到了一半,就瞧見了秦烈陽,一下子卡了殼,差點沒噎死自己。他這一出異樣,旁邊的人才發現董事長來了,慌忙安靜了下來,秦烈陽順手從空中抓了個無糖小麵包,扔的女孩子一副要死了模樣,不過沒敢吭聲。        


    秦烈陽也不在意,直接扔回了給她,這才說,“這兩天辛苦了,”在大家都一副謙虛的模樣時,秦烈陽很是輕鬆地對那個小胖子說,“你做這副表情幹什麼,說得很好,就是這麼土豪,就是這麼霸氣,就是這麼狂,就是一點虧都不吃,一點錯都沒有。所以同志們,再辛苦幾天,徹底打個漂亮的阻擊戰,等著一切塵埃落定,土豪的老闆給你們發大紅包。”        


    頓時,小胖子先哦了一嗓子,剩下不少人也高興的叫了起來,屋子裡又熱鬧了。要知道,秦烈陽一向很大方的,連他都能說出的大紅包,可見有多豐厚,他們拿了工資幹活是應該的,可是如果老闆獎懲得當,自然是更的人心。        


    瞧著他們鬧騰,秦烈陽也不管了,帶著寧澤輝往辦公室走,就瞧見王秘書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說,“不好了,有人在門口鬧事,說是消費者,還有不少記者也在。”        


    秦烈陽一聽就皺了眉,他上來的時候下面還沒事呢,也就是說這事兒剛開始沒多久,記者就能趕過來?顯然是有備而來的。他沖著寧澤輝說,“你下去看看。”        


    秦氏大廈外。平時這裡是著名的地標,出入的都是白領,各個都是輕聲細語,很少有人高聲喧嘩。可今天就不一樣了,先是開了輛車來,停在了大廈前的正中央,保安立刻就上去,想要告知這個地方不允許停車,請他去後面的停車場。        


    結果沒想到,車子直接熄了火,從上面下來兩個中年婦女,外加三個彪形大漢。這種配套,一看就不對勁,保安立刻通知了物業準備叫人來。可顯然,他的想法太簡單了。        


    幾乎是立刻,這五個人就擺開了架勢,往地上開始一個個扔出一堆一堆的衣物和包,保安壓根不懂,QUEEN原本也不是喜歡做大LOGO的,他只以為是普通的衣物,還是有個路過的秦氏員工一眼看出來了,“這不是QUEEN的產品嗎?”        


    這一句話性質就不一樣了,保安立刻上前,想要阻止他們,女人已經吼開了,“QUEEN的東西致癌,連垃圾都不如!”說著,她就開始猛抖擻那些衣物,甚至拿出了剪刀,要當面剪碎。保安連忙上前,結果就聽見幾聲哢嚓哢嚓,記者到了。        


    徐濛濛因為採訪一直沒回家,不過電話裡很是興奮,說是特別禮遇,黎耀就放了心。回家蒙頭睡了一覺,還給黎夜發了條短信,哥,以會好好做人的。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他還很興奮,結果就被總助叫住了,“黎耀,老闆請你過去一趟。”        


    黎耀有些驚訝,大老闆從來都不在的,掌管公司的一直是總經理,怎麼進來回來了。並且,叫他做什麼?他似乎跟老闆也從沒接觸過。        


    可是總助壓根就沒跟他解釋,說完後就走了,黎耀也沒地兒去問,也不敢耽誤,只能趕快去了老闆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緊閉著,黎耀敲了敲門。裡面很快傳出一聲頗為威嚴的聲音,“黎耀嗎?請進。”        


    黎耀應了聲是,就連忙摁著門把手推開了門,結果門一開,就瞧見裡面站了兩個員警,特別嚴肅地看著他說,“你是黎耀吧,你涉嫌瀆職侵犯罪,請跟我們走一趟。”        


           


    74        


           


    秦烈陽下樓的時候,樓下已經圍繞了不少人。        


    秦氏大廈的地塊乃是當年秦振剛髮際的時候買的,地點絕對市中心,旁邊就有不少寫字樓和購物中心,人流量向來大。        


    這會兒雖然是上班點,可依舊聚集了不少人在門口,秦烈陽可以看到,保安們已經全體出動了,只是聽從命令只勸不動手,正圍著一個女人勸,卻被那個女人身邊的幾個男人不停推搡,甚至有人還被打了兩下。        


    而在一旁,不知道是在這兒蹲點的記者,還是接到了風聲早早來等新聞的記者,已經舉著長槍短炮對著保安和鬧事者,他能想像得到,但凡他們一回手,就會被記錄下來,明天報紙標題上就會出現QUEEN惱羞成怒毆打消費者的新聞。        


    好在,保安們都發現了這一點,所有人都在挨著,沒有一個人跟他們發生正面衝突。也可能就因著這樣,讓這幾個人感覺秦氏頗好欺負,那兩個女人喊聲更大,甚至還頗有準備的拿出了手持喇叭,一個撕一個喊,“QUEEN就是垃圾,我!!!”        


    她拍著胸脯,“我就穿了幾十年的QUEEN,結果身體一直不好,大筆大筆的花錢,就想給自己最好的啊,一件夏天T恤就四千多,誰能想到穿出病了呢。這種東西白就是害人精,不要臉的QUEEN,掙錢掙得人性都沒了,以次充好,還敢說奢侈品,地攤都比你強!黑心店面!”        


    說著,她不但將手中的衣物撕毀,還上去跳腳踩了幾下,然後再罵。        


    作為一個奢侈品品牌的老闆,秦烈陽雖然並不似很多人那樣,奢侈品不離手,但多年的薰陶也讓他有著絕對的職業素養。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所謂的穿了幾十年QUEEN的衣服的女人,身上的那件連衣裙剪裁一般,並不是這幾年幾大奢侈品品牌的款式,而那雙鞋,則讓他肯定了這個女人的消費層次——對於很多富太太來說,衣服可能會搭配著穿,但鞋卻是一定要好的,他腳上那雙,充其量五百塊。        


    想想也是了,這倒不是歧視,而是實打實的說,能夠幾十年穿得起QUEEN的人,都應該是富家太太了,誰會願意抛頭露面做這些事?想必這是請人冒充的。        


    他問寧澤輝,“報警了嗎?”        


    寧澤輝立刻點頭,“報了。應該很快就來了。”        


    正說著,就有眼尖的記者瞧見了秦烈陽,大喊了一聲,“那是秦烈陽!”        


    頓時,焦點就變了。不少記者紛紛繞過人群,向著秦烈陽圍過來。當然,還有一部分接著對那邊的吵架推搡進行拍照。保安那邊見狀不妙,立刻分了兩個人過來護著秦烈陽,可最近這事兒的確是太火了,秦烈陽只是在報紙上打嘴仗,可從來沒露面表態過,這是出事後第一次,如果採訪到,就是大新聞。        


    幾乎頃刻間,不少話筒都越過保安伸到了秦烈陽的面前,記者們的問題也接踵而至,“秦董,請問您怎麼看待XX都市報的行為?”“秦董,您在報紙上說可以免費檢測QUEEN的任何貨物,既然所有貨品都是合格的,您是認為都市報在騙人嗎?”“秦董,明天的頭版將會是什麼內容?請問您會持續多久?”還有個人大聲喊,“您怎麼處理現在這一狀況?”        


    秦烈陽一向是不喜歡接受採訪的。再說他這人性子比較烈,行事用其他人的話說不可捉摸,寧澤輝也不贊成他接受採訪。所以在圈子裡,如果誰能拿到秦烈陽的採訪,那簡直就可以出門買彩票了,這也是徐濛濛說自己跟秦烈陽有關係就可以上專題的原因,就一個專訪就夠格了。        


    這會兒站在記者中間,甯澤輝也是有點緊張的。實在是都市報太氣人,他怕秦烈陽摟不住脾氣,直接開諷,他那口才全公司都領教過,沒人能及,他挺怕嚇著這群記者的,回去一寫就不知道是什麼樣了,這時候也不適宜出現太多別的新聞。        


    秦烈陽倒是並不擔憂,瞄了一眼那邊仍在繼續的銷毀行動,秦烈陽言簡意賅,“第一個問題XX都市報是在挑釁人的底線,如果讓我評價的話,就一個詞,自取滅亡。第二個問題,我並不否認這點。第三個問題,你的報紙明天出來的時候,我的頭版也出來了,沒有意義。第四個問題,我已經報警了,對方涉嫌誹謗,我如果是你們的話,就會去打聽一下這個女人的背景,她身上衣服腳下鞋的牌子,還有問問這位貴婦人,為什麼胸針上的珍珠是淡水珠不是海水珠,這樣新聞才好看。”        


    一群記者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接觸過啊,都以為秦烈陽頂著這張生人勿近的臉應該是特別嚴肅的樣子,怎麼回答起問題來這麼魔性呢。魔性的覺得,其實爆點好多啊。哪句話都可以摘吧摘吧用了啊。        


    尤其是最後一條,不少人已經扭頭開始打量那個女人了,衣服還好說,可那胸針真的不太起眼,所有的人都沒注意,秦烈陽一開口,大家仔細看看,果不其然珠子是真騙不了人,淡水珠和海水珠的光潤度差遠了。不說不注意,一說就有不少人又開始拍拍拍。        


    那邊還在繼續的五個人,大概發現突然不少記者又轉回拍他們,自然更賣力。於是員警來了很容易就看到這一幕,自然就帶回去了。非但如此,秦烈陽還讓寧澤輝直接去帶保安們驗傷,順便派了公司兩輛大巴,記者們想去醫院去醫院,想去公安局去公安局,全程免費。        


    秦烈陽沒想到的是,他在這邊處理問題,樓上辦公室裡也有人在百葉窗後看著他。方海東的辦公室在二十二層,說真的,往下看只能看見個人,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實在是太遠了,壓根看不見。不過他還是不厭其煩地盯著下面。        


    他的秘書正在接著電話,不停說著好好,我知道了,等著掛了電話,就沖著方海東說,“員警來了,人已經被帶走了。秦烈陽還派了大巴送記者。”        


    方海東已經看見了,他眉頭緊皺,一聽這個就冷笑一聲,“他倒是真不怕事兒大。”        


    的確不怕事兒大啊,前幾天都市報占上風,QUEEN自然是收著的,如今秦烈陽將這事兒炒成了廣告,如何願意停手?        


    秘書不得不將秦烈陽答記者問的話說了,方海東疲倦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從秦烈陽說出這個女人的穿戴後,就知道這次八成又給了秦烈陽反擊的藉口。        


    他狠狠瞪了一眼秘書,“不是說讓你找個合適的人嗎?”        


    秘書也是大氣不敢多出一口,“真的已經盡力了,這種事一般家裡過得去的沒人願意,畢竟抛頭露面的。這個人家曾經條件也不錯,也經常買的,那裡面很多衣服都是她自己的,最近做生意失敗了才窮下來,想要拿筆錢還債,願意幹這事兒。只是我沒想到……”        


    就是這種小細節,結果讓秦烈陽一眼就抓到了。在他看來,秦烈陽就是個怪物般的存在,別說這些都是無中生有,可明明其他企業無中生有都會受到巨大的損失,偏偏秦烈陽那個瘋子就能出其不意挽回聲譽,如今開始倒打一耙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雖然方梅還聽話,可原先對他言聽計從的秦芙開始表現出反抗了。那天他是什麼態度,由著唐鼎欣岔開話題,結束了對秦烈陽的質問。而且這兩天這傢伙還開始往秦烈陽辦公室跑,聽說還去了會議室聽他們討論,雖然被秦烈陽趕出來了,可照舊來的勤,這苗頭不妙啊。        


    挾天子以令諸侯,可如果秦芙都不想要這份產業了,他憑什麼爭呢。唐鼎欣,唐鼎欣,方海東默默念了兩句,覺得最近的事兒實在是不順,就是將這個女人娶回家開始的。原本以為推走了蔣雨雯,來一個小媳婦也好控制,所以他那時候才頻出昏招讓秦烈陽得逞,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這女人實在是個狠角色。        


    秘書在一旁靜靜地站著,不敢發出絲毫的動靜。一直到方海東出聲,“你怎麼看這事兒?”        


    自然是沒救了。在秘書心裡,方海東的確是老謀深算,一般人招架不了他,可秦烈陽他是個神經病,從不按理出牌,常言道,亂拳打死老師傅,秦烈陽看似狂,可偏偏次次擊中要害,在他看來,方海東這局就跟上次秦芙娶妻一樣,輸定了。        


    不對,秘書小心地想,秦芙上次他老闆還有點順水推舟的意思,因為想讓蔣小姐入門都是方梅一個人的想法,方海東只是面上答應,內心裡可不願意這麼強有力的外甥媳婦出現。可這次不一樣,是徹底的翻盤。        


    他斟酌了一下語句,然後才說,“咱們能說的就是有消費者上門斥責QUEEN致使她身體不好。”這事兒也是商量好的,不說得了癌症,那個都是有跡可循的,不舒服就可以歸咎到多種原因。“不過,”他作為秘書總要提醒一下,“怕有人去翻她的家底。不過也還好說,反正過去買過,鬧騰一下也說得過去。”他最終還是順著方海東的想法說了一句。        


    方海東顯然也是這麼覺得的,聽了他便揮揮手示意他退下,等著秘書出門的時候,他聽見方海東已經在打電話了,“不算什麼,照舊進行就行,你是實打實的事實,他現在還在空口白字說承諾,你怕什麼,最多就是失誤,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位置,你不是一直想進企業嗎?不用擔心,咱們老戰友,我怎麼會虧待你。”        


    而在亞威,黎耀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員警,是沖他來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老闆龔偉明,他正氣定神閑地坐在自己的老闆桌後。這個人其實他並沒有見過幾次,招聘的他的時候老闆在外地出差,是人事總監面試,總經理拍板決定的,如果不是員工手冊上有老闆照片,他其實還不知道這個頭髮花白,看著很是慈祥的老頭是誰?旁邊還有個人,就是接了QUEEN的宋偉,他此時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一臉怒意。        


    當然,他顯然是不甘心的,憑什麼呀?他又沒犯罪,而且秦烈陽已經原諒他們了,日後就要有很好的日子要過了,他哥說不定又可以護著他了,把他抓進去,憑什麼呀?        


    他第一反應就是後退一步,好在沒有跑,而是質問他們,“你們憑什麼抓我?我犯什麼錯了?”        


    這種事情也遇見多了,很多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沒有被人指名道姓的說出來之前,他們是不會承認任何錯誤的。兩個員警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年輕的說的話,“黎耀,在QUEEN樣衣樣包檢測中,你徇私舞弊,通過噴灑甲醛溶液也就是俗稱的福馬林溶液,致使樣品沾染甲醛,導致樣品檢測結果出現偏差,經過偵查,此事屬實,跟我們走一趟吧。”        


    黎耀原本還是不在乎的樣子,可隨著員警的話,臉色就越來越白。        


    他做事兒的時候是挑了大家都下班的時候,因著他向來不跟實驗室其他人交好,又習慣於晚下班,所以也沒人招呼他,也沒人懷疑他。        


    不過實驗室是有監控的,唯一沒有監控的地方,只有男廁所。樣品的存儲是有規定的,他那天是以要檢測的名義取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然後他就去了男廁所,用準備好的甲醛溶液噴灑到自己手上,然後立刻回了實驗室,將其抹在了衣服和包的內襯裡。        


    他這麼做是有原因的,這樣甲醛含量肯定超標,但不會特別離譜,這是他在家用簡單法子測試過的。最重要的是,他只是用手接觸過衣物,並沒有其他東西接觸,沒人可以抓住他的把柄,最多問他一句,為什麼不帶手套。        


    可是,這並不影響衣物的檢測結果,所以也無傷大雅。        


    黎耀設計好了一切關口,都覺得自己沒有任何漏洞,壓根就不相信這事兒事發了。他直接否定道,“證據呢?我沒做,你們這是誣陷好人。”他一臉憤怒的表情,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        


    這種表情他用的太熟練了,他從小到大,用這樣的表情騙到了黎夜的全心對待,用這樣的表情得到了所有同學老師的喜歡,那模樣,簡直要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對方。        


    可這種樣子,唯一不能騙的就是受害者。譬如十五年前的秦烈陽就從來不信他,每次私下較量都整的他夠夠的。如今還不信的,則是被他當替死鬼的宋偉。        


    宋偉被他噁心得不得了,這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嘲弄道,“你沒做,那就是想誣陷我了,你這人實在是太狠毒了,你來了兩個月,我跟你無冤無仇,平日裡也不曾得罪你,你竟然這樣陷害我。別以為你做的那點事神不知鬼不覺,你恐怕不知道,衛生間裡是沒有攝像頭,但是門口是有的,你就在洗漱鏡前噴的溶液,結果檢測攝像頭通過鏡子照下來了。要不是這樣,我都洗不清冤枉。”        


    黎耀目瞪口呆,他這才知道,竟然……被照下來了。        


    他那天並不是必須要在洗漱鏡前面的,是他晚上跟徐濛濛約了吃飯,所以順便照了照鏡子,徐濛濛要將他介紹給自己新認識的幾個女朋友,讓他打扮的帥氣些。        


    就懶了幾步,就幾步啊。就這樣被抓住了嗎?他可是博士,從農村考上來的博士,為了更好的活著,他付出了多少旁人想不到的努力,別人放假都玩,只有他天天學習,別人上了大學談戀愛,他卻壓根不敢,一門心思在學習和校園活動上,可這一切,都要打上句號了嗎?        


    黎耀當然是不甘心的,那些家庭條件好順風順水的人,就如眼前的宋偉,從小衣食無憂,明明一個月拿著和他一樣的薪水,卻能住著離單位不過十分鐘路程的三室兩廳大房子,天天穿著名牌衣服上下班,憑什麼?        


    他幾乎下意識的往後又退了一步。        


    兩名員警都是有經驗的,立刻察覺出了他想跑,連忙向前撲了過來,黎耀從小身體就壯實,上了大學後更是運動健將,身體素質遠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下意識扭頭就給了一拳,整個人往外撲,還是他老闆喊了一句,“黎耀,你要當逃犯嗎?罪加一等你不知道嗎?”        


    黎耀才突然反應過來,他一不動,就被狠狠地壓倒在地,手銬就拷上了。兩個員警也俐落,直接打了招呼,帶著黎夜往樓下走。        


    黎耀當然不甘心,他扭頭沖著龔偉明喊,“我認識秦烈陽,我認識秦烈陽,他和我哥是好哥們。”        


    龔偉明壓根沒當回事,QUEEN就是秦烈陽的,他如果跟秦烈陽關係良好,再去坑秦烈陽,照著圈子裡對秦烈陽性子的傳聞,和他這兩天溝通來的結論,秦烈陽八成會讓他死的更慘。        


    黎耀很快被送到了派出所關押起來,冰涼的手銬已經讓他明白,這事兒是真的了。他當然是不甘心的,鬧著要打電話,說的還是那點托詞,這時候,他終於發現,秦烈陽不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的救命稻草了——“秦烈陽是誰知道嗎?就是QUEEN的老闆,是秦氏財團的董事長,他小時候就在我們家住了兩年,跟我哥關係特別好,他肯定會保我的,你們不能關著我,你們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的,他為了我哥也會的。”        


    員警內心跟龔偉明一樣:你們好你還整他?只是話不能這麼說,他跟沒聽見似得,公事公辦,“打電話不可以,不過拘留二十四小時內我們會通知你的家人,把你妻子的電話號碼給我一下吧。”        


    黎耀頓時蔫了。        


    黎耀一被抓,那邊龔偉明就打了電話給秦烈陽——出了這樣的事兒,他自然是感到抱歉的。更何況,秦烈陽可是送了十三家檢測,如果他咬死的話,到時候查出來,對方為了自己的信譽,也會讓他在業內沒法混的。        


    他的語氣十分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我的公司出現管理漏洞,給你造成了這麼大的困擾。”        


    這事兒挺大的,秦烈陽一給他發資訊,尤其是聽了那幾段錄音,他就知道這事兒恐怕是他這邊有了紕漏。連忙就叫了幾個心腹,先去查了宋偉做檢測時的視頻,發現八成是上次的事兒嚇破了膽子,他從頭到尾特別規範,連讓人指摘的地方都沒有。從他第一次接觸樣品,到最後結束,從沒出過攝像頭的範圍,他的可能性不大。        


    隨後,黎耀就進入了調查的視線。當天黎耀說話的時候那麼多人在,自然就被供了出來。再加上他樣品在他手上待了一下午,因為時間緊,他又退了回去,第二天還請了假,樣品在他手上經手的時間也不短。而這次查看監控,就會發現,他有個紕漏——他中間出去一趟,回來後沒有帶手套,就摸了樣品。        


    這的確是不按規定操作,不過要說改變實驗資料,還是不太可能的,他們原本的幾次都放過了,直到有一次,一個人眼尖說,“他摸過後衣服濕了。”        


    這些人這才重視起來,他去了廁所,是洗了手沒擦嗎?可這種錯誤太低級了,然後調了監控,就發現了那瓶不明溶液,他用完後又塞進了褲兜裡,恐怕是拿走的了。不過這已經能證明他動了手腳了。而且很快,介入的員警也查明,在之前前一天,黎耀去魚市購買了一瓶甲醛溶液,那是用來消毒的。        


    黎耀為什麼要做這個?有人指使他?收買他?樣品是誰送來的?這都是問題。可今天聽他宣稱認識秦烈陽,龔偉明就覺得是不是有解了,“另外,黎耀說跟你和他哥哥關係很好,說你們很熟,你看這個……”        


    秦烈陽低頭看著樓下,鬧事的人已經走了,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認識不過有嫌隙。不過,你不用懷疑是他自導自演,他沒那個魄力,本事和財力。你最好查查招他進來的人。你不覺得有人選擇一個跟我有仇的人做檢測很奇怪?黎耀並不是正常招聘時間進去的,個人業務你們也不是說接就接的,這樣一個有著人事權利的人心懷叵測,才是重點。”        


    龔偉明心中一寒,那邊電話就掛上了。        


    蔣家。        


    蔣父看著對面的蔣雨雯,這丫頭此時剛剛運動完,穿了件嫩粉色的運動衣,雖然不算特別漂亮,可也是青春逼人,就是情路太坎坷。        


    他很慎重地說,“你真的看上了秦烈陽?那傢伙可不是一般人能駕馭了的。”        


    “你女兒也不是一般人。”蔣雨雯自信滿滿的說,“我原先想著自己太強勢,不如找個沒本事的,這樣中和,他也不敢對不起我。後來發現,男人都一樣,不如找個我欣賞的。我覺得,我跟秦烈陽一起,肯定能擦出火花來。”        


    蔣父點頭,“他倒是的確不錯,如果能成,爸爸也高興。”        


           


    75        


           


    在北華山待了幾天,許一山就要帶著學生們去關鎮了。一群人天天爬山爬的身心俱疲,大熊歪倒在黎夜的床上就不起來,在那兒一邊哀嚎一邊慶倖,“黎夜啊,還是你好啊,你都不用爬山,你瞧瞧我,瞧瞧我,”他拍打著自己厚厚的脂肪墊,“腿都爬細了,我感覺我瘦了一圈,黎夜你瞧瞧,我是腰細了吧。”        


    小周自從知道這是個GAY,而且是個不怎麼要FACEGAY,對大熊就頗為防範,自從秦烈陽去了小院跟黎夜住下後,這事兒他就不用多問就能確定了,他現在就是在伺候他們家老闆娘。雖然對於一個直男來說,老闆娘是男的這事不太好接受,不過,他還是知道保住老闆娘的貞操也很重要的。        


    大熊進屋的時候,他原本還在外面跟人閒聊,瞧見了就立刻結束聊天,也跟了進來,誰知道就差個前後腳,大熊就躺在黎夜的床上了。        


    那可是黎夜的床,相當於他老闆的床,無論哪個床那也是不能爬的啊。        


    小週一臉黑線的瞪著他,沒好氣的說,“哪裡瘦了哪裡瘦了,明明還是那麼膘肥體壯,起來吧,你回來換衣服了嗎?往哪都蹭?”        


    大熊就受不了他這潔癖樣兒,扭頭不理他,問一旁坐著的黎夜,“黎夜,他竟瞎說,你說我是不是瘦了,我今天照鏡子還覺得細了不少呢,你最好。”        


    黎夜就用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觀察了他三四眼,得了個結論,“沒瘦。”大熊就要嘟囔,就聽他接著說,“你是黑了,顯瘦。”說完,黎夜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小周更誇張,那聲音外面養的鵝似得,嘎嘎的。        


    老實人的攻擊才受不了呢。大熊直接來了個倒地的動作,然後就不用小周催,哼哼地起身就走,在那兒還嘟囔,“黎夜,你可是學壞了,你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嗎?那時候你多好,天天心平氣和的問我大熊這個怎麼弄那個怎麼回事,現在都笑話我了。這世道,好好的叔叔都被帶壞了。”        


    大熊笑駡了兩句走了,就剩下了小周和黎夜,來的時候秦烈陽就已經交代過了,他們只用跟一半時間,然後就回去。甯澤輝的小舅爺甯城山,到時候就已經有空了,黎夜要拜師的。可是顯然,北京那邊的事兒還沒處理好呢,小周那天趁著秦烈陽來探了探口風,說是讓黎夜先留在這兒。        


    他就問,“我們也一起去關鎮吧。”        


    黎夜擔憂秦烈陽不是一天了,知道如今已經反過來了,過去是碰見事兒他瞞著,生怕秦烈陽知道起了脾氣跟人衝突。而如今碰見事兒倒是秦烈陽瞞著,他倒是不是跟人起衝突的脾氣,八成是怕他擔心吧。        


    黎夜搖搖頭,“不去關鎮,回南莊吧。”        


    他其實能做的有限,身體又不好,跟著這一個星期已經很吃力了,這還是運動量減了大部分,不讓他爬山。如果去了關鎮,他就要一起行動,黎夜肯定受不住。在一個,他也學到了不少東西,這些東西如今是囫圇吞棗一樣記在心裡了,總要融會貫通的,他需要靜一靜。        


    小週一向以他為准,只是記得老房子是不能住的,“老房子恐怕有點危險。”秦烈陽住了一天,仔細看了看,專門叮囑了黎夜不要一個人住。        


    黎夜笑笑說,“住三大爺那兒就行。”        


    等著許一山帶隊起程去關鎮,黎夜就坐著小周的車回南莊。倒是大熊是個活寶,知道他不一起行動,還乾巴巴的嚎了兩嗓子,說什麼兄弟今天要分開,我心裡淚滿懷之類的,讓小周直接給他把手掰開了,“你說就說,抓什麼抓,黎夜手骨剛癒合,你那熊勁兒誰受的了。”        


    大熊這才不鬧騰了,不過還是要了南莊黎夜的地址,說是有空找他。        


    用小周的話說,看樣子大熊是想蹺課。        


    北華山離著南莊不遠,開車不多久就到了,才早上十點。三大爺家的大門開著呢,黎夜先下的車,準備敲門,就聽見裡面六叔的聲音,“你說你一天到晚就不能長點腦子,想想,你放哪兒了?”        


    三大爺特別苦惱,“真記不住了,我幾個地方都找了。”        


    六叔就數落他,“讓你把錢存銀行,你不存,非要自己放著,好了吧,找不到了吧。”        


    三大爺也不惱,樂呵呵的說,“別著急別著急,你甭管,我自己找,保證能找到。”然後三大爺還挺會哄人的,“你說年輕的時候你急吧,好歹不管家裡瑣碎事,現在怎麼什麼都管,你真是老了,老小孩。”        


    六叔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沖他說,“不是急著給你看腿,我急個什麼!”        


