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境與重生        


         


  宏正二十四年,冬,似乎比往年要寒冷,已經連下了幾場雪,這一日才稍稍停住。        


  京外三十裡的小道上,一匹黑馬馱著兩個人飛奔而過,馬蹄揚起地面的積雪,待兩人走遠才緩緩下落。        


  “王爺,馬馱著兩人跑不了多遠……放臣下來……”坐在後面的人聲音有些微弱,語調卻是溫潤如常。        


  “不行,你傷這麼重,把你扔雪地裡,一時三刻就會死!”景韶抹了一把臉上的冰碴子,夾緊馬肚子繼續賓士。剛剛從牢裡出來就意識到來放他的這群人不對,若是壓他去蜀地,好歹也該給重傷的王妃醫治一下,二話不說就趕著他們走。若不是他殺了一名尉官搶了馬匹,怕是剛出了京城就身首異處了。        


  “我這身體已經不行了,早晚都是死,你快放我下來!”身後的人有些急了,這馬匹並不是什麼名駒,馱兩個人飛奔這麼久,已經開始急喘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兩個人都活不成。        


  “不,要死一起死!”景韶迎著寒風大聲說道,這人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被他寵妾滅妻冷落了十幾年,到頭來陪著他坐大牢、替他當刀子的,卻只有這個他怨恨了十幾年的男妻!        


  景韶是元皇后的次子,十四歲就上場殺敵,少年封王,戰功赫赫。辰朝可以娶男妻,為了家宅安寧有庶子娶男妻的不成文規定,可他是嫡子,繼皇后竟以他上頭有同胞兄長而逼他娶了個男子,生生斷了他繼承大統的資格。所以他怨,他不服,從沒給過正妻好臉色,也不肯真心實意幫哥哥掙那個位置……        


  “呵呵,我慕含章何德何能,值得王爺與我同死?”身後的人冷笑。        


  “是我對不起你,若是這次能活下去,我什麼都聽你的。”景韶安撫著身後的人,一手握韁,一手將兩人之間的繩結又緊了緊。再前行五裡就是望月坡,那邊有條小路,是他打獵的時候常走的,直通封月山,進了山裡就好躲避了。        


  “咳咳咳……”慕含章因為剛才迎風說話,灌進了冷風,不由得趴在景韶背上猛地咳嗽起來,一縷鮮血順著蒼白的唇角滑落下來。他在牢裡替景韶擋了一刀,傷到了內腑,顛簸一下就疼一下,這會兒因為酷寒,傷口已經沒了知覺,只是既然已經吐血……不由得苦笑,索性趴在了景韶的背上。        


  這麼多年的冷落,妾侍都敢跟他耀武揚威,不怨恨是不可能的,既然他要陪自己死,那就由他去好了,慕含章破罐子破摔的想。        


  他一個侯門庶子,寒窗十年,不求父親把爵位傳給他,只求自己考個功名早些脫離那個家,父親和嫡母卻在他會試的前一年要他嫁給成王做男妻!他是個男子,卻被生生斷了羽翼,囚在內宅的方寸之地,再不能一展宏圖。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都不知道該怨狠心的嫡母,還是該怨這個不負責任的丈夫。        


  “在前面!”後面傳來陣陣馬蹄聲、鐵甲和刀劍的碰撞聲、以及雜亂的呼喝聲,聲聲都如催命符。        


  景韶朝馬屁股上狠抽一鞭,不要命地朝望月坡奔去。        


  “嗖~”鐵箭的破空之聲從背後傳來,景韶準確地側身躲過,身後的人也被他帶得歪了歪身子。        


  “抱緊我!”景韶大聲道。        


  慕含章雙手環住景韶的腰,把身體貼在他背上,配合他的動作。        


  過了望月坡就是林間小路,方便躲避箭矢,景韶熟練地駕著馬匹在林間穿梭,後面的追兵離得漸漸遠了。        


  “傷口疼不疼?”景韶猛拉韁繩幫馬跳過一塊大石頭,落地後回頭問了一句。        


  “不……疼……”回答的話語越來越微弱。        


  “含章,別睡!”景韶皺起眉,焦急地喚道,“過了封月山就是閆郡,那裡有我的舊部,定能幫咱們避過追殺的!”安慰他的同時也在鼓勵自己,坐了這麼久的大牢,身上的衣衫又單薄,撐到現在完全是憑著意志在堅持。        


  “噅~”身下的馬匹突然嘶叫一聲,發起狂來。景韶猛踢馬肚,拽著慕含章旋身跳開。定睛一看,不知是哪個在這裡放了獸夾,竟夾住了馬蹄子。        


  “你就把我放在這裡吧。”慕含章強撐著一縷清明道。        


  “已然到了封月山腰了,後面都是下山路,我背你!”景韶看了看左右,一邊是峭壁,一面是亂草叢生的陡坡,這山路就這一條,給他們追上就麻煩了。二話不說的背起他就往陡坡的山林裡竄去。        


  “看到了,抓住他們!”        


  “取成王首級者,賞銀千兩!”        


  “嗖~嗖~”亂箭不停地從林間射過來,景韶逃得十分狼狽。        


  “唔~”一枝流箭射中了右腿,景韶踉蹌了一下,慕含章也從他身上摔了下來。        


  “王爺!”掙扎著爬起來,慕含章上前扶住他。        


  景韶看了他一眼,發現那張俊秀蒼白的臉竟然有了血色,精神也比剛才好了不少,見慣了死亡的他自然知道這是迴光返照,不由得心中一痛,猛地拔出箭矢,拉起身邊人就跑。        


  “哈哈哈,看你們還往哪裡逃?”領頭的尉官拿著大刀,獰笑著走過來。        


  兩人慌亂之中跑上了條絕路,前面是懸崖,後面是追兵,真是插翅難逃了。        


  景韶把懷中人放在崖邊,轉身橫掃一腳,那尉官不防備,竟被踢翻在地。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一腳踹在心窩處,只把那人打得口吐白沫,奪過他手中的大刀,提刀砍翻了追兵的馬匹,橫在狹窄的山路上,連連絆倒了兩匹馬,馬上的人也跟著跌落山崖。        


  “嗖~”後面的人見路被馬屍堵住,成王拿著一把大刀殺紅了眼,不敢輕易上前,紛紛拿出弓箭射殺。        


  “唔……”拿刀格擋也無濟於事,景韶拽出肩上的箭,反手扔了過去,陣陣慘叫聲響起,接著跳過馬屍一頓砍殺,剩下的這幾個放暗箭的也被殺死,只是他自己也已經千瘡百孔,站在原地眺望,不遠處第二波追兵馬上就過來了。看看手中的鋼刀,他殺得了十個,殺不了成百上千的追兵。        


  提著沾滿血跡的大刀回到崖邊,刀上的血、景韶的血混在一起,拖出長長的血印。把靠在石頭上的人抱進懷裡,那人已經氣若遊絲,俊逸的臉也顯出灰白。        


  “君清,你可曾怨我?”景韶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血跡,平生第一次仔細地看這個人,這個他明媒正娶的妻,才發現,他的美敵得過成王府所有的姬妾,並不是女子那種妖嬈嫵媚,那是一種清俊中帶著文人傲骨的美。如今,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倒映著他滿是胡茬的臉,多麼諷刺,在獄中無聊的談天,才發現這人是平生難遇的知己,自己這十幾年來,究竟錯過了多少美好?        


  “怎能不怨呢?若不是你,我早就金榜題名,登上廟堂了,”君清是他的字,這人從來沒有這般叫過他,慕含章笑了笑,緩緩地伸手抹去景韶臉上的血污,“但這也不能怪你,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是我害你不能繼承大統……咳咳……”        


  “哈哈哈,有本事?什麼有本事?我這一生過得如此糊塗,沒有一天舒坦過,如今想來,竟是一直錯得離譜……哈哈哈哈……”景韶抱緊懷中人,仰天長笑,想想自己一生為國征戰,卻落得鳥盡弓藏,寵妾滅妻,最後對他不離不棄的卻是這個他忽略了十幾年的男妻,嫉妒兄長不肯全心幫他奪位,在他落難後為他四處奔走費盡心血的卻只有這個同胞兄長……可歎,可悲,到頭來不過是個笑話!        


  “我這一生……可不……也是一個笑話……”慕含章輕歎一聲,“若有……來世……”一句話沒說完,最後的一口氣再也提不上來,漂亮的雙眼緩緩合上,修長的手也摔在了青黑的石頭上,沒了生機。天空不知何時又開始飄雪,雪花落到他長長的睫毛上,被景韶呵出來的氣融化,變成水珠滾落下來。        


  “若有來世,我一定好好待你,用我一生來補償你……”景韶將懷中人靠在自己胸口,柔聲說道,抬頭看看遠處的萬里河山,即將落在繼皇后和她那個暴戾的兒子手中了……聽到身後陣陣馬蹄聲,緩緩站起身來。成王一生戰無不勝,縱然是死,也絕不死在這些宵小之手。        


  縱身躍下山崖,耳邊的山風呼嘯而過,景韶抱緊懷中沒了聲息的人,“我不放開你,奈何橋上便能攥住你的衣角……”        


  從漆黑中睜開眼,不是煙霧繚繞的靈台仙境,也不是青面獠牙的索命鬼差,滿目紅羅帳,殘燭的微光明滅不定。景韶有些愣怔,只覺得渾身乏力,頭痛欲裂。抬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緩緩坐起身來,當身體的感知恢復之後,才猛然發現身邊躺了個人,鮮紅的衣袍被扯爛,青絲散亂在露出的胸膛上,瑩潤如玉的肌膚上滿是青紫的傷痕。        


  伸手拂開掩在臉上的髮絲,露出了一張清俊的臉……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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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善後        


         


  景韶有些不敢相信的摸了摸慕含章的臉,微涼的觸感讓他心中一顫,仔細感受,卻是帶著體溫的,活人的體溫。借著燭光細細地看去,依然是那張美好的臉,除卻下唇被咬出的血痕,這分明是一張未經滄桑的,剛剛弱冠的少年面孔。        


  這是怎麼回事?愣怔許久,景韶一把扯開自己的內衫查看,宏正十八年,心口處中了一箭險些喪命,如今這裡的肌膚完好無損,其他地方的舊傷也不存在了,身上的肌肉線條流暢但比他記憶中的略顯單薄。        


  翻手在床裡的暗格上一摸一按,一個小小的櫃門打開,裡面躺著一本藍皮的帳本,匆匆打開查看,最後一條的記載是:“收李延慶白銀兩千兩,兌五千兩白條換鹽引,宏正十三年二月十九……”        


  默默把帳簿放回原處,景韶有些恍惚地環顧四周,這分明回到了他的洞房花燭夜,宏正十三年的春天。        


  這一年他驅趕匈奴得勝歸來,眾皇子中第一個封王,無人敢試其鋒芒。        


  這一年繼皇后勸動父皇將北威侯的庶子嫁給他,就在今夜成婚。        


  這一年,他才十九歲,三番未平,一切還未開始……        


  “哈哈哈,天不亡我!賊老天,果真待我不薄,哈哈哈……”確定這一切不是夢境,震驚過後,便是重生的狂喜,景韶禁不住大笑起來。        


  “嗯……”身邊突然傳來的呻|吟聲,打斷了景韶的自得,笑聲戛然而止。忙回頭去看,昏睡的慕含章被他吵醒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誰說一切還未開始?這賊老天,讓他早重生兩個時辰也好啊,君清就不會傷成這樣了。景韶一邊腹誹著,一邊伸手想把慕含章抱進懷裡。豈料他的手剛碰上對方的身體,那人便猛地向後躲了躲。        


  “嗯……”突然地挪動牽動了身下的傷,疼得慕含章立時白了臉。        


  “別動!”景韶一把按住他,卻感到手掌下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禁不住皺了皺眉頭,新婚之夜,他心裡憋屈,就喝多了,時隔這麼多年他也不記得究竟做了什麼,只記得第二日拜見帝后的時候,出了大殿慕含章就昏倒了。如今看這個情形,多半是自己強上了人家,而且傷得不輕。        


  慕含章果然不再動,只是拿一雙眼睛看著景韶,那雙漂亮的眸子裡滿是屈辱與恐懼。        


  “你……”景韶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轉身拉了拉床前的絲絛,不多時,外間傳來了丫環的應答聲。        


  “準備熱水,本王要沐浴。”朗聲吩咐了丫環去備水,待丫環應聲而去,景韶轉回身來,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有些尷尬地撓撓頭。        


  “你別怕,”景韶想了想,還是輕聲安慰了一句,“那個……昨晚我喝多了,我真的不是有意……”        


  “稟王爺,熱水已備齊,奴婢們進屋伺候王爺沐浴吧?”一個頗為穩重的丫環聲響起,景韶記得這是他屋裡的大丫環芷兮。新婚之夜,熱水自然是一直備著的,之所以這麼問,也是怕有什麼不該看的被下人們看了去。        


  “不用了,都退下吧。”景韶不耐地說。        


  慕含章聞言松了口氣,讓他雌伏在男人身下已是奇恥大辱,這幅狼狽的模樣若是再被下人看了去……        


  “嗯……你幹什麼?”慕含章嚇了一跳,那人竟然掀開他的被子將他抱了起來。        


  “別亂動,”被子掀開後,自己造成的惡果一覽無遺,且不說那數不過來的青紫印跡,修長的雙腿間滿是紅白交錯的濁液,私密之處更是狼狽不堪,景韶的眉頭越皺越緊,“我帶你去洗洗。”        


  給他洗?慕含章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解,這人稱自己要沐浴,這是在幫他遮掩尷尬?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剛剛折磨他的時候,可不見有分毫的憐惜。        


  “我自己去,”慕含章冷聲說了一句,忽然又覺得不妥,只得放低嗓音,“怎敢勞王爺費心。”        


  景韶見他這幅賭氣又隱忍的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唇,又覺得這樣顯得不夠誠心,只得壓下嘴角沉聲道:“你哪有力氣?總歸是我不對,就當給你賠禮道歉了。”雖然是夫妻,但這種家庭從沒有讓王爺侍候王妃的道理,不過這在景韶看來實屬正常,大家都是男人,他在軍營裡也給受傷的將士處理過傷口,自信還是很懂行的。        


  慕含章拗不過他,只得由他去。        


  見懷中人不再掙扎,景韶滿意的抱著他挪到屏風後面,也不管自己還穿著內衫,抬腳就跨進了浴桶。        


  進了水中,慕含章就掙開他的懷抱,倚到木桶另一側去,景韶也不惱,兀自脫了濕透的內衫,鞠了捧熱水洗臉,祛除宿醉的不適。        


  王府的浴桶很大,坐兩個男人也不顯擁擠,慕含章拿過一旁的布巾仔細清洗身上的痕跡,暗暗觀察那人的動作,見他不停的揉太陽穴,看來昨晚是真的喝多了。        


  景韶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崖邊的寒風猶在耳側,泡在這熱水中有一種不真實感,不過眼前不是感慨人生的時候,伸手把縮在一角的人拽到懷裡,那人的身體立時僵硬起來。        


  “我自己洗……”慕含章嚇了一跳,忙捉住要往他身下探的手。        


  “你自己不方便,”景韶頗為正直的說,“都是男人,你害什麼羞?”        