    黎夜聽著倆老小孩說完後,才敲了敲門,果不其然,還是樂呵呵的三大爺出來看的,一瞧是他,眉毛都挑起來了,高興的說,“黎夜,進來啊,一走好幾天,這麼近也不回來,前兩天我和你六叔還念叨你呢。”        


    黎夜一進去,三大爺就偷偷拉著他說,“你哄哄你六叔,又生氣了,我說不過他,我買塊豆腐去。”        


    說完,他就去廚房拿了個筐,迅速走了。不過能看出來,他這右腿是不太好,走快了有些一瘸一拐的,好像是膝蓋的事兒。黎夜愣了一下,六叔就在裡面叫,“黎夜啊,來了怎麼不進來,進來啊。”        


    黎夜就趕忙帶著小周進屋了。        


    屋子裡六叔正在疊宣傳頁,黎夜知道這個,他還幹過的,這是周邊超市弄得宣傳頁,印出來都是一張,需要折成三折頁或者五折頁,一張也就能給個一分錢?現在的價錢他不太知道了。        


    黎夜也不客氣,直接坐在那兒,伸手拿了一張幫忙折,六叔就問他,“你三大爺又出去了吧。”        


    “嗯,說是買豆腐去了。他的腿怎麼了?走路看著不是很得勁兒。”上次黎夜被三大爺帶著走的,再說走的也慢,壓根沒注意。        


    六叔才說,“磨得。”六叔如今已經不是黎夜記憶裡那個黑黝黝的威武雄壯的漢子了,十幾年前南莊還是有地的,每到夏天,男人們都是光著膀子在地裡幹活,六叔是肌肉最發達的一個,幹活也是最麻利最好的一個。那時候李嬸子都說他,四十多歲的人了,壯得跟頭牛似得。        


    可如今,六叔已經瘦了很多,疊著折頁的手上也起了些老人斑,整個人仿佛小了一圈,有些乾癟癟的,是個瘦老頭。        


    “五年前吧,我查出有個瘤,甲狀腺上的,惡性的,我說不治了,你三大爺聽說這個能治癒,不肯,就拉著我去省城做化療了。我們倆這輩子,雖然都是勞力,但沒文化,掙錢都是下苦力,都是辛苦錢,攢了一輩子才十萬塊,都花光了。回來我也幹不了活,但家裡還要花錢,正好那時候周邊村子裡開始翻蓋新房,要土填地基的多,咱旁邊不是有個土山嗎?沒本的買賣,一三輪車土,運過去給人家卸好了給六十塊錢。你三大爺就看上了這活,他都六十五了,跟著人家幹。”        


    說到這個,六叔的聲音就有些澀,人老了,可能見得多了,經的多了,很多時候情感是可以控制著不外流的。譬如哭泣,只有小孩子才會無所顧忌的放聲大哭,然後從年輕懂事開始,我們學會了小聲哭,悶聲哭,背著人哭,到了老年,他們已經學會將淚水咽進肚子裡。        


    黎夜只能從他的聲音分辨出,六叔很心疼的。        


    “先把車開到了山底下,然後拿著把鐵鍬,右腿上前,就在原地一動不動將車裝滿,然後出了一身汗馬不停蹄的開著三輪車吹著風送到人家工地上,又是這個動作將土卸下來。這出汗颳風就是感冒,這都是小事。可右膝蓋骨,就這麼磨壞了。半月板磨沒了。”        


    “他不想讓我擔心,一直瞞著,最近這是實在太疼了,瞞不住了,才露出瘸拐來。讓他去看,他把掙的錢全藏起來了,還說忘了,他是健忘,可錢放哪裡他怎麼能忘了,明明前段時間還說留著給我買骨灰盒呢。”        


    六叔拍拍黎夜的胳膊,“你三大爺挺疼你的,你有空勸勸他,腿是大事兒。”        


    黎夜聽得心裡難受又覺得很幸福,連忙點點頭。大概是因為託付了黎夜,三大爺買了豆腐回來後,六叔就沒再說他,而是親自下廚,給黎夜燉豆腐去了。黎夜忍不住就問三大爺,“腿還是該看就看啊。”        


    “他這人,”三大爺先是數落六叔,“年紀大了嘴還碎起來,什麼都說。他就是多想了,天天害怕自己活不起了,讓我先做了手術,省得以後做手術沒人管我。我跟你說,我都去問了,就是要換個塑膠的,可醫生也說了,現在這個,”他拍拍腿,“這個不好也是自己的,不會排異啊,要是塑膠的不好,說不定就積水嚴重。受罪白花錢,到時候你六叔還得伺候我,不做。你就當沒聽見就是了。”        


    他說著,黎夜就看著他,三大爺臉上有種特別的表情,有個詞叫做俠骨柔腸,他最近電視看多了,總是看見,可是覺得也不算準確。就是覺得,他從沒想到,小時候天天虎著臉嚇他們的三大爺,會有這樣溫柔的時候,讓他有點想起秦烈陽。        


    這傢伙也是很凶的,幾個月前兩人剛見面的時候對他也是,現在似乎都不見了。        


    晚上黎夜就把這事兒跟秦烈陽說了,秦烈陽摸摸耳朵,他大概是知道三大爺把錢藏在哪裡的,實在是曾經的偷窺歲月發現了不少秘密。好在六叔不怎麼追究,否則實在是丟死個人。        


    不過秦烈陽還沒傻到在黎夜面前說這事兒,否則他怎麼解釋啊。他倒是也聽出了黎夜其他意思,這傢伙是有心幫忙的,不過八成因為經濟不獨立,所以終究沒底氣。他實在是太知道黎夜這性子了,他是有了困難寧願難死自己,也不會去問別人開口的人。當然,也是這股子死擰勁兒,讓黎夜掙扎著過了這些年。        


    不過,他可不覺得自己跟黎夜是兩家人。他覺得自己有就是黎夜有,黎夜壓根不用這麼客氣。他得治療一下他這不開口的毛病。        


    所以,兩個人磨蹭了半天,這事兒黎夜也沒張開口就過去了。隨後就聊到了秦烈陽那邊的事兒,秦烈陽就有些心虛。        


    黎夜是個手機白癡,否則也不會讓他發現小黃圖這種事兒。當天徐濛濛通過黎夜聯繫他以後,秦烈陽壓根就沒想給這兩心狠手辣的牆頭草什麼好果子吃,那種不計前嫌以恩報怨的傢伙是有,可是他秦烈陽不是,他秦烈陽向來講究的是,你對我好我對你好,你對我不好,別想讓我原諒。        


    唯一的例外只有黎夜,這不是他初戀嗎?再說二十萬也不是他要的。黎耀和徐濛濛可真沒這麼大的臉。        


    為了讓徐濛濛他們不再騷擾黎夜,當天他就給小周打了電話,讓他把黎耀和徐濛濛的手機號給拉黑了。所以,現在徐濛濛已經被公安局通知,黎耀因為涉嫌瀆職而被拘押,她應該已經試圖聯繫黎夜了,八成沒打進來。        


    秦烈陽今天下班依舊比較早,黎耀被抓事實清楚,不過一直對外封鎖消息,這是他和龔偉明達成的協議。明天都市報的頭版他相信肯定是早上鬧事那件事,說QUEEN問題嚴重被人當街撕扯。但他的頭版也已經做好了,他的公關部總監可是從媒體做過首席記者的人,寫新聞稿絕對一流,就寫寫黎耀被抓這段,幾乎不用任何辯駁,他們就毫無回擊之力了。        


    不過即便這麼早,他也沒法回家,而是需要去老宅,跟著他媽秦芙唐鼎欣一起,去方家做客——今天是他舅媽的生日,因為還不到六十,所以不過壽,只是親戚朋友一起聚會,他爸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秦烈陽這是抽空找了個地方給黎夜打的電話,說了這幾句,就聽見秦芙叫他,“哥,快開始了。”秦烈陽只好對著話筒說,“你在三大爺家待幾天,過兩天我來接你。三大爺的事兒你想想看,想好了跟我說。”你不開口,我是不會主動提的,秦烈陽就這意思,特別明確。        


    黎夜掛了電話就覺得太為難了。三大爺已經將井水裡泡著的西瓜切了,在院子裡招呼他,“黎夜,出來吃瓜。”        


    黎夜就哦了一聲,也顧不得想這些了,跑出去了。小周和六叔都在堂屋裡,兩個人不知道從哪裡摸了個棋盤出來,正在下棋,這會兒顧不上。黎夜就連忙拿盤子端了幾塊給他們放在一邊,然後又回來陪三大爺。        


    三大爺一瞧他就問,“怎麼眉頭還皺上了?吃瓜還不高興啊。你忘了你小時候,光著屁股帶著你弟弟,還賴在我家不走呢。”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黎夜還沒上學呢。他就嘿嘿笑了一聲。然後就把心頭好多年的話給問了,“那時候我就記的六叔在這裡了。”        


    三大爺一提這事兒就笑了,“那時候他是沒法子了,我當時勸他留一手,別跟我似得,白花了心血,他不聽,總覺得他弟弟是好人。三十多歲的人了,累死累活給兩個弟弟都蓋了房子結了婚,對得起爹媽了,結果一場大雨把他住的老房子沖塌了,他去弟弟家住,人家都不留他,還給眼色看,他這不就跑到我這裡來了。”        


    這不是傻,這是責任是擔當。沒經歷過的人不知道,父母都沒了,天底下你就這個弟弟是親人了,中國有那麼多人,就這一個跟你血脈相連,可以陪你一起想想爹媽,回憶一下過去,你怎麼可能不理他?你怎麼可能不顧他?        


    可往往這樣的付出,得到的都是悲劇,因為太為對方著想了,太捨不得對方同自己一樣,因為沒爹沒媽遭受那些苦難和白眼,太希望對方能如同有爹有媽的孩子一樣,生活在正常的環境下。結果讓他們不知道生存有多難,自己有多難。        


    如果有後悔,黎夜真後悔,不該只顧著黎耀的學習,而忘了告訴他,這一切來的多不容易。        


    六叔是外村人他不知道,可三大爺是本村人,他的兄弟除了一個外出打工的,都在村子裡。可就連他也知道,三大爺是個老單身漢,他跟六叔在一起前飯都沒人做,他跟六叔在一起後,人家嫌棄他丟人已經斷絕關係了。        


    三大爺突然說了一句,“人啊,能靠住的,只有身邊這個。”        


    可不是呢?黎夜點點頭。        


    秦烈陽在花園,掛了電話就往屋子裡走,秦芙還等在那裡,沒離開呢。瞧見了他忍不住就問了一句,“哥,你打給誰呀。”雖然是花園,可也是有燈光的,秦烈陽那表情實在是不像是跟朋友同事打電話,秦芙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好像是打給愛人的。        


    他試探道,“你談戀愛了?”        


    秦烈陽瞥他一眼,這小子最近被唐鼎欣調教的,倒是看著順眼點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原先見了他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仿佛兩人有深仇大恨似得,如今瞧著,也緩和了不少,起碼能正常說話了,用唐鼎欣的話說,“他在重塑三觀,目前覺得你是superman。”        


    所以,秦烈陽也沒似原先一樣嗆他,而是沒回答,問他,“裡面開始了?”        


    秦芙就哦了一聲,然後說,“開始了,除了咱們家來了,還有舅媽的娘家呂家人也來了,另外,大姨家的大表哥也來了,帶著侄子來的,說是今年考上了北京的大學,以後都會在北京發展,帶過來認識,讓咱們以後照顧一些。”        


    秦烈陽就點頭,大姨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很慈愛的一個老太太,比他媽和大舅都大了十幾歲,跟他奶奶似得,見了他和秦芙就摟在懷裡說,“哎呦我的小烈陽,哎呦我的小旭陽,長得怎麼這麼好呢。”當然,秦烈陽覺得她這是愛屋及烏,他的長相可跟好沒關係。        


    他點點頭,既然是侄子來了,他一個做叔叔的不能怠慢,就帶著秦芙進去了。不過臨進門的時候,秦芙難得好心提醒了他一句,“那個,哥,表哥是個糊塗人,你別放心上。”        


    表哥張玉文的確是個糊塗人,也正因為這個,大姨才不准他來北京,一輩子把他放在身邊,就做了個文化館的工作人員。大表哥長相隨了方家人,都是好看的長相,四十歲的人了,大概常年養尊處優的,倒是看起來頗為氣派。        


    秦烈陽一進去,就先打了聲招呼,“大表哥過來了,你來怎麼不告訴一聲,我都不知道,也好招待你。”        


    誰知道張玉文就瞧他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哪裡敢勞駕你呀,你是董事長,大忙人,連我小姨你媽還得看你臉色,天天不敢高聲氣,我這個一表三千里的大表哥,算個什麼人讓你接待。不用,你們秦家的門我登不起,我們就住你舅舅家就成。”        


    秦烈陽瞥了一眼方海東,瞧著他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裝的可真像,他媽又是一臉我侄子給我出氣的表情,這是找外援了?在老家人面前抹黑他了,準備開家庭大會審判他?可他又不姓方,理會是顧念著親情,不理會也沒人戳他脊樑骨,他連立刻繃起來,讓別人看著,就有股膽戰心驚的感覺。        


    秦烈陽沖著呂萍說,“舅媽祝你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不過我這個大忙人還有事,先失陪了。”        


    呂萍被他噎死了,她生日你們吵架走了,還年年有今日,她憋屈死了。倒是方梅挺生氣,還想叫著秦烈陽,結果唐鼎欣就站了起來,捧著肚子,“阿芙,我肚子疼,是不是孩子又鬧騰了,你快點帶我去看看吧,我害怕,是不是那次摔下來留了後遺症啊。”        


    方梅一聽這事兒就氣,“你明明早好了,裝什麼裝?”        


    唐鼎欣乾脆一屁股倒沙發上了,“阿芙,我真疼啊。”        


    秦芙怎麼會不知道唐鼎欣那點小心思,可是他哥不理會他媽這事兒說說也沒什麼,畢竟都是親戚,可秦家招他惹他了,他是不登嗎?他這些年沒少讓秦家幫忙吧。所以,就著這個臺階,秦芙沖他媽抱歉的看了一眼,連忙扶著唐鼎欣,“我送你去醫院,別急!”        


    說著,扶著人就走了,臨走前還特真誠地跟他舅媽說,“舅媽,我這實在對不住了,祝你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呂萍的腦瓜兒開始疼了。        


           


    76        


            


    秦芙扶著唐鼎欣一出來,就去了車庫。今天這事兒雖然有些不像話但秦芙不後悔,畢竟他再怎麼說也姓秦啊,哪裡由著一個表哥胡咧咧。        


    這事兒跟有錢沒錢沒關係,也跟他們是不是幫了表哥忙沒關係,就一個,他表哥這是看不起秦家,也就是看不起他爸。        


    縱然吧,他跟他媽比較親,他跟他舅關係也好,可他畢竟是秦家二少爺,又不是方家二少爺,關鍵時刻,他自然會站在自己家這邊,維護家裡。        


    一想到這個,他就鬱悶,他媽永遠都是娘家最親,永遠也看不懂這點,讓他總是很為難。        


    不過,再怎麼生氣,他也是跟著他哥的步伐,攪了舅媽的生日宴,這種事作為小輩,怎麼都是不對的,所以今天還不能直接去他們小家,要回去給老爺子報備一下,順便等待他媽的怒火。        


    結果到了車庫的時候,他就看見車庫門開著,他哥那輛賓士居然還沒走,正開著窗戶停在那裡,他哥在抽煙。車庫裡雖然比較大,可也夠嗆的。唐鼎欣一進來就鬆開了秦芙的手,皺眉沖著秦烈陽說,“掐了吧,太嗆了。”        


    秦烈陽不置可否,直接將煙滅了,然後才不容置疑地吩咐道,“走吧,回老宅。”        


    秦芙雖然如今是懷疑方海東,開始慢慢靠向他哥,但其實兩個人的交流也僅有上次跟著他哥去看如何對付都市報的事兒,而且那次他哥後半段很是不給面子的將他從會議室趕出來,話就是不相信你。        


    那次過後,他有點沒臉,他可是最要臉的秦二少!雖然報紙發行後還給老太太們解釋,可是他將那事兒跟今天這事兒一樣,歸結於他自己大氣,他是為了秦家而戰鬥,而不是為了他哥如何如何。其實他內心裡還想著,縱然舅舅不可靠,大哥肯定也不怎麼樣,還是夾緊尾巴背靠秦氏好掙錢。        


    如今,秦烈陽居然在車庫裡等他?秦芙看秦烈陽的表情就像是老鼠遇見貓,沖他哥說,“我是聽著他說秦家不好,生氣才出來的,你不用覺得我跟你一夥的。”        


    秦烈陽就哦了一聲,說了句“隨便”,然後就發動車子,關上了窗戶,直接開走了。        


    車庫裡就剩下夫妻倆,平日裡強勢的唐鼎欣剛剛一直沒吭聲,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弟倆交流。秦芙哪裡想到他哥一言不合就走人,上車的時候還問了唐鼎欣一句。“他這是什麼意思?”        


    唐鼎欣就一句話,“覺得你幼稚。”        


    秦芙就覺得碰上秦烈陽和唐鼎欣,他這火都壓不住,只是剛剛準備咆哮兩句,就聽見唐鼎欣淡淡地說,“哎,前面有個人。”秦芙注意力又回到開車上面了。        


    方家。        


    任誰也沒有想到,一向最是乖巧的秦芙都不給面子,說走就走,還跟著他哥說那些氣死人的話。呂萍捂著胸口,你你你了半天,氣得不行最後來了句,“這孩子怎麼越大越不懂事啊。”        


    方梅也覺得很是沒面子,沖著呂萍道歉說,“嫂子這事兒真不好意思,這孩子自從娶了那媳婦後,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呂萍雖然看不上方梅,覺得這就是個糊塗蛋,但面上情一直是保持的,她歪歪嘴角笑笑,“沒事。都是孩子,不懂事正常。”        


    這話也難聽,方梅就想替秦芙申辯兩句,不過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方偉在外地忙得腳打後腦勺,這次愣是沒時間回來,家裡就方洋在,他一副不管我事的態度,沒有任何出頭的意思。        


    方海東倒是有心再在方梅心中加深一下秦芙最近的劣跡,結果表哥張玉文倒是替他做了,“這兩個孩子就是這樣做生意的?哎呦,做生意以和為貴,這種脾氣在社會上誰搭理他們啊。這不是胡鬧嗎?我是親表哥,比他大十幾歲,我不在意,可社會上別人又不是爹媽親戚,沒人會包容他們的。姨夫這份基業呀!        


    他顯然以社會中人自居,一副覺得秦烈陽和秦芙不上檯面的樣子,方洋在旁邊看的都噁心,直接給他一句,“表哥你現在還是科員對吧。這麼多年沒升升嗎?是不是跟同事處的不好啊。”        


    張玉文頓時卡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方洋。方洋這孩子跟秦烈陽和秦芙完全不同,秦烈陽是個瘋子,秦芙是個傻子,方洋一身正氣,正的很。張玉文哪裡會想到,這孩子也會插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畢竟是自己兒子,再不聽話也是,方海東就瞪了方洋一眼,然後打圓場,“行啦吃飯吧,該切蛋糕了。”        


    這樣氣氛才又回來,不過半截方洋上廁所的時候,張玉文他兒,秦烈陽他們的侄子張喆倒是跟了出來,在洗手間沖著方洋道歉說,“表叔,真不好意思,我爸就是這樣,沒見識,我替他道個歉。”        


    方洋挺訝異,真想不到還能養成這樣一個兒。再說他一個長輩,跟一個小孩計較什麼,點點頭說,“沒事。”        


    張喆又道,“那個,烈陽表叔和阿芙表叔那邊,你看我們怎麼道個歉?”        


    方洋拍拍他的肩膀,“有機會吧,都是一家人,你不用擔心。”        


    秦烈陽這邊和秦芙回了老宅,跟秦振報備了一下,秦振也沒當回事,張玉文什麼樣的人,秦振比這兩兄弟還瞭解,從來做事都不在調上,還偏偏自以為是,實在是拎不起來,否則的話,方家兩兄妹都發了財,怎麼可能留下老大姐的孩子在家裡當個小科員?        


    他倒也知道,這事兒秦烈陽不僅僅是對著張玉文的,一個表哥,就來幾天,怎麼不能忍著。是對著方海東和方梅的,他看了一眼小兒子,總是欣慰了些,不再傻兮兮地天天跟著他舅舅跑了,就示意他回去,留了秦烈陽說話。        


    這天月色不錯,秦烈陽推著秦振去了露臺上。秦烈陽以為八成是說他舅舅的事兒,沒想到秦振第一句話是,“這兩天做的不錯,對潑髒水的人,不能姑息。處理的很好,我年輕的時候也沒你這樣的手段,有你在,我太放心了。”        


    他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秦烈陽就陡然柔軟起來,他爸一直是個嚴父,除了他回家後的那個晚上,他爸從來沒多安慰過他一句,只是帶著他進公司,在最虛弱的時候,堅定的將公司交到了他手上。而如今,又給了他這樣的肯定。        


    秦烈陽忍不住問,“爸你也遇到過嗎?”        


    “當然。”秦振很少有談興,今天卻想說話了,“最開始飛速發展的時候吧。你發展的好,發展的快,佔領市場突飛猛進,總有不如你的,看著你眼紅的。什麼事都幹過,那時候他們就跟風仿單然後再壓價賣,你想想一個商場裡的牌子,一樣的款式,他比我們便宜三分之一,怎麼可能不影響?這還是輕的,最困難的是做代加工的時候,有對手還指揮流氓無賴們跑到廠裡庫房放火,那可是進口面料,燒了就全完了,我和你叔,你舅舅瘋了一樣帶著人跟那群人幹上了。直接拿的鐵鍬。”        


    這段故事秦烈陽都不知道,在他印象裡,他叔的身材算是保持的不錯的,方海東和他爸都是胖胖的,看起來並不愛活動那種。“最後怎麼樣了?”雖然知道肯定沒事,但這種熱血故事,其實最關鍵的是經過。        


    “再無賴流氓也抵不過不要命的。那倉庫裡可是全部的身家,沒了就喝西北方了,那時候方洋也就四五歲,你也不大,還沒秦璐呢。為了老婆孩子,拼了命也不能讓他們得逞,結果那群人就被嚇壞了,打了一半帶著傷就跑了。當然,我們也傷了,打的時候都沒感覺,停下來才發現,你叔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腦震盪了,你舅舅和我都劃了口子,去的醫院。”        


    那時候……那時候都是真情實意的吧,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秦烈陽就不知道他爸什麼意思,是要給他舅一條後路嗎?結果秦振拍了拍他的手說,“我的意思是有兄弟多踏實,你弟弟有心靠近你,把握好。秦氏太大,勢單力薄總是不妙的,你要學會的是制衡,而不是遠離。”        


    秦烈陽對秦芙自然是拉攏的,而且現在進行的不錯,唐鼎欣是個聰明的合夥人,不過他還是嘟囔一句,“現在舅舅還不是野心勃勃?”        


    秦振也不諱言,吹鬍子說。“這不是第一次當老闆嗎?你爺爺也沒告訴我這個啊。所以說一個家族有點底蘊總要三代的,我這不是給你經驗嗎?等你兒子我孫子的時候,就懂得更多了。”        


    孩子啊,一提這個,秦烈陽就有點卡殼。他跟黎夜在一起了,兩個男人,怎麼可能有孩子。至於找個女人代孕之類的,他是沒這個想法的,縱然現在……他低頭看了看他爸,好像他跟爸爸相處的還不錯,好像他人模狗樣的還是個精英,可他知道,他其實壓根不適合當一個父親的。        


    ——他的經歷讓他無法去想像有個孩子會怎麼樣?怎麼去愛他,怎麼去養大他,他都做不到。事實上,早有人告訴他你情感缺失,他的確的,他不是看著冷酷,他是真的冷,他緊閉心扉,除了黎夜那個陳年舊傷,哪裡也沒有漏洞。        


    如果……如果黎夜想要孩子的話,他是會同意的,可他自己,秦烈陽並不願意。        


    雖然是夏夜,剛最近剛下了雨,天氣已經轉涼,秦振聽著秦烈陽不吭聲,只當他彆扭想不開,拍拍他的手勸他,“這天底下哪裡有不變的人,你要是執著於二十年後如何,那就誰也不能信了,什麼事也不能做了。你想想,回去吧。”        


    說完了秦烈陽就把他爸送回了屋子,自己回了客房。他也沒睡著,倒不是為了秦芙,他能將唐鼎欣娶回來,就是打的分裂方海東和秦芙關係的想法,現在秦芙靠向他,這並沒有不好。        


    是為了孩子。        


    他翻來覆去的想了想,只覺得心裡難受。甚至因為住在一樓,還聽見了方梅回家問他們回來了嗎,然後始終是睡不著,給黎夜又打了個電話,這傢伙已經睡了,接起電話的時候還打著呵欠,聲音裡帶著慵懶,有點萌萌的感覺,“烈陽?好晚了,沒睡嗎?”        


    “那個,黎夜,”秦烈陽並不想讓黎夜也跟著他揪心,他只是覺得孤獨了,想讓人陪陪,“我睡不著,給我說會兒話吧。跟三大爺他們還聊了什麼?”        


    當然聊了許多,譬如生老病死。三大爺說他的錢都好好存著呢,他故意說自己忘了的,省得六叔那個敗家子總想著亂花錢,他得存著以後用。三大爺說六叔身體不好,他也七十了,沒兒沒女的,前兩年補社保,一次性三萬,每個月發四百塊。他家拿不出來兩個人的,就交了六叔一個人的,現在每個月吃飯足夠了。        


    三大爺還說,你看六叔病病殃殃的,其實身體好,他那個癌一直都沒復發,我養的精心著呢,倒是我年輕時候下力下大了,虧得上,又比他大五歲,八成走得早,到時候他也有口飯吃。三大爺還說了,劉三刀那個殺千刀的,都因為他才不拆遷,要不的話,他也能帶著六叔過兩天好日子。        


    三大爺最後說,村裡的墳地已經沒了,不准土葬了,以後都要燒成灰,要是他先走了,我就跟他一起走,到時候能燒了,讓黎夜記著點,不用買骨灰盒,他專門買了個罐子已經供了幾年了,讓黎夜提醒辦後事的,一起放在罐子裡埋了就行了,兩個人作伴也不孤單。        


    這些事兒真沉重,可偏偏又溫情的不得了,黎夜一句句跟秦烈陽絮叨,最後說了句,“他們可真好。”        


    秦烈陽倒是開朗了,你看,沒孩子不一樣很好,他逗著黎夜說,“我現在就找個罐去,到時候咱倆也一起。”        


    他以為黎夜會說他別鬧了,沒想到黎夜說,“好啊。”        


    第二天早上的報攤依舊是一片廝殺跡象。都市報和QUEEN已經打了兩天擂臺,這已經是第三天。如果說第一天大家都不知道,第二天大家都開始圍觀,第三天就是看熱鬧不嫌棄事多,一大早能早起的人都跑去報攤瞧了瞧。        


    賣報的也是賊精,將都市報放在了最上面,這回可是重磅消息,頭版標題加紅,外帶高清圖片,上書幾個大字《上百萬買來一身病,王女士秦氏大廈前怒剪衣》,說得就是昨天早上的事兒,裡面對王女士當時的情景做了極為細緻的描述,還有一些聳人聽聞的資料,譬如王女士說她是QUEEN的忠實消費者,每一季都要花上十數萬元,結果一直體弱多病。然後又側面描寫秦烈陽面對王女士的指責一句安慰都沒有,反而直接報警,處理方法簡單粗暴,壓根不是在報紙上展現出的態度。        


    一群讀者看了後不由都搖頭,紛紛說,“還以為QUEEN多好呢,原來是這樣,太昧良心了。”還有人指著上面秦烈陽的照片——主圖是從側面拍過去的,王女士正在撕衣,秦烈陽冷冷地看著,有員警走向了王女士,這畫面簡直絕了,“長得這樣一看就不是好人,跟黑道大哥似得,原先都是騙人的。”        


    不少人看完就想走,倒是報攤老闆挺會拉攏客戶,沖著一群人說,“哎哎哎,別看一家啊,這裡還有其他家的報導呢。再說,今天別的版面的頭條太勁爆了。也是這事兒。”        


    他這一說,一群人終於住了腳,又翻著其他報紙看,結果發現,好傢伙,今天QUEEN不玩滿版一片白加上幾個字的風格了,變成了一篇新聞報導,特別簡單,《喜大普奔:給QUEEN做檢測的亞威工程師被抓了》,這簡直跟雞毛信一樣,太簡單明瞭了,上面直接配的圖就是黎耀帶著手銬的圖,一點不摻假,連如何做的手腳都寫出來了,還寫了此事仍在調查中,秦氏將不放過任何一個試圖通過誣陷來毀掉一個中國民企的壞人。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那件有問題的QUEEN開始,這事兒就是做了假的,QUEEN是無辜的。也就是說,這事兒是有人指使的,那是誰呢?都市報自然第一個躺槍了,雖然沒有直接利益關係,可那麼多家媒體,就你死咬不放,別說你為了公眾利益,原先可沒這事兒,這背後肯定有交易,是個人都能猜得到。        


    眾人哪裡想得到還能有這樣的翻轉,要知道,這報導一出,都市報的折騰得都成了笑話,那些所謂的報導理論壓根站不住腳。        


    尤其是關於今天的頭版《王女士》這篇,人家別的報紙也進行了報導,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媒體記者們的查證本領本來就是十分厲害的,外加有秦氏特別關照放行,他們不但八出了這個號稱幾百萬買QUEEN的貴婦人,如今戴的是五十塊錢的淡水珍珠胸針,渾身上下的衣服鞋子包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千塊。當然,以衣服取人這是不提倡的,可問題這是在一個特定的語境下,你說你有錢買你是顧客,但是不符合啊,你的穿著不是這個檔次的。        


    很快,就有人八出了這個王女士的家族企業在前年就已經破產了,他們全家已經落敗了,兩年之內壓根就沒有購買QUEEN的經濟實力。隨後,QUEEN的會員查證表明,即便是在這個女人沒有破產之前,她在QUEEN的一年消費額也不過幾萬塊,與她所說每一季度花上十數萬元,一年要大幾十萬的花費完全不符合。        


    最重要的是,QUEEN的發言人在接受後續採訪的時候還專門說到了一點,“她剪掉的衣服雖然部分是舊款,但其中一部分是兩年內的新款,她並沒有購買記錄和財力,這不是她的衣服,是有人指使她來鬧事的。”        


    這位發言人繼承了秦烈陽的一貫良好傳統,特別犀利地質問,“我正好借著諸位的平臺,向都市報的宋城城記者,記者部主任劉超,總編輯宋宏離三位元問一下,當時接受採訪的消費者是誰?請你們提供給警方!另外,我們監控顯示,你們的記者跟隨王女士前後腳到達秦氏,從頭至尾看到了這樣一場卑劣的鬧劇,請問,你們從哪裡提前得到消息,請將訊息源拿給警方!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只能認定,是你們在操控,在妄圖通過誣陷製造輿論,在誹謗我們,秦氏將不死不休!”        


    於是,在這場晨間較量結束後,縱然沒有人宣判,但這場在昨天看已經有些落敗趨勢的較量徹底分出了勝負,都市報沒有任何可以辯解的地方,它輸定了。        


    即便網上仍舊有人嫌棄秦烈陽長得像是黑社會,行事也像,在進行攻擊,不過這已經不成大礙了,很快就有自發的觀眾將其頂回去,“被誣陷了難道還要忍著嗎?長得像黑社會就得忍著嗎?”        


    瞧見後面一句,秦烈陽也有點無奈。        


    秦芙一早上先起床去看的報紙,畢竟他也是秦家人,也是個男人,瞧見自己這方不但洗清了,還將對方吊打,怎麼可能不激動。不過正拿著報紙興奮著呢,就被跑步回來的秦烈陽撞了個正著。秦芙也挺尷尬的,畢竟昨天他對秦烈陽還一副我不跟你一夥的態度。秦烈陽就當沒看見,點點頭,進去換衣服去了。        


    等著吃飯的時候,倒是唐鼎欣比他大方,直接問秦烈陽,“後面準備怎麼辦?”        


    “讓他……”秦烈陽說到一半,就瞧見對面的秦芙筷子就停了,一副要聽的樣子,跟他正好對視,秦芙挺不好意思的,連忙低了頭,秦烈陽也不管,直接說,“道歉。必須道歉,頭版。他污蔑了幾天,就讓他道幾天歉。”        


    “這事兒挺難吧。”唐鼎欣替秦芙問出來了。        


    秦烈陽笑笑,“對我不難。”說這話的時候,還看著秦芙,秦芙自動腦補,這是說對他難了?他還沒說話,唐鼎欣就接著追問,“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阿芙很關心這事兒的,可是幫不上忙,心裡很著急,我這邊影視公司他也沒什麼作用,你要是需要,讓他也參與一下吧,畢竟是秦家的公司,他怎麼能作壁上觀呢?”        


    秦芙還沒等反對呢,秦烈陽就特別快的說,“黎耀後面有個線索需要追查下去,看看究竟是誰在搞我們,這才是這次事情的重中之重,我們不可能永遠被動的反擊。秦芙願意嗎?”        


    靠,這事兒多關鍵啊。秦芙幾乎立刻就回答,“行啊。”可說完就覺得有點不對,這不是唐鼎欣和秦烈陽合夥給他挖坑吧,這也太巧合了。        


    不過這都沒用了,秦烈陽吃完了直接進屋換衣服去了,唐鼎欣那邊……他壓根就不可能問出半句話來。        


           


    77        


           


    同時看到報紙的,並不僅僅秦芙和秦烈陽兩人,還有方海東。        


    跟秦家一樣,方家也訂閱了不少報刊。平日裡這些報刊都是給方海東看的,雖然如今手機已經可以隨時上網,但如方海東這樣歲數大一些的,已經眼花了,終究覺得看手機太費勁,所以方海東還是以報紙為主。這就好像方洋的姥姥那一輩,看天氣預報必須央視出品一樣。        


    因為記掛著秦氏,一大早方洋就醒了,提前下樓去拿了報紙。他向來跟秦烈陽關係好,一方面他倆小時候玩得好,另一方面他也看不上秦芙,覺得那小子從小就文文靜靜的,跟個丫頭似得,還不如秦璐潑辣。至於他爸那點妄想,他一直覺得秦芙扶不上牆,壓根不放在心上。        


    報紙依舊是壓倒性的,都市報在裡面一枝獨秀。一開始方洋看到都市報誣陷,他還是義憤填膺的,昨天他也看到那個來鬧事的女人了,事情明明是這個事情,他們說得也對,但就是讀起來感覺不對勁,好像字裡行間透出秦氏欺負人的感覺。這大概就是筆鋒的厲害。        


    方洋罵了一聲靠,立刻去翻其他的,自然就瞧見了黎耀被抓的消息,還有公關部霸氣外露的回答。他這心情,就好像坐了過山車,剛剛還在山頂恨得不得了,結果衝刺下來發現人生真美好,整個人都嗨了。方洋幾乎立刻拍了下大腿,叫了聲好。        


    他在自己家裡,也就不在意,沒想到過了幾分鐘,客房門一開,張玉文出來了,瞧著方洋穿著件睡衣,歪在沙發上看報紙,就皺眉說,“大早上的,你看就看唄,怎麼還叫上了。”        


    方洋看不上他,可畢竟是表哥,不看他還要看大姨的臉呢,就哦了一聲。        


    張玉文就溜達過來,伸手跟方洋要報紙,“我看看,什麼新聞這麼高興。”        


    方洋不想跟他多打交道,這個人腦袋裡實在不知道裝的什麼,這年頭人的確是看錢,不過都是親戚,也不在意這些。可這個人沒本事偏偏就要表現他能,他在老家混得好,是場面上的人,可有意思嗎?誰不知道當年大姨不讓他來北京,誰不知道他二十年都沒混個科長當當?他姑父秦烈陽的爸前幾年還跟大姨打電話說幫忙活動一下,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吧。大姨怎麼說的,他就這點本事,給他官那是害他。這才作罷。        


    所以,將報紙遞給張玉文,自己就站起來要進屋。他每天早上跟秦璐還聯繫呢,這會子秦璐應該已經醒了。        


    結果等進去聊天,洗漱完畢,出來吃早飯的時候,就發現他爸和呂萍也醒了,都在樓底下呢,他表哥正在跟他爸說話,他爸看著報紙,表面上看臉色看不出什麼,可方洋是他親兒子,他的面部表情看了三十年,怎麼看不出來他爸此時正生氣呢。而且還是大氣。        


    方海東的右邊眉毛是挑高的。        


    每次他這種表情的時候都是在發火了。這是他媽還活著的時候說的,“你爸那個人,什麼事都憋在心裡,也不跟家裡說,也不跟外面說,你奶都說猜都猜不透,不過也就你媽我能看出來,他眉毛不一樣。高興的時候眉頭是散開的,生大氣的時候右邊眉毛挑高,那時候你可就別惹他了。”        


    方洋按著他媽的叮囑,這會子離著他爸遠點,就聽見張玉文在那兒嘟嘟,“我就說烈陽這性子呀,這不是得罪人嗎?人家說錯了,好好解釋就是了,非要弄得對方下不來台,你說人家是個媒體,以後要是弄你怎麼辦?這孩子都不多想嗎?只看眼前!姨夫就這麼撒手不管了,這也太……”        


    方洋聽不下去,就接了一句,“太什麼?我瞧著烈陽做的很好。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就是告訴這群小人,甭以為自己是媒體有話語權,就什麼髒的臭的都敢往秦氏頭上扣,我們不幹!你敢誣陷,我們就敢跟你對著幹,看公道在哪一方,看誰笑到最後。烈陽沒腦子,不多想?我看是這家報紙不多想吧,也不知道幕後指使者是個什麼樣的傻瓜,這種事不核實就敢放出來。公關部說得對,就要逼迫他們交出人來,讓這群小人知道,這是違法的!……”        


    “行啦!”方洋還覺得沒說夠,就被方海東給打斷了。他爸這回是臉色真不好了,不用猜就能看出來,都黑了。方海東瞪著他說,“早飯都堵不住你的嘴嗎?你哥說什麼了,你大早上就在這裡唧唧歪歪,就你懂是不是?這事兒做得好,跟你有關係?你的能耐就是玩嘴炮?”        


    方洋就卡殼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爸,可這句話說得也未嘗不對,這事兒真不是他做的,他不是負責這一塊的。他就哦了一聲,說了句,“爸爸我知道了。”        


    方海東顯然並沒有心思吃飯,他盤子裡的那個煎雞蛋讓他看了幾眼,他就把筷子一推說,“方洋記得今天帶你表哥和侄子去學校辦手續。”然後就去書房了。        


    沒人知道的是,他一進去關了門,自己就倒在了椅子上昂著腦袋看著天花板。        


    誰能想到秦烈陽還有這本事?這事兒算是徹底失敗了。他原本打算誣陷QUEEN達到一箭雙雕的辦法,一是讓QUEEN陷入危機,這種事多了,沒有一個企業可以處理好的,因為負面新聞,不少企業都面臨著訂單急速減少,利潤降低的結果。他也不是不心疼,可比起來扳倒秦烈陽,他覺得更合適。到時候他只要鼓動股東們鬧,秦振也阻止不了換董事長。        


    二當然是扶持秦芙上位——秦家的股份畢竟是最多的,還有秦勇在,他不可能取而代之。只能找個代理人,乖巧聽話的秦芙最合適,這小子雖然有點紈絝子弟的脾性,可正事上一竅不通,最好不過。當然,秦芙最近有跟他生分的趨勢,不過他不當回事,要知道,唐鼎欣不過一隻小狐狸,她打的是秦芙秦烈陽兄弟和好的想法,不過這不可能。唐鼎欣一個沒媽的人,永遠不明白,只要方梅在,秦芙就在的道理。        


    只是現在,這一切都晚了。報紙他看了,他真是沒想到問題會出在黎耀這裡。他知道黎耀,其實還是源於很久之前方梅的一個電話,方梅說秦烈陽的救命恩人出現了,讓他找人幫著盯著點。        


    秦烈陽雖然年紀輕輕,但卻是個找不到弱點的人。他不知道是真的性冷淡,還是有意控制自己,二十七歲的男人,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更別說什麼情人了。他還曾經懷疑過他是男同性戀,還跟方梅嘟囔過。尤其是秦烈陽的助理甯澤輝是個GAY,這曾經有一段時間讓他們覺得找到了把柄,結果,秦烈陽跟寧澤輝只有工作關係,壓根沒有半點曖昧。        


    這個黎夜,曾經跟秦烈陽生活過兩年。當年秦烈陽還曾不願意回家,寧願跟著黎夜過苦日子。所以,方海東就想看看,黎夜這裡是不是會有突破口。方梅打了電話來後,他就直接派了人跟著,自然,也看到了秦烈陽教訓黎耀,幫黎夜和黎耀分家,順便還知道了秦烈陽要包養黎夜的話。        


    他老謀深算,善於謀算人心,跟寧澤輝不是一個級別的。甯澤輝覺得秦烈陽就是隨口那麼一說,觀察了下沒問題就不多想了。可方海東不一樣,他知道秦烈陽不是信口開河的人,這樣一個做事謹慎的人是不會說任何多餘的話的,這句包養,不過是他內心深處的體現而已。        


    黎夜很關鍵,他讓人盯著,甚至還讓人跟著秦烈陽,找到了他讓寧澤輝買的公寓,通過信箱問到了他的門牌號,安排了人手就在他公寓的對面租了間房子,可以隨時拍攝秦烈陽屋內的情況。而另一邊,那個沒良心的黎耀,他並沒有放棄。這小子一瞧就跟秦烈陽不對付,這樣的人,用起來正好。        


    他讓人看著這傢伙,發現畢業後他就失了業,並沒有找到特別合適的工作——錢多的沒有,錢少的他覺得掉價,一直在家靠老婆養。他們家房貸一個月九千,他老婆一個小記者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還房貸的,很快兩個人就開始天天吵架,口不擇言起來,甚至有時候還上升到了動手動腳。        


    等著盯著黎耀的人告訴他,黎耀已經開始在家中跟瘋了一樣大聲咒駡秦烈陽的時候,方海東覺得差不多了,就讓亞威檢測的總經理,找人力資源給黎耀打了個電話,讓他來面試。其實黎耀壓根沒投過這家,亞威檢測早就過了招聘季了,不過黎耀自己都記不清楚了,他立刻答應了下來,然後一切面試順利,拿到了一個月六千塊的薪水,對的,比他們實驗室的碩士還低,這是方海東示意壓低的。        


    這樣這夫妻倆一個月還了房貸,手上就剩下了兩三千塊錢,這在北京壓根不夠用的。窘迫的生活,一定會讓他們不時想起秦烈陽的壞處的。事實也是如此,如果是普通人,八成剛畢業拿到這六千塊肯定會很高興了,可是黎耀不一樣,他是個博士,他原先都準備留校了——雖然留校薪水並不高,可是身份不一樣,前途也不一樣,再說,學校提供很便宜的住房,他可以將現有房子租出去,也舒坦多了。        


    所以,黎耀對秦烈陽的厭惡有增無減。這種時候,一份QUEEN的樣品送來檢測,而且還是個人的,目的性明確要求測試甲醛是否超標,黎耀會怎麼做?        


    方海東壓根就不用想。        


    更何況,那衣服本來就做過手腳,即便黎耀品行高潔,不屑於做手腳,這也是有二次保障的。他相信,到時候有人採訪,理直氣壯地黎耀一定不會替QUEEN隱瞞的。        


    可萬萬沒想到,黎耀居然這種事都做不好。而且還有一點很重要,黎耀出事了,亞威的總經理居然沒有跟他通報一聲,這傢伙一向做事謹慎,不會出這樣的紕漏,這就說明,已經查到他身上了?        


    方海東在陽光普照的書房裡眯了一會兒,就拿起手機給都市報的總編輯宋巨集離打了個電話。宋宏離八成也看到報紙了,鈴聲響了一聲就接了,叫了聲,“方董?這下不妙啊。”        


    方海東肯定不能讓人吐出自己來,所以就對他說了幾句話,“這事兒就到你為止了。我們曾經的約定還算數,這事兒一結束,你就是我的公司東海貿易的總經理,另外,你的兒子出國我也找人辦妥,這離著九月沒幾天了,馬上就走,他的費用你不用擔心,我會都支付的。”        


    這顯然就是告誡宋宏離不要供出他來,他有足夠的好處給宋宏離。那邊也不是笨人,這事兒從開始做,就已經是做好了準備不幹了的,否則他不能這麼急功近利。如今事情沒做好,還能有這個結果,宋宏離表示滿意。        


    不過,他也防著方海東,笑笑說,“我聽你的,一切順利的話,這事兒不會有更多人知道的。”        


    方海東自然明白他的擔憂,也不在意,“秦氏要的消費者和訊息源都是準備好的,你別漏馬腳。”        


    等著方海東從書房出來,方洋已經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張玉文他們去報導了,呂萍從沙發上站起來,挺關心的問,“報紙我看了,這事兒好解決嗎?”這問得自然是善後。        


    方海東拍拍她的手,安慰說,“放心吧,早就想好了退路了。跟你妹妹說說,先把總經理的位置讓讓。”        


    這個東海貿易已經發展的很是強大,只是方海東為了掩人耳目,對外宣稱都是呂萍的投資,古代女人的嫁妝男方還不能插手呢,何況現在?東海貿易跟秦氏沒有生意瓜葛,秦振更不能管這些事。        


    呂萍自然也樂意,畢竟,這可是說是她的投資,那麼方洋就沒立場跟方偉搶,這個公司目前盈利不少,以後都是方偉的。這種心思方海東也知道,不過他沒阻攔,畢竟當時方洋他媽去世的時候,手上也是有2%的股權的,這些日後都是方洋的,方偉是沒有的。        


    呂萍平日裡忙的就是東海貿易的事兒,總經理則是由她的妹妹呂中來擔任。顯然,宋巨集離這事兒是需要呂中做點犧牲的,呂萍自然不算願意,方海東安慰她,“不會很久的。”        


    在家裡吃完飯,秦烈陽就去上了班。秦芙跟著唐鼎欣去了臥室,大概是他哥不在了,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事兒是你和我哥商量好的吧?”        


    唐鼎欣歪在床上揉肚子,順便挺不耐煩的回復他,“你愛幹就去,不幹就在家裡待著,唧唧歪歪的是個男人嗎?”        


    秦芙被她噎了一下,他吵不過唐鼎欣,打也打不過,更何況唐鼎欣還懷著他孩子,只能憋了一肚子悶氣。自己在屋子裡想了想,下樓上班去了。        


    秦烈陽到了辦公室,如往常一樣跟寧澤輝聊了聊今天行程,然後寧澤輝就問秦烈陽,“我小舅爺那邊有空了,黎夜什麼時候回來,正好可以帶他過去。我小舅爺那人性子挺不一樣的,早了晚了都有話說。”        


    其實黎夜開始去只說一星期,時間早到了,秦烈陽以前是怕自己的事兒沒弄好讓黎夜擔心,現在還怕黎耀的事兒煩他,他總要提前跟黎夜做個鋪墊,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才行,萬一徐濛濛沒頭沒腦的找過去了,黎夜想岔了怎麼辦。便道,“今明天我去接他,然後送過去吧.        


    給黎夜找師傅,秦烈陽怎麼可能不打聽,寧澤輝的小舅爺甯城山雖然說脾氣有點怪,可人不錯,本事也好,秦烈陽看人特別准,像這樣的人,一般都喜歡老實細緻的人,何況黎夜長得也好,性子也好,他篤定了寧城山會喜歡黎夜,才同意的。        


    寧澤輝一聽時間定了,就點頭說,“正好,大後天週末,帶黎夜過去也方便。”        


    兩人敲定了時間,秘書就敲了門,寧澤輝叫了聲進,秘書就進來很奇怪的表情說,“董事長,二少在外面說要見你。”這真不是她沒見識,實在是秦芙找秦烈陽的情況,這一年多好像就兩次,然後每次都會出點事,譬如上次《嘉芙》的事兒,也是秦烈陽通知秦芙來找他,聊不開就在董事會上撕了。        


    這回不是又有事了吧?可秦氏最近最大的事兒就是都市報誣陷的事兒,不會又是二少吃裡扒外吧,秘書出去喊秦芙進去的時候,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秦芙被瞪得一身雞皮疙瘩,進門就沖秦烈陽說,“你找的什麼秘書,看我看的眼珠子都拔不出來,恨不得眼睛裡飛出刀來刮了我,來人都這麼招呼?”        


    秦烈陽就一句,“你想想前兩次你來你犯了什麼事?”        


    秦芙就突然想到了,然後一張粉面就變了顏色,罵了句,“靠!”這是拿他當敵人了。可這也沒辦法,誰讓那是事實呢。他也懶得跟個秘書置氣,沖著秦烈陽說,“說罷,讓我幹什麼?”        


    寧澤輝一臉吃驚,看著秦烈陽,眼睛裡的意思是你用他啊。秦烈陽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後打發秦芙,“去公關部吧,就盯著亞威的案子,你是秦家人,他們不敢糊弄你,別人恐怕不行。”        


    秦芙原本就為了這個來的,上來一趟不過是給秦烈陽打個招呼,聽了就走了。倒是寧澤輝一臉驚奇地送他離開,然後關了門八卦,“你給他吃藥了?他這是換腦了吧。來這裡居然不是為了吵架?”        


    秦烈陽其實也覺得唐鼎欣真是不可想像的一個女人,他原本雖然打的是讓唐鼎欣分裂他媽和秦芙關係的想法,可也是想著怎麼也要孩子出生,一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可唐鼎欣卻出乎他的意料,這才多久啊。秦芙雖然還彆扭,可是已經知道什麼是秦氏,什麼是方家的區別了。        


    當然,這並非是一個全然的好消息。你要知道,唐鼎欣這麼強大,怎麼可能甘於人下,她現在聰明地知道選擇秦烈陽,以後也會聰明的選擇對自己好的一面。不過秦烈陽倒並不擔憂,畢竟,他從不是個逃避困難的人,再說,他不會有機會讓唐鼎欣指染秦氏,他會給她別的空間,譬如影視公司,來紓解她的能力。        


    秦烈陽簡單說了說唐鼎欣的作用。寧澤輝就已經驚訝的不得了了,沖著秦烈陽感歎,“好傢伙,娶妻當娶唐鼎欣啊。”        


    秦烈陽也是沒事了,跟他瞎扯,“不要卓亞明瞭?我還以為你一輩子認定那傢伙了呢。”        


    一提卓亞明,寧澤輝的臉色就有點不對勁,他不自然的笑笑,“哦,怎麼不要,這不是開玩笑嗎?行啦,你忙,等會兒開會我叫你。”        


    說著他就想走,結果秦烈陽給攔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寧澤輝,就發現問題了,他倆實在是太熟悉了。“襯衫是昨天的,領帶也是昨天的,西服倒不是昨天的,不過是你辦公室備用的那套。頭髮乾淨,看樣子是洗過澡了,洗了澡不換衣服,昨天你沒回家?”        


    寧澤輝一臉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少來,我這襯衫買多了,兩件一樣的,領帶我就覺得這兩個顏色配。怎麼這麼八婆了?”        


    秦烈陽也就寧澤輝和王俊偉兩個朋友,他倆都是情場高手,不過玩的不一樣。王俊偉原先是在花叢中浪,如今看中了一個,已經包養回家收心了。他那邊王俊偉是主動的那一方,壓根不用擔心。寧澤輝也浪,不過跟王俊偉不一樣,王俊偉原先純粹就是花錢買樂子,寧澤輝是想找個人過日子找不到,幾次戀愛都不成,好容易有個卓亞明,不過以他的觀察,寧澤輝可玩不過那個表裡不一的卓亞明。        


    他就笑了,“你缺領帶啊,你買襯衫批發啊。行了,我不管你,別吃虧就行。”        


    寧澤輝就有一種悲哀籠罩心間,真吃虧了怎麼辦?他倒不是瞞著秦烈陽,實在是有點沒臉,可不說他又鬱悶的慌,他原本也想約秦烈陽下班去酒吧的。        


    正愁著呢,秘書敲門進來說,“董事長,上次來過的徐濛濛來找您了,她沒有預約,已經在外面磨了半小時了。”        


           


    78        


           


    秘書臉上帶著為難,“我已經說了您不見她,可是她不肯走,還揚言說如果您不見她,她就鬧騰地誰也不能安寧。你看,我是叫保安把她拖出去,還是……”        


    秘書顯然做不了主,畢竟秦烈陽曾經請徐濛濛來過公司,寧澤輝還跟她還密談過。誰知道他們什麼關係,萬一要是關係好,她讓保安叉出去了,那豈不是得罪人?        


    聽了這話,寧澤輝也挺訝異地,“她還真好意思來?”        


    秦烈陽則說,“比我想像的好,我還以為她得扔下黎耀,自己跑了呢,畢竟事兒不小,這會兒也省了咱們的事兒。”        


    甯澤輝對徐濛濛的印象實在一般,黎夜的事兒當時就是他處理的,這夫妻倆的醜惡面孔他是看了好多次,就直接推斷說,“還沒到時候呢,現在才哪裡到哪裡啊,還有黎夜在,八成覺得還有指望,否則也不能明目張膽。”        


    他說完才想起來關於黎耀的處置,“你準備怎麼弄,黎耀畢竟是黎夜的弟弟,要不要跟他說一聲?”按照甯澤輝對黎夜的印象,這是個大好人啊,說不得就心一軟,替他弟弟求饒了呢。畢竟是一手養大的。        


    秦烈陽倒是篤定,笑笑說,“說是要說,不過結果不會變,黎夜他有原則的。”        


    甯澤輝只當秦烈陽情人眼裡出西施,黎夜那老好人的性子,能有什麼原則?有原則就不會被黎耀坑死了。        


    秦烈陽自然知道他想的什麼,可有些事情是說不明白的,黎夜原先被坑,是沒看清楚黎耀的本質,他如今看清楚了,他自然就不會再幫他。        


    就跟當年的關二叔一樣,黎夜爸爸去世之前,就跟關二叔和李大壯李叔最好,黎夜就是在他倆膝蓋上長起來的,爸爸去世後,黎夜也倚重兩個人,才能過得下去。可後來關二嬸鬧了一次後,黎夜再難也沒去找過,黎夜這人,面上看柔弱,其實內心很剛強的。        


    這次黎夜替黎耀打電話,關鍵點不是黎耀,而是自己,他是想幫忙。如果這點秦烈陽還看不出來,他就妄稱瞭解黎夜,喜歡黎夜了。        


    只是黎夜的好不需要跟別的男人解釋,甯澤輝都不行。秦烈陽直接沒搭理他,轉而跟秘書說,“讓她進來吧。順便叫兩個保安上來。”        


    秘書連忙松了口氣,心道果然是有關係的,就退了出去,不大一會兒,就響起了敲門聲,喊了進後,徐濛濛推門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襯衣連衣裙,這衣服如果氣色好的話,是很抬人的。但如果氣色不好,就特別的顯得憔悴。徐萌萌那樣子,顯然是一晚上都沒休息好,雖然化了妝,但粉都浮在臉上,看起來就跟瞬間老了好幾歲似得。        


    她一進來,從看到秦烈陽第一眼開始,就死死的盯著他,然後吐出了兩個字,“卑鄙!”        


    秦烈陽聽了這個詞,倒是挑了挑眉毛,難得有人這麼形容他,一般人都說他不近人情。更何況,評論他的人,還是個已經卑鄙到了家的祖師爺。        


    他謙虛道,“這種詞你自己留著就好。”        


    秦烈陽的詞鋒向來厲害,一句話就說得徐濛濛原本不停在壓制的憤怒,一下子如火山一樣,爆發出來。徐濛濛跟瘋了一樣沖他說,“我們是好心好意來幫你的,替你想解決的辦法,你卻把黎耀弄進了局子,你太卑鄙了秦烈陽。你還騙我,說什麼答應我條件,給我開空頭支票,讓我去廠裡採訪,結果就是支開我,將黎耀弄進去嗎?你怎麼能這樣?你就是這麼做生意的,你的信譽呢?”        


    她顯然是氣壞了,寧澤輝害怕她真上來打人,連忙上前去攔住她,秦烈陽倒是不在意,就高高在上的坐在那裡,火上澆油道,“到你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我的信譽是給我的夥伴的,而不是騙子。”        


    他冷冷地看著她,毫不留情地說,“黎夜何嘗不是在幫你們?他累死累活供養大了黎耀,還供他上了博士。好,這些都是黎耀受過的恩情,跟你沒關係。可結婚賣房子裝修跟你有關係吧。北京什麼地界?房價貴的早就上天了,黎夜就一個開大車的,一個月掙個六七千都是血汗錢,住著一百一個月的破房子,穿著黎耀的舊衣服,吃著狗都不吃的燉白菜幫子,攢了六十萬給你們付首付。他是為你好吧,可不像我,只是空頭支票,他可是實打實的現金給你們付上了,你們怎麼對他的?”        


    徐濛濛一聽提起了黎夜的事兒,站在那兒真是說不出什麼來了,若是別人,她有三寸不爛之舌可以狡辯,可眼前這兩人都是那件事的知情者,她說什麼都不管用。        


    可秦烈陽能說啊,他原本就是嘴炮厲害,“房子買了,你們榨幹了他身上的所有錢還不算,還拿走了他的保險錢。他是跑大車的,那就是他的命,你們不卑鄙?因為你們沒買保險,黎夜出了車禍,從小掙錢養黎耀長大的哥哥,替你買房子的大伯子,這樣的關係,但凡是個人,他也得治病!你們呢,交了兩萬塊,就準備把人抬回去等死了,你們不卑鄙?”        


    秦烈陽冷笑一聲,“你們要是不卑鄙,這世界上就沒有卑鄙的人了!”        


    這事兒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徐濛濛張口試圖解釋,“那是……”        


    秦烈陽壓根沒給她機會,而是向她宣佈了一個重磅炸彈,“你今天正好來了,等會兒去公安局走一趟吧,到那裡再說說你們有多冤枉,他們會聽的。”        


    剛剛還在理直氣壯的徐濛濛霎時間變了臉色,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烈陽,“你什麼意思?什麼公安局?”        


    秦烈陽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她,“你也是做財經的,沒打聽打聽我是什麼人嗎?或者問問你那個白癡的老公,我從小是個什麼性子,我吃不吃這一套。你那點拙劣的手段,以為我看不出來嗎?讓黎耀做鬼,然後跑到我這裡裝好人,從我這邊拿錢,你主意打的不錯啊。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場有計劃的,經過預謀的仙人跳,是詐騙犯罪,而且已經實施,並拿到了詐騙資金。”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徐濛濛雖然壞,可是也一路讀大學出來了,一畢業家裡就找人讓她進了報社,雖然工資不算高,可是最重要的是社會地位高啊,一說誰家小姑娘在報社當記者呢,那簡直就是天之驕女。        


    她自傲也在這裡。如今說要她詐騙?徐濛濛怎麼可能願意,“你血口噴人!誰詐騙你了?”        


    秦烈陽就一句話,“你跟員警說罷。”然後就拿起電話來撥打保安處,“過來兩個人。”        


    徐濛濛一瞧來真的,連忙就想往外跑,可惜的是,秦烈陽是早有準備的,怎麼可能讓她跑了。徐濛濛一開門就撞到了兩個孔武有力的保安身上,整個人就向後跌倒在地上。        


    她瞪著兩個跟門神一樣的保安,發現秦烈陽並不是嚇她的,而是真的要讓她坐牢,整個人頓時怒極了,忍不住回頭破口大駡,“你憑什麼怪我!?那是黎耀的哥哥,他是養黎耀長大的,黎耀都不願意管他,我為什麼要管?房子的事兒他是出錢了,可是誰家娶媳婦不買房子啊,黎耀要在北京娶媳婦,娶誰都得有房子。黎夜哪裡是為我買的,他是為他弟弟買的。哪裡有人家娶媳婦的時候把房子買了,娶回來就賣了,這是騙婚!”        


    大門開著,她歇斯底里,恐怕不少人聽見了。秦烈陽倒也不在意,這會兒是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個字了,隨意揮揮手,兩個保安立刻將她叉起來,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徐濛濛竟也沒喊鬧了,不多時,就消失在秦烈陽和寧澤輝眼前。        


    甯澤輝自然是知道這事兒的,那天他跟徐濛濛聊天的時候,就專門挑了個有監控的房間,當時就是為了錄下證據。如今黎耀事發,加上前幾天徐濛濛所謂的幫忙,說她不是仙人跳都沒人信!這事兒終於解決了,他拍拍秦烈陽的肩膀,“你歇歇,半個小時後會議室開會。”        


    秦烈陽點點頭,等著寧澤輝出去,才有點放鬆的感覺。        


    這事兒秦烈陽的確是為了給黎夜出氣,但也並不僅僅如此。        


    事實上原本秦烈陽自從在醫院裡打發了他們後,沒想再找他們事兒。畢竟黎夜也沒有追究的意思,橋歸橋路歸路,也算是互不干擾了。可是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不知好歹,弄出這麼大的事端來,而且還通過黎夜來辦這事兒,黎夜要是知道了,該怎麼想?        


    更何況,他們觸動了秦氏的利益。QUEEN是秦氏的立身之本,是他爸爸一手創立的,說起來,算是他爸爸的大兒子都不為過。而黎耀和徐濛濛就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竟然將QUEEN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這次是他強硬,並且運氣好發現了端倪,進行了回擊。如果他不夠幸運呢?QUEEN的聲譽毀於一旦,秦氏前進的步伐將會受阻,說不定再也沒有可能進軍國際奢侈品品牌。這個損失誰也承擔不起!        


    所以,這樣的處理他們一點也不冤枉,這兩個蠢人,如果不受點教訓,如何知道做人兩個字該如何寫?        


    如今無論是都市報那邊,還是黎耀徐濛濛這邊,都一切塵埃落定,秦烈陽總算松了口氣。這場仗人人看著他打得很輕鬆,其實他卻如履薄冰,現在猛一鬆懈,只覺得渾身疼痛,精神也不算好,沒有半點處理公事的精力了。        


    他直接起了身,拿起了西服,出了辦公室。秘書見他立刻小聲詢問,“董事長,是要開會了嗎?我去通知他們?”        


    他擺擺手,“讓甯助理主持吧,我有事先走。”        


    等著下電梯的時候,就通知了時刻準備著的司機,“去南城,立刻走。”        


    寧澤輝等了半小時,便拿著材料過來找秦烈陽開會,結果裡面空無一人,就扭頭問秘書,“人呢?”        


    秘書才把秦烈陽的話說了,寧澤輝就覺得頭上筋直跳,這場會很重要,沒有三四個小時下不來,秦烈陽倒是好,直接推給自己了?可都到這時候了,秦烈陽他也不是不瞭解,想都不用想,肯定去南城找黎夜了,他也叫不回人來,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上。        


    果不其然,等著結束的時候,都下午三點了,一群人沒一個吃飯的,紛紛勾肩搭背要求吃大餐,說是要吃九宮格,寧澤輝一聽就覺得某個部位隱隱發痛,怎麼可能答應,連忙義正詞嚴地拒絕了,“我還有事,你們去吧。有空再聚。”        


    他是董事長助理,剛剛開會的時候跟黑臉包公差不多,大家也就是客氣一聲,說真的,他要在,還吃不痛快呢。聽他不去,也沒人勉強,紛紛結夥走人。        


    寧澤輝將手中的事兒處理了一下,四點鐘就下了班,開著他的smart就往家直奔,他這一天老遭罪了,現在也就趴著舒服點,吃什麼都是負擔。        


    結果沒想到,一進門物業的小姐就沖他說,“甯先生,有位卓先生找您,已經等了您半天了。”        


    寧澤輝左右瞧了瞧,裝修的富麗堂皇的大廳裡壓根沒有卓亞明那傢伙,就問,“人呢?”        


    “哦,”物業小姐說,“他有您的鑰匙,說是您讓他在家等,也出示了短信,我們核對了一下發信手機號,是您的。所以我們就讓他上去了。”        


    寧澤輝的眼睛陡然就瞪大了,把那小姑娘嚇了一跳,“甯先生,您怎麼了?您短信上寫的,‘鑰匙給你了,你來直接上樓就可以了,把短信給物業看,他們就不會阻攔你了’。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寧澤輝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憋出個笑來,“怎麼會,謝謝你,是我發的短信。”        


    他說完,扭頭就朝著電梯走去。那當然是他發的,可那是他調戲卓亞明,準備壓了他的時候發的,跟現在完全不是一個局面。那傢伙……        


    “嘶……”因著太氣憤了,寧澤輝腳步就邁的大了點,自然就牽扯了某個不可言喻的部位,他抽了口冷氣,在物業小姐不解的目光中,又用蝸牛爬的速度,慢慢地移到了電梯口,恰好這時候電梯到了,他跟逃一樣鑽了進去。        


    然後憤怒的咒駡了一句卓亞明,“該死的傢伙。”        


    這事兒其實還得從幾天前說起。這幾天因為QUEEN出事了,秦烈陽和寧澤輝都格外忙碌。秦烈陽將黎夜直接放在了南城,寧澤輝也沒時間調戲卓亞明瞭,都是一頭紮在工作中。        


    卓亞明這人吧,向來都不會讓自己主動的,包括撩寧澤輝,一直以來,都是寧澤輝跟著他打轉。這次寧澤輝人不見了,要是一般人就會發條短信或者打個電話問問,“不是說好做男男朋友了嗎?怎麼人不見了。”        


    卓亞明沒有,人家就在微信圈裡發了張自己做完手術在地上坐著睡覺的圖片,八成為了睡覺,還將眼鏡摘下來了,那個側面好看的呦,寧澤輝在辦公室看見,專門走過去把門重新反鎖了,然後吧唧親了一口。當然,最心機的還是配文,就一個字,“餓……”        


    想當初,寧澤輝追人的時候可是天天陪著上夜班,晚上還幫忙喂夜宵,好像自從一答應確定朋友關係,甯澤輝就陡然忙碌起來,這活自然幹不了了。QUEEN的事兒自然是正當理由,可是從卓亞明的角度,怎麼看,這事兒都有點渣啊。何況,寧澤輝他心疼啊。        


    內心受到了譴責的寧澤輝立刻決定,不能這麼冷落他家親愛的亞明,然後就給卓亞明打了個如今後悔萬分的一個電話,“累壞了吧,用不用我帶點夜宵投喂啊。”        


    卓亞明聲音懶懶的,一聽就沒精打采,不過就這樣,也能聽出他聲音裡的歡迎,“好啊,我今天白班,現在在家裡呢,已經24小時沒進食了,你隨便帶點來吧。要快,餓死了。”        


    寧澤輝一聽,連忙打電話去一家很出名的海鮮飯店要了份海鮮粥,開車過去取了,就直接去了卓亞明的家。他敲門的時候還想呢,這傢伙現在這麼柔弱,說不定他想的是就成了呢。        


    結果門一開,他話都沒說出口,就被一股大力扯進了屋子裡,在門被關上的巨大響聲中,一個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男人的手熟練的遊走在他的身體的敏感地帶,男人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面部,然後慢慢接近,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不是蜻蜓點水的親吻,不是溫柔纏綿的允吸,而是恨不得要撕裂他,恨不得要將他拆入腹中的吻。嘴角很快傳來了痛感,隨後嘴巴裡就有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應該是破了。可明明是應該推開的,但寧澤輝卻詭異的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興奮起來了。        


    他並不是是個初哥。他從十八歲發現自己的性向後,雖然不愛一夜情,也是交往了幾個男朋友的,對男人之間的性關係清楚明白的不得了。可是沒有一次,他曾經這麼興奮過,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砰砰砰急速而有力的跳動聲,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有一股熱氣在四處闖蕩,卓亞明的手摸到了哪裡,這股熱氣就跟到了哪裡,然後噴湧而出,將他燒的不能自己,無法抑制。        


    男人的手臂強壯而有力,男人的聲音沙啞而迷人,“去床上。”        


    寧澤輝那時候已經被燒的沒有理智了,腦袋裡只有這個男人,壓根沒反對,就被卓亞明半摟半抱著進了裡屋。然後……        


    一想到這個,寧澤輝臉就黑了。那個不要臉的傢伙,跟他說,“我想你了,我親親,我不會強迫你的。”開始是挺舒服啊,他被伺候的欲仙欲死,泄了不知道幾次。他那時候還想呢,原來做0號這麼舒坦啊,怪不得圈子裡0號多得都成災。結果一不留神,就被那傢伙給壓在了床上,他想反抗的,這傢伙怎麼說的,“用腿,你都紓解了,總不能讓我一直挺著吧。要不你跟我似得,給我用嘴?”        


    寧澤輝他是個該死的潔癖!        


    他下不了口!        