  慕含章被他這理直氣壯的語氣噎得說不出話來,剛要反駁,便被突然刺入身體的手指弄得悶哼出聲。        


  “疼嗎?”景韶見他又咬住了下唇,忙把人攬到懷裡,讓他趴在自己身上,“別咬自己,很快就好了,痛的話就咬我。”收起了逗弄的心情,快速而輕柔的在他體內勾搔一陣,慕含章也沒咬他,只是自己小聲地抽氣。裡面的東西清理乾淨了,景韶便拿大塊的絨布把懷中人包住,快速塞進了被窩裡,自己轉身去找傷藥。        


  床單已經換過,慕含章坐起身穿上內衫,看到那人只穿著薄衫,頭髮還滴著水,赤腳站在櫃子前不知在挑揀什麼。清洗的動作十分輕柔,觀他方才的眼神也不似作偽,這讓慕含章有些糊塗。不過,若是王爺對他不算太差,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不少。        


  “來,我給你上藥。”        


  眼前驀然放大的俊顏讓正沉思的慕含章愣了愣,要說這成王長得確實很英俊,皇家人本就生的好看,這位又是其中的佼佼者……等等,上藥!        


  “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一把奪過景韶手中的小瓶子,慕含章的臉騰地紅了起來,剛剛在水下看不清也就罷了,這會兒屋裡燈火通明的,豈不是什麼都看得清了。        


  “我們已做了夫妻,你怕什麼?”見那蒼白的臉染上了血色,景韶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爬上床去。仗著自己身手敏捷,又把瓶子搶了回來。        


  慕含章爭不過他,只好拿被子蒙了頭,眼不見為淨。        


  景韶美滋滋的打開那修長的雙腿,挖了塊藥膏塗上去:“這藥是我出征前父皇賞的,止血止痛效果特別好。”        


  清涼的藥膏沒有帶來額外的疼痛,安撫了那火辣辣的傷處,慕含章自然知道這種不會帶來疼痛的藥有多珍貴:“這麼珍貴的藥,怎可用在這種地方?”從被子裡探出頭,恰好看到了景韶滿含憐惜的眼神,原本已經絕望的心,在這個眼神中得到了些許慰藉,慕含章暗笑自己真是可憐,竟為著別人的憐惜而高興。        


  “正是這種地方才要用好藥。”景韶塗好了藥,盯著那圓潤的雙丘看了看,看起來手感很好的樣子……強行把自己的眼神從那美好的地方撕開,一臉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給他蓋好了被子,自己也鑽進了被窩裡,靠床頭坐下來,端起小幾上微涼的醒酒湯,咕嘟咕嘟喝了一碗。本就不怎麼好的開端,可不能弄得更糟。        


  “王爺怎可睡在外側,睡裡面吧。”妻子睡外側方便給丈夫端茶、更衣是規矩,被景韶這樣一鬧騰,恐懼之感早就去了大半,慕含章朝景韶身邊挪了挪,示意他翻到裡面去。誰知這一挪,就湊到了景韶身邊,那人卻沒有翻過去的打算。        


  “你又不是女人,講究那些個作甚?”景韶低頭笑了笑,拿了另一個小瓶子,倒了些透亮的膏體在指尖,“這是我在西域得的一種奇藥,小傷口塗上去就能結痂,次日便能好個七八分,就是有些疼痛,你且忍一忍。”說著,就單指抹上了慕含章的下唇。        


  針刺一般的疼痛讓慕含章蹙起了眉,想伸手去按,被景韶一把抓住了:“別碰,一會兒就不疼了。”握在掌中的手修長瑩潤,觸感極佳,這是常年寫字畫畫的手,與他這握劍的手很不同。        


  慕含章忍過了這陣刺痛,見他握著自己的手不放,不由輕咳了一聲。        


  “哦,快睡吧。”景韶忙放開人家的手,喚丫環熄了燈,縮進被窩裡,明日拜見帝后須得早朝過後,還能睡兩個時辰。        


  “嗯。”床裡的人應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是在景韶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紅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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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般配        


         


  景韶聽得身邊人的呼吸變得綿長,慢慢湊過去,輕輕地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想著把他抱到懷裡來,又怕驚醒了他,只得作罷。躺在床上思考自己怎麼會突然重生回十九歲,那時明明抱著君清跳崖,然後眼前一黑……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便轉而開始回想宏正十三年發生了什麼。        


  宏正十二年冬,他驅趕匈奴得勝歸來,龍顏大悅,在他上頭兩個皇兄均未分封的情況下破例封他為成王。一時間朝中議論紛紛,都說皇上這是有意要他三皇子做太子了。不料剛過了年,那位繼母便告訴他,祖上歷來沒有還未大婚就封王的道理,所以趕緊給他定了門親事,就是北威侯家的二公子。        


  景韶和二皇子均是元皇后所出,是絕對正統的嫡子,繼皇后卻讓他娶男妻斷他前程,他自然不肯,當即就掀了桌子拂袖而去,正待跟父皇稟明繼皇后居心叵測,第二日的早朝父皇卻當眾下了旨意,三月初八完婚,不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從此,成王從炙手可熱的准繼承人,變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棄子。        


  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被吞掉的“棄子”突然又重返棋盤成為暗藏的殺招,誰輸誰贏就不好說了。        


  次日,雖說可以等下朝再拜見帝后,但還有一系列的禮節要做,也睡不了多久。        


  “王爺,王妃,該起了。”芷兮敲了敲內室的門。        


  “門外候著,”淺眠的慕含章立時就驚醒了,朝外吩咐了一聲,輕推了推景韶,“王爺,醒醒。”        


  “嗯?”景韶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每日在大牢裡醒來都會看到的俊顏,“怎麼了?”        


  “該起了,臣……要先下去穿襯褲。”慕含章抿了抿唇,昨晚這人強行給他上藥,又偏要睡在外側,弄得他一直沒法下去拿襯褲。        


  “……”景韶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大牢,是他的婚房,“哦,是我疏忽了。”反應過來自己的新婚夫人在跟自己要褲子,景韶立時坐了起來,伸手拿了衣架上的新襯褲討好地遞過去。        


  慕含章接過褲子,卻發現那人還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只得在被子裡穿上。        


  沒有討到表揚還被當成的登徒子,因為常年打仗而不知“求表揚”表情為何物的景韶,只能尷尬地摸摸鼻子。        


  “恭喜王爺,王妃,奴婢多福拜見王妃。”先進屋的是一個圓臉的胖太監多福,也是這成王府的總管太監,笑眯眯的跪下給慕含章行禮。慕含章受了這個禮,把早準備好的荷包賞了他:“多公公請起吧。”多福是自小照顧景韶的老太監,慕含章也不能太拿大。        


  多福笑眯眯的接了,然後是這屋裡的大丫環芷兮,和兩個貼身伺候景韶的夢兮、妙兮。慕含章這次倒沒有客氣,一一受了全禮,賞了金裸子。        


  景韶看著暗自點頭,心道君清長在公侯之家,雖是庶子,對付下人的手段卻是絲毫不差,便不打算多言。        


  慕含章的兩個陪嫁丫環也來給景韶行禮,蘭軒嘴笨,只乾巴巴的說了句“見過王爺”就沒了下文,蘭亭膽小,低著頭磕磕巴巴的說句祝辭,身子都有些顫抖。        


  夢兮瞧著這兩個丫環的樣子,悄悄朝妙兮努了努嘴,心道果然是庶子,連丫環都這麼沒見過世面。再去看芷兮,卻被芷兮瞪了一眼,這才低下頭不再多事。        


  慕含章只是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兩個丫環一眼,平靜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出嫁前,北威侯夫人說他身邊的丫環年歲都大了,跟在他身邊平白惹人懷疑,便只准他帶了兩個小丫環來。        


  景韶暗自皺了皺眉,這兩個丫環看著一點也不像常年跟在慕含章身邊的人,看來得給他找兩個好用的人手才是:“多福,回頭給王妃找個小廝再配兩個侍衛來。”        


  “是奴婢疏忽了,今日就去辦。”多福忙告罪道,王妃是男人,可以配小廝和侍衛,只是多數夫家都會忽略這件事,王爺這麼交代,可見是真的對王妃上心了。        


  慕含章聽得此言,平靜的表情微微鬆動,起身行禮:“謝王爺。”配小廝和侍衛,就是允許他平時出門的意思,這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真的是雪中送炭了。        


  景韶看到他眼中驚喜的神采,只覺得心中酸疼,忙伸手扶住他:“本就是該做的,謝什麼?”        


  新婚次日拜見帝后,皇子及妃要穿朝服。景韶現在已經封王,朝服的品級自然高一個檔次。辰朝正三品以上的官員,朝服為紫色;皇子朝服為暗黃色,太子著杏黃色,親王著月白色。慕含章現在是告了太廟的親王妃,正一品夫人銜,但他是男子,不能穿女子的誥命服,所以他的朝服也是紫色的,款式倒是同皇子服相近。        


  慕含章今年二十歲,已經行了及冠禮,所以蘭亭便給他扣上了與朝服配套的紫金冠;而景韶雖然不到二十歲,但是他封王了,所以可以帶五爪銀龍冠。那紫金冠與普通的頭冠不同,沒見過這種頭冠的蘭軒怎麼扣都扣不上,急得直冒汗,又不願向芷兮他們求助,怕顯得她們沒見過世面,丟了少爺的臉。        


  景韶看了那小丫頭一眼,上前示意將頭冠給他,熟練地打開紫金扣:“新婚之日,當由為夫給你戴冠。”前朝有新婚早上丈夫給新娘貼花黃的傳統,以安慰因要拜見舅姑而心中不安的妻子,不過如今已不時興貼花了,景韶這完全是自己胡謅的理由。        


  “王爺?”本來坐著的慕含章只得站了起來,“這怎麼使得?”        


  景韶並不答話,只是認真的給他扣在髮髻上,並順手將兩縷垂下的金絲帶捋順在那柔軟的青絲間。        


  兩個同樣俊美不凡的人站在一起,一個清雅,一個冷峻,怎麼看怎麼般配,給景韶系玉帶的妙兮忍不住贊了一聲:“王爺和王妃站在一起,真真是金童玉子,再般配不過了。”        


  今早的形勢她早就看明白了,王爺非但不討厭王妃,還喜歡得緊,向來伶俐的妙兮自然不會放過討王爺歡心的機會。        


  “是麼?”景韶聞言攬著慕含章的腰一把拽到穿衣鏡前,身邊人身形修長,不過跟自己還差了半頭,這讓景韶頗為自得,“嗯,確實般配。”        


  慕含章看著鏡中的影像出神,發現下唇的傷口果真已經好了七八分,血痂都落了,只剩下個粉色的痕跡,不仔細瞧看不出來。直到聽到丫環們的嬉笑聲,才反應過來,忙拉下搭在自己腰上的:“快走吧,該遲了。”說完也不等他,徑直走了出去。        


  “王爺莫怪,王妃這是害羞了。”意識到自家少爺的失禮,蘭亭忙小聲給景韶解釋。        


  “哼,當本王看不出來嗎?”景韶沒什麼表情的跟了上去,看著君清微紅的耳尖心中樂開了花。        


  “芷兮姐姐,王爺可是生氣了?”蘭軒被那聲冷哼嚇得縮了縮脖子,忙問一旁的芷兮。        


  芷兮拿帕子掩唇道:“王爺就是這樣,常年打仗帶出來的威嚴,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去皇宮坐的是紅簾華蓋的八抬轎,兩人同坐一台轎中,慕含章有些不適地動了動,腰股間的酸痛實在難耐。        


  “腰上難受?你靠著我我給你揉揉。”景韶自然發現了這個動作,伸手把他攬到懷裡,不等人家同意就把大手放在了腰上揉起來。感受到懷裡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又慢慢放鬆下來,不由勾了勾唇,“待會兒若是皇后說了什麼,你聽著便是,不管賞你什麼儘管接著。”        


  他記得當年皇后賞了很名貴的東西,這也讓他誤認為慕含章是很得皇后心意的,自然越發不待見他,如今想來自己那時候還真是幼稚,皇后的賞賜豈有不接的道理,且無論這人是誰,只要是個男的,想必都會合皇后心意。        


  慕含章抬頭看了看他,頷首道:“臣明白了。”皇家的事他也聽說過,景韶作為元皇后的兒子,跟繼皇后不對盤再正常不過。不過,這人說這些是在安慰他?思及此,心中有些微甜,除卻那個糟糕的夜晚,這人清醒之後的表現倒是真的很溫柔。        


  “私下裡就別稱‘臣’了,聽著多生疏。”景韶一邊捏著,一邊想這緊窄的腰身手感真好,不是像女子那樣掐一下就要斷了般,而是像豹子的腰身一樣,線條流暢、充滿張力。        


  腰間揉捏的力道恰到好處,雖然知道不妥,卻不好挪開,慕含章只好假裝不知的跟他說話:“禮不可廢,而且王爺私下裡說話也要小心些,還是稱‘母后’的好,若是給有心人聽了去,就夠被參一本了。”        


  “君清,這是在關心我?”景韶聽得此言,忍不住勾起唇角,低頭問他。        


  慕含章瞪了他一眼:“臣不過是在諫言。”以前只聽人說成王暴躁易怒,卻沒曾想為人還這般輕佻。        


  “哈哈……”景韶見他這個模樣,只覺得可愛,忍不住笑起來。        


  跟在轎外的小太監聽到笑聲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天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成王娶了男妃不能繼承大統,王爺竟然還能笑得這麼開心,不會是被皇后氣瘋了吧?        