    這時候了,都折騰這麼半天了,自己也享受了,然後把對方推下床,這麼一想他丫的不是個人幹的事啊。何況他倆還準備長久的發展下去,總不能好容易瞧見個這麼喜歡的,一次就結束了吧。        


    寧澤輝就認了,自動趴在了床上,還把屁股翹了起來,說了句,“你……你不准亂動啊。”卓亞明一邊說,“不會的,”一邊還貼心地給他腹部墊了個枕頭,結果戳著戳著,就換地方了,開始還在外面盤旋,大概是事前工作做得好,癢癢的挺舒服,寧澤輝昨天純粹被欲望遮了眼,竟然沒反抗,卓亞明趁機問他,“我們試試?”他那時候正爽著呢,嘴巴裡無意識地發了一聲嗯,然後卓亞明那傢伙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流勇進了,他就英勇就義了。        


    雖然後面爽到了,可是一想到自己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二想到卓亞明這分明是設了圈套,第二天寧澤輝醒了,就有點惱羞成怒,踹了兩腳睡著的卓亞明,起床穿衣服就走了。        


    只是他這氣還沒消呢,這傢伙居然又跑到他家裡來了,這不是找死嗎?        


    所以出了電梯,寧澤輝就直接把袖子擼起來了,他揍不死這個王八蛋。結果剛到門口,大門就開了,卓亞明就已經站在門口,沖他笑眯眯的說,“回來了,我給你來上藥的。”        


    寧澤輝就一句話,“滾,老子自己會。”        


           


    79        


           


    甯澤輝一瞧卓亞明那副笑眯眯的樣兒,就覺得火從心頭起。原先他覺得這傢伙表面一本正經,內裡悶騷蕩漾,簡直是不可多得的床伴,只要一想到這個表面嚴肅的傢伙說不定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就騷浪一下,那種感覺,比偷情還刺激,勾搭的他不要不要的。        


    ?        


    可現在,寧澤輝覺得這傢伙分明是披著羊皮的狼。簡直是心機BOY,從一開始就對他動機不良,什麼不願意做受,什麼兩個人處男朋友不用分上下,什麼一切都心甘情願,那都是哄人的。        


    ?        


    他昨天心甘情願了嗎?他就問了那麼含糊的一句話,他聽得又不清楚,那句嗯明顯不是回答那個問題的,這傢伙連給他多說一句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把他辦了。這不是故意的嗎?        


    ?        


    還有,卓亞明還發什麼微信,他累啊餓啊的。昨天他一去就被扯進屋子裡了,那力氣他吃飽了也沒有,這是餓?這分明是圈套!就是誘拐他過來吃幹抹淨的。        


    ?        


    一想起這些,寧澤輝那叫一個氣啊,就覺得他丫的怎麼自己也進社會七八年了,跟著秦烈陽大事小事都見識過了,怎麼就被一個卓亞明給騙了呢。再說,雖然昨天床事很和諧,最後也很爽,可畢竟他在下面啊,瞧著卓亞明追來的殷勤樣,這傢伙分明是想鞏固戰果,常年將他壓在身下,他怎麼可能答應?臉色自然也不好。        


    ?        


    喊完那聲滾,寧澤輝直接就往屋子裡走,順帶還跟卓亞明來了句,“把鑰匙放鞋櫃上,你可以離開了。”        


    ?        


    卓亞明也知道昨天實在是有點不對。他這人平日裡也是很傲氣的,為了避免騷擾,常年一副性冷淡的表情。結果偏偏遇上了寧澤輝這個花蝴蝶,第一眼看他在護士台調戲小護士,他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個GAY,不過這傢伙顯然被他的偽裝所迷惑,雷達不管用,壓根沒多看他一眼。        


    ?        


    這也方便了卓亞明吃豆腐,這傢伙趴在護士臺上,側面好看的迷人,一雙桃花眼從側面看都水潤潤的,當然,更吸引眼球的還是這傢伙的身材,因著這個動作,他的脊背完全挺直,從頸椎開始,一直到腰椎,形成一條完美的倒抛物線,然後延伸到翹挺的臀部,讓他有種上前拍一把試試手感的衝動。        


    ?        


    他肯定,那手感是不會錯的。他看了個全景,然後心裡就將寧澤輝列為往來戶了。他是這方面的高手,只有他不想要,沒有他勾不到的,只是來往的幾個眼神,寧澤輝很快上了鉤,可問題是,對方居然是個1號。        


    ?        


    要是別人,不成就算了,畢竟這事兒講究你情我願?圈子裡小受那麼多,何必為這點事浪費時間?可偏偏他不得不承認,他真是挺喜歡寧澤輝這個花蝴蝶的,按下性子跟他磨了一個半月,結果除了親親摸摸沒半點進展,而且寧澤輝也追的似乎不如原先緊了,有了危機感的卓亞明,昨天就動了個心眼,把便宜占了。        


    ?        


    這種情況他是有預料的,男人嘛?占了便宜了肯定要伏低做小的。卓亞明也就只當寧澤輝的話是耳旁風,什麼把鑰匙交出來,他直接塞兜裡了,然後跟著寧澤輝又進了屋。        


    ?        


    寧澤輝正脫西服呢,瞧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怎麼,還想佔便宜啊,我告訴你,沒門,老子就是……就是……”他實在是氣急了有點口不擇言,“就是便宜誰也不能便宜你!”        


    ?        


    誰願意讓自己的人被佔便宜啊,卓亞明回他一句,“你一晚上就變零號了,看樣子我昨天功夫不錯。”        


    ?        


    寧澤輝氣了個仰倒,扭頭把房門關了。那聲砰,讓卓亞明也嚇了一跳。他歎口氣,去爐灶上把熬好的粥做好的菜端了出來,過了有十分鐘,瞧見裡面還沒有出門的意思,就上前敲敲門,“出來吧,我不常待,吃了飯給你上了藥就走。你要是不出來,我可是要住下的。你晚上總要上廁所吧,我記得你臥室沒有衛生間,出來還得看見我。”        


    ?        


    這簡直是抓住了寧澤輝的死穴,他就是想清淨清淨,只能開了門。穿了件T恤運動褲出來,卓亞明昨天將人沒少折騰,他又是學醫的,這一眼掃過去,就能回想到寧澤輝的骨骼特徵還有附在上面的肌肉的紋理走向,有點控制不住,掃了一眼後就硬逼著自己挪開眼,“先吃飯吧。”        


    ?        


    寧澤輝往桌子上一看,好傢伙,四菜一湯外加濃粥,要是昨天晚上七點之前,他還不得興奮死,要知道,自己這兩個月可沒少伺候卓亞明,這傢伙卻沒伺候過他呢。可是現在一想到這是屁股換來的,就興趣了了,還算給面子的點點頭,“你走吧,我會吃的。”        


    ?        


    卓亞明好脾氣說,“我得給你上藥,昨天雖然做了充足的事前潤滑,可是也有點撕裂,晚上已經給你上了一次藥,原本早上也需要上藥的,結果你直接走了。依我推斷,今天你都在公司沒去醫院吧,”寧澤輝那性子,絕對不會去醫院讓別人看他的菊花的,“今天這藥必須上,長時間不醫治的話,說不定有長成痔瘡的可能。”        


    ?        


    後面那個名詞差點讓寧澤輝跳起來,就算他是個1號,也不願意長痔瘡啊。而且,自從那兩個字從卓亞明嘴巴裡吐出來,他就覺得上樓時扯著的部門又開始隱隱作痛,他擺著手,“藥留下我自己上,你走吧。”        


    ?        


    卓亞明就勸他,“你自己看不到,上不好,我保證只上藥不幹別的。這也是為你好。”        


    ?        


    寧澤輝昨天晚上就窩囊呢,聽見他這話,立刻就回,“你還有信譽嗎?上不好也不用你管,得痔瘡也不用你管。”        


    ?        


    寧澤輝以為這下總能將人趕走了,結果沒想到,卓亞明心裡那個火啊,他覺得這人簡直是油鹽不進,乾脆也不鬥嘴了,這事兒他壓根不擅長,直接上前一步。寧澤輝只覺得這傢伙一下子挪到了自己跟前,一句話沒說,自己整個人就天旋地轉起來。        


    ?        


    卓亞明乾脆將人扛到了肩膀上,也不管寧澤輝在那兒喊什麼你敢硬來,我弄死你。就進屋把他臉朝下扔床上了。大概是摔疼了,寧澤輝悶著聲罵了聲,“操!”就想爬起來跟卓亞明搏鬥,卓亞明壓根沒給他機會,背對著寧澤輝的腦袋,一屁股坐在了他腰上。        


    ?        


    寧澤輝只覺得腰間一沉,自己就徹底翻不了身了,然後只覺得屁股一涼,褲子就被扒了。他哪裡想得到卓亞明這麼有行動力,脾氣也上來了,動著屁股不想讓他上手,卓亞明可是做慣了手術的,手上穩狠准,寧澤輝只覺得屁股一沉,同時聽見卓亞明一聲驚歎,“這麼厲害啊,晚上燈光暗,居然沒看到。天啊。”        


    ?        


    第一句話的時候寧澤輝就安靜了下來,那個天啊一出,寧澤輝就跟過了電似的,嚇著了。他的所有常識都用在公司上,這種事他一個1號原先也沒接觸過啊。這會兒也不要臉了,他結結巴巴地問,“怎麼樣了?”        


    ?        


    卓亞明仔細看了看,其實就是有點腫脹,沒什麼事兒,塗點藥就行了,可嘴巴上卻誇張的厲害,“天啊,這得好好養養,這兩天我都來照顧你吧,內裡也得塗藥,你搞不定的,可別惡化了。天啊,”他又一聲,“最近也不要大運動,還得吃點軟和的。”        


    ?        


    等著塗完藥,寧澤輝被他嚇得都不敢動了,一動就覺得那個部位隱隱不適,好在他還是有懷疑精神的,他趴在那兒瞪著卓亞明說,“你沒騙我吧!”        


    ?        


    卓亞明特坦然的說,“醫院肛腸科,隨便掛個普通醫師,都能替你檢查,要不要我送你去?去我們醫院,我還能給你介紹個熟人!”        


    ?        


    他要是肯去,就不能忍今天一天了,卓亞明這事兒拿捏的准准的!        


    ?        


    果不其然,寧澤輝哼哼道,“這麼熟,你經常幹這事兒吧。天天跟情場老手似的,都裝的吧!你他丫的能把人做出痔瘡來也是沒誰了,沒少挨打吧。老子縱橫情場這麼多年,也沒給人弄傷過!”說到這個他屁股又隱隱發涼,那種又疼又涼颼颼的感覺簡直是要命,“你給我塗的什麼?怎麼這麼涼?”        


    ?        


    卓亞明看了看手上的包裝,“哦,這個成分含薄荷,你忍著點。對了,”卓亞明挺一本正經說,“你這麼厲害下次你上啊,我躺平等你。”        


    ?        


    怎麼就突然轉到這兒了?寧澤輝有點秀逗,他以為卓亞明弄了這一圈,就是想死死壓自己在身下的意思呢。這是還可以反擊?        


    ?        


    沒等他想完,卓亞明又發話,“不願意就算了,咱倆也算相處了這麼一陣,這事兒我對不起你,本著好聚好散的想法,我伺候你到好,也可以付出賠償,你說怎麼樣?”        


    ?        


    不怎麼樣?!老子缺錢嗎?老子這是吃虧了要補回來!寧澤輝立刻說,“不用,你等著下不了床吧。”        


    ?        


    卓亞明背對著他,嘴角勾起個笑容,這傢伙還真是好哄,聲音還是平靜的,“好!”        


    ?        


    秦烈陽叫了司機先回了趟老宅。        


    ?        


    黎夜住在三大爺家,他總不能空手去。可是補品這東西,他也沒研究過,現買也不知道買什麼樣的,若是提前定下要走,還可以讓秘書來辦,現在這麼著急,只能去扒拉老爺子的存貨了。        


    他爸那邊真不少補品,平日裡因著為他爸補身體,買的就不少,外加總有人送,也都是好東西,他如果沒記錯,家裡有一間屋子是專門放這個的。他舅舅和叔叔家中都不缺,他媽每年就寄不少給大姨。        


    進了家,老爺子正好在庭院裡曬太陽,大概看他很少上班點回家,打了招呼後問問了他一句,“怎麼現在回來了?”        


    秦烈陽就說了聲,“爸家裡的補品我拿點。”人就不見了。        


    秦家還真不需要給人送禮!如果需要送禮,那就不是幾盒補品能打發的了了,補品只能送親朋好友。秦振想了想,總覺得秦烈陽身邊沒這樣的長輩,指揮著保姆,“去看看。”        


    秦烈陽要拿東西,自然也不是自己去。他站在屋子裡,拿著劉媽給他的帳本,滿目掃了掃,人參鹿茸靈芝這種好東西不少,平時用的補品更多。就想了想,六叔是個煙鬼,八成肺不怎麼好,“燕窩拿五盒。”三大爺腿不好,他爸當時出事,家裡重金買了虎骨泡的藥酒,絕對的好東西,“虎骨藥酒拿一桶。”        


    其他的又點了些。然後扭頭就看見秦振的。        


    雖然家裡有錢吧,可當兒子的搬老子東西,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秦烈陽尷尬的笑笑,“爸。”        


    秦振就問他,“這是給誰的?”        


    秦烈陽也不瞞著,“黎夜去了南城寫生,最近都住在村裡的三大爺和六叔家。”他爸對他向來放心,從那天黎夜打了電話來,說了讓他自己處理後,沒多問過一句。所以秦烈陽縱然認為他跟黎夜沒什麼好隱瞞的,也沒機會跟他爸說說黎夜跟著他過呢。        


    所以秦振這恐怕是十幾年後,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        


    做了幾十年生意的人,記憶力都好得很。他略微一回憶,就想起來將近三個月前的事兒了,“他傷好了嗎?不說挺厲害的,怎麼現在就寫生去了?他是學美術的?”        


    “快好了,目前能行動,不過時間長了不行。他原先開大車的,家裡沒錢,哪裡有錢學美術啊。這不我覺得他這樣不行,再說他都四肢骨折過了,以後也開不了大車,他小時候練過國畫,我給他找關係學了學,過幾天送他學漆器去。”        


    秦振很容易抓到重點,“你們經常聯繫?”        


    “他就住在我公寓裡。”秦烈陽好歹還沒虎到把同睡一床的事兒說出來,這種事總有點鋪墊才好,現在倒是好機會,“他也沒地方去,他掙的錢全供他弟弟上學了,讀了博士。就是這次出么蛾子的那個黎耀,還攢了六十萬,給他弟弟付了首付結婚。你說怪可憐的,他三十了,連朋友都沒談過呢。結果一出車禍,他弟弟怕花錢,就想拉他出院,讓他回去等死。他總不能跟著他弟弟吧。”        


    越是成功的人,往往越有涵養,對家庭、對父母妻兒、對朋友越發珍惜。秦振猛一聽這個,眉頭就皺了起來,他依稀還記得黎耀,那是個又高又帥又陽光的男孩子。聽說他們來了,專門從縣中趕回來的。        


    他記得聽鄰居說,這孩子成績特別好,年年都是第一,以後肯定能有出息。所以這孩子找到他說,“叔叔,這事兒其實我不該提,我哥哥是個老實人,他讓烈陽住在我們家真的是什麼都不圖的,所以你給他錢他才不要的。可是,我當弟弟的,真的是很心疼他。        


    我現在才上高一,開學馬上高二了,我們家您也知道,爸媽去世賠掉了所有錢,我哥十五歲就輟學供我讀書,這些年過的特別苦,他連塊肉都不捨得,衣服鞋子都穿我舊的,以後讀高三,讀大學還要更多的錢,再說我哥學習也好,不能就這樣瞎了吧,我真的不忍心。那筆錢,您海報上寫的那二十萬獎賞,能不能給我?我知道這不對,可我真不想讓他受苦了,有了錢,起碼我們能讀書了,能不用天天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了。”        


    他也是個當爸爸的,何況這還是他兒子救命恩人的弟弟。他當時只覺得心疼的不得了,立刻就答應了給錢,不過這孩子也說了,“就那些就行,我們習慣了節省,花不了多少的。不過您別跟我哥說,他知道了肯定要退回來,他不會要的。”        


    因著這孩子品學兼優,因著他聽話懂事心疼哥哥,這筆錢他是讓秘書帶著黎耀去鎮上辦了張存摺轉給他的。他一直以為自此後他們兄弟倆的日子應該不錯,畢竟200020萬雖然不多,可也不算少了。        


    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        


    “那二十萬呢?”秦振忍不住問了一嘴。“怎麼能過的這麼窮?不是給黎耀了,他沒給他哥?”        


    秦烈陽一直以為秘密將錢給黎耀的,是他媽,卻沒想到是他爸。他回復道,“給了,只是告訴黎夜的時候,已經過了小一年。黎夜那時候都快十九了,上什麼學?黎耀那時候馬上要高三,大學學費生活費一年就要一萬多,他哪裡敢花錢,更何況,房子面臨拆遷,他家地基出事了,需要錢回購,也花了大部分。”        


    秦烈陽等著見黎夜,自然不能陪他爸慢慢嘮嗑,就說了一句,“那個黎耀不是什麼好人,你被騙了,黎夜也被騙了。”他想說當時你們要問問我,可是也覺得不可能,他那時候跟瘋了一樣,是強行被塞進車裡的,怎麼能心平氣和的聊這事兒。        


    其實在三個月前,他都是不能面對的。可是現在好像好一些,大概是跟黎夜在一起,人也平和了,那幾天很多細節也回憶了起來。黎夜不舍的眼神,拍打著他的背的手一整夜都沒停,黎夜也是捨不得的。黎耀炫耀的時候專門找的他要被帶走的時候,他已經被要離開的事實氣瘋了,那是火上澆油,他壓根沒法理性的去問問黎夜,因為他爸媽看著他的狀態就像是要跑掉,他們死死的把他放在自己身旁。        


    好在,現在好了。他接過了劉媽遞給他的大包小包,沖著他爸說,“三大爺和六叔當年很照顧我,他們身體不好,我順便拿點補品。我明天就回來。”        


    秦振點點頭,心裡對黎夜這孩子滿心的同情,而且從黎夜又想到了秦烈陽,秦芙也就是最近才聽話了點,原先也不怎麼樣,這倆孩子八成有共同語言。他揮揮手,還問了句,“黎夜那邊都安排好了嗎?我也認識漆器大師,可以介紹一下。”        


    秦烈陽就喜歡他爸對黎夜好,畢竟整個家裡秦芙那兔崽子不用考慮,他媽的喜歡他也不需要,就他爸的意見他覺得特別重要,現在這個開局顯然不錯,他擺擺手,“不用,寧澤輝的小舅爺,甯成山您記得吧,漆器大師,已經說好了,接回來就拜師。”        


    秦振一聽倒也樂了,他說得就是甯成山,那壓根就不用多講了,秦烈陽去就代表著秦家,甯成山肯定會應的,更何況還有鬼精鬼精的寧澤輝在。        


    秦烈陽讓劉媽和司機幫忙,將東西放好,就立刻往南城開去。路上瞧了瞧點,到的時候也得五六點了,害怕黎夜沒準備,秦烈陽就先打了個電話。        


    黎夜那邊鬧呼呼的,為了讓他聽清,黎夜難得扯著嗓子喊,“我在人家家裡喝喜酒呢!村裡四大爺家娶兒媳婦,可熱鬧呢,村裡老老少少都來了,要擺一天的流水席,三大爺他們帶我來的……放鞭了!”        


    秦烈陽看了看手機,正好是大中午,應該是新娘子剛到,電話裡劈裡啪啦震得耳朵疼,不過倒是不讓人煩,秦烈陽笑眯眯地說,“好羡慕吧,回去咱們也洞房啊。”        


    他這主意打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再說,總不能比寧澤輝他們還慢吧。        


    黎夜就一句話,“喂,你——說——什——麼,我——聽——不——見,掛——了——”        


    秦烈陽:這嗓門,是跟小周學的嗎。        


           


    80        


           


    四大爺算是南莊的首席富戶,當年黎夜家的新房子要趕著賣,就是四大爺出的手。而辦喜事的地方,其實就是黎夜曾經跟父母弟弟一起生活了不過一年的家。這邊不是新郎新娘的住處,他們和四大爺一家都已經搬進了北京城,聽說過得都不錯,這房子一直空著,因著要辦婚禮,才提前打掃出來。        


    所以一進院子,即便這套房被四大爺一家已經住了好多年,改變了很多地方,黎夜也能一眼看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譬如院子裡種的那顆山楂樹,那是他和黎耀小時候都愛吃糖葫蘆,家裡院子大,蓋起來肯定要種樹,黎夜和黎耀就提議說種棵山楂樹。        


    那時候種下去才手指頭一般粗,如今已經有大腿粗了。上面掛滿了青色的果子,看樣子今年是個豐收年——黎夜其實都沒吃過這棵樹上的果子,山楂樹第一年栽下不結果,第二年的時候,他們已經搬走了。        


    還有屋簷下的那個鐵鉤子還在,那其實是用來吊沙包的.他從小就瘦弱,可黎耀偏偏又高又壯,兩人差著一歲,黎耀都比他高,他爸就覺得肯定要多鍛煉,讓人給做了個沙包,每天打打拳。沙包賣房子的時候早就取下來了,不過鉤子是固定的,還在呢。        


    還有其他的一點小東西,別人坐席都是熱熱鬧鬧等著吃飯,他則是東張西望。倒不是傷感,其實爸媽去了也有十五年了,四大爺買這套房子是幫他,他就是看著覺得能想起點過去的東西。        


    六叔他們在村子裡待了一輩子,自然知道這房子原先是黎夜家的,瞧見黎夜四處張望,六叔拿手劃拉了幾下黎夜的腦袋,勸他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過得好就行了,你爸媽地下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黎夜點點頭。        


    新郎新娘那邊儀式一結束,四大爺家的流水席就開始了,請來的五個大廚都牟足了勁兒,菜是一盤子一盤子往上端,大概怕他傷心,六叔和三大爺聯合起來給他夾菜,黎夜碗裡都是滿滿登登的,他也就只剩下吃的心了,而且還吃撐了。        


    所以,等著秦烈陽緊趕慢趕到了南莊的時候,就瞧見六叔在院子裡的大梧桐樹下坐著搖椅抽煙,三大爺不知道去哪裡了。他就問,“六叔,黎夜呢?”        


    六叔用一種過來人的眼光打量了他一番,已經是夏末了,其實天氣還是熱得很,這傢伙穿著長袖襯衫和長褲,還有皮鞋,倒是人五人六的。        


    六叔可是知道他當初幹的那些事兒的,譬如夜裡鑽小樹林什麼的。他就有些心裡沒底,生怕六叔算舊賬,老小孩老小孩,上次雖然放過了,誰知道這次有沒有反悔呢。        


    誰知道六叔就打量打量他,然後揮揮手說,“西屋裡躺著呢。”        


    秦烈陽如釋重負,他經營秦氏都沒有這麼費勁,可見人還是不要做壞事的,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只是人家不跟你計較。他連忙招呼司機將補品卸下來,討好六叔說,“是拿給你和三大爺的,燕窩對肺有好處,您多喝點,虎骨藥酒對膝蓋好,您記得給盯著三大爺喝。”        


    說道燕窩的時候,六叔還沒什麼反應,一說虎骨酒藥酒,六叔直接就坐起來了,要說強筋骨,那自然是虎骨酒好,可這東西如今是保護動物,能弄出來的都是假的,他一個平民哪裡會買得到?也就放棄了。他直接將那個小罐子拎過來,摩挲著問,“真的啊。”        


    “真的,放心吧。這是幾十年前的藥酒,一個老中醫家裡儲藏的,我爸找人花高價買的。既不違法藥效也強。”        


    六叔一聽就樂了,黑黑的漢子臉上難得露出了舒心的笑,沖著秦烈陽一揮手,話都多了三分,“吃席吃到了三點,黎夜吃多了,應該是躺著消食睡著了,你去看看吧。”        


    秦烈陽終於被放行,連忙應了,讓司機去找小周,自己就進屋了。        


    大概是為了好睡覺,西屋窗簾都拉了下來,有些暗。老房子沒空調,不過因為建造方式的不同,還是很陰涼的,加上旁邊一台秦烈陽覺得他十五年前就見過的老風扇在賣力的轉著,倒是不悶熱。        


    黎夜就躺在床上,這傢伙就穿了個褲衩,上身蓋了條毛巾被,老老實實的平躺在床上,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他現在已經被養的徹底恢復了白淨的皮色,這麼大長腿大胳膊外加肩膀的露著,在別人眼裡可能就是這不就是個長得好點的爺們嗎?可在秦烈陽眼裡,則是白花花的一片,誘人至極,他很是沒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然後也沒叫醒黎夜,而是直接將西屋的門關了,毫不客氣的順手脫了襯衣西褲,自己也躺在了床上,和過去一樣,跟黎夜搶被子是件辛苦事,這傢伙即便睡著了,手都是死抓緊不放的。        


    秦烈陽拽著毛巾被角扯了幾下,黎夜直接煩了,一個原地打滾,就將毛巾被全部都裹在了自己身上,他也不嫌棄硌的上,竟然又恢復了平躺的樣子,看起來跟剛才沒半點區別。        


    秦烈陽用手支著頭,從側面看著黎夜,自己都樂了。        


    不過因為這個滾動,黎夜身上的毛巾被已經蓋得沒剛剛那麼好了,只遮了肚子,還露出一個乳頭來,跟他的膚色一樣淺淡,粉紅色的。他發壞,直接伸出了右手食指,上去戳了戳。乳頭因為受到了外力,幾乎立刻就立了起來,秦烈陽立刻抬頭看了看黎夜,發現這傢伙睡得穩穩當當的,一點都沒醒來的意思,就更放心了。        


    他乾脆去悄悄地用手指頭勾搭另一邊的毛巾被,試圖將那邊的乳頭也露出來。只可惜黎夜這傢伙把毛巾被卷的太緊,他試了試,壓根沒半點動彈的跡象。        


    秦烈陽乾脆,抬頭去黎夜的脖頸處吹了口氣,這傢伙一如既往的怕癢,幾乎是立刻就抬手摸了摸脖子,然後左右蠕動了一下。秦烈陽就趁著這個機會,連忙手疾眼快的拽住胸前那點毛巾被,給他使勁拉了下來。        


    大概是用的勁兒大了,這回不用他戳,乳頭已經俏生生的挺立在那兒了。秦烈陽覺得挺遺憾,伸手去戳了戳,順便抬頭去看黎夜,他覺得照著剛才那勁兒,這傢伙肯定……呃……醒了。        


    黎夜的眼睛八成是因為往下看的,所以只睜開了五分左右,這麼瞧著,那雙漂亮的杏核眼,就變成了細長的丹鳳眼一般,看起來跟平時的氣質完全不同。如果說平時是個小兔子的話,此時的黎夜看著倒像是個小狐狸。        


    這傢伙顯然發現了秦烈陽幹的蠢事,只是因為剛剛睡醒,整個人還處於迷茫狀態,沒有第一時間進行言語攻擊。秦烈陽多果斷的人,怎麼可能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身體一抬,人就壓了上去,死死的吻住了黎夜的嘴唇。        


    黎夜被他嚇了一跳,眼睛從窄縫變成了圓滾滾,終於清醒了過來。當看清楚是秦烈陽,他的身體隨即就軟了,放在腹部頗為礙事的手也抽了出來,毫不猶豫的抱住了秦烈陽光潔的背。然後整個頭微微上抬,慢慢迎合著秦烈陽。        


    秦烈陽對他的表現特別滿意,用手拍了拍黎夜的屁股表示鼓勵,然後就仔細的啃起來。黎夜這人面皮薄,就算三十歲了,他倆也親過多少次了,面皮還是薄,就這一下臉就粉紅色了,秦烈陽覺得自己抱了個粉紅色的大泡泡,頓時樂了,也不親嘴了,低頭往剛剛戳過的地方咬了一口。        


    黎夜簡直跟個受精的小兔子一樣,差點蹦起來。        


    秦烈陽卻不管不顧,直接將礙事的毛巾被拽走,壓著他手口並用,開始攻城掠地。黎夜也不是沒感覺的,跟秦烈陽不同,秦烈陽還知道有欲望了看看片在沒人的屋子裡用手紓解一下,黎夜純粹靠的是夢遺。就算那種兄弟們一起看的小黃片,他都看得少,身體要多生澀有多生澀。        


    可這樣的身體有一樣特別明顯,敏感。        


    秦烈陽的手到哪兒哪裡就一片火熱,不多時,他就跟蒸好的螃蟹一樣,徹底粉紅了。秦烈陽在他胸口啃了幾口,將身體抬起來看看,就調笑他說,“你說先吃蟹腿還是先吃蟹鉗,還是吃蟹黃和蟹肉?”        


    黎夜被他撩撥的小兄弟挺立,整個身體都軟的,何況還被壓在身下,雙手放在了頭部兩側,非但半分都動不得,人完全是無遮攔的展現在秦烈陽面前。他倒是不害怕,就是覺得剛剛那麼投入的親著還沒怎麼樣,可這樣被人看著,挺不好意思的。        


    他想什麼秦烈陽怎麼能不知道,他才不管,照舊問黎夜,“選一選,我餓了,先讓我吃什麼?”        


    黎夜是個老實人,哪裡有他臉皮厚,不過半分鐘就受不了了,連忙說,“蟹腿好了。”他想著反正胳膊腿的親就親吧。沒想到秦烈陽手直接向下,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他渾身唯一的褲衩給拽掉了,很爭氣的小兄弟直接彈跳了出來,特別的活潑。        


    他倆還沒進步到這一遭呢,黎夜下意識就想捂,秦烈陽眼疾手快給他撥開了,那張怎麼看怎麼厲害的臉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怎麼,不想啊,你選的啊。這也是腿啊。”        


    黎夜左右看看,雖然屋門和窗戶都關著,總覺得不安全,跟他求饒,“這是在三大爺……家……”        


    話沒說完,他就冷抽了口氣,秦烈陽他居然……第一次被溫暖的包圍著,黎夜的身體都是僵硬的,他結結巴巴的說,“烈陽,不用這樣的,烈陽……”可隨著秦烈陽動作的加快,那聲音也漸漸的壓在了喉嚨裡,再也叫不出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黎夜的手,甚至不自覺的抓住了秦烈陽的發根,隨著他的起伏,身體也跟著起伏。        


    屋外,三大爺溜達著進了院子,手裡拿著條大肥魚,中午黎夜打完電話就說了秦烈陽要來,他尋思著母雞這時候正下蛋呢,村裡沒人賣,就去後村的魚塘那兒要了條草魚,晚上燉個酸菜魚。        


    其實要說黎夜住在這兒,他倆的確是麻煩了不少。可擱不住他們心裡高興,老兩口一輩子也沒個兒女,別人家過年過節都是熱熱鬧鬧的,就他家天天冷冷清清的,做上幾盤大菜,壓根就吃不完,每次過年,都得從年三十吃到初五。        


    如今黎夜來了,小院子裡就熱鬧了。雖然黎夜也不話多,可他在那兒,老兩口就覺得有個忙活勁兒,天天能捉摸著幹點什麼了,要擱著原先,三大爺才不會有勁跑這麼遠去買條魚呢。        


    他一進院子,就問還在乘涼的六叔,“醒了嗎?中午就是你夾的太多了,那孩子也不好意思不吃。哎對了,烈陽呢,不說下午到嗎?還沒來?”        


    六叔就搖著搖椅說,“來了,在西屋呢,找黎夜去了。”        


    三大爺就想往孩子身邊蹭,“我去瞧瞧,叫黎夜來,我教他做魚。”        


    六叔在院子裡什麼動靜聽不到,哪裡能讓三大爺去,那多不好意思,可是多年前的舊賬他也不能不算啊,他調高了聲叫住他,“別進去了,孩子們誰知道做什麼呢,你蹭什麼熱鬧。”        


    三大爺都七十了,就是個老小孩,他倒是聽話,不讓進去不是嗎?直接沖著西屋的窗戶喊了一嗓子,“黎夜,烈陽,出來收拾魚!”        


    屋子裡黎夜就蒙了,他瞧著一臉白色分泌物的秦烈陽,不好意思地說,“我……我真是嚇了一跳,就……”就射了唄。黎夜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秦烈陽也知道他第一次肯定快,不過他還知道,這分明是報復吧。他隨手扯了衛生紙擦了擦,也不害臊,沖著外面的人喊道,“來了!”        


    方梅晚上回家,就瞧見秦烈陽不在家,只有秦芙和唐鼎欣在。她就很自然的問了嘴,“烈陽呢,最近不都是住家裡嗎?這會兒早該下班了。”        


    她關心兒子,秦振自然不能攔著,就跟她解釋,“下午就回來了,然後去南城了。”        


    一提南城這兩個字,方梅的心頭就動了動。南城裡有誰,沒有比方梅更清楚的了。她當時讓方海東幫忙監控黎夜,不過是一步閑棋,誰能想到挖到了這麼大的新聞。秦烈陽居然和黎夜好上了,兩個男人好上了。        


    這種事圈子裡不是沒有,她瞥了一眼安安靜靜坐著看書的唐鼎欣,那個曾經要娶唐鼎欣的王俊偉就是,早早出了櫃,行事一點都不遮掩,圈子裡有名的GAY,原先是花,身邊的男伴換的速度比脫衣服還快,什麼學校小鮮肉,什麼健身房美男,什麼業界精英,當然最多的就是娛樂圈裡的,好幾個出名的明星都跟他有過來往。        


    不過,最近這一年這傢伙收斂了,身邊就一個不算出名的三線小明星,她逛街見過一次,在一家奢侈品店裡,王俊偉要買東西,小鮮肉不可置否,在一旁不出聲,跟個大爺似的坐著。她那時候就覺得挺奇怪的,這哪裡像是包養?        


    大家都看不上,還有人流傳王俊偉是個0號,這種事就算貴婦也八卦的厲害,話說的也難聽,哪裡有人包養個男人做自己的?不過王家不管,甚至想給他娶個同妻傳宗接代,誰還能明面說,最多心裡鄙視罷了。        


    倒是最近,王俊偉鬧了出大的,他原先一向是在外玩從不帶回家裡去,聽說這次居然帶到家裡去了。說是要和那男人過一輩子,以後也不會娶老婆,就他們倆過日子。他爸氣了個半死,直接讓人將他打出去了,說是要斷絕父子關係。他也硬氣,直接帶著人走了,這是今天一個跟王家很親密的太太說的。        


    由此可見,這個圈子裡對同性戀這事兒有多不接受,她想著這兩天看到的洗出來的照片,覺得這次秦烈陽是跑不了的。        


    她笑眯眯地追問,“去南城幹什麼?好像咱們家在南城沒有產業?”        


    秦振就說了句,“黎夜去南城寫生了,他去接回來。順便看看原先照顧過他的兩個老人。”        


    秦振不欲多說,就只撿著大體的說了說。就這樣,方梅還回了一句,“烈陽跟黎夜可真好,那時候就鬧著不肯走,現在這麼多年不見剛見了三個月,又是幫他付醫藥費,又是接送的,他對別人可沒這個耐心。”        


    秦振不置可否,秦芙也沒反應,倒是唐鼎欣手中的筷子略微停了停,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甯澤輝家,卓亞明上完了藥,讓他趴著,給他端了碗粥。寧澤輝一臉嫌惡,“你洗手了嗎?惡不噁心?”        


    卓亞明當然是洗了,他一個醫生潔癖更厲害好不好?當然,不似寧澤輝那麼表面,咬都不行。不過逗寧澤輝是他的樂趣,他就說,“你自己的東西你還嫌棄啊。”        


    一說這個,寧澤輝嫌惡的表情更甚,甚至整個人都向一旁歪去,警告他說,“你不准再動,我家的東西什麼也不准動,這碗就扔了,你立刻洗手去。”        


    卓亞明瞧著他那恨不得跳起來的樣兒好玩死了,就說的更厲害,“你不知道我們每次做完手術,指甲縫裡都是血肉,男人嘛,總是粗心大意,有時候吃著吃著飯,還能看見呢,大家時間長了就習慣了,照吃不誤。”        


    他以為寧澤輝受不了了,哪裡知道這傢伙今天見了他被一股憤恨的情緒控制,高度集中精神,智商線上啊,沖他撇撇嘴說,“放屁,你做手術不戴手套,一層都不夠吧。那血肉怎麼落到手上的,它會穿牆術啊。”        


    卓亞明瞧著騙不下去了,只好笑笑,拿著碗說,“洗手了,我喂你吧。”        


    寧澤輝一扭頭,“誰稀罕?”        


    卓亞明就拉了板凳坐在他對面,跟他說,“你不是要找回來嗎?原先喂我不少,這不是正好喂你嗎?”        


    寧澤輝一想也是這個道理,總不能都是自己伺候他呀。這必須找回來的。他就翻了過來,順便拿了兩個枕頭靠著,一副大爺的樣兒,皺眉指揮道,“換一碗去,看著就噁心。”他還是有心理陰影的。        


    卓亞明還真好脾氣,這會兒竟然屁顛屁顛又給他換了一碗,還端了小菜過來,而且水準真不錯,一口粥一口菜的,時間節奏控制的特別好,可比寧澤輝那種一不留神塞鼻子裡的水準強多了。        


    他當了會兒大爺,還得寸進尺了,將腳丫子伸到了卓亞明的懷裡,卓亞明皺皺眉,也沒說什麼,任著他胡鬧,畢竟這事兒是他沾光了嗎?結果一碗粥下去,他襯衣扣子開了五分之四,就剩下領口那倆了。        


    寧澤輝拍著飽脹的肚子,看著卓亞明漂亮的胸肌和腹肌,色眯眯地打了個嗝,然後說了句特大爺的話,“洗洗去吧,老爺想好了,好事不能多磨,磨來磨去就丟了,老爺今天寵倖你。”        


    男人的承諾誰知道當得真當不得真啊,他自己就是男人,懂得很。何況要不是他這副慘樣,對付卓亞明根本就沒有勝利的可能,這傢伙只要發個露胸照,他就得屁顛屁顛的。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寧澤輝深知這一點。        


    卓亞明無奈的看了一眼寧澤輝,這傢伙一臉你敢說話不算數我就踢你出門的表情,他忍不住就笑了,問了句,“你昨天泄了四次,你確定硬的起來?”        


    寧澤輝回他,“你以為跟你似的啊。”        


    卓亞明說了句好。        


    ……        


    半個小時後,卓亞明抬頭問寧澤輝,“你還行不行啊。”        


    寧澤輝在心裡狂罵:這兩天體力消耗太大,腿太軟了!!!!!        


           


    81        


           


    黎夜那點臉皮,三大爺和六叔兩聲一出,就顧不得什麼了,連忙拿紙給秦烈陽擦了擦臉,順便將被褥疊好了,然後催著他穿了衣服,又爬到床上把簾子拉開,窗戶打開,急匆匆的就要出門。        


    秦烈陽可不是黎夜,他這種壞事沒做過,可是大事兒做的不少,心態要好上不少。這有什麼啊,當年六叔不也鑽小樹林嗎?他們起碼還有個遮掩呢。        


    所以,晃著搖椅的六叔就先看到一臉尷尬的黎夜出來,低著頭不好意思地叫了他一聲,就去三大爺那兒幫忙弄魚去了。秦烈陽就在他後面,那個神情自若的啊,比當年他被看了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        


    秦烈陽打了個招呼,沒去三大爺呢,反倒是走到了他旁邊,拿了個木凳坐下了。然後從口袋裡掏出盒煙來,遞給他一根,順便替他點了。兩個煙鬼就在樹蔭下悠哉地看剩下那兩個勞動者幹活。        


    三大爺和黎夜都是細心的人,殺魚刮鱗那叫一個認真,黎夜幹起活來就忘了尷尬了,很快就自在起來。秦烈陽這才噴了個煙圈,問六叔,“六叔,故意的吧。”        


    六叔才不接話呢,抽了兩口看看煙蒂,一串外文,“什麼煙啊,味道不錯啊。”        


    “朋友給的,”秦烈陽順手就將兜裡的一盒給了他,“我那兒還有幾條,等回去給你捎過來。”        


    六叔就樂了,除了虎骨酒那個禮物,他八成更喜歡這個,燕窩都比不上。“成成成,我不客氣了,不過這事兒你偷偷給就行了,你三大爺不讓我抽,管得可嚴格呢,一天就給發一根,小氣鬼。”他嘟囔。        


    秦烈陽就樂了,然後說他,“我給你煙,你可不能再嚇唬我們了,黎夜膽小。”        


    六叔就哈哈笑了,笑了一陣才問,“剛剛怎麼了?”        


    秦烈陽不怎麼想說。六叔又說,“當年你看我們的時候,可沒這麼羞澀。”        


    秦烈陽一想也是,自己沒少沾光,有什麼不能說的。“提前結束了。”他隱晦的說。        


    “你們呀。”六叔大概就指著他們開心了,又樂了。秦烈陽也受不了了,他一點也不想拿這事兒讓人開心啊,臉都快黑了,六叔一句話又給他拽回來了。“明明接受的事情比我們多,怎麼這麼不開通。大熱天的屋子裡有什麼好待的啊,一點情趣都沒有,也就黎夜願意。”        


    一聽這個,秦烈陽眼睛都亮了,他一直特別不明白一點,就是三大爺和六叔兩個人明明有房子,幹嘛天天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小樹林裡去,要知道,那可是有蚊子的,就算他倆點了蚊香,管多大用啊。        


    “你們當時就為了刺激啊。”秦烈陽終於可以解惑了。        


    這個問題啊,要是一般人問他肯定得打出去,畢竟他們是獵奇,說不定還充滿著嘲弄。可秦烈陽顯然不是。再說,這兩孩子,黎夜是六叔從小看到大的,而秦烈陽對他的性子,對他也就沒有什麼防備。        


    其實黎夜都不知道,秦烈陽在黎夜家住下的第一個白天出去撿礦泉水瓶,他就碰見了。那時候礦泉水瓶挺值錢的,這一塊都讓幾個不正幹的小子給把持了,秦烈陽這麼幹不就是搶人家生意嘛?他碰上的時候,這傢伙正被三個大小夥子圍著,顯然是想揍他。        


    他瞧著可憐,想上前管一管,結果就聽見秦烈陽說,“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就是狠。你們三打我一個,打贏是肯定的。可是我要玩命,就能扯著其中一個人跟我一起死,你們誰想?”        


    這話霸氣啊。六叔一聽就好奇了,乾脆遠遠站著不走了。        


    但顯然,秦烈陽一個才十二的孩子,再霸氣他們也不信。就聽見其中一個招呼,“敢威脅爺爺,揍死……”只見他話還沒說完,秦烈陽就跟個猴子似的竄了上去,在別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將說話的那小子撲到了,落地的瞬間,那小子已經開始嗷嗷叫喚了。        


    剩下兩個也跟著出手,拳頭不要錢的往秦烈陽身上招呼過去,可秦烈陽一概不理,他就逮著手中那個,雙腿壓著他的雙臂,拳頭往他臉上招呼,這小子黑瘦可有勁兒,八成也練過,不過三四分鐘,被壓著那個人就受不了了,連連求饒,然後吼著其他兩個人讓他們離遠點。        


    等著停下來,秦烈陽還從那人身上沒下來,就說了兩句話,“這塊是我的了。”        


    那小子疼得嘶嘶叫,“你的你的。”        


    秦烈陽還有一句,“光屁股不怕穿鞋的,你敢找我報復一次,你總有落單的時候,到時候,就別怪我不客氣。”        


    那小子哪裡見過這樣的啊,他們就是不正幹,有膽子惹事就不靠著礦泉水瓶掙打遊戲的錢了,他連忙說,“不敢不敢。”        


    六叔瞧著,一共十分鐘,秦烈陽就把這事兒解決了。等人走了,這小子在原地活動活動身體,背著破袋子,扭頭就走了。        


    他當時還不知道秦烈陽是住在黎夜家呢,後來碰見了三大爺還擔心,“黎夜自己都養不起了,還收留個孩子,日子怎麼過啊。這不要累死他嗎?”        


    六叔卻覺得挺好,“黎夜性子堅韌,但體力弱,總是會吃虧的。小六不一樣,那孩子能拼能打不吃虧,有他護著,黎夜也過得舒坦。”        


    出於這樣的好感,六叔當時發現秦烈陽偷看才沒去揍他呢。誰沒個年輕的時候,他們十幾歲的時候,也會跟著小夥伴去爬人家院牆,偷看別人洗澡。過去這段就懂事了。        


    如今他問,都是同道中人,六叔又剛拿了人家好煙,自然也就沒什麼隱瞞的。“開始是沒地方。我跟你三大爺其實早認識了,不是一個村子裡的,可是一個鎮的,有次擺攤趕大集,我倆擺在了一起,一聊就熟了,他供著三個弟弟,我養著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都沒了父母,同病相憐。”        


    “那時候都年輕呢,你三大爺三十二,我小點,二十七。他已經幫兩個弟弟娶了老婆了,還剩下個小的,那年也二十一了,該娶媳婦了。我大妹妹嫁了,還剩下個弟弟,也張羅著娶媳婦。”        


    “你三大爺家四個男孩,他爸媽就留下三間土屋,前面兩個兄弟一人一間房,他就和小弟弟住一間房。我家呢,倒是好點,兄弟倆三間房,可這事兒不是我願意的嗎?我一眼就看上他了,我就主動點去找他。”        


    “開始找就是聊天,家裡窮啊,他家前兩個弟媳婦娶得還算是容易,幾個兄弟一塊幹活,勞力多,再加上娶得早不講究彩禮,送了兩袋面就成了。可到了小弟弟這兒,那時候不是已經八十年代了嗎?結婚已經開始講究三轉一響,手錶、自行車、縫紉機、收錄機,有這些東西才有面子。他小弟弟看中了個姑娘,賊漂亮,還讀過初中,人家就放話說了,沒有這些東西不嫁。兩個弟弟都成家了媳婦管著不幫忙,甚至還酸話說自己當初可沒這東西,讓你三大爺一碗水端平,你三大爺就愁死了。”        


    “他倒是有心讓小弟弟換一個,可人家願意嗎?他弟弟差點要跳河。可你想想,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一個人苦哈哈的幹,尤其是你三大爺,已經供出兩個來了,就算是累死,也弄不出來。可家裡的弟弟不能不結婚啊,我來找他幹活掙錢,他就同意了。”        


    “我就帶著他南下打工,吃得那苦就別提了。都沒文化,住工棚,幹苦力,每天工地就給點燉白菜,冬天南邊又濕又冷,都是壯小夥,壓根也暖不起來。我就說咱倆睡一個被窩吧,這樣兩條被子兩條褥子,暖和。他就同意了。我就喜歡上他了,經常動手動腳,他是個正經人,哪裡受的了,幹了幾個月,錢掙出來一些,就跑回家了。”        


    “我就追著他來南莊啊,三天兩頭來,可他跟他弟弟住一起,我怎麼說話辦事啊。我就扯著他去小樹林聊天,這就成了習慣了。”        


    “三大爺不是被你逼的吧!”秦烈陽一邊唏噓一邊拆臺,顯然是想讓這老爺子多說點。        


    果不其然,六叔可不願意了,“他怎麼不願意啊。我也喜歡我,他是臉皮薄,一邊覺得怕弟弟們被戳脊樑骨,一邊又不好意思,畢竟村子裡這事兒雖然有,可也少。要不我來找他,他能跟我出來,他一個大小夥子,家裡還有三個弟弟,隨便就把我打趴下了,他怎麼趕不走我?”        


    秦烈陽發現,這臉皮厚也是很重要的,否則六叔和三大爺八成就錯過了。        


    六叔得意洋洋的說,“到了小樹林他就得聽我的了。我磨了他兩個月,他就應了我,等他弟弟娶了老婆,他就跟我去我村上,跟我住一起。我倆那時候就在小樹林約會,可是比你強多了,這麼大人了,也在北京長大的,見識又多,不知道變通,在屋子裡折騰個啥。還怕別人進來。”        


    村裡人直白,好在秦烈陽臉皮厚,壓根沒當回事,他覺得這都是經驗,說實在的,他也覺得小樹林挺好。他還瞥了黎夜一眼,已經殺完魚了,正在弄魚腥線呢,一臉認真,壓根沒聽見這邊的話,他就放心了。他就問,“現在小樹林還行嗎?”        


    六叔被他勤學的樣子差點笑死,拿著大蒲扇拍著他的腦袋說,“哪裡還有小樹林啊,早拆了建房子了,你自己找個去吧。”說完,就搖啊搖的,不說話了。秦烈陽看著他的表情,是有點回憶的,他想也對,那地方留著他們這麼多回憶,就跟黎夜家的土屋子一樣,如果不在了,他也會很難受的。        


    這爺倆聊了半天關係越加好,晚上吃飯還一起喝了三兩酒。因著黎夜被嚇著這事兒,其實秦烈陽原先蠻想帶著黎夜出去住賓館的,他縱然被那啥了,可是洞房之心是一點沒死的。可聊了半天,他就有了新想法。        


    吃完飯,他就戳黎夜,“這附近有沒有看夜景的地方,咱來去逛逛?”        


    黎夜想了想,“別的不知道,不過北華山那邊挺好看的,能看見一片片的星星。”        


    秦烈陽就說,“我好久沒看過了,走,咱們去看看,現在正好還早,溜達溜達。”        


    黎夜沒當回事,就點頭,“好啊,我去拿件衣服,”他還轉頭問,“三大爺六叔去不去?”        


    三大爺正常,擺擺手說,“原先天天看,不去了,年輕人自己玩去吧。”六叔挺高深地看了秦烈陽一眼,笑眯眯地沖著傻呆呆的黎夜說,“多拿兩件衣服。我們不去了。”        


    秦烈陽早就招呼了小周把越野開過來,把他來坐的轎車開走,所以車大走山路還是挺舒服的。出了村子他就設了導航,幾十公里路,一個小時時間,秦烈陽就跟黎夜閒聊。他今天聽六叔說起來,其實有點挺疑惑的,秦烈陽來南莊的時候是十幾年前,三大爺和六叔就一直住在這兒了,可沒聽說是從別的村搬回來這事兒。        


    他問黎夜,黎夜倒是知道。“我聽我爸我媽還有存利潤嘮嗑的時候說的,說是三大爺家的弟弟不願意,嫌棄他丟人,不准他跟六叔一起,說是要斷絕關係。三大爺顧念親情,畢竟是一手養大的弟弟們,就應了,拒絕了六叔。聽說六叔去三大爺家門口守了小半個月,可三大爺死了心,就是不應,還跟他說幾個弟弟商量了,準備給他起房子結婚了,六叔氣急了,就南下打工了。”        


    “不過,六叔走了,三大爺在家生了一場大病,人都瘦沒了。我爸爸說挺可憐的,都以為他活不下去了。六叔走的時候,三大爺的小弟弟就已經訂婚了,聽說彩禮雖然不夠三轉一響,也給了塊手錶,還有一台縫紉機。村裡不少人去他們家看。我媽說他小弟弟平時看著人悶聲悶氣的,結果特別不是東西,”黎夜很少用這樣的詞,他即便沒讀了很多書,但是很多時候,做事其實是個斯文人。“就是三大爺家不是三間房嗎?原本不娶媳婦,他們這麼住著也行,這要娶媳婦了,就不夠了。按理說,三大爺出力最多,怎麼也該有他一間,而且他們兄弟還答應了三大爺給他蓋間房子嗎?你知道他們怎麼弄的嗎?”        


    黎夜說起來都氣的上,“在後院裡給三大爺起了間土棚子。那屋子還不如咱們住的我爺爺那間呢,連個窗戶都沒有,黑乎乎的,就一個門,還沒給按上。他兄弟怎麼說,都是夏天了,這樣涼快。三大爺就病的床都起不來,我爸去看他,他也不說話,一個人躺在床上流眼淚。”        


    大概這事兒是觸動了黎夜的心腸,讓他想起了黎耀的事兒,他也難過起來。黎夜小聲說,“這事兒我都知道,爸媽也都跟我嘮叨過,可我竟然從沒放在心上,比三大爺還慘。”        


    黎夜對這事兒其實很有心結的,只是他這人,這輩子從十五歲之前,是父母的乖乖大兒子,出去跑車都是他在照顧弟弟,十五歲之後,更是負擔起了一個家。他的性子就是善於隱忍,他的苦難都在心裡,不說而已。        


    秦烈陽哪裡想到會勾起黎夜難過,連忙安慰他,“你才多大,我那時候不也跟你一樣天天掙錢養他?人人都說以史為鏡,可你瞧幾個做得到?人都是這樣,燈下黑。如果你十五歲就能看出來黎耀,然後對他不管不理了,你還是黎夜嗎?那不成了黎超人了?”        


    瞧著黎夜還有點悶悶不樂,秦烈陽又換了個法子,“我開車呢,要不咱停下來,我抱著你哄哄?”        


    黎夜就笑了,沖他罵了句,“想得美。”        


    秦烈陽連忙找話題,讓他從這裡面出來,“那後來呢,三大爺和六叔怎麼又一起了?”        


    “村裡人看不過去,指著三大爺幾個弟弟的脊樑骨罵。在村裡,名聲很重要的,三大爺幾個弟弟頂不住了,就把三大爺跟六叔的事兒說出來了,說他們兩個男人在一起,他們當弟弟的實在是覺得沒臉愣是給分開的,三大爺不是他們虐待的,是想男人想的。他們也沒辦法,治不好,看著又丟人,才這麼幹的。”        


    “這種事村裡有,可是其實不算受待見。想得開的覺得無所謂,沒錢娶媳婦一起湊活過日子唄,自古都有這麼幹的。可也有人嘴巴孬,罵得難聽,說是三大爺不要臉,你不知道,他們潑辣起來沒人受的了,尤其是有人原先趁著三大爺年輕,想佔便宜被三大爺教訓過的,直接在牆根罵。”        


    “最後鬧的不行了,三大爺想死的心都有了,結果六叔回來了。他連家都沒回,背著鋪蓋卷來的。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有人駡街,上去就跟人扭打在了一起,他從年輕就壯實,雖然是在我們村,可是一點都不怯場,那人還有幾個兄弟都撲上來,被他全放倒了。不過六叔也傷的挺厲害,滿臉都是血。”        


    “三大爺幾個弟弟都關著門在家呢。六叔直接一頭血的把門踹開了,進去就奔了後院,看了我三大爺一眼,然後就摸了他家劈柴的斧子,沖到前面三間屋子裡去了。三大爺幾個弟弟還想攔著呢,哪裡攔得住,他先把小弟弟娶媳婦的縫紉機給劈了個稀巴爛,然後又把床什麼的都給劈了,後來就被幾個兄弟攔住了。”        


    “他一頭血,一看就是拼命的架勢,再說,三大爺弟弟們做的事兒也不占理,村裡總是有講道理的人勸著,沒人上去幫忙也沒人拉車,村長來的時候,這三兄弟都見了血。村長問他要幹什麼,他說這房子自古以來都是長子繼承,三大爺做牛做馬十幾年,把他們拉扯大,又給弟弟們都娶了媳婦,對得起他們了。從今天起就分家了,村子裡每個男丁都有地基,讓他們捲舖蓋卷滾出去,這裡不歡迎。”        


    “幾個弟弟都不願意,還說他把人傷了。六叔就說他們不要臉,讓他們付這些年的生活費。然後又說他們虐待三大爺,現在人病的這麼厲害,看看是他們那點皮肉傷花錢多,還是三大爺的病花錢多?讓他們賠!”        


    “村長爺爺真挺好的,他勸了勸,讓那三個傢伙先住到了村支部裡去,把房子騰出來了。然後六叔現場就宣佈,他和三大爺要做契兄弟,以後他就跟著三大爺住在南莊了,以後死了也要埋進三大爺家的祖墳裡。想要罵人說難聽的欺負人,就問問他的拳頭。其實我覺得,六叔就是要替三大爺撐腰,爭口氣,所以才不肯走的,否則去他的村子要好過的多。後來六叔照顧的好,三大爺也過了一年才恢復,他倆又出去打工掙錢翻蓋了房子,你來的時候,房子剛蓋好。”        


    等著秦烈陽開到了地兒,黎夜終於嘀咕完了。        


    秦烈陽哪裡想到,三大爺也經歷過跟黎夜差不多的事兒,這氛圍一點都不輕鬆愉悅,當然更不可能幹點不可告人的事兒了。        


    他倆把車開到了個空地上,開著天窗看星星,可真是看星星啊,黎夜還挺感慨的呢,“幸虧有六叔,要不三大爺八成就被他們磋磨死了。”        


    秦烈陽就五味雜陳的嗯了一聲,然後手就被黎夜抓住了。他詫異的扭過頭,就瞧見了黎夜的認真的臉,這傢伙認真地跟他說,“也幸虧有你,要不我也死了。”        


    秦烈陽本能的將那只帶著繭子的手握緊,這回雖然遺憾可也覺得似乎出來的很對,他喜歡聽黎夜跟他講情話,這樣一個不願意表白自己的人,講出的話雖然詞彙不那麼豐富,語句不那麼優美,可永遠是最打動人的。        


    他上前親親黎夜,“好像還差了一句,就那個埋進什麼的那句。”        


    黎夜的杏核眼愣了一下,但很快彎了起來,只是他不好意思說,他總覺得他和秦烈陽在一起有些不真實,秦烈陽不管,一個勁兒催著,黎夜沒辦法,才說,“南莊已經沒有墳地了,祖墳都平了,你家有沒有?以後有我的地兒嗎?”        


    秦烈陽特別鄭重地說,“我們家早就買好了,我那塊是雙穴的,咱倆睡一塊。”        


           


    82        


           


    都聊到了生與死,那麼解決人倫問題自然是順勢而為了。秦烈陽直接將越野車後面放平,成了一張大床,順便哄著跟他一起躺過去。        


    有了下午那一遭,黎夜哪裡會不明白這傢伙的意思,肯定是要那啥啥唄。        


    他其實還是有點不習慣的,他跟秦烈陽那種叛逆的性子不同,是個規矩人,總覺得這事兒還得是自己家的房子,窗戶門都關上來的比較安心。就故意推脫,“不是看星星嗎?”        


    秦烈陽直接將全景天窗打開了,一片璀璨的星空頓時出現在黎夜頭頂,他頗為禽獸的說,“對啊,你躺著看星星,我忙活就行了。”        


    這種事是一個人能忙活的嗎?再說,做著這種事,神仙也顧不上星星了?        


    黎夜被推到的時候就想,大概他跟秦烈陽的日子,以後都會這麼不規矩了。秦烈陽把車門都鎖了,所以放心無比,他都憋了一下午了,前戲做的就不如下午的時候那麼婉轉,直接就想將黎夜的衣服給撕了,準備如狼似虎的撲上去。        


    可惜他忘了黎夜是個仔細人,他還記得自己要穿回去的,立刻撲騰著阻攔秦烈陽,“我自己脫,自己脫。”        


    撕拉一聲,T恤連帶短褲都已經報銷了,黎夜欲哭無淚地看著秦烈陽,質問他,“待會兒怎麼回去?”        


    秦烈陽還挺有理呢,“不說讓你多帶了件嗎?”說著直接就趴在了黎夜身上,開始照著他的脖子進攻,這傢伙從小脖頸就是最敏感的,睡得最熟的時候吹口氣也能翻個身。        


    黎夜果然被他撩得喘息艱難起來,“可……可……就帶了一……一個……外套啊。褲……褲子呢?”        


    這倒是個問題,秦烈陽在他的喉結處慢慢的允吸,腦袋裡想著,只是嘴巴已經空不出來了,他一隻手伸向了黎夜的後腰,順著光滑的皮膚往下摩挲,另一隻手則不規矩的在他的身體上游離起來,那就等會兒再說吧,反正現在褲子已經不能恢復原樣了。        


    黎夜一個這輩子就被伺候過一次的純處男,如果能受得了。問完那個問題後,腦袋就已經不能思考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烈陽經過的地方,滿嘴的話就剩下了“別別別”“不要動那裡”,還有在秦烈陽的“不動那裡怎麼做”的勸導聲中發出的“啊!”        


    那聲“啊!”是秦烈陽進去的時候發出的,雖然已經做了充分的擴張,可是終究是有異物感的,黎夜緊張的不得了,只能昂著頭緊緊的摟住秦烈陽,漫天星海就在他的眼前,他的確是沒心情看了。        


    等著事後,秦烈陽的後背上全都是他的指甲痕——這兩天住在三大爺家,他也沒剪指甲,一道道都見了血。        


    黎夜身上就跟被碾壓過了似得,還有些疼。不過瞧見秦烈陽的後背注意力就全在秦烈陽身上了,皺眉道,“怎麼挖破了這麼多啊。”        


    秦烈陽就喜歡他什麼時候都想著自己,而且如今夢想成真,樂得心裡都開了花,壓根不管後背疼不疼,將人摟在懷裡說,“這不是初夜見紅嗎?咱倆這就禮成了。多完滿!”黎夜踹他一腳。        


    兩個人又在車上磨嘰了一會兒,不過沒在做什麼,下午黎夜就泄了一回,剛剛也泄了一次,他身體剛好,經不住太大的折騰,來日方長嗎?        


    等著兩個人都收拾完畢了,沒褲子這事兒才擺上了桌頭,這都後半夜了,作為一個並不算十分發達的三線城市,哪裡有二十四小時開業的服裝店?兩個人無奈,只能又偷偷摸摸回了南莊。到的時候都淩晨一點了,整個莊子都進入了睡眠狀態,秦烈陽讓黎夜在車裡呆著,自己跑屋子裡去給他翻褲子,好在東屋那邊一直暗著燈,沒有醒來的意思,他和黎夜這才偷偷摸摸穿好了衣服進了家門。        


    東屋裡,三大爺問六叔,“怎麼又回來了,不說睡不著出去逛逛?”        


    人老了歲數大了覺就少。六叔尤其是這樣,大半夜的經常睡不著,在村子裡溜達幾圈再回來睡。三大爺都習慣了。        


    六叔一身旱煙味,坐在床邊笑著說,“小六他們回來了。這小子比我當年差不了多少,你知道他先幹啥嗎?先跑去西屋拿了件黎夜的衣服,兩個人才進的屋。年輕就是火力壯啊。一點時間都等不得。”        


    這話說得三大爺也忍不住笑了,他歲數大了,年輕時那點害臊的事兒,現在想想都是樂子,“就跟你沒幹過似得,你扯壞了我多少衣服?都是縫了又縫,一下地幹活,別人都看我。”        


    六叔一想三大爺光著在小樹林裡等他的事兒,也樂了,“那時候你可沒少喂蚊子。”        


    三大爺就說他,“你不說抓著小六也要羞羞他,要報仇,怎麼自己跑回來了。”        


    六叔吹鬍子瞪眼睛說,“我都一把年紀了,十幾年前都沒跟他計較,現在計較個啥。再說,孩子願意住咱家多好啊,嚇走了怎麼辦。”        


    三大爺往裡挪了挪,拍拍身邊,“我就說裝不知道吧,你還總願意上前點撥兩句。成了,上來睡吧,他倆一早還得走。我昨天都活了面了,等會兒起來給他們烙蔥花餅吃。”        


    六叔就老實的爬上了床,歲數大的人,已經不好意思再摟著了,不過還是將手放在了三大爺的肚皮上,摸了摸說,“哎呦,都摸了四十年了,還是這裡好。”        


    秦烈陽今天是必須正點回去的,QUEENXX都市報的事兒還沒完呢。        


    今天是個重要的節點,昨天公佈了黎耀被拘留的消息,如果都市報有誠意,那麼今天他們應該張貼出更正道歉啟事,那麼這事兒就好處理了——不過目前看這事兒不可能,昨天一整天包括夜裡,公關部都有人值班,寧澤輝還有他的手機都是開著的,都市報沒有一個電話過來,顯然不是道歉的態度。        


    他們原本準備今天的各家報紙頭條留白,給都市報一天道歉的機會,昨天傍晚秦烈陽臨時改了主意。新聞就是講究實效性,如果是專題,更是講究連續性,如果一天空下來,這事兒的熱度就低了,他決定還是乘勝追擊。        


    這樣今天他恐怕要忙翻了,所以還得提前走。        


    秦烈陽和黎夜進屋後,直接累癱了,倒床就睡。還是黎夜講究點,拿了盆子兌了溫水,先給秦烈陽擦了擦,自己又去洗了洗,忙活了半天。等著黎夜上床後,秦烈陽就把人抱住,叫了聲,“媳婦你真勤勞。”        


    黑夜裡,看不出膚色如何,但黎夜只覺得臉發燙,又不願意搭理他,閉著眼睛睡了。秦烈陽也不管,抬頭找准位置低頭親了一口,也睡了過去。        


    鬧鈴是四點半響的,兩個人起來,三大爺都烙出來五六個蔥花餅了,旁邊還有切得細細的用香油調好的小鹹菜,六叔在一旁替三大爺翻著餅,一邊招呼他們,“快吃,趁熱吃香。還多烙了點,等會給小周和司機留著,你們不用操心了。”        


    兩個人連連應著,洗漱完畢,秦烈陽就忍不住扯了一塊先塞進了嘴裡,頓時滿足的不得了,這味道他記憶深刻,家裡的精良做出來的,總沒有這麼地道。黎夜則看著忙活的三大爺和六叔,心裡的那點想法終於冒了頭,等著吃完了去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憋了半天的話才說出口,“烈陽,我能不能……能不能接三大爺和六叔去北京看病?”        