  慕含章見他還笑,便轉過頭不理他,誰料一扭頭卻撞上了景韶結實溫暖的胸膛,不由得臉一紅,這樣一來就好像自己投懷送抱一樣,忙掙扎著要起來。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景韶忙按著不讓他起來,小聲道,“別亂動,不然轎夫們會發現的。”        


  “你……”慕含章果然不敢動了,只是氣呼呼的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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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元後:皇帝的原配皇后,去世後另娶的皇后叫繼後稱謂:只有清朝的太監稱自己為“奴才”,之前的都叫“奴婢”,地位低的小太監稱“小人”“小的”ps:昨天收到好多評論好開心,大家繼續努力,單章過二十就二更~嘿嘿嘿        


         


         


☆、第四章 進宮        


         


  漂亮的黑眸中染上了情感的色彩,比之前那死氣沉沉的樣子靈動許多,景韶只是拿笑眼看他,想告訴他不必這麼畏首畏尾,但轉念一想,自己前一世就是因為不肯聽他的話,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才落得最後牆倒眾人推的淒慘下場,不由得斂了笑容。        


  “王爺,午門到了。”小太監春喜在轎外道,隨即轎子也停了下來。往常轎子可以走到宮內,只是今日要在皇后宮中拜見帝后,兩人須得在午門就下轎,換宮中的輦車。輦車四面皆是宮人,兩人便不再多言。        


  下了朝的宏正帝便去了皇后的鸞儀宮,與皇后吳氏同坐在正殿等待新人來拜見。四十多歲的宏正帝正值壯年,擁有一個合格皇帝的冷靜與睿智,坐在那裡自有一份不怒自威的迫人氣勢。        


  看著年輕了十幾歲的父皇,景韶藏在月白衣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頭,複又緩緩鬆開,與慕含章一起恭敬地給帝后行禮。        


  宏正帝先是誇讚了景韶一番,轉而又教訓了幾句:“你如今已經成人了,以後說話做事就要多思索,莫要再讓朕聽到掀你母后茶桌這樣的事情了。”        


  “兒臣明白,謝父皇教誨。”景韶只是淡淡的應了,面上卻是一臉不服氣。        


  “這大喜的日子,皇上就莫要再責怪他了,”皇后自然將一切看在眼裡,忙笑著解圍道,“今天是見兒媳的。”        


  旁邊早有宮女給帝后面前鋪了軟墊,慕含章上前跪下,朝宏正帝磕頭,然後端茶舉過頭頂:“父皇請用茶。”一切禮儀動作都十分標準,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名士的風雅。        


  宏正帝接茶抿了一口,笑道:“慕晉家的次子,沒想到竟是這般風致的人物。”說著,將一對羊脂玉如意賞給了他。        


  “謝父皇。”慕含章不卑不亢地謝恩,複又跪在皇后面前奉茶。        


  皇后笑著接了,並不急著讓他起身,只是轉頭跟皇帝聊起來:“皇上聖明,這慕家次子可是十七歲就中了舉人的,據說京城裡那些貴族少年們都尊他一聲‘文淵公子’呢。”        


  “是麼?”宏正帝這下倒是感興趣了,十七歲中舉可是少見的聰慧少年,往常能見到的只有北威侯家的世子,沒想到這個他從沒見過的庶子竟是個深藏的明珠,不禁感到有些可惜,這樣的人物若是能參加會試,定然是個人才,也是轄制北威侯的好工具,真是可惜了。        


  “不過是幾個兒時玩伴的玩笑之語,當不得真。”慕含章跪得久了,身上越發難受,臉色也開始變得蒼白起來,只是身子依然跪得筆挺,適時插一句話,提醒那兩位他還在跪著。        


  “呦,這孩子怎麼臉色這麼差?”皇后說著瞥了一眼一旁的景韶,見他似乎沒什麼反應,也沒有要幫慕含章解圍的意思,微斂了斂眼中的精芒,笑著遞給了慕含章一個開著的錦盒,盒中流光溢彩的珠寶任誰都看得出來價值連城。        


  慕含章看著如此厚重的見面禮,想起景韶在轎中的話,便毫不猶豫地接了下來,站起來的時候覺得眼前有些發黑,身子微晃了一下才站穩,一邊的宮女忙上前攙扶。        


  “身子不適,你們就早些回去吧。”宏正帝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慕含章拒絕了宮女的繼續攙扶,景韶也沒管他,行過禮就逕自走了出去,天知道他現在多想把君清抱在懷裡不讓他走一步,但還在宮中,只能冷著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        


  出得宮門,慕含章走下攆車,看著前面大步朝前走的冷漠背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究竟在期望什麼呢?果然那短暫的溫柔都是假像嗎?        


  努力跟上去,沒走兩步,突然眼前一黑就向前栽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身體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君清,你怎麼了?”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景韶焦急的臉。        


  景韶見他昏倒,眼疾手快的把人抱進懷裡,快速走進轎中:“春喜,你去太醫院請姜桓姜太醫到王府一趟,起轎馬上回王府。”        


  “是!”轎夫們應聲起轎,春喜則一路小跑著朝太醫院奔去。        


  “君清,君清?哪裡難受。嗯?”景韶把懷中人靠在自己胸口,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發起燒來了?”        


  慕含章只默不作聲,這人忽冷忽熱的讓人捉摸不定,今日皇上那惋惜的眼神又讓他心痛難當。身上難受,心中又難過,只覺得心灰意懶,意識越發的昏沉起來。        


  “觀韶兒的樣子,似是對臣妾安排的這門親事不甚滿意。”兩人走後,皇后臉犯為難地說。        


  “他還年輕,自是不能明白皇后的苦心,但這孩子倒是真性情。”宏正帝倒是很滿意,剛剛景韶的反映他看的清清楚楚,不服、不喜都表現的真切,若是失了繼承權還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那城府就太深了。        


  回到王府,景韶抱著懷中人就往屋中跑去:“拿冷帕子來。”        


  給慕含章蓋好被子,接過芷兮遞過來的帕子給他敷額頭。        


  “君清,難受得厲害嗎?”景韶心疼地看著他,上一世慕含章的身體就越來越不好,最後那幾年更是把藥當飯吃,這次可要仔細照顧,把他養的健健康康的才好。        


  “我沒事,不是還要去二皇子府嗎?別耽擱了。”說完掙扎著就要起來,被景韶一把按住了。        


  “哥哥那邊我已派人說了,他不會怪罪的。”雖然覺得應該去哥哥那裡一趟,禮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免得他誤會,但是景韶覺得這些都沒有君清的身體重要,哥哥那裡回頭再去解釋好了。        


  “王爺,太醫來了。”芷兮進來通報。        


  姜太醫在太醫院並不是地位最高的,雖然醫術也不錯,但他怎麼也想不到成王會點名讓他來府上看病,明明之前沒什麼交集。        


  “這……”姜太醫把了脈又看了看慕含章的臉色,有些為難地看向景韶。        


  景韶會意的讓下人都退了下去:“太醫但說無妨。”        


  “觀王妃的脈象,想必是身上有傷又心思鬱結導致的,”姜太醫又看了景韶一眼,這種發熱本不是什麼大病,今日成王找他來定然是有深意的,於是接著道,“恕老臣直言,王妃雖為男子,但於房事上男子其實比女子更易受傷,王爺還是憐惜一些的好。”        


  一句話說得慕含章滿臉通紅,景韶也尷尬地摸摸鼻子:“是本王孟浪了。”        


  “王爺恕罪。”姜太醫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這番說辭合不合成王的心意。        


  “哈哈,本王就喜歡姜太醫這樣的直性子。”接過姜太醫遞過來的方子,交代夢兮去煎藥,景韶從袖子中拿了一串珊瑚珠出來。        


  “王爺,這可使不得。”姜太醫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向來講究中庸,不想參與到這些王子皇孫的紛爭之中。        


  “這可不是給你的,”景韶見他不接,不耐道,“聽聞令郎武藝高強,今年已中了武舉,這是給令郎的賀禮。”紅色珊瑚珠能避血光,確實是送練武之人的,姜太醫也不好再推辭,況且這王爺的意思是看中了他兒子,如此也可放心了。        


  “既如此,老臣代小犬謝王爺賞賜,改日再讓他登門致謝。”姜太醫聽得此言便將珊瑚珠收起來,行禮告辭。        


  景韶讓多福把太醫送走,自己就坐回床邊,給慕含章換額頭上的帕子。        


  “這些事讓丫環做就是了,王爺去歇著吧。”慕含章淡淡地說道,這人一時的溫柔或許只是覺得新鮮好玩,實際上並不是真的對他好,一個人是不是真心的看細節就看得出,今日宮中那般作為,讓他剛剛暖起來的心均凍成了冰碴。        


  “君清?”景韶見早上已經有了鬆動的人又恢復了冷淡,料想是宮中的事讓他難過了,他總是不耐煩多言,君清的性子更是有事就憋在心裡,看來以後還得多說話才行,為難地撓撓頭,歎息一聲道,“今天在宮裡,讓你受委屈了。”        


  慕含章睜開眼看向他,這人竟是知道的?        


  “不過是多跪了會兒,我又不是女子,不會因為婆婆的下馬威而委屈,王爺多心了。”溫和的聲音十分悅耳,說出來的話也不帶半點怨氣,但景韶就是覺得他生氣了。        


  “京城中的人都笑我,說我立了大功卻不得繼承大統,身為嫡子還不如宮女所出的大皇子地位高……”景韶自嘲地說著這番話,這口氣,他憋在心中十幾年,如今說出來,倒真是發自肺腑。        


  慕含章藏在被子下的手漸漸攥緊,心中也越聽越涼,果然他昨晚根本沒喝醉,一切的一切只是單純的折磨他而已:“這些臣都知道,臣不求王爺別的,只求王爺功成名就之時能賞臣一紙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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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要趕路回學校了,淚目……更新不會斷的,交給存稿箱君~嘿嘿,中午11點準時發佈哈        


         


         


☆、第五章 發燒        


         


  休書?景韶愣了愣,旋即冷笑道:“你是男子,休了你並不影響你名節,但下堂夫照樣不能考取功名,就算我放你走,你今生也與會試無緣了。”        


  “那你待如何?”慕含章坐起身來,冷冷地看著他,這人若是想留著折磨他,他也不會站著挨打。        


  “我不能繼承大統,你也不能參加會試,所以我們扯平了。”景韶用他那略帶磁性的嗓音理直氣壯地說。        


  “……啊?”慕含章愣了半天,原本冷冽的俊顏出現了裂痕,頗有些傻氣地半張著嘴巴,感覺像是被掐著脖子舉到高空,然後扔到了軟墊子上……        


  景韶見那人呆呆的樣子,覺得好玩,正想伸手去戳戳,外間傳來夢兮的聲音:“王爺,王妃的藥煎好了。”        


  景韶皺了皺眉,讓夢兮把藥端進來,慕含章收斂了表情低頭不語,夢兮偷瞧了一眼他的臉色,笑著走到床邊。        


  “王爺,讓奴婢服侍王妃進藥吧?”夢兮端著藥,為難地看了看賴在床邊不動的景韶。        


  景韶接過藥碗,擺擺手讓夢兮出去,轉頭對外面到:“多福!”        


  “在。”多福笑眯眯的在門縫裡露出個腦袋。        


  “門外守著。”景韶見他這幅模樣,不禁有些好笑,這多福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是。”多福自然明白自家王爺的意思,趕了丫環們去做事,又叫侍衛在房子四角站了,自己守在門外,確定沒人能聽到屋裡人的話,才倚在柱子上笑眯眯地曬太陽。        


  “你就不聽我把話說完,”景韶把藥端在手裡,用勺子攪了攪,“那些話都是外人說的,我自己有幾斤幾兩我自己知道,縱然是娶了王母娘娘,也坐不上那個位置。”        


  “王爺何出此言?”慕含章抿了抿唇,聽景韶這口氣是要跟他敞開了談,神態表情也不似作偽,猜想難道真是自己會錯意了?        


  景韶把藥碗遞到他手裡:“我十四歲就進軍營了,這麼多年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打仗我在行,治國卻是一竅不通。你看我,拉攏個太醫都這麼費勁,哪有本事去爭皇位?”        


  慕含章接過藥碗,原來他當著自己的面賄賂太醫,僅僅是為了“舉個例子”?        


  “雖然我自己明白,可這話說出去誰會信?就拿今日來說,若我在宮中維護你,父皇必然認為我是心機深沉,面上功夫十足,以後便更不好過了。”景韶說著不由得歎了口氣,但若他一直這樣表現得不服氣,事事爭先,父皇最後還是容不下他        


  慕含章把烏黑的藥汁一口吞了下去,只覺得從舌根苦到了心裡,原來縱是王子皇孫,也過得如此不易。剛剛放下藥碗,一顆蜜餞便被塞進了嘴巴裡,慕含章抬頭看去,只見那人笑著給他擦了擦嘴角的藥汁。景韶本就生的俊美非凡,平日又不愛笑,這一笑起來就格外好看。        


  聽聞成王暴躁易怒,不苟言笑,但從昨晚開始,這人已經對他笑了多次,慕含章輕歎了口氣,或許應該試著相信他,畢竟自己身上真的沒什麼可圖謀的了。        


  “王爺想拉攏姜太醫也不是不行。”將嘴裡的蜜餞吃下,慕含章開口道。        


  “哦?”景韶頗感興趣地看向他。        


  慕含章身上乏力,便逕自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只需將他兒子招進王爺麾下,誘著他犯個可大可小的錯,等著那老頭自己上門來求便是。”        


  “君清……”景韶驚喜地看著他,太醫院裡的關係他並不清楚,找薑桓是因為他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而且嘴特別嚴,今日給他好處也是想著以後讓他給君清調養身體,若是能把這種人拉攏過來,那還真是意外之喜。        


  猛地撲了過去,趴到人家胸口,“你可真是個軍師呀!如此一來,我連請門客的錢都能省了!”慕含章肯把自己的心機袒露給他,說明已經接納他了!        


  “咳咳,王爺!”被從天而降的大塊頭砸在身上,慕含章一時有些呼吸不暢。        


  “嘿嘿,你別坐著了,快躺回去,發發汗燒才能退。”景韶聞聲,立時竄起來,把人塞進被窩裡,還使勁掖了掖被子,自己也躺到一邊把人帶被子摟到懷裡。        


  慕含章被弄得一愣一愣的,等反應過來已經被裹成了蠶蛹,外加一隻八爪魚在週邊固定,不由得哭笑不得,這傢伙還真是個急脾氣。        


  臉被悶在景韶的胸口,慕含章無奈地動了動,稍稍拉開些距離。        


  “君清,我以後有事都會告訴你,你有什麼想法也都要跟我說,這樣我們就不會吵架了。”景韶抬手拆了懷中人的發帶,用下巴在他頭頂蹭了蹭。        


  “嗯。”慕含章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捂得暖和,精神又放鬆下來,有些昏昏欲睡。        


  “君清,洞房那天我確實心裡不痛快,酒喝多了,本想著既然所有人都不信我,我就乾脆讓誰都不好過,”景韶眯起眼睛,這的確是他醒來之後想過的,既然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事,奪得那個位置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在我醒來看到你的時候,我改主意了。”        


  慕含章沒有接話,卻豎起了耳朵仔細聽。        


  景韶見懷中人沒有聲息,以為他睡著了,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長髮:“我想,跟你這般美好的人過一輩子,也挺好的,別人信不信我並不重要。我以後一定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他對懷中人抱著的是什麼感情還不清楚,但他知道,這是唯一肯陪他死的人。在這個重生的世界裡,他看到的只有滿目猜疑、步步殺機,只有這個人,是他唯一的救贖。他要緊緊地抱住他,再也不放開。        


  低沉的聲音仿佛輕柔的耳語,景韶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卻不知被他緊緊圈在懷裡的人,悄悄勾起了唇角。        


  等慕含章發了汗退了燒已經過了午時,景韶早遣多福親自跑一趟二皇子府,跟兄長實話實說地告了罪,說可能會晚些再過去。皇家雖然人口眾多,但地位特殊,新婚第二天並不需要拜多少人。到景韶這裡,反正他的人際關係向來不怎麼樣,索性就拜哥哥一家,如今過了午就不能再去,便換了便裝跟媳婦美美的吃午飯了。        


  誰知剛撤了菜,多福便來報說二皇子和皇子妃來了,景韶聽得此言,立時放下茶盞向外跑去。        


  “王爺!”慕含章一把將他拉了回來,“換了衣服再出去。”        


  “哦!”景韶一拍腦門,忘了嫂子也在,穿這身出去就失禮了,忙不迭的換了衣裳。醒來之後沒見到還不覺得,如今這麼快就要見到哥哥了,只覺得有好多話要對他說,這一次再不可糊塗下去了。        


  “王爺,臣就不去了。”慕含章抽回被景韶拉住的手。        


  “怎麼了?”拜見兄長也是要行禮敬茶的,還能得一份見面禮,景韶停下腳步看他。        


  慕含章抿了抿唇:“王爺不去二皇子府是因為臣病著,雖說是自家兄弟,但為著這點小事產生誤會還是不值當的。”        


  “嗯?”景韶滿頭問號的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君清是怕哥哥見他沒事,以為是自己故意不去二皇子府,傷了兄弟和氣。不由得無奈一笑,攬著慕含章的腰笑道:“君清以後有話就直說,我這腦子不好使。”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臣記下了,王爺快去吧。”他知道景韶對這個同母的兄長感情不一般,這話若是直接說就有挑撥他們兄弟關係的嫌疑,如今自己是個剛剛過門的外人,還是小心說話的好。        


  “君清是記下直接說話,還是記下我腦子不好使了?”景韶見他接話這麼快,忍不住調笑道。        


  “都記下了。”慕含章的表情依舊淡淡的。        


  景韶見他這般處變不驚的模樣,莫明的覺得很好看,瞧瞧四下裡沒人注意,在臉頰上偷親一口,快速閃出門去。        


  慕含章看著景韶的背影,緩緩地摸了摸被親的臉頰,唇角忍不住向上彎了彎。        


  由於二皇子來得突然,景韶來不及出門迎接,多福便直接把人請到了聽風閣的茶廳裡。聽風閣是景韶平時待客、讀書、遊玩的地方,已經屬於內院,平時只接待親近的客人。王府的格局前面院落為外院,過了花園便是聽風閣,閣後分為東苑和西苑,東苑是景韶的住處,西苑住女眷。        


  茶廳佈置相當風雅,精巧的桌椅花幾是江南的款式,四面除了柱子,全是雕花門板,冬季圍起來小小的很暖和,夏天拆掉便成了四面通風的小謝。花架上擺著時鮮花卉,樑柱上纏著幾根纖細藤蔓,這時節已經吐芽,嫩綠中帶著鵝黃,充滿了生機。        


  茶廳上首坐著的男子一身暗黃色的皇子常服,身形修長,豐神俊朗,只那麼隨意一坐,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端莊。五官與景韶有七分相似,只是比景韶少了三分肅殺,多了幾分沉穩,這人便是景韶的同母兄長,元後的長子景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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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俺是無辜的存稿箱君~主銀趕火車去了~今天一天都在路上,不能回復評論了,明天到學校有網了會一一回復噠~PS:主銀讓俺幫忙炫耀一下新封面,膜拜偉大的畫手大人“3葛格”,感謝主銀的好基友么點大人的友情P~        


         


         


☆、第六章 內宅妾侍        


         


  “哥哥!”越接近茶廳,景韶的心情就越激動,腳步不由得加快了,還未進屋就先叫人了。        


  景琛放下手中的茶盞,微皺了皺眉,看著小跑進來的景韶忍不住開口訓道:“已經成婚的人了,還這般毛毛躁躁,成何體統!”        


  景韶反射性地駐足,繼而搖頭苦笑,從小被哥哥訓斥慣了,一聽他訓就想跑,如今聽這這句“成何體統”卻覺得親切無比,只盼著他能長長久久的這樣訓斥自己。大大咧咧的走進去,見哥哥蹙眉瞪他,忍不住咧開嘴角,上前給兄嫂行禮。        


  “叔叔,”一旁坐著的嫂子蕭氏起身回禮,見景琛仍冷著臉不說話,便笑著道,“原是不該來的,聽聞弟胥身子不適,過了午也不見去府裡,你哥哥不放心,這才帶著我來。”在平常人家,早上是拜見父母、兄嫂的時候,過了午時是認親的,所以他們這會兒過來雖有些自降身份,但也說得過去。        


  景韶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聽嫂子這麼說,抬頭看看依然眉頭微蹙的兄長,頓時覺得心中暖暖的,上一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以為哥哥平日對他橫眉豎目的是看他不順眼,卻沒有注意這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為他做了多少事。        


  “哥……”景韶蹭到兄長面前,張了張嘴,只蹦出一個字來。        


  景琛愣了愣,詫異地抬頭看他,自從父皇下旨要他娶北威侯的二公子,這個他自小愛著護著的弟弟就不肯再叫他“哥哥”,見面也只叫一聲“二皇兄”,讓他心痛難當。今日本不指望他能去拜見自己,卻不料成王府的管家親自來告罪,讓他心中升起了些希望,過了午看他還不來,自己便坐不住跑了過來,沒料想真有這般驚喜。        


  蕭氏觀兩兄弟似有話說,笑著起身道:“我去看看王妃。”        


  “嫂子……君清還沒起身,你跟哥哥在這裡稍待,我去叫他出來。”景韶忙攔住蕭氏。        


  “呦,看我,都糊塗了!”蕭氏一愣,隨即懊惱的攥了攥手中的帕子,鬧了個大紅臉。成王妃是男子,她雖是嫂子,卻斷沒有去他床前看望的道理,倒是他兄長可以去內室看看弟胥。        


  景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起身對景韶道:“弟胥既病著,就別折騰他了,我跟你去看看。”        


  一旁的多福聽了,忙悄悄叫小丫頭跑快些去通知王妃。        


  景韶帶著哥哥到了東苑臥房的時候,就看到慕含章穿著外衫倚在外間的軟榻上,身上蓋了一張薄毯。外衫是寬鬆柔軟的質地,一看就是在家穿的,雖然不太正式,但衣帶系的整齊妥當,既說明人在病中,也不會顯得失禮。        


  看著如此情形,景琛暗自點頭,制止了慕含章起身行禮的動作:“怎麼新婚第二日就病了?”景琛看向自家弟弟,今日聽到成王妃病了,第一反應是早上進宮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景韶輕咳一聲,摸摸鼻子,再厚的臉皮,在兄長的目光下也有些發燙。        


  慕含章看景韶窘迫的樣子,微微彎了彎嘴角:“皇兄不必擔心,只是著涼了有些發熱,喝過藥已經退燒了。        


  “嗯,對呀,北威侯家太摳門,做的嫁衣那麼薄。”景韶忙跟著附和,卻不知這欲蓋彌彰的話只會越描越黑,慕含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景琛看著自己弟弟,歎了口氣道:“你跟我去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景韶垂頭喪氣地被拎走,臨出門前偷偷回頭,朝慕含章做了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哈哈……”慕含章被他的樣子逗笑,想不到平日寡言冷峻的人,到自己哥哥面前竟然變成了小孩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清雅如蘭的君子突然展開笑顏,竟是說不出的明豔動人。        


  景韶見他笑了,還笑得如此好看,於是心滿意足的跟著哥哥去書房挨訓了。        


  “妾身請嫂子安。”蕭氏看著眼前盈盈施禮的宋淩心,忍不住皺了皺眉。這人是景韶的側夫人,兩年前就進門了,論理也能叫她一聲嫂子,只是如今正王妃已經過門,這宋氏還這麼女主人一般的出現在茶廳裡,身著水粉色蘇錦羅裙,頭戴金鳳含珠步搖釵,如此張揚!        


  “你怎麼過來了?”蕭氏還在為著剛才二皇子瞪她那一眼忐忑,如今看見這般的宋淩心更是心煩,也沒多客氣,就直接問了。        


  “王爺和二殿下有事要商談,妾身思忖嫂子一個人喝茶定然無趣,便在小花廳備了茶點,特來邀嫂子過去嘗嘗。”宋淩心這話說得巧妙,故意含糊了說辭,聽起來仿佛是景韶給她打過招呼一般。        


  蕭氏想了想,成王妃是男子不好招待她,側室來陪她喝茶也沒什麼不妥,況且那兄弟兩個去了這麼久還沒出來,定然是有大事要商量。於是便起身,跟著宋氏去了西苑。        


  “少爺,奴婢聽說二皇子妃跟側夫人去小花廳喝茶了。”蘭亭給慕含章續了杯茶,悄聲對他說道。        


  “哦?”斜倚在榻上的慕含章從書中抬起頭,有些好笑的看著緊張兮兮的小丫頭,“哪兒聽來的?”蘭亭為人還算機靈,只是年紀小,跟在他身邊的時日又短,少不得有些膽怯,今日竟然主動探聽消息,自然得稍加鼓勵。        


  “我去茶房添水的時候聽到夢兮姐姐說的。”蘭亭咬了咬下唇,臉上頗有些憤憤然,夢兮說話的語調明明是在恭維那個側夫人,對於少爺被晾的尷尬滿是幸災樂禍。        


  慕含章點了點頭:“做得好。”隨即,又把目光移到了書上。        


  “少爺,”蘭亭對於自家少爺渾不在意的態度十分不滿,“你都不知道夢兮都說了什麼。”        


  慕含章無奈地抬起頭,語調平靜道:“她肯定說‘王妃剛嫁過來第二天就被側夫人壓了一頭,往後在府裡不知道該聽誰的了’是嗎?”        


  蘭亭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少爺,你怎麼知道?”        


  慕含章輕笑著搖了搖頭,這笨丫頭把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他想看不出來都難。        


  “稟王妃,王爺讓帶話說晚飯和二殿下一起用,讓您在屋裡用不必等了。”芷兮進來傳話,順道讓抬食盒的下人把飯擺到外間。        


  “知道了。”慕含章放下手中的書,坐到飯桌前去,中午的時候發著燒沒胃口,現在倒真有些餓了。        


  芷兮親自站在桌前布菜,慕含章捧起飯碗,看著滿桌精緻的菜肴,著實比北威侯府奢華得多,而且嫁給王爺也不必日日在婆婆面前立規矩,若是個女子嫁到成王府來,定然會很幸福的吧?        