    他其實挺難說出這話的,畢竟他身上沒有一分錢現在是自己賺的,他其實說白了,吃著用著全靠著秦烈陽,包養這話其實沒錯。        


    作為一個一直自食其力的人,這種狀態他是很著急的,所以才會不顧手沒好,就認真去學畫,他想自立的。可是三大爺和六叔兩個人都上年紀了,一個腿不好有老年癡呆的傾向,一個曾經患過癌症,等著他掙錢,真的是太晚了。        


    好在,自從他張口,秦烈陽非但沒有不願意的表情,還一直鼓勵地看著黎夜,才讓他說出來。        


    秦烈陽贊同地說,“1號主外,0號主內,咱家掙錢的事兒歸我,花錢的事兒歸你,你說了算。”說完還跟他商量,“你去跟三大爺他們商量商量時間,要是這兩天就能走,我把小周留在這兒,留輛車直接帶著他們過去。如果時間長,就讓司機再來一趟,怎麼樣?”        


    黎夜心裡只覺得哪裡都妥帖,他這十幾年,真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往外走了兩步,又忍不住退了回來,看著外面三大爺他們不注意,在秦烈陽臉上親了一口,“謝謝。”這意外之喜,倒是讓秦烈陽樂了個夠嗆。        


    等著一切都安排完,他們才上了路。        


    車上黎夜小聲問秦烈陽,“你是不是早看出來了,我想接他們去看病?”        


    秦烈陽嗯了一聲,“有想法就自己說,別總讓我猜,縱然猜得對十次八次,也會有落下的,那樣就會有失落,然後就會有嫌隙,懂嗎?”        


    黎夜只覺得內心無比的溫存,點頭笑道,“好。”        


    今天一大早,秦芙也早早起來看報紙,還扯著醒了的唐鼎欣一起下來的。        


    與前幾天不同,今天的頭版內容,可是他參與的——秦烈陽不在,又是臨時改了主意,他在公關部,又是秦家二少,總有些話語權的。        


    報紙又恢復了第一天時的風格,大片的白色空白,中間只有兩行字——“XX都市報,你的行為損害了QUEEN的名譽,我們給你三天時間道歉,否則法庭見!”下面還有個大寫的,血紅色的“三”。        


    唐鼎欣瞪大了眼睛看了三遍,一共也就這幾行字,然後就特詫異地問秦芙,“這就完了?”        


    秦芙點頭,“這些怎麼了?多言簡意賅,多霸氣,既點出了都市報做錯了事情,又表現了我們的寬容,‘你做錯了事情,我們還給你三天機會道歉’,然後又表現了我們的態度,這件事我們是肯定要追究的,就算打官司也在所不惜!再說,這個倒計時,多有緊迫感!”        


    唐鼎欣百無聊賴的將報紙往一邊一放,扭頭就準備上三樓回房間再養養神。        


    秦芙也直接跟著上去了,挺不服氣的問她,“大哥也是這個法子,語氣都差不多,為什麼他做你就覺得他厲害,我做你就這副樣子,我告訴你,你這是歧視。”        


    唐鼎欣就發現秦芙挺好鬥的,這就不願意了?她就在樓梯上停下了腳步,然後反問他,“你不知道人家都說,第一個誇女人是朵花的是天才,第二個是蠢才,第三個是庸才。這報紙都第四天了,你充其量算是循規蹈矩而已。”        


    唐鼎欣向來不吝嗇于打擊秦芙,說完就接著上樓了。        


    秦芙倒是被她噎得不得了,若是過去沒娶老婆的時候,他那時候覺得自己除了運氣不好生成了老二,自負自滿自得,八成要炸了。最近事兒出的多,尤其是都市報找茬開始後,唐鼎欣告訴他讓他暗地裡比較一下他和秦烈陽做法結果的不同,他才發現他和他哥的差別。        


    呃……雖然不想承認,可他不得不承認,兩個人大概是小組長和大隊長的差別吧。        


    秦芙只是覺得很氣餒,不過想想也對——最近他都被虐的會自省了——這模式的確是他哥的,就算是他做得再好,也是站在巨人肩上,何況連今天報紙那幾行字,都是他哥說定的,他充其量算是潤色了一下外加盯著排了版,真不是他的本事。        


    要是他自己,他從開始就不會選擇這樣的法子的,自然也不會這麼霸氣的來張頭版。        


    他是要做點他自己的東西,就比如《烈火晴天》,那才是真正屬於他的作品。        


    他站了一會兒想通了,原本還想跟上去的,卻聽見他媽叫他,“阿芙,過來一下。”        


    秦芙這才發現,他們站的地方正是二樓樓梯平臺,八成剛才說的話都被他媽聽見了。秦芙就跟了過去,果不其然,一關門他媽就質問道,“唐鼎欣平時就是這麼跟你講話?她有點規矩沒有?什麼叫做你連庸才都不如?你平時就這麼慣著她?”        


    秦芙一個腦袋有兩個大,他現在越來越發現跟他媽沒法溝通了,有一天毒舌的唐鼎欣說得對,他媽總是一條筋,他舅舅永遠是好的,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他好。他大哥永遠是心火叵測的,一切時間都在算計他。他老婆永遠都是個不順眼的,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        


    秦芙有時候真不懂他媽的腦回路,別的不說,起碼他舅舅就不是真的那麼無辜。他去了公關部後,自然有人將黎耀那邊的案子拿給了他,然後他看到了個熟悉的人名——劉誠,是亞威檢測的總經理。        


    公關部總監跟他說,“目前亞威的老闆反應說,當時黎耀招聘的時候已經過了每年的校招和社招時間,黎耀是劉誠特批進來的,當時劉誠說的是,黎耀的學校好又是博士不可多得,他沒在意就同意了。而且詭異的是,那份個人檢測也是劉誠打的招呼,否則他們從不接受個人檢測。劉誠有重大嫌疑,目前正在調查。”        


    可秦芙壓根不用調查,他就知道,這事兒八成跟他舅舅有關係。這個劉誠,他在舅舅方海東家見過。他從小就跟方海東親,又跟方偉玩得好,年少的時候他爸打拼事業,他媽忙著做慈善什麼的,他就跟著方偉來方海東家吃飯。        


    他見這個男人的時候,也就十幾歲,那時候聽說是個外貿公司的小經理,仗著老鄉的關係走了門路來拜訪他舅舅,那時候正好是中國入WTO,外界一片唱衰聲,尤其是外貿,都說要受到相當大的打擊,他來找方海東取經。        


    他記得這人特別客氣,八成打聽過了方海東有兩個兒子,他準備了兩套最新款的遊戲機,不過萬萬沒想到還有個更大背景的少爺在這兒,所以挺尷尬的,不過這人會來事,他毫不猶豫地從懷裡摘下了個很漂亮的玉墜子,遞給他,“真是沒想到能見到二少,長得可真好。”        


    他是他爸他媽仔細教導出來的,怎麼可能對一個玉墜子動心?更何況,他再笨但身在這個位置也知道,有些人的東西是不能收的,否則就會給人順杆爬的機會。        


    他擺擺手說,“太貴重了,謝謝我不能要。我去跟方偉玩遊戲。”扭頭就走了。        


    他還聽見劉誠在後面誇他有貴族氣。        


    後來他還見了幾次,似乎他舅舅幫了劉誠忙,劉誠提了禮品來謝謝,當然,他自然明白,禮品不過是表面的,要謝謝,何況又是他舅舅這個層次,肯定有其他的謝法,譬如股份分紅之類的,不過他沒問了。        


    這麼些年沒見,要不是看到照片他壓根都想不起來,畢竟在他們身邊出現的這樣的小人物太多了,老鄉,朋友的親戚,還有同學,戰友,每年都有人打著各種名義來拜訪,哪裡會記得清楚?        


    可如今,憑著劉誠,他能判斷出這次的幕後是誰了。他舅舅。        


    這個判斷雖然做不了證據,可是也讓他感到心驚。唐鼎欣跟他說,你舅舅是為了挾天子以令諸侯,他要的是上位,而壓根不會在意秦氏的好壞。他原本覺得是有點,但是誇張了,可這次,他信了。如果秦氏是大樹,QUEEN就是根基,連根都敢毀,他舅舅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這讓他想起那次《嘉芙》的事兒,他原本也是有些猶豫的,他舅舅說,“不過一本雜誌,剛剛收購過來,失敗了也就賠點錢的事兒,怕什麼。”由小及大,他舅舅明顯是我得到最好,得不到你也別想好的心態。        


    他媽還在那兒嘮嘮叨叨的說著,從唐鼎欣的不遜,說大了秦烈陽的陰謀詭計,又說到了他如今開始不聽話了,這讓她和舅舅很傷心。秦芙終於打斷了她說,“媽,我大了,以後我會成為你的依靠,而不是依靠你。你放心好了。”        


    方梅瞪大了眼睛說,“你倒是大了,你六年前就成年了,我哪天少操了心了。依靠依靠,我靠的了嗎?你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有你舅舅幫著你都鬥不過他,以後怎麼辦?”        


    “我舅……”秦芙覺得還是先不踩這個雷比較好,這事兒得慢慢說,他媽一定不會信的,“那就不鬥啊,我覺得秦氏不適合我,拍電影電視劇我真挺喜歡的,這次《大明淑妃傳》也會火的,這行做好了不少掙錢,你放心吧。”        


    方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哼了一聲,“笑話,你拍多少影片比得上秦氏?你連一個QUEEN都比不上,沒了秦氏,你以為你那片子就能賣錢?你天天被唐鼎欣灌迷魂湯灌糊塗了,她是秦烈陽找來的你別忘了,她就是想勸你不跟秦烈陽爭,你這是上當了。”        


    前一句話的打擊其實真挺大了,秦芙沒想到他媽也是這麼看他。他有些愣,總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所以誰都看不上他。正想著,卻聽見門哢嚓一下響了,唐鼎欣連門都沒敲就進來了,上來第一句就沖著方梅說,“你是當媽的嗎?秦芙多努力啊,什麼叫做沒了秦氏就不行?難不成觀眾看電影,也是沖著秦氏來的,而不是沖著好看來的?”        


    方梅就是急了,再說跟自己兒子說話也不在意,哪裡想到唐鼎欣竟然闖了進來。她直接指責她,“你什麼家教?進婆婆的門不會敲門嗎?你媽沒教過你嗎?”        


    唐鼎欣笑眯眯地說,“我媽真沒來得及教,所以婆婆您要包容我,我一個沒媽的孩子長這麼大已經不容易了。不過尊敬父母和尊敬兄長都是一個道理,婆婆您倒是說說,我讓秦芙尊敬兄長,有什麼不對?”        


    方梅氣了個仰倒:“你!”她想發飆呢,唐鼎欣的手就不自覺的摸肚子了,方梅就想到了那次掉樓梯,看唐鼎欣的眼神簡直恐怖,可是又不敢做什麼,她真怕唐鼎欣不要命。        


    她擺擺手沖著他倆說,“行了,我要休息了。”        


    秦芙還想勸勸,被唐鼎欣直接拉走了,他歎了口氣,沒堅持。        


    宋家。總編輯宋宏離在辭職信上簽好了名,放進了信封裡。        


           


    83        


           


    早上八點,秦烈陽終於進了北京城,車裡的氛圍一般。        


    黎夜路上就問過都市報找茬的事兒,秦烈陽對他向來報喜不報憂,何況這事兒他完全占上風,把自己對付XX都市報的事兒說得那叫一個盪氣迴腸,前面端坐的司機,一個勁兒的趁機往後看,總覺得昨天晚上秦烈陽開車去了一趟北華山,是不是被上身了,這個滔滔不絕,厚顏無恥的樣兒,怎麼可能是他們那個不拘言笑的董事長?        


    可惜秦烈陽在黎夜驚歎、擔憂而又讚賞的目光裡太陶醉,愣是沒發現。        


    經過特別費口水的普及,黎夜終於追上了進度,知道這個作死的都市報,受人指使誣陷QUEEN,然後就到了徐濛濛敲詐,黎耀作假這事兒,秦烈陽一拍腦袋才想起來,他來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全部都精蟲上腦,只顧著洞房了,這事兒沒說。        


    他這人一向精明強幹,恐怕也就黎夜讓他色令智昏了一次。不過這事兒就不太好辦了。可這事兒不能瞞著,秦烈陽略微想了想,先提了一句,“那個檢測是在亞威檢測做的,黎耀也在裡面工作。”        


    黎夜聽了後有點怔然,他怕是萬萬沒想到,再次聽到黎耀的消息,竟然跟QUEEN聯繫在了一起。說了這事兒後,秦烈陽其實一直在觀察黎夜的表情,說真的,他倒是不擔心黎夜心軟,他是怕黎夜受刺激。畢竟黎耀是他一手帶大的,可是成了這副模樣,他怕黎夜自責。        


    可黎夜就哦了一聲,特別了然的問了一句,“他參與了是嗎?”        


    秦烈陽忍不住就抓緊了黎夜的手,沖著他說,“他申請做這個檢測,然後趁機將甲醛溶液抹在了樣品上,又以沒時間為由,轉給了一個有汙跡的同事,試圖栽贓。可被視頻監控拍下來了,查了出來。”        


    黎夜倒是沒激動,點點頭說,“他幹的出來。”        


    原先不知道,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弟弟人品不行,他的生活實在太苦了,黎耀仿佛就是他生活前進的光,他一個勁兒的往前奔,靠的就是這點光,怎麼可能去懷疑光錯了。可當他真正的躺在病床,秦烈陽拿著回學校威脅的時候,聽見黎耀自己說,他才知道黎耀是個什麼樣的孩子。        


    那些找人打秦烈陽,栽贓秦烈陽偷錢,解開了黎耀的另一面。他想起了一些他原本沒注意的事兒,譬如小時候的黎耀就特別爭強好勝,他想要的無論是用什麼方法,一定會拿到手。一直到了爸媽去世,黎耀才變得聽話了,他以為是父母去世的打擊,讓這孩子知道了生存的艱難,如今看來,其實是把本性藏在了心裡。        


    其實高中的時候,老師叫過一次家長,他去了老師說,黎耀好勝心太強了,已經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只要有人比他考得好,他就仇視人家,這孩子品行需要加強。        


    那次老師找他是因為有同學告狀黎耀撕掉了他的習題本。他去問黎耀,黎耀只說了一句話,“有什麼好辯解的,他有錢我沒錢,我學習好他不如我,聽說三好學生高考加分,當然他說了算,隨便。”        


    窮的確受欺負,他就真以為是了,高考加分的確很重要的,也就沒有信。現在想來,恐怕人家說的是真話。不是他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黎耀,而是為了輕鬆生活,連養他長大的長兄都可以捨棄的人,其實是沒有底線的。        


    在黎耀光輝燦爛的表像外,有著黎夜不曾看到的黑暗。而秦烈陽將黎耀期盼了多年的留校打破了,黎耀有機會就報復,在他看來,也正常。        


    他的鎮定,倒是讓秦烈陽覺得有些擔憂。黎夜看著這個關心自己的人,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其實他想笑笑的,可惜並不怎麼笑得出來,這畢竟是件太讓他鬱卒的事兒。他將另一隻手扣在了兩人相握的拳頭上,“放心,更大的打擊受過了,只是可惜。”        


    可惜他恨不得榨幹自己每一分血汗供出來的博士生,可惜他為此而付出過的十五年歲月。        


    秦烈陽只覺得心疼得上,黎耀那種玩意憑什麼讓他的黎夜這麼傷心?他直接將人攬進了懷裡,安慰他說,“你想如何,我都會支援的。”黎耀再繩之於法,都不如黎夜的一個好心情重要。        


    黎夜堅定地搖頭,“沒有什麼想法,他做錯了事情就該受到處罰,我不會再多插手,那只是害了他,我原先不知道,現在不能再害他。我……我……如果方便的話,去看看他吧。”        


    秦烈陽自然會答應。看守所的未決犯是不允許探望的,雖然黎耀的案子清晰,他自己供認不諱,但至今仍未判決,這事兒就只能推到了判決後。        


    車子很快進了主城區,秦烈陽要直接去公司,黎夜則需要回家。小周留在了南莊,秦烈陽就自己下來打了個車,叮囑司機看緊黎夜,最好能帶他出去散散心,然後才去公司。一路上他都在擔心黎夜多思,直到進了秦氏大廈,他方打起精神,又成了那個事事胸有成竹的秦董。        


    他今天晚到一小時,不過寧澤輝照舊在電梯口等著他。上來第一句話就是先通報了都市報那邊的情況,“沒有道歉,今天的頭版新聞是電信詐騙的事兒,壓根沒有提我們一嘴。你說對了,他們是死不悔改。”        


    秦烈陽皺眉瞧了一眼寧澤輝的黑眼圈,和明顯跟不上的腳步,覺得自己這個老闆是不是有點太嚴格了,竟然將員工用成了這副樣子,心道等著忙完,一定要給寧澤輝和公關部都放個大假。        


    然後他才說,“這不是他們不吭聲就能解決的。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寧澤輝有點為難,他知道秦烈陽這性子瘋的厲害,但他原先覺得這樣挺好,這年頭學不會釋放自己,只能憋屈到死。不過昨天那提議實在是太過驚悚了,他小聲說,“那畢竟是宣部,這麼不好吧?”        


    秦烈陽不在意的說,“有什麼不好的,我又不是鬧事,我是實話實說。我們好好的奉公守法的公民,納稅大戶,憑什麼這麼對我們啊。再說,我找了人陪,不用擔心。”        


    寧澤輝一臉牙疼的表情,“你找了誰啊,要不我陪你去?”        


    秦烈陽擺擺手,“不用,王俊偉,有他帶著,沒人敢惹。”        


    寧澤輝一聽這名字,頓時覺得,這事兒恐怕是要鬧大了。他攔不住可又不死心的叮囑一句,“你可悠著點。”        


    秦烈陽點了頭,拿了寧澤輝給準備的詳細資料,換了身早早讓劉媽送來的西服,就向著電梯走去——他約了王俊偉十點在大門口見。臨往外走的時候,路過寧澤輝,他還使勁拍了拍寧澤輝的肩膀,“最近累壞你了,都是工作太忙了,等結束了,我請你旅遊。”        


    寧澤輝的腿現在還軟著呢,昨天雖然沒成功,他也成功抵禦了卓亞明的再次蠱惑,可畢竟是下了力氣的,他如今虛的兩條腿跟麵條似得,被秦烈陽一拍,差點跪下。不過他也不好意思說實話,只能含糊點點頭就默認了,反正最近他也的確出了不少力,問心無愧。        


    秦烈陽比王俊偉早到。這地方沒地兒停車,他下車讓司機開走了,就在大太陽下站了一會兒。眼冒金星的時候,開過來輛保時捷,王俊偉從副駕駛上下來,還沖著司機說了幾句話。因為秦烈陽離得近,所以一字不差全灌耳朵裡了。        


    王俊偉那傢伙跟司機商量,“我一會兒就出來,你可不准撂下我,聽話啊。”        


    秦烈陽歪歪脖子,就瞧見還是上次那位,王俊偉最近鬧騰要一輩子的那個。那傢伙等著王俊偉說完,也沒吭聲,一腳油門就走了。王俊偉差點被噴死,咳嗽著過來給他打招呼。秦烈陽瞧著他那慫樣就問,“還沒發現你有受虐傾向?”        


    王俊偉一瞪眼,“少胡說,我媽昨天找他去了,去了片場,鬧騰的挺厲害,他還理我就是人品很好了。”        


    這個護犢子呦!不過這事兒他家的確鬧騰的厲害,大概是原先王俊偉雖然出櫃了,但家裡還有幻想他家花野花都不誤,沒當回事。哪裡想到他認真啦,家裡就真急了。他媽生了三兒子一個閨女,閨女去世了,就剩下個小兒子操心,可不是要瘋了。        


    秦烈陽就一句,“這事兒你要站穩立場。”        


    王俊偉點點頭,他立場倒是太穩了,所以他媽管不了他,開始從別的地方下手了。不過這地兒實在不是說這事兒的地方,他問秦烈陽,“說罷,要讓我怎麼辦?是撐腰還是砸場子?”這當然是誇張了,王俊偉也不能幹。不過王俊偉幫他顯然是肯定的。        


    秦烈陽就一句話,“沒事,就讓你幫我進個門,堵個人,其他的事兒,我來幹!”        


    秦氏的確是商業帝國,官面上的人也認識不少,可終究不如王俊偉這樣的來的熟稔,何況今天他要在太歲頭上動土,裡外有別,人家要是來個避而不見,他也沒辦法,有王俊偉在,一切都能解決。        


    這地方進去其實真挺麻煩,要去旁邊的收發室開個小條,順便留下身份證號,然後再去打電話到你要去的地方核實,人家同意了才能放行。有了王俊偉在,這事兒就簡化成他打了聲招呼,將人帶進去,然後直奔部長章延偉的辦公室。        


    有王俊偉在這兒,找人那叫一個准,甚至連阻攔的都沒有,敲門進去,章延偉還挺高興,站起來歡迎王俊偉,伸出手來跟他握手,說話那叫一個熱絡,“俊偉怎麼有時間過來了?好久不見你了。”        


    王俊偉這才閃身露出後面的秦烈陽,笑眯眯地說,“章叔叔,這是秦氏財團的董事長秦烈陽,是我從小到大的發小,他有點事找您,這不是怕見不到您這尊大佛,我就把人領了過來。”        


    最近報紙鬧騰的厲害,作為主管領導,沒看見才怪了。可問題是現在都要求新聞自由,再說監督就是報紙原本應有的責任,所以沒有人伸手去管。昨天的報紙王俊偉也看了,還準備約談一下宋宏離,讓他注意新聞真實性,沒想到他這邊命令剛剛下了,苦主就找上門來了。        


    好在,這種事雖然沒見過,但章延偉見多識廣,突發事件見得也多,面上倒是一點沒露出來,很是自然的跟秦烈陽打招呼,“原來是秦先生,年少有為啊。”        


    兩邊說完話,就坐了下來,有王俊偉那聲發小在,章延偉就不能忽視秦烈陽。最近王家風頭正勁,他的級別雖然還不夠湊近乎的,不過不得罪人是肯定的。章延偉問秦烈陽,“秦董今天專門來不知道是什麼事?”        


    秦烈陽就笑了笑,將準備好的資料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才說,“QUEEN是秦氏下屬的奢侈品品牌,五天前開始,XX都市報以有消費者通過私人檢測,查到了QUEEN的衣服和包甲醛超標為題,開始對QUEEN進行連續性、專題式的負面新聞。QUEEN是我們的王牌產品,每道工序都是經過嚴格把控的,開始的時候,我們也以為是有地方出了紕漏,立刻進行了兩件事,一是自檢,將樣品送往十三家檢測公司進行檢測,二是積極聯繫都市報,想要跟消費者聯繫進行妥善處理。        


    但顯然,都市報並沒有處理的意思,它一心想把事情鬧大,甚至開始通過報紙頭條來公然挑釁QUEEN,即便我們已經有十三家檢測的結果,”他把一遝資料推過去,“還有跟它多次聯繫,要求重新檢測出事的樣品,它都不回應。只是不停在頭版頭條如此重要的位置來報導QUEEN甲醛超標的事兒,甚至還組織了記者和假消費者來秦氏大廈面前演戲擺拍。這已經脫離了一家報紙公正真實的立場,我認為這分明是有目的的誣陷。”        


    誣陷一詞一出,章延偉的眉頭就動了一下。他隨手翻看著秦烈陽拿出來的資料,皺眉道,“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秦烈陽便笑笑道,“自然是不能隨便說。有這個懷疑,是因為這份檢測首先就是錯誤的,目前亞威檢測的黎耀已經在押,對往樣品上抹甲醛溶液的事情供認不諱。目前更深層次的原因,公安部門也在查證中。”        


    章延偉便笑道,“這是源頭出了錯。”        


    秦烈陽笑笑接著說,“可是,章部長,從一開始我們就多次要求見到這位消費者,後面還甚至登報要求再次檢驗這幾件出事的樣品,都市報從未回應過我們。一家報紙的立場應該是公正的,我還專門翻看了編輯記者證的考試書籍,上面明確要求在進行報導時,需要引用雙方觀點,都市報在我們多次的要求下,非但不理喻,還開始使用頭條對我們進行不實報導,對QUEEN的名譽造成了極大的損害,我想問,如果不是誣陷,這是為什麼?是整個都市報從老總開始到下面的記者編輯沒有一個人合格嗎?他們連最基本的從業規則都不知道嗎?那這樣一家媒體實在是太危險了。”        


    “一個企業才有多少發聲管道,不問真假,不進行核實,只看到猛料就開始規模性報導,恨不得將對方置之于死地。章部長,QUEEN從創立到現在一共33年,一直是納稅大戶,是我們政策的堅決擁護者,都市報的行為,難道不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嗎?今天是我強硬,愣是在一家媒體的圍追堵截之下殺出了一條活路,如果我不強硬,QUEEN這個致力於躋身世界奢侈品名列的品牌可能就此凋落了,三十三年的心血付之一旦,這並不是我們一家企業的損失。這樣的社會效應誰也承受不來。”        


    “今天是我們,明天呢?如果這種行為不能夠處理的話,將有多少企業要遭殃。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蛋糕,多少外資企業在擠破了頭試圖進軍中國市場,如果我們的本土企業都被這樣的無良媒體誣陷隕落,那豈不是將中國市場拱手讓給了別人?我們的經濟發展經濟騰飛,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秦烈陽一番話可謂是擲地有聲,即便如章延偉,也從剛剛覺得各打五十大板的態度端正起來,的確XX都市報的行為太缺乏職業素養了。並且,的確如秦烈陽所說,這種風氣不可長。如果任由這樣無根無巨的新聞報導發展下去,將會是一場災難。        


    他很鄭重的點頭說,“秦董,你說得對,這件事的確需要從更長遠的角度來看,資料留下,我們會妥善處理。”        


    秦烈陽要的就是這個,他雖然沒有證據,可心裡有數這事兒是他舅舅弄的,那個宋宏離是他舅舅的人,依著他舅舅的性子,肯定會妥善安排宋宏離的,雖然八成是暫時的,可秦烈陽是要激化這個矛盾,他不會讓宋宏離輕易離開,他得讓宋宏離自己受不了吐出這件事。        


    目的達到,秦烈陽自然識趣的告辭,章延偉還起身送了送,又表示了會儘快妥善處理的意見。等著出了辦公室,王俊偉還忍不住給了秦烈陽一拳頭說,“你小子還真厲害,聽得我一愣一愣的,太絕了。”        


    秦烈陽笑笑,這哪裡是絕,是實際情況,這種風氣是真心不可長的,且不說實業立國,就憑做實業有多難,一句話就將所有的努力否定,這太不公平了。        


    兩個老朋友多時不見,何況王俊偉最近很是鬱悶,自然要聊會,就找了家咖啡館說說話,順便王俊偉還電話了小情人,讓他一起來,結果人家說今天有戲,去片場了,王俊偉只能作罷,還三好先生地叮囑,“小心點,吊威亞注意。”        


    那邊顯然敷衍了一聲,王俊偉掛了電話就歎了口氣。秦烈陽問他,“怎麼,你倆意見不統一?”        


    “嗯,”王俊偉挺艱難地說,“他想分。”        


    秦烈陽來興趣了,“不能你不是要過一輩子嗎?沒商量好?”        


    王俊偉點點頭,“他不願意,他一個直男,不喜歡男人。”瞧著秦烈陽一副為什麼你倆弄到一起的表情,他尷尬地解釋,“我第一眼就看上他了,他那時候別說三線,十八線都不夠。不過長得可真帥,我就想跟他發展發展,結果認識他的人說,他不幹這個,男的女的都不行。我試著接觸根本不理我。”        


    秦烈陽就感興趣了,“後來呢。”        


    王俊偉挺不好意思滴說,“他開車,為了躲一個沖出來的小孩,撞了輛勞斯萊斯,要賠200多萬。那家人跑了,他哪裡賠得起?他圈子裡也不認識什麼人,我幫他賠了,順便簽了個兩年包養協議。”        


    秦烈陽一臉你真渣的表情,這不是趁人之危嗎?全然忘了黎夜簽合同比這個強不了多少。        


    王俊偉立刻急了,“少來,他自願的,再說,我為了他,屁股都貢獻了,還不夠犧牲。結果捂了兩年,以為捂熱了,其實還是石頭一塊。”        


    他說著傷感起來,秦烈陽也不好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可人家不好這口誰也逼不得,順便他問了一個事實,“也就是說,你爸媽不同意,愛人要分開,你這時候鬧騰要同男人過一輩子?”        


    王俊偉就又到了雞血了,“他說不要就不要啊,想都別想。幹我他又不是不爽!”        


    秦烈陽:……        


    宋宏離原本是帶著辭職信來的,想要趁機給老領導說一下,至於交不交還要看情況。結果一到,就被秘書說,“準備準備,章部長要見你。”        


    章部長怎麼會要見他?宋宏離心裡打起鼓來。        


           


    84        


           


    大概是秦烈陽那番話太義憤填膺,事情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很快,他就收到了王俊偉的內部消息,他們走後,宋宏離也去了宣部。        


    據王俊偉得意洋洋透露,這個被傳叫是他們去之前就已經下發的,宋宏離只是比他們到得晚一些,但這傢伙倒楣就倒楣在這兒,僅僅晚了十幾分鐘,結果卻完全不同。        


    原本只是看雙方鬧騰的太厲害,應該是例行問話,讓他對最近都市報最近的行為作出解釋,其實就是屁事兒沒有,哪個報社一年不去幾趟宣部,那都不正常。但結果卻變成了一場如暴風驟雨似得問話,從職業素養與道德一直問到了領導層的思想問題,不可謂不深刻,連他們聽著都冷汗連連,更何況是被問的宋宏離。        


    那傢伙全程都在擦冷汗,欲言又止,可終究沒說出什麼來。        


    王俊偉這人就愛誇張,最後來了句,“他就跟個鬥敗的公雞,耷拉著腦袋就走了,這種攻擊是導彈級別的。”        


    秦烈陽沒他那麼活潑,不過卻明白,宋宏離八成是想離職的,他的欲言又止不是為了解釋,而是想要趁機引咎辭職。這種判斷是基於他舅舅一向講義氣的人設上,他起碼在明面上不會放棄宋宏離,還會給他最妥當的安置,當然,過幾年風頭過了,宋宏離吃多少拿多少,還得吐出來。        


    他若識相,日子會好點,他若是不識相,那就難說了。        


    他舅舅這種事不是幹了一次兩次。        


    不過這都跟他沒關係了,他這邊雙管齊下,一方面在查證這場報導是有人故意栽贓,一方面在上級領導面前將了宋宏離一軍,宋宏離暫時辭職不了。等待栽贓查清之時,就是宋宏離吐口的時候,到時候整個證據鏈條就串起來了,誰想整他,一個也跑不了。        


    打完既興奮又八卦的電話,公關部的總監又敲門進來,問秦烈陽明天報紙的風向。秦烈陽已經打通了上級關係,這時候自然是要乘勝追擊,輿論造勢越大,這事兒才越不能妥善解決,“今天的反應怎麼樣?”        


    “網上支持的人很多。如今已經形成話題了,一開始還有人兩邊罵,不過後來咱們找人做了證據樓,已經頂了特別高了,從那以後支持的人就多了。今天一出報紙,就有人放在了樓裡,很多人都說告他才對。微博依舊是熱搜,目前評論轉發也很高。”        


    這就可以了,秦烈陽點點頭,算是放了心。這事兒一共兩個階段,表面上的伸張正義還有私底下的查案緝凶,現在第一階段已經差不多,他幾乎可以放心了。秦烈陽就說,“原計劃就行。對了,秦芙去了怎麼樣?”        