  想起景韶那溫柔的笑容,慕含章禁不住歎了口氣,若自己是北威侯府的庶女,是斷然沒有資格嫁給成王的,如今還不知這一切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芷兮,這王府中可有地圖?”用過晚飯,慕含章端著茶飲狀似隨意地問道。        


  “回王妃,有圖,在小書房裡,奴婢這就去找找。”芷兮恭敬地應著,小書房是指東苑這裡的書房,離臥房不遠,很快就拿了回來。        


  慕含章對於芷兮竟然能去書房給他拿東西,不免有些詫異,景韶竟然允許他隨意看書房的東西?他可不相信若是沒有景韶的允許,這丫頭敢隨便拿給他。轉而覺得自己是多慮了,小書房裡可能真的沒有什麼重要的秘密。        


  緩緩打開手中的卷軸,精密的畫風顯然是一副經過潤色的設計圖,王府的概況一目了然。王府分前後兩院,由花園和聽風閣間隔開來,聽風閣裡包括了茶廳、書房、暖閣、水榭等等許多建築,後院分為東西兩苑,東苑是景韶的住處,西苑住女眷。因為慕含章不屬於女眷,不能住在西苑,所以與景韶一起住在東苑。        


  目光遊過整幅畫,最後定格在“筱原花廳”上,這應該就是她們所說的小花廳,坐落在西苑的中央。慕含章合上卷軸,他是男子,側室代為招待兄嫂也是應當的,不過這是景韶交代的還是側夫人宋氏自作主張,其中的意義便很是不同。        


  “啟稟王妃,西苑的兩位姨娘來給王妃敬茶了。”夢兮從門外走進來,笑嘻嘻地說,偷偷觀察慕含章的反應。        


  “嗯?”慕含章聞言不由得微微蹙眉,成王有一個側室兩個妾,這在婚前他就是知道的,如今兩個妾都來敬茶了,那個“善解人意,進退有度”的側夫人怎麼還沒來?這是在向他示威,還是在試探王爺的態度?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女人們的小伎倆,真是無聊透頂。起身更衣,讓兩個妾在偏廳候著,慕含章不緊不慢的換了一身寶藍色的常服,頭上也沒戴冠,就讓蘭亭拿同色的發帶隨意的系了,方叫兩個妾室進來。        


  芷兮看著眼前的狀況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心道這側夫人莫不是跟著王爺去送客了吧?面上卻是笑著給慕含章介紹。身著鵝黃衣裙,長相柔媚的是王姬柳氏,碧色衣裙,嬌小機靈的是侍妾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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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古代王爺妻妾的稱謂:(資料來自百度)正一品   【正王妃】簡稱:王妃    正二品   【側夫人】簡稱:夫人     正三品   【妾妃】  正四品   【王姬】正五品   【侍妾】正六品   【卑妾】“弟胥”的說法源于洛冰淩大人的《宮嫁》,因為很喜歡這個稱謂,又想不到其它合適的,就拿來用了~《宮嫁》是心頭大愛呀,推薦大家去看喲~講一隻小攻嫁給小受的故事PS:後院的女人就是炮灰,咱們景韶是堅決不會出軌的,握拳~早上交了網費,這會兒才開,嚶嚶        


         


         


☆、第七章 回門        


         


  “妍姬拜見王妃,王妃請用茶。”王姬柳氏盈盈拜倒,給慕含章磕了個頭,接過丫環遞過來的杯盞,雙手奉上。一張嫵媚的臉卻是低眉順目的沒什麼表情。        


  慕含章抿了口茶,賞了她一串南海珠,待她接了方叫了起。        


  “奴婢給王妃磕頭,恭賀王妃新婚大喜。”輕靈歡快的語調,一聽就十分討喜,李氏是侍妾,不能自稱名,要稱奴婢。不過她本就是丫環出身,這一聲奴婢說得倒是極為順口。        


  “起來吧。”慕含章放下茶盞,賞了李氏一對金雀釵。女子的飾物,他的“嫁妝”中自然是沒有的,北威侯府的人也不會給他置辦,這些都是他的生母在出嫁前一晚偷偷給他的,怕他被妾室們看輕了。        


  夢兮瞧著王妃出手如此闊綽,原本等著看笑話的心只得斂了下去,心道難怪別人說娶個庶子比娶個嫡女還值錢。嫡女出嫁只能得一份嫁妝銀子,庶子出嫁卻是能分到該分的一份家產的。        


  慕含章垂目,緩緩道:“我是男子,以後你們做事說話就要守禮,晨昏定省只需來請安便是,其他的不需你們伺候。”清潤的嗓音十分好聽,不緊不慢的節奏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兩人忙福身應是,李氏也收起了嬉笑的嘴臉。        


  “沒有別的事,就回去吧。”慕含章淡淡地說道。        


  柳妍姬看了李氏一眼,李氏轉了轉眼珠子,笑著道:“謝王妃,只是夫人還沒來,奴婢們就在門外等等,好一起回西苑。”好戲還沒看完,可不能就這麼走了。        


  慕含章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寒光,女人們的彎彎繞繞,使他隱隱有些不耐,剛要讓她們去偏廳候著,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妾身還沒見過王爺這般過……”        


  聲音越來越近,就見景韶先邁了進來,臉上隱隱有著笑意,待看清了屋中的人,立時冷下臉來。        


  難怪半路上遇到側室非要跟他一起走,卻原來是拜見王妃遲了拿他做幌子,妾室都到了她還未到,這是擺譜給誰看?原本因為跟哥哥暢談了一下午而雀躍的心情,頓時被宋淩心給攪合了。        


  景韶表情的變化自然落到了慕含章眼中,心道這側室果然是挺受寵的,忍不住抿了抿唇。        


  “妹妹們都到了呀!”身著明豔水粉衣裙的宋淩心故作驚訝的說了一句,走到慕含章面前福了福身,“因送皇子妃來遲了,還望哥哥莫怪。”        


  哥哥……        


  慕含章聽到這個稱謂只覺得額角青筋突突跳,論理側室是可以叫正妻“姐姐”,但他是個男的,就該叫“哥哥”,可為什麼聽起來這麼彆扭?        


  “以後還是叫王妃,不許叫哥哥。”不等當事人說什麼,景韶已經先行開口。        


  “王爺?”宋氏聽得此言,委委屈屈地看向景韶,叫哥哥是她身為側室的特權,王爺這般要求,就是在王妃面前打她的臉。        


  景韶顯然沒有注意到她的委屈,心中嘀咕這“哥哥”的叫法好像叫情郎一般,怎麼聽怎麼紮耳。說罷也不理會眾人的反應,兀自倚在了軟榻上,拿起慕含章看了一半的書看起來。        


  宋淩心討了個沒趣,只得乖乖地蹲身給慕含章行半禮,敬了茶。慕含章給了她一對翠玉鐲子,成色和樣式皆為上品。宋氏看了,心中微訝,暗道這北威侯庶子莫非在侯府竟不是傳聞中那樣不受待見?        


  慕含章可不管這些女人怎麼想,訓誡兩句就讓她們回西苑去了,雖說這些妾室都長得不錯,但椒蘭脂粉都是自己丈夫的女人,想到這裡心中就十分彆扭,再美的女子也欣賞不動了。        


  屋裡終於清靜下來,慕含章覺得面對一會兒這些女人比讀一整天書還累,見書被景韶搶了,便讓蘭軒去另找一本來。        


  “少爺,《碧水經注》在庫房的大箱子裡,天黑了不好找。”蘭軒犯難地說。        


  建王府的時候自然不會給“王妃”留有書房,他的書多,臥室裡只能放幾本常看的,其餘的都在庫房裡。        


  慕含章輕歎口氣,擺擺手道:“罷了,去小箱子裡隨便拿一本來吧。”這蘭軒實在不會說話,說得這麼直白就好似自己示意她在王爺面前抱怨一般。        


  景韶抬起頭,看到他眉頭輕攏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不必找了,我就是隨便看看。”說著伸手要把書還給他,慕含章只得走過來接著,卻不料被景韶一把拉到軟榻上。        


  慕含章不防備,被拽得趴到了景韶身上,頓時紅了臉,忙掙扎著起來:“王爺!”        


  景韶笑著坐起來,攬著人家的腰不放:“坐榻上,咱們一起看。”        


  芷兮見了,偷笑著帶丫環們退了出去,慕含章的臉紅得更厲害了,身後的人似乎毫無所覺,還把下巴放到人家肩膀上:“下午身上還難受嗎?”        


  擱下巴的地方癢癢的,慕含章不自在地動了動:“好多了。”        


  “那些妾侍不必放在心上,李氏是我小時候宮裡給安排的,妍姬是去年大皇兄送的,我一直就沒動過她。”景韶把懷中人向上抱了抱,好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減少腰股的負擔。        


  原本覺得三妻四妾沒什麼,但如今面對著君清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眸,景韶心裡莫名的有些發虛,自動自覺的開始老實交代。        


  慕含章轉過頭去看他,這人是在幫他瞭解內宅女人的真正地位,好讓他方便管制?雖然他對於管制這群女人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但這對他在這裡的生存的確很有用,思索了片刻,緩聲道:“今日皇子妃到來,是臣疏忽了,幸得側夫人機警,才沒有怠慢兄嫂。”        


  “哈哈,我也把嫂子給忘了,晚飯的時候才想起來。”景韶想起自己今日與哥哥在書房把話都說開了,臉上又浮現出笑意。        


  看來是宋氏自作主張了,慕含章了然。        


  景韶低頭見懷中人兀自斂眸思索,才想起來他剛才在誇宋淩心,臉上的笑意登時散了個徹底,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君清都誇過他機警:“宋淩心她爹是兵部侍郎,我是因為出征打仗怕人使絆子,才抬她過門的。”        


  這般說著,語氣不由得越來越冷,上一世他被眾人陷害,已經升至兵部尚書的宋安卻一直縮著頭不肯為他辯駁一句,最後還用手段騙了封休書保全他的女兒,而那個女人也是逃命似的離開了王府。貓犬尚且知道拼死護主,而那個女人,若不是女子揭發丈夫要坐牢,想必早就拿著他的罪證到父皇那裡表功去了。        


  慕含章靜靜地聽著他說話,自然聽出了他對宋氏的不喜,那雙俊美的眼眸中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落寞,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眼尾,卻又不知道要做什麼。        


  景韶因為懷中人的動作驚喜不已,卻不敢亂動,看著他像貓一樣試探著摸自己的臉,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他。奈何那人只是把指尖放在自己的眼角便不動了,景韶忍不住微微偏頭,在那柔軟的掌心落下一個輕吻。        


  “嗯……”慕含章回過神來,輕呼一聲,似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縮回手,人也從軟塌上跳了下去,“明日還要回門,早……早些歇息吧。”故作鎮定地說完這番話,轉身就回了內室。        


  景韶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悶笑出聲,起身也跟了上去。        


  “殿下,今日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回皇子府的馬車上,蕭氏忐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        


  景琛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你且記著,景韶是我的親弟弟,我不許任何人用任何手段毀了他。”就算是父皇也不行!最後一句沒說出來,蕭氏自是聽出來了,連忙應是,心中卻是擔憂不已,你把人家當兄弟,人家可不一定領情。        


  景琛想著弟弟在書房說的話,不由得欣慰一笑,自家的小韶兒,終於長大了。        


  三朝回門,成王夫夫倆早早起來梳洗。        


  “王爺……”坐在馬車上,慕含章猶豫著開口,抿了抿唇,又把話咽了下去。        


  “嗯?”景韶轉頭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伸手把他緊握的手握到掌心裡,“君清,你記不記得我昨天說的話?”        


  慕含章抬頭,正對上了景韶滿是溫柔的黝黑雙眼,心中驟然輕鬆下來:“我父親若是提起江南鹽引的事,王爺……莫要答應。”        


  鹽引?景韶經這一提醒,才想起來,當年北威侯確實想借他的手搭上鹽路的生意。鹽,自古以來都由官府控制,確切的說,是控制在幾個封疆大吏手中。江南是出鹽的地方,江南總兵又與他交好,所以想借他搭上鹽路的人自然不少,只不過……這也是他當年的罪狀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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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那個王府的分佈不知道大家看明白了沒,就是說原本應該住在西苑的王妃,住在了王爺的東苑,所以王爺從此沒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第八章 侯府        


         


  “竟真有人不向著娘家的。”聽得慕含章的話,景韶只覺得心裡暖暖的,忍不住又開口調笑。        


  慕含章把手抽了回來,轉頭去看窗外不理他。        


  景韶笑了笑,索性在寬闊的馬車上躺倒,歎了口氣道:“我做事向來欠考慮,君清以後一定要多提醒我,否則我這腦袋遲早給自己玩丟了。”        


  慕含章沉默半晌,在景韶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卻聽到他輕聲應下了。於是,景韶便像一條大蛇一樣扭動著挪到人家身邊,伸臂圈住了那勁窄的腰身,把臉貼上去蹭了蹭:“君清,你跟我說說侯府的狀況吧,我也好有個應對。”        


  被身後的大腦袋蹭得僵直了脊背,慕含章只得轉過身來把貼在身上的人撕下去,景韶便很自覺地放開手,順勢把腦袋放到人家腿上。        


  “……”低頭看著一臉理所應當的傢伙,慕含章只覺得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侯府中人口眾多,慕含章的父親是現任的北威侯,因為老夫人還在世,也就沒有分家,幾個叔伯也住在侯府裡。他們這一房子嗣並不多,北威侯夫人有一雙兒女,然後就是他這個庶子,其他的妾室都沒有子嗣。        


  “那你爹倒是挺專情。”景韶仰頭看他,剛好看到下巴的優美線條和上下滑動的精緻喉結。        


  “或許吧……”對這個話題慕含章並不想多說,“家裡人口複雜,若不樂意應付,只管不理會就是了。”這兩天他發現景韶對於接人待物,特別是這些權貴們的彎彎繞並不擅長,忍不住又交代兩句。        


  自己是個王爺,誰還能欺負了不成?景韶想笑他多慮,話到嘴邊卻變成:“我知道了。”        


  不多時北威侯府就到了,兩人整理一下衣襟,相攜走了出去。慕含章掙了掙被景韶攥著的手,奈何爭不過他,又不能有大動作,只得由著他。        


  “臣慕晉,攜北威侯府眾人,恭迎王爺王妃!”北威侯慕晉站在最前面,帶著眾人跪下行禮叩拜。        


  本來回門是該新姑爺拜見岳父岳母的,但若是皇室中人,岳家人反過來要拜見新姑爺。        


  慕含章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叔伯兄弟,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好在景韶一直握著他的手,仿佛在告訴他“別怕,我給你撐腰”。以前總想著考取功名,好讓這些人能高看他一眼,如今看來,這個目標似乎已經以一種奇異的方式達到了,最起碼,現在這個北威侯府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感覺到那人慢慢的回握,景韶眼中浮現出笑意,朗聲讓眾人起身,然後北威侯領著他們進入府內。        


  慕晉的兄弟們多為庶出,不能繼承爵位,所以站在他身邊的是他的嫡長子慕靈寶,前年已經請旨封了世子。        


  慕靈寶長得白白嫩嫩,可能是剛過完年的緣故,看起來有些發福,慕晉陪著景韶,他便走在慕含章身邊:“二弟一會兒宴席是去內院與母親同坐還是跟我們在前院呀?”神情是一貫的倨傲嘲弄。        


  “兄長身為世子,這些禮節該是比小弟更清楚才是。”慕含章也不看他,端著架子緩步朝前走。        


  慕靈寶看他通身的穿著、氣度,只恨得牙癢癢,心道這小子莫不是歪打正著掉進福窩裡了?        


  慕晉瞪了自己長子一眼,笑著對景韶道:“時間還早,請王爺與微臣去前廳用茶,讓王妃去見見他母親,再來前廳開席。”        


  景韶看了身邊人一眼,見他頷首,便慢慢放開了握著的手:“你還病著,莫要太累了。”        


  “是。”慕含章應了一聲,朝他輕輕的笑了笑,跟著慕靈寶到後院去了,芷兮、蘭亭等幾個丫環並兩個小太監也跟在後面,浩浩蕩蕩頗為壯觀。        


  兩人從下車後的一系列作為自然都落在慕晉眼中,頗為驚訝地發現慕含章非但沒有被遷怒,反而很是得寵。北威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對於靠王爺找生意門路的事更加有把握了些,臉上的笑意不由得更加燦爛幾分。        


  “呦,瞧瞧,我們的王妃回來了。”這聲音一聽就是那個多嘴的三嬸,慕含章也不理會,徑直走到正屋裡去,在門前站定。        


  “王妃回門,各位夫人小姐行半禮即可。”芷兮站在慕含章身側,頗為氣派地對眾人說道。        


  屋裡的嬸娘、堂姐妹們皆是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個人已經是正一品的成王妃,而不是那個不受寵的庶子了。        


  北威侯夫人杜氏笑了笑,從主位上站起來,帶著眾女眷福身行禮:“恭迎成王妃回門。”        


  “母親請起。”慕含章上前扶起嫡母,讓其他人也起身。        


  對於慕含章的態度,北威侯夫人很滿意,反手拉住他的手讓到主位上與自己平座。慕含章環視了一圈,北威侯夫人身後站妾室,四個姨娘有三個都在,唯獨缺了他的親娘。        


  “在王府過得可習慣?”杜氏也不急著說他親娘的事,親切地問起嫡母該問的話來。        


  “回母親,一切都好,”慕含章心中擔憂,卻是不能直接問出來的,那樣是對嫡母不敬,“母親近來身體可安康?”        


  杜氏生了小女兒後身體就一直不大好,比一般的婦人看起來要瘦許多,所以即便是笑起來也有幾分淩厲:“虧你有孝心,我身體挺硬朗的,只是邱姨娘前日就病倒了,沒她在身邊,我是做什麼都不便宜。”        


  慕含章藏在袖子裡的手攥成了拳頭,面上卻是不顯:“有母親的關照,姨娘定然會好起來的,王爺剛好讓兒子帶了些雪參回來,給母親和姨娘們補補身體。”說著,示意身後的小太監將一盒雪參呈了上來。        


  北威侯夫人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笑著讓丫環接了:“侯爺交代了讓你午時去前廳赴宴,我們一群女人你呆著也沒趣,趁這會兒去看看邱姨娘吧。”        


  待慕含章帶著下人離去,北威侯夫人的臉立時冷了下來。        


  “呦,這小子翅膀硬了,知道用王爺威脅嫂子了。”三夫人冷笑著說,討好地看向主位上的人。        


  “翻騰不出什麼來的。”杜氏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慵懶地站起身,“走吧,咱們也準備開席。”        


  景韶負手站在北威侯的書房裡,對牆面上的一幅畫頗感興趣。長長的畫卷占了半面牆,上面畫了九把兵刃,上題一行字:“……以為寶器九……刀三,一曰靈寶,二曰含章,三曰素質;匕首二……因姿定名,以銘其柎”。        


  “王爺也是愛兵器之人吧?”慕晉笑著道。        


  “寶器認主,不是自己的,便只能玩賞,不能殺敵。”景韶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北威侯。        


  “王爺果然是個中高手,”慕晉笑了笑,沒有再接景少的話頭,岔開話題道,“含章自幼不愛兵刃,又木訥口拙,若有做的不當的,還請王爺莫要跟他計較。”        


  “君清很好。”景韶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頭又去看牆上的畫,中間那把含章寶刀,流光溢彩,豔若丹霞,與素質寶刀交叉而放,上題八字“含章素質,冰絜淵清”。        


  慕晉見他這般氣定神閑,進這書房裡足有一炷香的時間,依然不緊不慢地跟他打太極,一字不問帶他來這裡的意圖,不由得有些著急。傳聞成王暴躁易怒,少有耐性,可如今看來,這人氣度從容不迫,眼神沉穩如潭,渾身充滿了殺伐決斷的肅殺之氣,完全不像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慕含章讓芷兮賞了些碎銀子,便揮退了帶路的丫環,自己走進了邱姨娘的小院。侯府比不得王府那般大,一房的人都住在一個院子裡,妾室只能分到兩間房的小院,說是小院,空地也只是與另一個姨娘房子之間的空隙罷了。        


  “秋蘭,二少爺是在後院嗎?”屋裡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輕微的咳嗽聲。        


  “是,聽說在跟夫人說話呢。”秋蘭端著一壺涼茶出來換水,正好撞上了門前的慕含章,不由得驚呼出聲,“二少爺!”        


  慕含章點了點頭,撩簾子走了進去。屋內的情形並沒有想像的那般糟糕,邱姨娘靠在床頭繡花,聽到秋蘭的驚呼聲頓時紮了手。        


  “生病了怎麼還繡花?”慕含章快步走過去。        


  邱姨娘吸掉指尖的血珠,看著他癡癡地笑了:“只是不能見風,繡花不妨事的,二少爺在王府可安好……”說著說著卻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我很好,姨娘莫要擔心,王爺他……待我很好……”慕含章抿唇緩緩地說,拿過邱姨娘手裡的帕子給她擦眼淚,“他給我配了小廝侍衛,允我出門,也不曾遷怒於我。”        


  “真的嗎?”邱姨娘卻是不信,成王脾氣不好可是出了名的。        


  “他,其實與眾人所知的不太一樣,”想起這兩天的相處,慕含章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我真的過得很好,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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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晚了些,咳咳,先發上來,一會兒再看到更新是我在改錯字~ps:謝謝“似水約定”君的火箭炮,嗷嗷,抱住蹭        


         


         


☆、第九章 謝禮        


         


  聽到這一聲“娘”,邱姨娘剛止住的眼淚又湧了上來:“是娘沒有用,若我不是個妾,你也不至於受這麼多委屈。”這些年來,看到自己兒子要行禮叫少爺,孩子想叫一聲娘也得背著人,這其中的苦楚非個中人不能明白。        


  邱姨娘本是江南商賈世家的嫡女,邱家為了借北威侯的權勢做生意,就把她嫁給了北威侯做妾。本來她憑著一手算帳的好本事得了北威侯夫人的青睞,在府中的日子倒也能過,每日精心伺候夫人,只求兒子能夠過得好。可是如今,那麼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孩子卻被奪去了會試的資格,嫁給一個暴戾的王爺,這叫她如何不很,如何不怨呐?        


  看著向來潑辣開朗的娘親變成這樣,慕含章心中十分不好受,把消瘦了許多的母親抱進懷裡:“嫁給王爺說不定是個好事,入得朝堂也不見得就能平安順遂,娘要振作起來,不然我會擔心的。”        


  回程的路上,慕含章一直沉默不語,藏在袖子裡的手中攥著一個掌心大小的荷包,包裡裝的是邱姨娘給的十萬兩銀票。        


  “每年邱家給的紅利,多半我都存著,在這府中也沒什麼用,都是留給你的。皇家水深,那個人即便寵你一時,也不可能對你鍾情一世。有這些錢財傍身,我也放心些。”        


  “君清?”被冷落的景韶不滿地睜著一雙微醺的眼看他,“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嗯?”慕含章轉過頭來,漂亮的黑眸中帶著一絲迷茫,瞬間又恢復了清明,“臣失儀了,王爺恕罪。”        


  景韶歎了口氣:“沒事,我睡會兒。”剛剛他是說,沒有答應北威侯涉足鹽引的要求,但給他指了另一條路,這話說第二遍就沒意思了,好像是故意表功似的,便合上眼不再多說。        


  看著他賭氣地靠在角落裡睡覺,慕含章有些過意不去,伸手輕推了推景韶的背:“王爺……靠著臣睡吧,車裡沒枕頭。”車廂顛簸,他這樣若是睡著了很容易磕到頭。        


  被推的人沒反應,依舊背對著他。真生氣了?慕含章湊過去:“王爺?”沒反應,再湊近一點。        


  突然,馬車軋到了石頭,猛地顛簸了一下,慕含章因為跪坐著身體不穩,仰面向後倒去,誰知那個正在賭氣的人竟然瞬間轉過來,壓著他倒在馬車上,一手大手卻墊在了他的腦後。        


  慕含章被這一系列的變故嚇了一跳,愣在當場不知所措。        


  “小的該死,王爺恕罪。”車夫急慌慌的連聲告罪。        


  “罷了。”景韶應了一聲,卻沒立時起來,反倒軟□體,把腦袋放到了人家胸口上。        


  “王……王爺……”這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慕含章頓時紅了臉,伸手推了推胸口毛茸茸的大腦袋。        


  “私下裡不許叫我王爺,”景韶不滿地說,“你看,你剛剛說的話跟車夫有什麼區別?”        


  “禮不可廢。”慕含章無奈道。        


  “我不管,”景韶大概是有些醉了,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起來,“叫我韶。”        


  “王爺……”        


  “叫我韶!”景韶支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盯著身下的人,明亮的眼中滿是孩子一般的期待。        


  那個人即便寵你一時,也不可能對你鍾情一世。這個人的感情,其實還像個孩子一樣空白,但即便是孩子對玩具的一時喜愛,最起碼這一刻,慕含章感覺到,景韶是喜歡他的。“韶……”        


  聽到這一聲,景韶滿意了,扒著懷中人眯起眼睛小憩。今日的事倒是提醒了他,鹽引的生意得儘快撤手,起碼得先轉到檯面之下。這般想著禁不住抱緊了懷中人,果然抓緊這個人,心中便能得到安穩。        


  回到王府,景韶就爬到床上睡了,姑爺回門,雖然礙著他的身份沒敢狠灌,但慕家那麼多本族長輩兄弟輪一圈下來,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小的雲竹,拜見王妃。”一個約十三四歲的少年跪下給慕含章行禮,多福站在一邊,笑眯眯的說這是給他挑來的小廝並兩個侍衛。說著,兩個穿著侍衛服的漢子也跟著上前行禮。        


  “雲竹是外院管家雲先生的侄子,平日挺機靈的,王妃先用著,若是不合意奴婢再給您換。”多福簡單地介紹了一番,就帶著兩個侍衛退出去了。        


  折騰了一天,慕含章也覺得累了,便半倚在軟塌的大迎枕上,雲竹立時將桌上的杯盞移到了軟塌旁的小幾上,並細心地挪開了小幾上的熏香爐子。        


  慕含章笑了笑,招雲竹到跟前來:“你多大了?”        


  “回王妃,小的虛歲十三。”雖然年紀小,雲竹倒是絲毫不怯懦,還未變聲的童音脆生生的,一雙大眼睛也靈動非常,十分討喜。        


  “你幾時進的王府?識字嗎?”慕含章覺得這孩子可愛,便脫了鞋將腿移上去,讓他在腳踏上坐了。        


  “小的從八歲就跟著叔叔進府了,這府裡的事多少都知道些的,”雲竹也不矯情,俐落的在腳踏上盤腿坐了,“小的進府後就跟著叔叔讀書,雖然笨些讀書慢,平日的那些個字卻都是認得的,今日小書房的書就是小的整理的,王妃若找不到哪本書只管問小的,定能給您找到。”        


  八歲進府,那就基本上是從景韶出宮建皇子府起就在了,慕含章思索著,這個小廝的確十分有用,等等,小書房?“你是說,我的書在小書房?”        


  “是,今早出門前王爺交代的,多總管帶著小的們忙了一天呢。”雲竹笑著道,現在整個王府都知道,王爺十分愛護這個新過門的男妻,自己跟著這樣的主人自然風光,說不定還能把跟著王爺的堂兄比下去。        


  雖然叫小書房,其實也並不小,從侯府帶來的那足足兩大箱的書籍都擺下了,還多了一架新添的書籍。檀木書桌、琴棋用具、書畫擺件一應俱全,許多東西一看就是新添的,皆是他喜歡的素雅淡色。        


  慕含章流連在這個高雅奢華的書房裡,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除了娘親,從沒有人這麼細心的關心過他。        


  景韶在屋裡睡得沉,錯過了晚飯時間,慕含章讓廚房做了一碗小米粥並兩個小菜端到內室去。內室黑著燈,床上傳來輕微的呼嚕聲,揮退了下人,慕含章點亮了兩盞燈,慢慢卷起了帳幔。        


  “唔……”景韶被光線慢慢喚醒,哼哼了一聲才睜開眼。        


  “起來吃些東西吧,有些晚了,臣讓廚房煮了些小米粥,王爺少吃點,免得積食。”慕含章溫聲說道,給坐起身的景韶披了件外衣。        


  景韶愣了愣,直到端起飯碗還有些呆呆的,君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和不設防了?        