    要是原先,董事長問二少的事兒,肯定是在發怒,如今倒是風向變了。總監不知道其中緣故,畢竟誰知道豪門世家那些縱橫捭闔的背後意思,他就老老實實回答,“很是勤勉,一直在盯著公安局那邊。”        


    秦烈陽知道他努力就成了,嘉獎了幾句等他出去,自己才穿了衣服去住的公寓。剛剛他接到了看守所的電話,說是黎耀要求給一個號碼打電話,讓他來看守所給他充點錢。當然,那個號碼自然不是他的,也不是徐濛濛的,是黎夜的。        


    好在他早打過招呼,黎耀的一切要求通知他就可以,人家就打過來通知一下。秦烈陽早上跟黎夜說黎耀的事兒,黎夜不是說要看看黎耀嗎?充錢這事兒雖然看不到人,好歹能看看生活環境,黎夜是個心細的人,他怕他想多了。        


    事實上,黎夜比他要想的豁達,其實從黎夜父母死亡的那一刻起,黎夜的人生中就充滿了各種變數與變臉。他爸媽交友廣闊,為人仗義,朋友雖然不能說如過江之鯽,也是不少的。這些人給他上了最生動的一課,最甜言蜜語的八成是最翻臉不認人的,最沉默寡言的八成是最會努力幫你的那一個。人生百味他早就嘗過,人生百態他也見過,只是燈下黑,想不到黎耀也這樣。        


    秦烈陽提前打了電話,黎夜略微怔了怔,就忙活起來。因為秦烈陽提前打了招呼今天回來,所以保姆倒是買了不少菜上來。還有一隻大公雞。黎夜瞧見,就幫忙收拾了,叮囑保姆幫他頓了一鍋土雞燉蘑菇,然後拿著保溫盒盛了,等著秦烈陽到的時候,就抱著保溫盒下去了。        


    倒是將秦烈陽驚得不得了,“你這是幹什麼?”        


    “他不是吃不好嗎?要充錢?我給他帶點,能送嗎?”黎夜平淡的說。        


    秦烈陽心裡有點拿不准,黎夜這不是想要又將黎耀納入羽翼的意思吧,可是不該啊,黎夜不是這性子。他點頭說,“送東西應該能。”其實不能,都是送衣物的,哪裡有送吃的,不過不是見人,這點事他總能辦到。        


    黎夜就笑了,沖他說,“我就知道你最厲害。”        


    要是平時,秦烈陽被他誇一句能高興死,這會兒卻有點心驚膽戰。小心地問,“怎麼想起燉雞來了?”        


    黎夜就說,“他不是吃不好嗎?我們再有過節也是兄弟,我不能一點都不管他。可是我也就這點本事了,連雞都不我買的,我燉的,他應該知道,我其實還是那個初中沒畢業的黎夜,身無分文,連唯一的謀生之道都沒有了。他找我,只能得到這個。”他淡淡的說,“難不成,他以為我有什麼本事?我能養他長大,已經是最大的本事了。”        


    秦烈陽頓時明白了黎夜的意思,他看透了黎耀的意圖,但是告訴他,他沒有兄弟情黎夜有,但僅限於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跟配偶無關,別的不要妄想了。        


    這種態度其實是最好的,秦烈陽並不想讓黎夜變得跟他一樣耿耿於懷,他那是性格缺陷,可說到底,雖然折磨別人,也在折磨自己。黎夜這樣最好,我已走過,對你雲淡風輕,你願意活在過去還是未來,都是你自己的事兒。        


    他點點頭,帶著黎夜去了看守所。到那兒按理說應該先充錢,黎夜卻壓根沒往那邊走,下車就問他,“你能找的人呢?把保溫桶給他吧。”        


    秦烈陽指了指充錢的地兒。黎夜問他,“我讓大熊在網上查了,說是充錢一個月最多二百,而且都是買零食用的,人家是給正常三餐的,對嗎?”        


    秦烈陽當然知道了,三餐還不錯呢,不過需要幹活,每個地方都有地方特色,折盒子做假花掰大蒜什麼都有,反正餓不著也閑不著。他點點頭,“對。”        


    黎夜就點頭了,“那就不用充了,我已經三四個月沒收入了,連內褲都是你買的,哪裡有錢給他?那個人來,把這個給他就行了。”        


    這裡是看守所,人來人往的,秦烈陽不便於在這裡詢問,連忙找了人,讓黎夜把東西遞過去,黎夜給東西的時候,還說了一句話,“麻煩您轉告他一下,成年了就該為自己負責,十四歲沒了爸媽哥哥可以養他,但成年了別人幫不了。他做了錯事就要接受懲罰,不可能因為秦烈陽跟我關係密切,就會原諒他。越密切的背叛,越讓人恨,我不會再給他機會了。讓他在裡面好好想想,如何做人。”        


    黎夜在那兒說,秦烈陽就在後面看著,只覺得心底一片疼。如果開始還覺得黎夜的態度是為了黎耀能認真改造,現在才知道,黎夜這種難得的冷漠,是為了他。        


    那個看守所的人倒是見多識廣,畢竟這種地方人生百態都是以倍數增加的,縱然這話挺無情的,可一點都沒表現出異樣來,點點頭說,“我記住了。那秦董,我先進去。”秦烈陽又送了人家兩步,才帶了黎夜走。        


    上了車後,秦烈陽也沒說什麼甜言蜜語,只是去握緊了黎夜的手。黎夜倒是拍了拍他,“沒事,就是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太優柔寡斷了,這次雖然不是故意,可還是著了他們的道,我早該斷清楚。你看,他看到我在你身邊,就會有希望,就會生出各種各樣的念頭,這些念頭既讓他憤恨又讓他嫉妒,他已經拔不出來了。這樣斷掉,起碼他知道,沒有任何希望了,唯一一條路就是好好認錯。”        


    他溫柔的沖著秦烈陽笑,“不過可能一次不管用,以後能看望了,我還是要見他一次的,有些話,我該跟他當面說清楚。當時我們分家後,我就該說的,可是那時候一是因為傷,二是也是難過不想見,耽誤了。卻讓他誤以為自己受了委屈,做了這些事,我得跟他講清楚。”        


    這是黎夜終於邁出了第一步,他不再是那個被十五年貧困生活消磨了所有的性格的黎夜,他開始顯露出他當年的主見了,更何況還是為了秦烈陽自己,秦烈陽如何能不高興?傾斜著身體親他一口點頭說,“好,咱家事兒都是你說了算。怎麼都好。”        


    倒是看守所裡,黎耀被從加工車間單獨叫了出來。他倒是沒多想,不能探望這條死規矩他是知道的,秦烈陽膽子再大,也不會在沒有判決的時候出這樣的紕漏。他只以為有別的事兒,誰知道卻把他領到了一個小屋裡,裡面站著個獄警,見了他就問了一句,“黎耀?”        


    黎耀點點頭,他剛進來的時候因為不服,鬧過幾次,結果被收拾的不像樣子,目前已經很老實了,“是。”        


    獄警就說,“坐吧,你哥哥來了,讓我轉交給你一樣東西。”        


    黎耀頓時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竟然能送東西進來。他左右看了看,只瞧見了桌子上的一個包袱,獄警說,“東西就在裡面,你看看吧。”        


    黎耀以為是衣服之類的,畢竟很多人都送過,不過好像不是這種方式,不過誰讓秦烈陽有本事呢。只是當包裹打開,他就愣了,居然是一個保溫桶。他皺眉連忙擰開了蓋,頓時,一股誘人的撲鼻香氣冒了出來,吃了幾天大鍋飯的黎耀口水差點立刻流下來。        


    他往裡面看了看,竟然是一保溫桶的燉雞,裡頭還飄著不少山蘑菇。是很香,他也很想吃,可誰家來看守所送這東西?他有些狐疑地看向了獄警,“不會就送了這個吧,還有別的嗎?他肯定說了點什麼吧?”        


    獄警點頭,“你哥哥讓我帶幾句話給你。”        


    果然如此,黎耀心道他哥終究是他哥,到了這份上終究是要管他的,給他送吃的,八成是讓他吃好喝好,帶話自然是要告訴他什麼時候能出去。否則他來幹什麼呀?        


    抱著這樣的希望,黎耀拿著筷子夾了一塊雞腿放嘴巴裡,這雞肉燉的超級進味,就一口差點把他舌頭香掉了,而且肉又軟又爛,咬了一口,骨肉都完全分開了。他吃了幾天的大鍋飯,簡直狼吞虎嚥。        


    他沉醉在裡面,那邊獄警也開始複述黎夜的話。        


    這人顯然很是稱職,幾乎一字不差,連語氣都很像。從第一句話黎耀還沒在意,但隨後他就停了下來,眉頭皺了起來,後來聽到幫不了,讓他好好做人,黎耀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沖著獄警吼,“這是黎夜說的?他在哪兒?我要見他?”        


    黎耀是沒想過這樣的後果的,不是他思慮不周,是事情發生的太快。從同事談起QUEEN的樣品,一直到他站起來說我檢測吧,一共才幾分鐘的時間,他壓根沒時間思考,本能代替他做出了判斷。隨後回家,他還是有些忐忑的,但徐濛濛給了他第二針強心針,他雖然不願意跟秦烈陽低頭,可現實打敗了他,一個月八九千的房貸打敗了他。        


    不用為錢愁,不用待在這個破地方埋沒,讓他頭腦發蒙起來,不甘於此的自尊毀了他,窮同樣讓他喪失了自尊,他只能認同徐濛濛,點了頭。        


    樣品當然不能在手上時間太長,這一天他過得只剩下緊張了,什麼都不記得了,當樣品送回的時候,他長長的舒了口氣,他覺得身上的擔子輕了,卻不知道,他將一切都推到了不可控的狀態。        


    都市報與QUEEN的事情鬧開,他的心情就在風雨飄搖中了,一會兒害怕,一會兒又覺得徐濛濛都去採訪了,這事兒肯定沒事。然後就變成了自我安慰,自我暗示,最終在不停地念叨不會有事中,被抓了起來。        


    然後,他才知道徐濛濛所謂的採訪,不過是秦烈陽的煙霧彈,他從一開始就懷疑他們,沒想過和他們合作,而且,徐濛濛也進去了。作為一個孤兒,黎夜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這時候他回憶起黎夜的好處來了,從小時候讓著他,到沒了父母後護著他,省出每一分錢給他花,他覺得他哥哥不是個冷心冷血的人,他生氣歸生氣,這種時刻,總會先放下生氣的。        


    可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幾句話。        


    他壓根都不信,不停地鬧騰著質問著,“黎夜人呢,我要見他,我要見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        


    獄警很快就打了電話,緊接著門口的兩位獄警也跟著進來,一起去制服黎耀。黎耀是運動健將,身體素質不是一般的好,他撲騰起來,三個人也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按下的,等著將他扣走的時候,那桶雞湯已經灑了,滿屋子都是香味。        


    可灑了就是灑了,再香也吃不到口裡了。        


    秦家。        


    秦振很是愕然地聽著助理給他彙報,“剛剛大瑞國際的蔣先生打了電話來,問您是否在家,想要上門拜訪。您在午睡,他說等您的消息。”        


    秦振跟大瑞國際的蔣瑞林並沒有什麼交情。秦振是做實業的,蔣瑞林玩的是金融資本,兩個人理念不同,壓根不是一個圈子裡的,見面都是點頭打個招呼的關係。        


    秦振出車禍後,已經徹底歇在家中,除了一些親朋故友,他是一概都不見客的,譬如呂萍的這次生日宴,還有方梅姐姐的外甥過來,他都是讓方梅出面的,他的身體不好,精力有限,很少在這方面費神。        


    要是一般人他就回絕了,可蔣瑞林卻不行。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都是做生意的,總是要面子上過得去才好。再說,XX都市報的事兒出了以後,秦振也天天看報紙,蔣瑞林是第一個支持秦氏發聲的商界大佬,自他以後,有許多老闆開始陸續發聲譴責,這也是QUEEN能贏的一個方面——大家的聯合發聲,讓讀者感到了事態嚴重,從而慎重起來。        


    他問了一句,“說是什麼事了嗎?”        


    “只說是私事,再往下他也沒說。”助理回答。        


    秦振點點頭,如果不是他身體不好,一個小助理不可能跟蔣瑞林說上話,助理不敢往下深究也正常,便點點頭說,“把電話拿來,我打個電話吧。”        


    秦振直接撥了蔣瑞林的手機,結果對方特別的健談開朗,接了電話就說,“秦老兄啊,最近身體如何?”        


    秦振自然跟他寒暄了一番,然後才切入正題——拜訪有何事。當然也表示了他在家,隨時歡迎。一般來說,這時候正常都應該說說要見面的理由了,蔣瑞林卻是臉皮厚的很,就跟沒聽見一樣,直接說,“那好,秦兄等著我,我四十分鐘到。”        


    秦振都覺得莫名其妙了,只能吩咐助理給他換了見客的衣服,按時去客廳等候了。唐鼎欣端著杯奶昔從廚房出來,瞧見秦振換了衣服,不由問了一嘴,“爸爸,您要出去嗎?”        


    秦振和方梅對唐鼎欣的觀感是完全不同的,方梅覺得唐鼎欣陰狠狡詐不是好人會帶壞她的兒子,可秦振卻覺得自從娶了唐鼎欣,秦芙做事終於有點樣了,對她倒是很是和藹。        


    他說了句,“等會兒大瑞國際的蔣瑞林要過來。”        


    唐鼎欣一聽這個名,就覺得奇怪,秦家的朋友圈裡可沒有這個人,唐家什麼都沾,她爸唐傑民倒是跟蔣瑞林認識並且熟悉不少。再說,還有蔣雨雯被退婚的事兒呢。        


    她心思轉了起來,不過外表還是那副不當回事的樣兒,“哦,那爸爸你注意身體,不要聊太久,別抽煙。”        


    秦振沒有女兒,這樣的唐鼎欣他倒是喜歡,樂呵呵的應了。        


    唐鼎欣也沒進屋,仿佛又想起類什麼,在廚房竟然做起了蛋糕。秦振不懂這個,只當她原本就要做這個,任由她了。        


    不多會兒,蔣瑞林就到了,與他的女兒蔣雨雯一樣,這是個事業成功氣質出眾但五官實在一般的男人。兩人在門口寒暄了兩句,就照常落座,等著奉了茶上來,秦振也不是猶豫磨嘰的人,便直截了當的問,“不知道蔣兄此次前來是為了何事?”        


    蔣瑞林笑笑道,“是想和秦兄談一件重要的大事。秦兄不知可否去書房一聊?”        


    秦振頓時皺眉,一個搞實業的和一個搞資本的有什麼事兒可以聊?更重要的是,他目前又不管權。他便說,“蔣兄怕是不知,我這身體已經將近兩年沒去公司了,關於企業經營的事兒還是要找我的大兒子秦烈陽。他是個不錯的領導者,大瑞國際這樣的集團,他肯定會慎重考慮的。”        


    蔣瑞林沒想到秦振壓根沒往那邊想,便笑笑直接了當說,“這事兒不是秦氏的,而是關於秦烈陽的,我想聊聊他的婚事,不知道秦兄可有此方面的意思?”        


    這一句話,足夠讓秦振理解了,這是要聯姻的意思?        


    蔣瑞林也是與眾不同的人,別人家嫁女兒起碼是有個中間人,聊得差不多了才來。而他是自己來的,一方面是他和蔣雨雯都看上了秦烈陽,二是覺得男婚女嫁都是正常的,一家有女百家求,秦烈陽雖然不是女孩,可絕對是圈子裡的精英,他替女求求有何不可?他覺得與其害怕丟臉讓中間人溝通,不如他親自來顯得更真誠。        


    他笑道,“實不相瞞,無論是我和我的女兒雨雯,都對烈陽很喜歡,他是我見到的年輕人中,最……”        


    他說著,在廚房忙活的唐鼎欣則驚訝的不得了。當然,她雖然聰明可還是個女人,女人就會在女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拋卻強強聯手之類的商業利益,她想的是,靠,蔣雨雯泡了老二又看上了老大,她要嫁進來,豈不是我老公的前女友成了我的大嫂?再說,蔣雨雯那個強勢女會不會對她的橫刀奪愛做出什麼?僅僅是《大明淑妃傳》就讓秦芙跌了個跟頭。她雖然不怕蔣雨雯,覺得自己不比她差,可是唐鼎欣最棒的就是審時度勢,她娘家可不強!        


    這堅決不能忍。她乾脆洗了洗手,上樓去了二樓的健身房,方梅這時候應該在瑜伽,敲敲門後沖著裡面說,“媽,大瑞國際的蔣瑞林先生來了,您是不是要下去接待一下?”        


           


    85        


           


    唐鼎欣敲門的時候,方梅其實已經練完了,正躺在瑜伽墊子上聽著冥想音樂閉目養神,平日裡這是她最為放鬆的時刻,可今天唐鼎欣一句話就破了功。        


    蔣瑞林來幹什麼?        


    對於蔣家,當時為了給秦芙找個助力,她可是費了不少功夫,這北京城上上下下,圈子裡的二代們被她扒拉了個遍,就瞧上了蔣雨雯,自然,對於蔣雨雯的爹媽她也是上了心的。        


    蔣瑞林跟秦振不算太一樣,秦振是悶頭幹實業的人,蔣瑞林則左右逢源,有著極深的人脈關係。在方梅看來,這樣的人才能在現在的商界吃開,所以她希望秦芙可以跟蔣瑞林多學學。不過可惜的是,秦芙一共見了兩次蔣瑞林,蔣瑞林都對他十分客氣,但並不親密。後面秦芙招惹了唐鼎欣,自然兩家就斷了聯繫。        


    今天蔣瑞林怎麼來了?        


    她連忙坐起來,先去換了身衣服,然後才施施然下了樓。        


    樓下兩個人果然還在聊,仿佛相談正歡,方梅就覺得有些奇怪,不熟悉的情況下,應該有大事才來吧,怎麼不去書房?如果只是拜訪,那太奇怪了?        


    她便去廚房端了一盤點心,準備送過去順便聽聽。結果沒想到,等她出來,蔣瑞林已經站了起來,跟輪椅上的秦振握了握手,這是要告別了?        


    方梅連忙放了點心趕過去,笑著說,“怎麼剛來就走了?不多坐坐?這個點……”這個點是午睡點,既不能吃飯,下午茶也早了些,方梅也算身經百戰,笑眯眯地說,“還早呢。”        


    蔣瑞林就叫了聲嫂子,然後很是神秘的說,“以後有的是機會。”又同秦振說了句,“希望秦兄能夠考慮一下,我是非常真誠的。”        


    方梅一頭霧水,推著秦振送出了大門,等人走了才問,“考慮什麼?他跟咱家沒交情吧,來這裡幹什麼?不會因為阿芙的事兒還生氣吧。不可能啊。”都結婚好幾個月了,蔣瑞林要發飆早發飆了,何故等到現在?她都不能幹這事兒。        


    秦振心情不錯,一家有女百家求讓人高興,可養了個兒子別人求上門那不是更高興,說明養兒子成功啊。相較來說,這件婚事並沒讓他多興奮。畢竟秦家也不差,他有產業有平臺讓秦烈陽獲得足夠的成功,並不需要靠別人上位。何況,蔣雨雯跟秦芙還談過,這事兒成了,秦芙一家都會尷尬,他不能不考慮。        


    不過方梅問,秦振到沒有跟她商量的意思。方梅對秦烈陽的敵意已經不能掩飾了,秦振倒是不想讓她攪和在中間,便嗯了一聲。        


    他是一家之主,他就這種說話風格,方梅總不能撲上去拽著他的領口問吧。方梅就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氣死人卻也一點辦法都沒有。沒辦法,等著送了秦振進屋,她又去了三樓,唐鼎欣既然知道來叫她,肯定知道怎麼回事。        


    唐鼎欣叫了她後就安心上樓休息了,結果沒想到,方梅又來敲門了。她正看書呢,聽見外面的敲門聲,愣生生地又看了一頁,這才起身開的門。        


    方梅在秦振那裡受挫,又跑到唐鼎欣這裡吃閉門羹,整個人都處於快要炸了的邊緣,臉色恐怖的讓人受不了。唐鼎欣就先堵了她的嘴,“媽,不好意思,我睡著了,我最近總是覺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反應。”        


    要是平時,方梅能炸了,可今天她要問事兒呢,自然不能夠。只能安奈了性子問她,“蔣瑞林來幹什麼?”        


    唐鼎欣就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方梅只覺得看她的表情臉上就火辣辣的,好歹唐鼎欣的度把握的非常好,沒等她飆,立刻說,“媽,爸爸沒告訴你嗎?”眼見著方梅又要怒,她才笑眯眯地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我聽到的也不多,蔣瑞林好像來提婚的。”        


    一句提婚,讓方梅驟然抓住了重點,“提什麼婚?”然後她就反應過來了,蔣家就一個女兒,秦家就一個兒子沒娶,是給秦烈陽的!        


    方梅的臉色立刻不對了。想也是,蔣雨雯可是她給秦芙挑的岳家,資產與秦家相比毫不遜色,獨生女,只要娶過來事業就會再上一層樓,就可以跟秦烈陽抗衡。現在秦芙娶了個相當於沒娘家的,讓秦烈陽的勢力乘以二,方梅怎麼肯?        


    她皺眉道,“你聽清楚了?”        


    唐鼎欣這會兒倒是點頭,“應該是,這不是好事嗎?媽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方梅終於人生中第一次能批評到唐鼎欣,罵了她一聲,“你是不是傻?”然後轉頭下樓了。        


    唐鼎欣站在門口等著方梅消失在樓梯,才嗤笑了一聲,“我傻,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呸!”她摸了摸肚子,“除了我寶貝。”        


    從看守所回來,秦烈陽還帶著黎夜去了花鳥市場,找了個叫張三的,從他那兒取了一隻八哥回來。那小東西黑乎乎的,但可聰明呢。黎夜挺新奇的,給他問了聲好,八哥就在那兒一本正經地回答他,“你也好!”黎夜樂的夠嗆。        


    等著提了鳥籠子出來,黎夜一邊逗一邊問,“怎麼想起買八哥了?叫什麼啊?”        


    “叫將軍,給你師父的。”秦烈陽說。        


    甯澤輝的小舅爺已經多等了兩天,說好了明天就把黎夜送過去,否則人家都該急了。他小舅爺就是個老北京,老北京人玩的那套都會,“從年輕開始,遛鳥、鬥蛐蛐、養鴿子、放狗,沒一個不會的。我問了寧澤輝了,他最近兩年都住的偏遠,不怎麼遛鳥了,不過還願意逗弄,就找了這個,這叫小傢伙聰明著呢。保證他喜歡。”        


    秦烈陽跟玩似得,打了黎夜的手機,然後示意他,“你接了電話,把手機放在將軍那邊。”        


    黎夜狐疑的這麼做了,結果這小傢伙特別自然的說了句,“喂~~~~~~~老婆大人,你好啊,我今天好想你啊!”        


    聲音還一轉三繞的,黎夜都樂死了。不過他也不好意思,嘟囔著,“怎麼跟你口音一樣啊,你教的?”        


    秦烈陽點頭,“我發了段錄音過去,給他放了三天,就學會了。你多跟他說話,你聲音好聽,他也能學會。”        


    黎夜就嗯了一聲,想起來件事,對著秦烈陽說教,“這要是送到老師那裡被聽見了怎麼辦?”那多不好意思啊。        


    秦烈陽臉皮厚的很,“怕什麼啊,反正有寧澤輝在,他小舅公肯定會知道的,”被黎夜捶了一拳頭,秦烈陽只能招,“誰知道學的我啊,八成以為學的老闆呢。”        


    黎夜瞪他一眼,算是放過他了,然後一邊逗一邊問,“它還會什麼啊。”        


    秦烈陽就說,“挺多的,會背詩,會說兩句英文,會學畫眉叫……你回去跟它玩玩就知道了。你要喜歡,咱們就留下,再找個別的送人,我那裡還有個汪寅仙的西瓜壺,甯大師應該也挺喜歡,送他那個也成。”        


    秦烈陽簡直要將黎夜寵上天的感覺,黎夜笑著說,“不用,你既然第一個想起這個禮物,肯定是最合適的。反正我以後也在那兒,怎麼不能逗弄?”        


    這麼說也對,秦烈陽諂媚地拍馬屁,“老婆大人說得對。”        


    等著秦烈陽帶了黎夜回家,寧澤輝那邊就來了消息,說是都市報的總編輯打了電話來,希望跟秦烈陽聊一聊。秦烈陽就知道,八成在宣部,這傢伙被批的厲害,現在知道害怕了,開始彌補了。        


    秦烈陽在章延偉面前說的那麼大義淩然,自然不會給都市報任何抓小辮子的機會,就吩咐寧澤輝,“把電話發給我,我去會會他。”        


    寧澤輝略有擔憂地說,“這事兒不會捂在鍋裡了吧。”他是怕章延偉覺得影響不好,直接和稀泥,結果這事兒就有頭無尾的。        


    秦烈陽笑笑,“那就走走看。”        


    掛了電話寧澤輝很快就把宋巨集離的電話發了過來,秦烈陽也沒避諱,在黎夜逗弄將軍的聲音中,撥通了宋巨集離的電話。        


    事實上,宋宏離已經等了很久。        


    從宣部出來,他就一頭冷汗,他連辭職的口風都沒敢洩露一點,這事兒鬧大了。而且看著章延偉的意思是,很是惱火,而且還有意無意提及了他對這件事炒作性報導的目的。        


    這種情況下,他就算說自己年歲太大吃不消夜班恐怕也沒人信,而如果說他引咎辭職,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扣帽子嗎?他怎麼可能順利的拍屁股走人?那麼想走只有一個法子,解決和QUEEN的爭端。        


    偏偏原先QUEEN的公關部一天好幾個電話的打著,如今QUEEN占了上風,人家壓根不搭理他了。他沒辦法,在辦公室裡又想了想,還是覺得此事不宜久拖,要儘快風平浪靜比較好。        


    當初他這報導不是沒人反對的,只是都被他壓了下去。如果章延偉的態度洩露出來,報社裡就會有人踩著他上位了。他並不想幹了幾十年,辭職卻背著駡名。        


    只是沒想到,秦烈陽這麼沉得住氣,他早上回來就打了電話,一直到下午四點,手機才終於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他等著響鈴兩聲,接了起來。        


    秦烈陽向來直來直往,自報家門說,“宋總編是嗎?我是秦烈陽,我這邊目前有空,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見一面。”        


    這個語氣實在是太頤指氣使,要是隔著原先,宋宏離是不會搭理他的。可惜如今事情顛倒,QUEEN氣勢洶洶,都市報反而陷入誣陷風潮,他就算不舒服,也忍著答應了,“我這邊也有空,正好見一面,在哪裡呢?”        


    秦烈陽很冷淡地說,“我會讓秘書將地點發給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秦烈陽瞧了瞧在那兒使了十八般武藝,還沒讓將軍學畫眉叫的黎夜,問他,“我去見個人,你在家還是跟我一起去?要不你躺會算了,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好好休息吧。”        


    黎夜一聽就知道他指的什麼事?他這人面皮薄,臉立刻就紅透了,結結巴巴地說,“也沒事兒,其實……其實我沒覺得特難受。”他覺得自己大概是鍛煉多了,實在是身體好的過分了,雖然矯情不好,可太不矯情了顯得他太主動了,這麼說好像挺不好意思的。        


    秦烈陽自然願意他舒坦,一聽就說,“沒事就跟我過去,去個咖啡館,那家甜品不錯,你吃點,我聊完了咱們一起吃飯。”        


    這主意也不錯,秦烈陽就又帶著黎夜出了門。他是下樓才給寧澤輝發的短信,讓他將綠島咖啡的位置發給宋宏離,只是萬萬沒想到,宋宏離卻離得更近一些,竟是他先到的。秦烈陽帶著黎夜被他堵在了咖啡店裡。        


    宋宏離的眼睛就瞄上了秦烈陽和黎夜牽著的手——秦烈陽在公共場合從來沒有避諱過他們的關係,每次都是大大方方牽著的。黎夜被宋宏離看得有些閃躲,試圖掙開手,可秦烈陽卻是捏緊了沒放。        


    他毫不躲閃地看迎著宋宏離的目光,然後很是坦然地說,“沒想到宋總編這麼快就到了,那麻煩你稍等一下,我安排好了再過來。”        


    說完,他壓根不猶豫地將黎夜帶到了一旁靠窗的一個位置,然後叫了侍者。仿佛宋宏離壓根不再一樣,低頭認真地看餐單。八成是秦烈陽故意的,黎夜的位置是背對著宋宏離的,所以他看不到宋宏離的表情,可是也能感覺到,似乎一直有一條火辣辣的目光在盯著他,這讓黎夜感覺很不好。        


    他小聲問秦烈陽,“那個人是誰?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秦烈陽說,“是那個XX都市報的總編輯,潑QUEEN髒水的事兒,就是他一手督辦的。不出意外,是我舅舅的走狗。”        


    黎夜一聽這身份,又是氣憤又是著急,“你告訴我我就不來了,他看到了怎麼辦?肯定要告訴你舅舅吧,他不會又找事吧。”        


    黎夜越急,秦烈陽倒是覺得心裡越暖,點了黎夜八成愛吃的,他就讓侍者下去了,然後才沖著黎夜說,“你是有多不為自己著想?你跟了我,難道就想一輩子別人都不知道嗎?不想被人承認嗎?他告訴舅舅不正好?”        


    “我其實……”他想說無所謂,其實能跟著秦烈陽已經很好了,他並不在意名聲。可話到嘴邊,卻被秦烈陽給瞪了回去,這傢伙不願意的,“我只是想你舅舅跟你不對付,他肯定會鬧騰的。當年三大爺的事兒,不也是鬧騰嗎?”        


    秦烈陽很滿意他沒說出來,他不是那種我是喜歡你,但是我不方便公佈關係我會對你永遠好的那樣的人。他覺得我愛你我就要表達出來,別說在大街上,在帶有惡意的人面前,就算是面對全世界,我也不會有任何猶豫大聲說出來。        


    所以,他很是寬慰黎夜,“知道就知道啊,反正我正愁著怎麼說呢,我舅舅告訴我爸倒也不錯,起碼我爸先會對他的話打個對折。”        


    黎夜說不過他,只能叮囑他,“你還是留心點吧。”        


    安排好黎夜,秦烈陽才過來,宋宏離歲數不小城府不低,已經收回了剛剛詫異和探視的目光,跟壓根沒看見黎夜一樣,跟秦烈陽寒暄,“秦總年少有為,真沒想到竟是這麼年輕。”        


    他不認識秦烈陽,看他手段老辣,雖然知道是個二世祖,但也覺得此人應該上了三十歲。沒想到一見之下,這麼年輕。        


    秦烈陽在他面前倒是又恢復了在公司的模樣,不拘言笑,冷冰冰地說著客氣話,“年少是真的,有為算不上,家裡的產業,繼承我爸的。”        


    一句話說完,氣氛就冷了。        


    此時若是有人看兩人這一桌,就會發現他們的儀態完全不同。宋宏離雙肘支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是一副屈就的姿勢。秦烈陽靠在沙發上,左手肘支撐在沙發扶手上,右腿閒適地搭在左腿上,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兩人的心情就一目了然。        


    宋宏離對這樣的態勢一點都不習慣,他已經久居高位了,起碼在報社內,他雖然是名義上的二把手,但因為社長不管採編,他實際上是一直說了算的。這種態勢,讓他覺得自己在求人。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破了這種僵局,“秦總,對於甲醛一事,我想我們可能有些分歧。”        


    “事實上,監督是媒體的責任,我們收到了線報後也十分重視,畢竟QUEEN是國內鮮有的可以打入國際的服裝品牌,大家都是以希望QUEEN更好的態度來做這件事。希望通過我們的監督,讓QUEEN更上一層樓。當然,在執行過程中,我們可能缺乏經驗,做的不夠完善,我們對此表示歉意,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秦烈陽一聽就沒繃住,呵了一聲,那口氣中的不屑,讓宋宏離面皮陡然漲紅了起來。“秦董,你這是什麼態度?”        