  “小書房,很漂亮,謝謝你。”慕含章垂著眼,三個字三個字地說著,平日若是說個謝王爺之類的客套話都十分容易,但這幾個字說起來卻是彆扭無比。        


  “君清?”景韶驚喜地看向他,一個激動就把人家藏在袖子裡的手抓了過來,“你終於不叫我王爺了。”        


  “王……王爺……”慕含章的手顫了顫,被景韶一驚一乍的弄得忘了說辭。        


  “咳咳,”意識到自己又丟人了,景韶放開了人家的手,重新拿起筷子,“只一句謝謝就完了?我可沒聽說誰家會給男妻書房的。”        


  慕含章原本緊張的心猛地一沉,抬頭看他。        


  景韶見他臉色變了,才意識到自己一貫的冷語氣嚇到他了,忙補充道:“本王要個誠心的謝禮。”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王……王爺……”慕含章這下是真的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或者,讓我親一下也行。”景韶湊到他耳邊,用略帶磁性的嗓音輕輕地說。        


  ……        


  吃過那頓精緻的宵夜,景韶美美的晃到小書房,把躲起來的自家王妃挖出來。剛才這人還沒等他要到謝禮,就起身逃跑了。        


  看著坐在桌前嚴肅地看《大辰吏律》,耳尖卻泛著瑪瑙色的人,景韶忍不住將拳心抵在唇邊悶笑一下,踱步到那人身邊:“天色不早,王妃是不是該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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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滿天課,更得晚了,明天會早一些的ps:謝謝“似水約定”君的地雷~嗷嗷~蹭似水君~意思意思就好了,挨章給雷神馬的太破費了~(3)        


         


         


☆、第十章 桃花釀        


         


  “臣,還不困。”聽到回房兩字,慕含章的耳朵更紅了。        


  景韶覺得他這副模樣實在可愛,抬手合上了無趣的律法書,拉著他起身:“我正好也不困,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王爺……”慕含章被他拉得一個踉蹌站了起來,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只得跟著向外走,自己安慰自己說不定他一會兒就忘了那個謝禮了。        


  出了書房,兜兜轉轉,竟走到了花園裡。        


  “等我一下。”在假山下停下腳步,景韶鑽進石洞裡,不多時摸出一個帶蓋子的小筐子。        


  “這是什麼?”慕含章有些好奇,王府的花園裡竟然還藏著東西,景韶的樣子就好像小孩子偷偷藏玩具一樣。        


  景韶嘿嘿一笑,也不答話,只管拉著他爬上花園中最高的土山,上面修了一個精緻的八角亭。        


  “你拿著。”景韶將小筐子遞給身邊的人,等他接了,便伸手把人摟到了懷裡。        


  “王爺!”慕含章驚呼一聲,還沒等反應過來,人已經在亭子頂上了。        


  “這兒是王府最高的地方,”景韶笑著在瓦片間坐了下來,並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慕含章只得慢慢在他身邊坐了,這亭子頂是斜的,總覺得隨時會滑下去。        


  景韶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好玩,便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有我在,掉不下去的。”        


  被那有力的胳膊帶得靠到了景韶身上,慕含章動了動坐直身體,見腰間的手似乎沒有放開的意思,只得由他去。畢竟他們是拜過天地的,如今四下裡沒人,不必守禮節,即便景韶要做更過分的事,他也是不能反抗的。        


  見身邊人沒有反對,景韶便大大方方的繼續摟著:“這個摘星亭是這王府中我最喜歡的地方,晴天的晚上,能看到滿天的星星。”        


  慕含章隨著他的手仰頭看去,果真星光滿天,沒有任何的房檐遮擋,四下裡便是蒼穹,仿佛置身在星河之中,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真美,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完整的星幕。”        


  他是庶子,不能像慕靈寶那般胡鬧,從小在侯府,處處都要守禮,行錯一步路都有人等著看笑話,更遑論爬房頂這種事了,被抓到的話估計會被父親賞一頓好打。        


  “你小時候沒爬過樹嗎?”景韶有些驚訝,男孩子小的時候應該都很調皮的吧,他小時候經常爬御花園的樹掏鳥窩,也會半夜爬上樹頂看星星,被宮人發現了就會被母后打屁股,但是母后總捨不得下重手,所以第二天就又活蹦亂跳的繼續做壞事。        


  聽到景韶小時候的“豐功偉績”,慕含章忍不住笑出聲,沒想到堂堂皇子小時候竟然這般頑劣,卻又禁不住羡慕,他小時候無人教養,娘親讀書不多,便只會教他打算盤、看帳,後來被父親發現了還發了好一頓脾氣,說娘親教壞了他,把他提前送到族學裡讀書,不許娘親再與他多說話。        


  “讀書那麼早,怪不得你這麼小就像個老頭子一樣。”景韶忍不住笑他。        


  慕含章瞪他一樣:“王爺的年紀還不及臣呢。”        


  “呃……”景韶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前世他活到三十多歲,自然覺得現在的君清還小,不由得尷尬摸鼻,拿過一旁的小筐子轉移話題,“這個是我珍藏的桃花釀,每年只得一小壇,你嘗嘗。”        


  筐子裡是一個白瓷小瓶並兩個同色的小盅,景韶掀開瓶塞倒了兩杯,清澈的酒水在瑩白的瓷杯中顯出淡淡的粉色。        


  “王爺午時喝了那麼多,莫要再喝了。”慕含章接過一杯,按住了景韶要喝酒的手。        


  “哈哈,那點酒早醒了,我在軍營裡多少烈酒沒喝過,”景韶不以為意,“這清酒淡得很,喝十壇也醉不了。”        


  慕含章聽了,抬手淺嘗了一口杯中酒,清甜的味道帶著淡淡的花香,咽下去,唇齒間便飄滿了桃花的清香,忍不住把整盅都喝了下去。        


  見他喜歡,景韶便把瓶子遞給他,畢竟自己的一隻手還放在別人腰間,不方便:“北威侯世代都是猛將,你爹怎麼不教你練武呢?”        


  這一點景韶一直很好奇,北威侯府不分嫡庶,多少都要學點武,君清卻是一點也不會的。        


  慕含章聽他問起這事,眼中的光華瞬間暗了下去,默默給自己添了杯酒:“我小時候凍壞了筋脈,大夫說不能練武了。”        


  “什麼?”景韶震驚的看著他,“怎麼會凍壞?”堂堂北威侯的親子,縱然地位不及世子,也不至於會有人虐待他吧?        


  “三九天的時候掉進了池塘裡……”慕含章將杯中的酒飲盡,又添了一杯,唇邊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不能練武,是他心頭之痛。小時候父親說他根骨好,還要把家傳的槍法教給他,後來大夫說他不能練武之後,父親便很少過問他了,只是看到他在屋裡打算盤的時候,發怒摔了他的小算盤,把4歲的他丟進了族學。        


  景韶皺眉,看他一杯一杯的喝酒,伸手奪過了他的杯盞:“這桃花釀是要細品的,哪有你這般喝法?”        


  “讓王爺見笑了。”慕含章勉強笑了笑,把杯盞收拾到小筐裡,“時候不早了……唔……”身體猛地被拉過去,撲到了景韶的懷裡。        


  “是誰把你推下去的?”景韶眼中是難得的陰沉,仿佛在醞釀一場風暴,正常大戶人家的池塘邊都砌有石台,再說他一個少爺跑去池塘邊玩,就不信沒有下人跟著,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大冬天掉進池塘裡!        


  “我自己掉下去的。”慕含章垂下眼,不願多說。眼前浮現出當年的荷花池,年紀小其它的記不清了,只記得祖母給他新做了件雪白的兔毛披風,只記得比自己高了兩頭的小胖子滿是糕點渣的手,然後就是冰冷的池水,還有雪天灰色的蒼穹。        


  景韶看著懷中的人,只覺得心都是疼的,緩緩低下頭,在低垂的眼簾上落下一個輕吻,待他驚訝地張開眼,卻沒有停下來,眉心、額頭、臉頰一一吻過,似乎這樣就能把他從那個冰冷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王爺……”慕含章僵硬著身體,在景韶吻上他的嘴角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出聲。        


  景韶抬起身,看著滿天星光都落在懷中人那漂亮的眸子中,忍不住把他緊緊抱在胸口:“我會替你報仇的!”這麼美好的人,他抱在懷裡都怕弄疼了,竟然有人敢如此傷害他!想想一個小小的君清在三九天被人推進水裡,該有多害怕、多冷、多疼啊!        


  感覺到身後緊緊擁住自己的力量,慕含章緩緩地伸手回抱住,就讓他稍稍脆弱一下就好,稍稍難過一下就好,稍稍……貪戀一下這份溫暖就好……        


  次日,景韶用過早飯就換了出門的便裝:“我要出去一天,午飯估計不回來了。”        


  “嗯。”慕含章替他掛上腰間的玉佩,也不問他去哪裡。他們成婚,皇上免了成王九天的早朝,這會兒出去肯定不是上朝,別的事他不好過問。        


  “晚飯前會回來的,你若是覺得悶,帶兩個侍衛出去逛逛也行,”景韶見他不問自己去哪裡,忍不住又多說兩句,“聽說城南的那個園子裡常有些男妻們聚在一起,回頭你也去玩玩。”        


  “是嗎?臣倒是第一次聽說。”見他一副“你不認真回答我就一直說”的樣子,慕含章忍不住笑了笑,總算應了一句長的。        


  景韶心滿意足的出門去了,走到外院,叫了管家雲先生來:“去查查當年北威侯庶子是怎麼掉進池塘裡的。”        


  “是,屬下這就去辦。”雲先生留著長鬍鬚,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王爺坐馬車還是騎馬?”        


  “騎馬。”說完,景韶的小廝雲松便牽著一匹黑色駿馬走了過來。        


  景韶摸了摸那油光鋥亮的毛髮:“小黑,好久不見。”        


  “噅~”黑馬打了個響鼻,親昵的蹭了蹭景韶。小黑是他在草原上馴服的一匹野馬,性子剛烈,也不是什麼純種名馬,卻將那些將領的名駒統統比了下去。因為它比一般的馬匹要聰明許多,會自己避開障礙。當年若是有小黑在,他和君清也不至於被逼得跳崖。        


  不過,那樣的話,他便沒有這重來一次的機會了。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是福是禍,誰又說得清呢?        


  “昨日李大人來訪,說是沒什麼重要的事,聽說王爺不在就走了。”雲先生彙報著昨日發生的事情。        


  “李延慶?”見雲管家點頭,景韶皺了皺眉,這人便是暗格裡藍色帳本上最後一條記載的人,“他若再來,你叫他次日午時到聚仙樓去等著。”        


  “是。”雲先生應了,目送著景韶打馬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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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今天終於更得早些了~啦啦啦~哼唧,是誰說我前科累累的?(咳咳,雖然真的前科累累……)本座也要像景小韶一樣,洗心革面,重新做鳥!堅持日更的原則不動搖~PS:謝謝“似水約定”君的第二顆地雷~改個錯字~        


         


         


☆、第十一章 別莊        


         


  黑色的駿馬載著俊美的王爺在街道上疾馳而過,街上擺攤的百姓見怪不怪的紛紛避讓。        


  “看到了嗎?你要是再鬧,就讓成王把你抓走。”賣菜的婦人扔下菜筐,指著飛馳而過的身影教訓不停啼哭的孩子。        


  景韶勒馬減緩了速度,恰巧聽到了這句話,禁不住皺了皺眉頭。        


  “傳聞成王暴虐,在戰場上殺戰俘十萬,其名能治小兒夜啼。”這是當年那些人彈劾他的理由之一,殺俘十萬,真可笑,且不說征戰匈奴,他自己也就帶了五萬兵馬,整個匈奴軍也沒有十萬之多。當年他將匈奴大將及兩千精兵圍困起來,勸他們投降,那些人性烈,寧死不降,他就讓人一層一層的殺,最後那大將帶人突圍被他斬殺,捉住的活人不足五百,且各個恨辰軍入骨,若是不殺便後患無窮。        


  原來,謠言從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流傳了。        


  今日天氣晴朗,陽光從打開的窗棱上溜進來,將寬闊的檀木書桌照得暖暖的。慕含章坐在書桌前,拿著一本帳冊,細細清點自己的嫁妝。        


  北威侯府家大業大,但人口也多,給他分的財產加加算算總共不足三萬兩。公帳娘親是看過的,挑不出什麼問題。雖然三萬兩沒短了他多少,卻也沒讓他沾一分的便宜。況且祖宅、祖田不能給他,現銀家中剛過完年更是基本沒有,分到他手裡的全是些不能動的莊子、田地,僅有的那些現銀也用來置備嫁妝了        


  東郊的地他記得是片荒林,刺槐叢生,怪石嶙峋,根本種不了東西,也不適合建園子,基本上就是廢的。而這片廣闊的土地,在他的“家產”中還占了大半。慕含章冷笑,杜氏真是不怕人戳脊樑骨啊!        


  不過,這樣一來,他現在手裡基本上就沒有現銀了。娘親給的十萬兩是個整張,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去動這筆錢。        


  “王妃,側夫人進東苑來了。”雲竹竄進了書房,急慌慌地說。        


  “她來幹什麼?”慕含章皺眉,將帳冊收進櫃中。早飯後不是剛來請過安嗎?        