    秦烈陽就回復他,“對你們的行使職權的認真表示欽佩,不過缺乏經驗,所以笑的不夠完善,我表示歉意,希望你能夠理解。”        


    這簡直就是挑釁,饒是宋宏離是抱著當孫子的想法來的,要受不了。更何況,他只想平等的聊聊這事兒。只是他沒發威呢,秦烈陽比他開口要快,“覺得挺操蛋的說法吧,一聽說話這人就是個王八蛋,厚顏無恥,標準小人,將你當猴子耍。一邊想嘲笑你,一邊還想當婊子立牌坊,這不但是侮辱人格,還侮辱了你的智商,簡直想要上去扇他一巴掌,告訴他,老子又不傻,你想聊就聊,不想聊滾蛋,放什麼屁?你以為老子怕你,現在是你求著老子呢!對吧,宋總編?”        


    宋宏離斯文人見多了,八成沒見過秦烈陽這樣的。氣的已經不行了,一手捂著胸,一手指著秦烈陽,“你你你”的說不出話來。        


    這樣子簡直嚇壞了上來送咖啡的侍者,秦烈陽揮揮手,從他手裡接過了咖啡,示意那小子離開了。        


    宋宏離你了半天,才說出了一句,“你……你壓根沒想談!”        


    秦烈陽喝著咖啡笑著說,“我當然沒想談。你們故意找事想弄死我,如今事情敗落就過來說為我好,你當我傻子?宋總編,你也五十歲的人了,爬到這個位置不容易,不要這麼天真。我給你最後一次警告,想解決就拿出解決的態度來,我給你們三天,今天過了一天了,還有兩天,你還有機會。如果錯過了,咱們只能法庭見了。對了,不要老信你後邊那位的話,他要是說話算數,才是見了鬼了。”        


    說完,秦烈陽就站了起來,從懷裡拿出錢包,掏出一百塊扔在了桌子上,“AA。”扭頭就朝黎夜那邊走。黎夜一直偷偷觀察著呢,見他過來,也站了起來想跟著走,秦烈陽看了看沒動的糕點,直接交了侍者,讓幫忙打包。        


    宋宏離離著遠遠的看著,明明剛剛兇猛的像一隻發瘋的野狗,如今卻笑容滿面如同一隻奶狗一樣的秦烈陽,他終於相信外人瘋傳的一句話,秦氏的董事長是個瘋子。        


           


    86        


           


    方梅從唐鼎欣那邊得了消息,立刻就去了方海東家。呂萍見了她點點頭,也沒多熱絡。方梅倒也不覺得奇怪,呂萍跟原先的大嫂比起來,總是有些小脾氣的。        


    故去的大嫂是他們一個村裡出來的,從小就認識,人特別爽快,什麼事該說說,從不會憋在心裡。現在呂萍則是方海東發跡後娶得,家裡條件不錯,有話也不直說,而是不停地暗示你,秦芙雖然跟方偉玩得好,可也不喜歡她,用秦芙的話說,小心思太多。        


    這次八成是因為她過生日的事兒。那天秦烈陽和秦芙半路就撂挑子走人了,還留了那麼一句“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的祝福語,雖然呂萍當時還挺客氣沒說什麼,可後來這幾天,只要是私底下見面,呂萍總是這樣。        


    方梅是秦太太,說句實在話,她原本也不用搭理呂萍,畢竟秦氏財團是姓秦的,方海東靠著秦氏財團,怎麼也是她為大。只是,誰讓方梅現在對方海東絕對依靠,所以對著呂萍難免也要客氣三分。        


    呂萍說了句來了,方梅倒是沒直接進屋,還問了聲,“玉文回去了。”        


    張玉文前兩天過來送孩子上大學,方偉不在,秦烈陽和秦芙看不上他,都是方洋幫著辦的。如果說呂萍為了秦烈陽和秦芙噎她的事兒生氣,那麼張玉文就是罪魁禍首,呂萍能看上他?        


    呂萍乾脆呵呵了一聲,然後說,“沒呢?!他怎麼會走?他想留在北京呢。”        


    方梅頓時吃驚了。張玉文住在方海東這裡,又是個男孩子,跟她不如跟方海東親密,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沒跟她說過。        


    呂萍瞧她吃驚,哼了一聲說,“說是小科員埋沒他了,他想在北京闖蕩一番事業,磨著海東給他在集團安排工作,說是不用太好,當個總經理就行。老方家的人啊,”她又念叨了一聲,“可有意思了。”        


    這個老方家的人一句話,徹底觸動了方梅的內心的那根弦,讓方梅聽著不爽快起來,她也不是沒脾氣的,忍著只是給方海東面子,可這句話,方海東都聽不進去,直接給了一句,“你不是啊。”        


    呂萍被她噎得要死,可偏偏又說不出什麼來。方梅也不理她了,直接去了書房,方海東果然在裡面,不過還有個熟人,張玉文。        


    張玉文見了她就叫了聲小姨,四十多歲的人了,碰見她就跟撿了個寶似得,“小姨來了,正好舅舅說這事兒他做不了主,小姨你幫幫我唄,我真不想在老家幹了。男人總要有點事業,北京這麼好,我來闖闖。”        


    方梅就看向方海東,他哥臉色那叫一個難看,顯然,該說都說了,恐怕張玉文不聽。若是呂萍沒說那句話之前,方梅還真不想辦這事,畢竟大姐不希望張玉文在北京,再說這孩子也不是這塊料。可如今,她倒是存了一口氣,唐鼎欣她想都能塞進設計部,何況親外甥?直接說,“不就是想進秦氏嗎?這有什麼的。自家的大外甥,放在哪裡不成,你放心,這事兒小姨同意了。”        


    張玉文頓時就興奮了。謝了好幾句,才出了門。        


    方海東皺眉道,“烈陽不會同意的。”        


    方梅就說,“親表哥,有什麼不同意的。再說,不行去阿芙那裡,影視公司他能做主的。”她這樣說,方海東自然不管了,畢竟方梅都發了話了,然後就換了話題,“怎麼這時候過來了?有急事?”        


    方梅才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連忙說,“蔣瑞林來我家了。他來提親的,是給烈陽。”        


    第一句話還好,第二句話讓方海東也表情嚴肅起來。在這一點上,方海東和方梅的立場是完全相同的,他們都不會允許秦烈陽有個特別強大的姻親,否則的話,他倆誰的想法,都是沒戲了。        


    方海東皺眉道,“你確定?是給蔣雨雯的?”他自然知道方梅只要來說,這事兒就是准了的,這句話不過是一句話下意識的反問,隨後就說道,“按理說不該啊。蔣雨雯跟阿芙談過戀愛,還被退了親,這事兒蔣家應該很生氣的,怎麼可能考慮秦家。再說,就算看上了,也不能這麼不顧臉面自己過來吧,總要有個中間人。”        


    這些話對方梅都沒用,她就一句話,“人都來了,我親耳聽見的。會不會是烈陽親自爭取的?他八成也盯著蔣家?”        


    方海東就搖頭,“不可能。烈陽爭取的話,應該是由他提出來,你們去提親才對,蔣瑞林那種老狐狸,能鑽一分空子,自己覺不出十分力,跟烈陽沒關係。更何況,他最近不忙著哪裡有時間管這事兒?”        


    一提秦烈陽忙,方梅就撇撇嘴,“忙個頭,忙還三番五次連夜開車去南城。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跟個男人弄在一起,他從小就不聽話,大了也讓人不放心。”        


    方海東心裡倒是有個隱隱的不太好的猜測,不會是蔣瑞林自己看上秦烈陽了吧。那可就不太好辦了,這種事,兩家地位相當,兒女都出色,就算沒有愛情,為了事業上的更進一步,很容易就結成親家。        


    他聽著方梅的叨叨,皺眉道,“這事兒不能成。”        


    方梅立刻點頭,“肯定不能成啊,要不我急匆匆找你幹什麼。”        


    方海東就說,“上次遺囑的事兒辦的怎麼樣了?”        


    這事兒是當時秦振提出來的,就在秦烈陽和方梅撕破臉後。當時方梅倒是答應了,不過按著方海東的叮囑,提出了一條,秦烈陽要繼承秦氏,必須有後。說的時候冠冕堂皇,說是為了秦氏不落外人手。秦振覺得這不是事兒,再說方梅又說秦烈陽不談戀愛不知道什麼時候抱孫子,秦振也覺得如此,就應了,總想著可以激勵他早日結婚生子。        


    這事兒應了後,他們夫妻就找律師公正過了。只是如今秦振身體不錯,遺囑便沒有立刻宣佈,想的是等個過年什麼的日子說。        


    方梅就點了頭,“已經辦好了。”        


    方海東聽了心裡有底,就說了一句,“那黎夜的事兒就透出去吧。”        


    方梅啊了一聲,顯然是很訝異。方海東就問她一句,“怎麼,這時候不放出來,蔣瑞林要是成了,阿芙就徹底沒戲了。你想想,蔣雨雯可是被阿芙拒絕過的,唐鼎欣搶了蔣雨雯的男朋友,進了門,蔣雨雯能看得他倆好?”        


    方梅擺擺手,“不是,就是怕老秦受不了。他身體不算太好,萬一氣壞了怎麼辦?”        


    方海東就一句話,“那你想想吧,這是最好的法子了。”        


    方梅最怕的就是方海東這一副你自己決定的模樣,她這些年都拿著方海東當主心骨,尤其是秦振出軌之後,她被綁架,更是覺得只有娘家人才可信。丈夫丈夫,終究有可能是別人家的。        


    可她也知道,她這個哥哥說話算話,說讓她想就是讓她想,不會幫忙的。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應了下來,“稍微溫和一點行嗎?別讓老秦氣大發了。”        


    方海東就說,“包在我身上。”        


    秦烈陽跟宋宏離雖然見了一面,話說得也重,但也沒寄希望于宋宏離能迷途知返,畢竟人一旦陷入了思維定勢,認定了方海東會給他更好的明天,他就不會輕易的醒過來。        


    第二天照舊如秦烈陽所想,他們的報紙頭條倒數到了“二”,都市報沒有任何反應與表示。倒是亞威檢測那邊的劉誠有了消息,他開始還不肯承認,這是有人指使他做得,可隨後員警就查出了他的帳戶在最近兩個月,有幾筆異常的資金流入,每次大概十五萬,一共四次,可他說不清楚這錢是從哪裡來的。        


    秦烈陽當然知道,這錢最終的發出者肯定是方海東,只是中間拐了幾道彎就不知道了。        


    甲醛事件對QUEEN的影響目前已經在漸漸過去,後續的事情也並非三天就能解決,秦烈陽的生活也終於從緊急加班狀態,變成了正常上班可以請假狀態。就如這天早上,說好了腰帶黎夜去甯大師那裡,所以他和寧澤輝集體翹班了。        


    大早上黎夜就早早起來做了早飯,順便伺候了將軍,這傢伙還真挺聰明,黎夜給他吃食,他還沖黎夜叫,“謝謝。”黎夜高興,就多喂了他半個蛋黃,他還沖著黎夜讚美,“你真漂亮。我愛你。”        


    秦烈陽正好起床,聽見了就沖它哼了一聲,“你們不是同類,愛上也沒用。”        


    等著吃了飯,他們就開車先去與寧澤輝會和,然後就被待到了郊區的一處村子。這跟都市化的北京完全不一樣,雖然土路已經改成了水泥地,大家的房子也都建的很漂亮,可就是有黎夜熟悉的地方,譬如牆頭那些晾曬的玉米,還有路上亂跑的狗,和追逐狗狗的孩子們。        


    黎夜羡慕地說,“在北京找這地兒真好。”        


    寧澤輝就告訴他,“我小舅爺也喜歡這裡,這地方是他十幾年前買下來的,不過那時候北京還沒發展這麼大呢,這地方也便宜。前兩年北京擴建,村裡的地基不是不准買賣嗎?那家人還鬧了半天,好在小舅爺還有點名聲,才談好了,你進去看就知道了。”        


    甯澤輝小舅爺的房子,就在村子最裡面,挨著山的那個。一眼瞧過去,外表跟村裡的人家都差不多,只是更高大一些。        


    寧澤輝很是熟稔的上前,將手伸進門洞裡掏了掏,把大門打開了,“這個點他八成不在家,要不工作室裡,要不在外面老鄉家裡聊天,要不山上轉悠呢。”        


    說著,就把他們領了進去。可這一進去,裡面的風景,饒是秦烈陽也吃了一驚。最普通的農家院,裡面雖然不至於說亭臺樓閣,可卻是小橋流水別有風韻,一磚一瓦皆是風景。寧澤輝笑眯眯地說,“這地方收拾成這樣可不容易,我小舅爺費了好多心思,當然,家裡人都被拉過來當苦力,我也出力了呢。”        


    寧澤輝說這話,帶著他們走到了屋前,這個客廳是完全敞開式的,裡面鋪的都是木地板,有穿堂風過,涼爽又有風雅,寧澤輝帶著他們脫了鞋,就進去坐下了。然後寧澤輝就說,“等著,我去泡茶。”        


    雖然說是漆器大師,可是目前的房間裡並沒有任何一樣與之相關的東西,而是擺了不少古董陳設,黎夜悄悄打量了一番,他原本想看看漆器的,發現沒有,就沒有再亂看,一直老實的坐著。        


    後面,寧澤輝瞪著他小舅爺說,“你這也太不靠譜了吧,小舅爺,現在哪裡有人這麼幹?再說黎夜剛剛四肢骨折過,他身體不行。”        


    寧城山已經歲數不小了,不過確實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兒,白花花的鬍子留的特別的有型,他捏著自己的鬍子沖著寧澤輝吹鬍子瞪眼,“幹不幹是一回事,態度是一回事,你去就是了。”        


    寧澤輝說不過他,其實甯家人都說不過寧城山,這個老頑童是家裡一寶啊。只能答應下來,“行行行,簡直了,這麼大歲數了一點都不穩重,你最近是不是看什麼新奇的連續劇了?”        


    寧城山哼了一聲,“沒有。”        


    寧澤輝皺皺眉問,“《天空城》?《青雲志》?還是你玩《凡人修仙傳》的遊戲了?”        


    寧城山直接一句,“邊兒去。”        


    小舅爺吩咐,甯澤輝不得不幹,只能勉為其難的又進了客廳,沖著黎夜說了句,“黎夜,沒水了,這邊的爐灶我不會用,你來幫幫我吧。”        


    那就肯定是老式的爐灶了,八成要燒柴火。黎夜連忙站了起來,其實秦烈陽也會的,在黎夜家,黎夜做飯他燒火,這事兒沒少幹。秦烈陽也跟著站了起來。寧澤輝一瞧就沖他說,“你坐著就行,黎夜幫我就好。”        


    秦烈陽多聰明的人啊,小時候武俠片也沒少看啊。就哦了一聲,順便拉著黎夜來了句,“怎麼扣子沒扣好?”然後就小聲跟黎夜說,“讓你幹什麼幹什麼,這是考驗。”        


    等著吩咐完,才放了人。甯澤輝看了看黎夜穿的衣服,T恤衫牛仔褲,哪裡有需要扣扣子的地方?這是他也不點破,帶著黎夜去後院了。        


    與前面的美景相比,後院就跟是後娘養的似得,那叫一個平淡無奇。寧澤輝指著廚房裡的灶說,“這怎麼弄啊?”        


    黎夜瞧了瞧說,“這個倒是好弄,不過,有柴火嗎?剛有稻草不行的,引子著不了多久的。”        


    寧澤輝松了口氣,他正不知道怎麼往這邊引,就指了指廚房後面,“有,不過沒劈呢。”        


    黎夜原本就是勤快人,又得了秦烈陽的叮囑,然後說,“我劈點吧。”        


    說著,就忙活起來。這傢伙幹慣了農活,這些事兒,也就駕輕就熟,抱了一些柴火過來,他試了試斧子,找了找如何發力舒坦一些,就劈裡啪啦幹了起來,不多時,就弄好了十幾塊,他就先放下斧子,到了灶台前把火點了起來,燒著水,又出去幹活了。        


    等著劈完柴,水也燒好了,寧澤輝帶著黎夜洗了洗,就泡了茶去了客廳,秦烈陽一直等著,將軍在旁邊跟他說話,他都不搭理,氣得將軍不行,一個勁兒在那兒扯著嗓子唱歌,不過這次不是學的秦烈陽,而是學的楊坤,那個斷斷續續上不來氣的感覺,秦烈陽都快把自己悶死。        


    見了黎夜,他才松了口氣,問他累不累。黎夜的身體被秦烈陽養的挺好,再說他使力氣的時候也悠著呢,自然沒事。        


    倒是寧澤輝,上了茶就又出去找小舅爺了,問寧城山,“怎麼樣?”        


    寧城山拽著鬍子說,“還行吧。”        


    寧澤輝就問,“那你趕快從後門繞出去,從正門進來,別讓人知道你一個大師還這麼不靠譜,忒丟人。”        


    寧城山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搖頭晃腦,“再等等,再等等。”        


    寧澤輝就問他,“小舅爺,畫也給你看了,基礎你也覺得行了,人也試了,你瞧見那個長的跟黑社會老大的人了嗎?那可是我老闆頂頭上司,惹怒了他,你外甥孫子就要沒飯吃了。我房貸車貸卡貸都沒還完呢!流落街頭怎麼辦?”        


    寧城山瞥了他一眼說,“那就來這裡啊,反正我還缺個燒火丫頭,小子就勉強要了吧。一頓飯還是有的。”        


    甯澤輝從來耍賴就沒贏過他小舅爺,只能歎口氣說,“要等多久。”        


    寧城山就說,“那哪裡知道,哎呦我這老腰哦,我去睡一覺,昨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東頭張家的狗叫了一晚上,沒睡好。”        


    寧澤輝目瞪口呆的看著人走了,他還不敢勸,只能認命了,等吧。        


    張玉文得了方梅的話,第二天一大早就換了身衣服,去了秦氏大廈。只是秦烈陽和寧澤輝都請假不在,他是方梅的外甥,人事也不敢隨意處理,就推到了秦芙那裡去。秦芙瞪著眼瞧著張玉文,他跟這位大表哥歲數差的大,平日裡就沒交情,何況上次在舅舅家,這個表哥說話那叫一個難聽,他也不願意多接觸。        


    他倒是不好表現出來自己不歡迎,只是問,“表哥,誰讓你過來的啊。”        


    張玉文看不上秦烈陽——這純粹是方海東和方梅兄妹兩個洗腦所致,但是對秦芙還是很喜歡的,笑眯眯的說,“小姨讓我過來的。我在鎮上待著太憋屈了,發揮不出來,現在你侄子也上大學了,總該出來努努力,掙點錢。”        


    可著你掙錢就是來掙我們家的啊。秦芙心裡吐槽,表面也不能不給他媽面子,畢竟秦氏二萬職工,從哪裡養不起一個閒人。他想了想,覺得譬如設計,公關之類的地方都容易出差錯,就找了個他翻不起浪花的,“人力資源那邊最近少一個專員,表哥多年在政府部門工作,看人一定很准,應該挺合適的。”        


    人力資源不是不重要,但是好處在於他沒有決定權,反正他同意的還有二面三面,就算找的人差些,大不了刷下來就是了。        


    秦芙覺得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沒想到張玉文笑笑說,“表弟,我聽說方偉去了山東,專門管理QUEEN的兩家門店建設?”秦芙不知道他想什麼,就點點頭。張玉文接著說,“還有方洋和秦璐都是領導了吧,你看,我在方家兄弟裡歲數最大,讓我當個小兵面子上也過不去啊,再說,人家一聽,還不得覺得你們看不上窮親戚。”        


    這話一出,秦芙就覺得說不下去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筆,問張玉文,“那表哥,你覺得什麼崗位合適?”        


    張玉文笑眯眯地說,“我跟小姨說要當個總經理,小姨同意了的。”        


    秦芙氣的要死,現在恨得不得了,自己怎麼是這種不能說狠話的人。要是他哥那個瘋子在,不,就算是他老婆在,這傢伙現在八成都被噴走了。        


    現在就剩下了秦芙,他這人公子哥當慣了,遇見的極端情況太少,放狠話也沒什麼力度的。他能說的只有一句,“誰答應你的找誰去。”        


    結果張玉文不肯走,秦芙無奈,他媽肯定指不上,打過電話去,說不定還催著他安排,可一個總經理就是一個分公司,秦氏再財大氣粗,他也不能這麼給人糟蹋啊。可秦烈陽太兇殘,他倆關係也不算好,就只能求助於唐鼎欣了。        


    他出門打了個電話,誰知道他愁得不得了的事兒,唐鼎欣聽了就一句話,“這還不簡單,你處理的對啊。誰說的讓他找誰去,咱媽不在,大舅在啊,大舅不是缺個助理嗎?執行董事助理,絕對高管,讓表哥去唄。一個月給他兩萬,又有錢,他倆又是甥舅關係,不說舅舅最親嗎?大舅肯定喜歡。”        


    秦芙目瞪口呆地解決了這個簡單問題,方海東讓人寄出了一遝子秦烈陽和黎夜的私密照,張玉文美滋滋地又回了方海東的家……        


           


    87        


            


    甯城山完全一個老頑童,做事半點不沉穩。秦烈陽一行人等到了太陽落山,他人都沒出現。寧澤輝幾乎半小時往外跑一趟,秦烈陽倒是不著急,可也覺得很是煩悶,走到院中去看風景,只有黎夜,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        


    寧城山這才摸著自己的小鬍子,那叫一個滿意。        


    等著天色略暗,屋子裡又剩下黎夜一個人的時候,他就偷偷跑過去問黎夜,“你怎麼這麼坐得住?”        


    黎夜被嚇了一跳,差點蹦起來,也就是夜路跑多了,才沒叫出來,“誰?”他問了一句,然後就看到了個老頭,頭髮鬍子都白了,頭髮也長,抓在後面梳了個小九九,如果穿上個道服,挺像電視劇裡的張三豐的。        


    這屋子裡,恐怕只有他那個未來的師父甯城山有這麼大歲數。他就知道是誰了,叫了聲,“甯大師。”        


    寧城山看他長得白淨,人也安穩,不是那種毛毛糙糙的性子,心裡就挺喜歡他的。又問他,“你怎麼坐得住這麼長時間?”        


    黎夜其實特別想說,他坐得住不是因為別的,是劈柴累著了啊,他畢竟是身體剛好,開始運動的時候雖然拿捏著,可是回來後照舊感覺四肢隱隱的疼,他就老實了。        


    可他再實誠,顯然這種話也不是能說的,只能笑笑。        


    好在沒等寧城山問呢,寧澤輝和秦烈陽已經進來了,這事兒只能作罷。他考驗了人家一天,都這時候了,自然不能再磨蹭。更何況還有寧澤輝在旁邊敲邊鼓,又問了問黎夜的年齡屬相星座,平時愛好什麼。        


    黎夜別的還行,一問星座一愣一愣的,更何況寧城山還聽懂行,還要知道上升星座。黎夜要知道才是個鬼,秦烈陽都不知道。        


    寧城山頗為遺憾,只能點頭,還叮囑,“回去查查,明天告訴我。”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畢竟基礎已經過了,今天其實只是來看看投緣不投緣的。黎夜倒是挺驚奇的,上車後還問秦烈陽,“就這麼簡單啊,坐一天就行啊。”        


    寧澤輝後來問他小舅爺,甯城山這麼解釋,“除了制漆等其他工序,一件漆器上漆就要上五到八遍,打磨更是不計其數,性子不穩當能坐住?”        


    所以也替寧城山說了一句,大家這才算理解。        


    等著進了城,原本秦烈陽要送寧澤輝到家的,結果寧澤輝卻報了個其他的地址,離著秦烈陽他們的住處不算遠。秦烈陽多聰明的人啊,連問都沒問,就直接開了過去。結果停車的時候,就瞧見了穿著件休閒襯衫,站在樓下接人的卓亞明。        


    等著車停了,卓亞明就走了過來。寧澤輝顯然沒想到這人居然等著他呢,一臉的驚喜,“你不是在家睡覺嗎?”        


    卓亞明意味深長的沖他笑笑,“你不是發了定位在微信嗎?難道不是讓我來接的?”        


    寧澤輝就沒鬥得過卓亞明的時候,這會子心裡已經樂開花了,不過還繃著臉說,“還好吧。”        


    黎夜也很久沒見卓亞明瞭,只是他也算有眼色的人,等著這兩人說完了話才下車,卓亞明畢竟是曾經的主治醫師,先讓他走了兩步,又替他看了看手骨,發現都沒事兒,這才說,“養的真不錯,半年內還是要注意一些。”        


    天色已晚,寒暄完畢,四人就地解散。卓亞明帶著寧澤輝上樓。開始兩個人還算正常,沒走幾步,不知道卓亞明怎麼了寧澤輝,寧澤輝低聲威脅,“你別撩,撩大發了你吃虧,咱們說好的,我還沒做呢。”        


    卓亞明聲音裡都帶著笑,“我說話算數,要不今天兩次吧,你做你的,做完了我再做我的。”說著,寧澤輝就被拽了過去,這傢伙八成被啃了,壓著聲音罵了句,“禽獸。”        


    在一旁還沒走的秦烈陽和黎夜的表情,都是(v)……        


    秦烈陽有點怕教壞小朋友,又有點蠢蠢欲動,想要也在大庭廣眾之下試試親嘴的感覺。結果看向黎夜的時候,發現他這人竟然一點都不意外的表情,他就覺得這事兒不對。黎夜怎麼知道的?而且作為一個大半夜在山頂上做壞事害怕老天爺看見的人,遇見這樣的事兒,他為什麼不臉紅?        


    等到了車上,黎夜才挺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早知道了。”        


    “就那時候我住院,甯助理一開始都不露面的,後來每天都過來坐坐。我以為他是負責任替你來看我,可是發現,每次來他都挺心不在焉的,坐的時間也不長。小護士們不是愛在我這邊玩嗎?就嘰嘰喳喳的說,寧澤輝天天纏著卓醫生。我才知道,他沖著卓醫生來的,有時候他在病房裡跟我說話,卓醫生進來,他已經都直了。”        


    秦烈陽這才知道,寧澤輝這傢伙暴露的這麼早。只是這不完全啊,又問,“他們這樣你也不覺得奇怪?”        


    “見過了。”黎夜就說,“我出院那天,卓醫生還拉著甯助理親了好幾口呢,就在醫院大門口,我嚇了一跳,還替他們找了半天有沒有攝像頭。”        


    秦烈陽頓時覺得不錯,問他,“你覺得這事兒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黎夜沒反應過來,就被秦烈陽壓了下來,秦烈陽在他耳邊說,“我也想試試大庭廣眾之下這個親法。好像比家裡刺激多了。”        


    黎夜被他說得滿臉通紅,他至今一想到那天晚上在山頂,還臉紅呢。立刻拒絕,“不行,回家行不行?”秦烈陽搖頭,黎夜只好給條件,“可以在浴室。”        


    秦烈陽有點動搖,那可是浴室啊,開著暖黃色的光,跟黎夜一起洗澡,一想就騷動。只是他準備再試試底線,“不太夠。”        


    黎夜沒辦法了,只能再退一步,說出了昨晚秦烈陽提出幻想他不肯的地方,“廚房也行。”        


    秦烈陽就圓滿了,不過還是添油加醋的要價,“可以把東西放在身上吃嗎?”黎夜感覺自己體溫八成要過五十了,可是面對秦烈陽這副模樣,他是真拒絕不了,只能咬咬牙點頭,“就一次。”        


    秦烈陽立刻親他一下,坐好了去開車,一次?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的,不過他是不會先說的。        


    秦烈陽興沖沖地往家開,可惜夜裡的北京壓根提不了速,還沒到家,就接到了老宅的電話。秦烈陽看了看,已經八點多了,照常這時候他爸都該睡覺了,不該這時候打給他?        


    秦烈陽擔心是秦振身體出了問題,連忙讓黎夜幫忙接了電話,黎夜剛剛接通,打開了揚聲器,就聽見裡面他媽的聲音噴薄而出,“烈陽,你在哪裡?”        


    她問得急,秦烈陽更是擔心,“在回公寓的路上,什麼事?”        


    方梅下一個問題則是,“你在開車嗎?一個人?還有誰在你身邊?”        


    這顯然就不是秦振的身體有問題了,秦烈陽先松了口氣,隨即精神高度緊張起來,他可不相信他媽沒事打電話關心他,他們兩個一年都通不了三次話,問他身邊人,他倒是覺得是不是宋宏離跟他舅舅告狀了,這事兒捅到了他爸面前。        


    他試探的說,“在開車,不是一個人。”        


    果不其然,方梅立刻追問了一句,“跟黎夜在一起嗎?”        


    黎夜拿著手機的手有點晃動,顯然是有些緊張的,秦烈陽安撫的看他一眼,一點都不推諉的說,“是在一起。”        


    然後方梅就來了一句,“我就說嘛!你回老宅吧,馬上,你爸爸也在等著你,對了,帶上黎夜。”        


    說完,方梅就把電話掛了。        


    黎夜顯然是有些緊張的,他把當時為什麼要送走秦烈陽的事兒說完後,秦烈陽就把家裡的關係給黎夜說了,秦烈陽的意思倒不是為了訴苦,就是怕今天這種狀況,害怕黎夜真以為方梅是多重要的人,而做出什麼決定。但在黎夜看來,他一方面更心疼,另一方面也覺得秦烈陽日子過得太難了,他怕自己給他扯後腿。        


    方梅的語氣不善,是個人都能聽出來,他有些擔心地問,“他們是不是發現了?要不,我說是我勾搭你的吧。”        


    他這麼一說,秦烈陽原本挺嚴肅的,自己就樂了,邊開車邊調戲黎夜,“你怎麼勾搭的。十五年前,咱倆一個床上,你就天天不好好穿衣服,勾搭的我心慌意亂的,每天就想和你鑽被窩,結果卻被我爸媽找來了打亂了這個計畫,所以我才鬧著不走,非要跟你一起生活,實際上就因為你是個狐狸精。後來這麼多年不見,我也沒忘了你,你一個電話,就又把我勾搭住了,不但帶著你去野外山頂幹壞事,還想在什麼公園啊,樹下啊之類的地方都試試,都成了做愛狂魔了,你說他們信不?”        


    黎夜就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傢伙,這麼嚴肅的事兒都能說出花來,“你就貧吧,等會兒怎麼辦?”        


    秦烈陽看黎夜真急了,這才笑了,“什麼怎麼辦?水來土擋唄。這事兒我有數,從一開始我就沒隱瞞過,家長你早晚要見的,平常心。”        


    自然是平常心,這一輪鴻門宴是必須要經歷的,他不可能將黎夜像是小情人一樣養在家裡,王俊偉那個慫貨還知道給自家伴侶爭取地位呢,何況是他?更何況,他十分清楚,這肯定是他舅舅搞起來的,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覺得,正好一起收拾了,省的天天麻煩。        


    等著到了老宅,都已經九點了,老宅燈火通明,他停下車,劉媽已經在等著他,瞧見黎夜,劉媽多看了一眼,也沒打招呼,而是跟秦烈陽悄悄說,“方先生和夫人、方偉都在,阿芙夫妻都在,都等著你呢。”        


    秦烈陽心裡有數,知道這場戲是真開幕了,謝了劉媽,帶著黎夜通過車庫的小門,往家裡走去。黎夜原本想跟在他身後的,可秦烈陽怎麼可能允許,直接扭頭拉住了他的手。        


    這不是挑釁嗎?態度就不對。        


    黎夜連忙往回抽,秦烈陽卻握得恨不得青筋都冒出來,很是認真的告訴他,“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又不丟人,有什麼好躲避的,為什麼見不得光?這輩子都不會放的,越有人我越會炫,我幸福我高興我喜歡,沒有阻止得了。”        


    黎夜只覺得心頭火熱,任何人都沒辦法對這樣的表白不動容吧。秦烈陽這個擁有了那麼多東西的人都不怕,他一個除了秦烈陽外一無所有的人,為什麼要怕呢?        


    黎夜低頭看了看被握住的手,慢慢而有力地合住了五指。        


    屋中,家長們都安安靜靜的,還是方偉眼尖,第一個看到了他們,叫了一聲,“來了,”然後補充了一句,“好傢伙,他們拉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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