  “肯定是說中饋的事,她若是說要過幾個月才能交出帳冊,您千萬別答應她。”雲竹皺了皺鼻子,語氣中頗有些不滿。        


  慕含章聽了,沒說什麼,只讓人把宋氏請到小書房來。        


  宋淩心巧笑著走進來:“妾身唐突前來,還望王妃莫怪。”        


  慕含章不耐煩與她周旋,客套兩句便問她有什麼事。        


  “按規矩,王妃進門就該將家中的事務盡數交給您的,只是王府歷來是初一發月例銀子,這個月的事情又多,現在交予王妃怕是會出亂子,所以妾身來請王妃示下。”宋淩心笑著說道。        


  慕含章垂眼,手中把玩著桌上的白玉鎮紙,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圓潤的邊緣,這是他考慮事情時的一個小習慣:“既如此,這幾日你繼續管著,至於主持中饋的事,今晚等王爺回來再說吧。”        


  見這人不桑套,宋淩心臉色青了青,旋即又恢復了笑容:“是,還是得看王爺的意思,妾身說了也不算數。還有一事……”說著將手中的冊子放到了書桌上。        


  “這是什麼?”慕含章看了一眼,書皮上什麼也沒寫,只畫了一朵牡丹花。        


  “這個是侍寢的日子安排。”宋淩心說著,總覺得面對這個男王妃說這些有些難堪,卻又不得不說,“妾身跟兩個妹妹商量過了,都寫在上面,請王妃過目,好早些定下來讓多總管安排。”        


  這個話題,讓慕含章也有些不自在,表示自己知道了,擺擺手讓她回西苑去。        


  京郊,成王別莊。        


  這個山莊是皇上賜給他的,背後就是一座頗高的土山,山上草木蔥郁,流水潺潺,是他夏日避暑的別莊。        


  “屬下見過王爺!”入得莊內,一個青衣束髮的高大漢子率先上前行禮。        


  “任峰呢?”景韶將馬交給迎上來的下人,問青衣大漢道。        


  “統領在演武場,屬下去叫他。”        


  “不必了,你隨本王去看看。”景韶負著雙手,不急不慢地穿過木制的環廊,朝山莊西面走去。        


  山莊的面積比城中的王府還要大許多,整個西面被改成了演武場,場中央起一個三尺高的木台,臺上擺兵器架,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此時,兩個身穿灰色侍衛服的人正在臺上打的不可開交。        


  一人使大刀,一人使長槍,你來我往,台下一群同樣穿灰色侍衛服的人,一旦到精彩處都會呼喝叫好,十分熱鬧。        


  景韶來時,剛好看到使大刀的被對手扔下台,一招回馬槍使得頗為漂亮:“好!”        


  “王爺!”眾人這才注意到主人的到來,紛紛跪下行禮,一個身著黑色勁裝、身材修長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單腿跪在景韶面前:“屬下不知王爺前來,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        


  “你小子,裝什麼裝!”景韶讓眾人起來,呼了他腦袋一巴掌。這黑衣人便是人們口中的統領,這個別莊裡住著屬於成王的兩百近衛軍,任峰就是他的近衛軍統領。        


  “嘿嘿……”任峰笑著站起來,左眼從眉骨拉到眼角的傷疤看著頗為兇狠,但那張圓臉笑起來卻頗為憨厚,“上次雲先生說屬下太粗俗,不懂禮數,屬下就想著學學那些將軍們的禮節。”        


  景韶挑眉:“就你?”說完,又呼了他一巴掌,抓著衣領拖到演武臺上,“別淨整那些沒用的,來陪本王松松筋骨。”        


  任峰立時苦了臉:“王爺,屬下剛打了兩個時辰。”        


  “少廢話!”景韶可不管他,隨便扔給他一件兵器,提著大刀就砍了上去。        


  午時景韶果真沒有回府,慕含章自己吃了午飯,便又興致勃勃的跑到小書房去,把那本畫著牡丹花的冊子丟到了一邊。書房裡那不屬於他的一架書,他還沒有仔細看過。景韶昨晚說了,這個小書房以後就屬於他的了,所有的書都可以隨便看。        


  除卻昨日看到的一些嶄新的遊記雜文,似乎有些書是看過的,慕含章猜想是景韶以前擺在這裡的書,許是不常用就沒有挪到聽風閣的大書房裡。伸手拿過一套用藍色硬皮包住的書放到書桌上,抽出其中一冊來看。        


  竟然是一本兵書!不過想想,景韶書房裡若是有詩詞歌賦就奇怪了。        


  緩緩翻開,慕含章禁不住瞪大了眼睛。端正的黑色字行之間,用朱筆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批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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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事更得晚了,幸好週末不斷網,嚶嚶這章有些短,咳咳,明天雙更補償大家        


         


         


☆、第十二章 侍寢        


         


  上面的朱批字體略顯稚嫩,看這本書的樣子也有些年頭了,慕含章將整套書一一翻過,原來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這麼努力了。難怪景韶十幾歲就能打敗匈奴,越過兩位皇兄而提前封王。        


  “王妃,我去問過芷兮姐姐了。”雲竹蹦跳著走了進來,笑嘻嘻地湊到了書桌前。        


  “問什麼了?”慕含章看著他笑笑,把手中的書裝好放回原位。        


  “以前侍寢的日子是側夫人定的,每月側夫人二十天,兩個姨娘各四天,”雲竹想起芷兮的表情就忍不住偷笑,“這八天的時間就是側夫人葵水至的日子。”        


  慕含章看了一臉賊笑的小廝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讓芷兮一個未嫁人的大姑娘說這種事,還真是……        


  “不過王爺常年出去打仗,在府中也很少宿在西苑。”雲竹怕主上心裡不舒服,忙添了一句。        


  “人小鬼大,你懂得還真多。”慕含章敲了敲雲竹的腦袋。        


  “當然多了,我叔叔說過兩年就能給我娶媳婦了,”雲竹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把一旁的冊子拿過來,“王妃又沒有葵水的問題,不如定王爺二十五日在東苑,剩下三天給她們一人一天好了。”        


  “那哪行?”慕含章失笑,若是這樣定,怕是很快就會傳出他善妒不賢的惡名了,不過,想起洞房那天的疼痛,還是心有餘悸,若是一個月大半時間都要做這個,就太過難熬了。鎖眉打開牡丹花冊,以前的記錄皆在,著實跟雲竹打聽到的一樣,書中夾了一頁紙,是宋氏寫的章程,大致意思是從每月十五分開,上半月讓王爺宿在東苑,下半月側夫人九天,兩個姨娘各三天。        


  “誰家的正室不是至少占著十八天的?側夫人還真是好算計。”雲竹站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撇撇嘴。側夫人當家的這兩年,他的月例銀子從沒有漲過,年終的紅包是一年比一年少,她自己帶來的那幾個陪房卻處處占著肥差,王府裡的下人們早對她不滿了。        


  慕含章挑了挑眉,這個安排對他來說倒是不壞,於是提筆,在花冊上用雋秀有力的字體,將側夫人的安排照抄了一遍。        


  景韶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先洗了個澡,把一身的汗水、泥土洗去,才換了寬鬆的便裝出來。        


  “王爺,今日李大人又來了,屬下按照您說的回復他了。”用過晚飯,雲先生過來跟景韶彙報了一下今天訪客的情況。        


  “我知道了。”景韶處理了幾件事情,就讓雲先生下去了。然後伸了個懶腰,就想往床上躺。        


  “王爺,剛吃完飯,會積食的。”慕含章上前拉住他。        


  “嗯?我累了。”景韶不樂意,今天打了一天的架,身上還酸疼著呢。        


  慕含章見他臉上沒有表情,眼中卻是滿滿的不樂意,像是被強迫起床的孩子一樣,忍住伸手摸他頭的衝動,拉著他坐到軟塌上:“在這裡靠著消消食就行。”        


  景韶眨了眨眼,君清在關心他?於是,原來的不樂意立時煙消雲散了,拉著自家王妃一起靠在了軟塌上:“不是散步就行。”        


  慕含章失笑,向上坐了坐,某個打蛇上棍的人就順勢趴到了人家腿上:“君清,你給我按按肩膀吧,酸疼得很。”        


  “臣不是丫環,不會這個。”慕含章這般說著,還是把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被按到某一處的時候,景韶突然吸了口涼氣。        


  “疼?”慕含章嚇了一跳,自己並沒有用力,怎麼會弄疼他呢?        


  “嗯,可能是青了。”景韶混不在意地說。        


  “王爺今日去練武了?”慕含章皺了皺眉,扒開一些他的衣領,正好看到了一大片淤青。只要任命的拿過藥油來給他活血。        


  溫暖修長的手指沾著微涼的藥油接觸到肌膚,景韶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待那只手在傷處揉搓的時候,能想像出那沒有薄繭的手是怎樣的好看形狀。        


  景韶忍不住把他另一隻空的手抓到面前,映著燈光,修長好看的手顯得毫無瑕疵,隔著瑩潤如玉的皮膚能看到幾條並不明顯的青色血管,根根手指纖長如玉蔥,指甲修的圓潤整齊。放在掌心捏了捏,覺得實在喜歡,忍不住拉到嘴邊,輕輕啃了一下。        


  “王爺!”慕含章嚇了一跳,迅速把手縮了回去。        


  “君清的手真好看。”景韶翻過身來,無辜的望著他。        


  慕含章無奈,幫他攏好衣襟:“今日宋氏來說主持中饋的事,現在是三月中旬,府中事多,臣想著她既願意管,不如再讓她多管幾日。”        


  景韶聞言皺眉,抬眼看他的表情,卻見他依然是一臉溫和的看不出什麼來。宋氏這個時候說這些話,無非是不想交出權力,但若是任由她繼續持中饋,君清在府中的威信就會受很大的影響,他不信君清這般聰明的人看不出來。不由得歎了口氣:“你是正妃,這些就該由你來做,若是不耐煩,就讓多福處理,明日我就讓宋淩心把帳冊交給你。”        


  這兩日說了這麼多,君清還在試探他的態度,景韶覺得有些疲憊,如今京城中已經開始流傳他殘暴的流言,這世間還是沒有人願意相信他。沉默著起身,景韶沒有再看軟塌上的人,脫去外衣爬到床上去。        


  “王爺……”慕含章看著景韶的背影,覺得心中有些酸疼,意識到自己故作聰明的話傷到他了,抿了抿唇,也跟著上床去,扒著背對著他的人的胳膊,“王爺,臣不是那個意思,要交帳冊也只能先交往年的帳冊讓臣先看著,近日的帳冊還是下個月再移交的好,不然臣一時不熟悉,著實會出亂子。”        


  面朝牆壁,不說話……        


  晃晃胳膊,不說話……        


  慕含章湊過去,偷偷看了看景韶的臉,見那人閉著眼睛,輕輕喚了一聲:“韶?你在聽我說話嗎?”        


  “沒聽見。”景韶向床裡側了側,但身上趴個人,一不小心就給壓得趴倒了,順勢就把臉埋到枕頭裡不動了。        


  身上的人忍不住悶笑出聲:“那我再說一遍,明天我就讓他們把往年的帳冊拿來看,下個月初一就讓她把所有的帳本都交過來。”        


  景韶聽了,心裡總算舒服了,一個翻身把壓著自己的人反壓到了身下。        


  “王……王爺……”慕含章不知道怎麼突然變成這種曖昧的姿勢。        


  景韶皺了皺眉,看著那微張的淡色薄唇,俯身印了上去。        


  “唔……”慕含章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怎麼反應,只感到那柔軟溫暖的唇印上了自己的,只是蜻蜓點水的觸碰,卻讓他覺得過了許久。        


  “這是懲罰,以後再跟我說話客套,說一句罰一個。”景韶得意地笑道。        


  “我……”慕含章說不出話來,只好歪過頭不去看他,一張俊顏卻是羞了個通紅。        


  景韶看著他這幅模樣,只覺得心中一動,忍不住在他臉頰上又親了親,然後順著臉,輕舔到了下巴,在脖頸處輕輕啃咬。        


  “嗯……”慕含章的身體禁不住顫了顫,呼吸也急促了起來,“王爺……別……啊~”        


  景韶已經扯開他的衣襟,吻到了鎖骨,聞言,在那漂亮的鎖骨上咬了一口:“叫我韶!”        


  “嗯……”慕含章聽出身上人的呼吸漸漸粗重,腿根處也感應到他身體的變化,立時僵硬了身體,“韶……不要……”        


  在他的聲音中聽出了害怕,景韶抬起頭看他,看到了他原本羞紅的俊顏變成了蒼白,禁不住歎了口氣,翻身側躺到了床上。        


  慕含章抿了抿唇,作為一個妻,拒絕丈夫的親近自然是不對的,可是那晚的經歷實在太糟糕,即便知道不對,也沉默著沒再開口,只是緊緊攥著被角。        


  丫環見到了時辰便熄了外面的燈火,室內瞬間暗了下來,值夜的丫環輕手輕腳的進來放下帳幔,又快速地退了出去。        


  景韶自己緩了一會兒,待身上的熱度褪去,才伸手把依舊僵著身體的人拽進被窩裡。        


  “對不起……”景韶聽到身邊的人輕聲說。        


  在黑暗中勾了勾唇,把他摟到懷裡道:“睡吧,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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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第一彈,嘎嘎,有錯字大家幫我挑出來,我去繼續碼,大概10點多二更~嘎嘎嘎改錯字ing~        


         


         


☆、第十三章 鹽引        


         


  次日,慕含章是在景韶懷裡醒來的,溫熱的呼吸噴在脖頸間,一條修長的腿搭在自己身上,把一條腿壓得有些發麻。        


  不適地動了動,抱著他的人便慢慢地醒過來,輕呼了一口氣:“君清……”迷迷糊糊的呼喚,帶著慵懶的鼻音。        


  “嗯,該起身了。”慕含章又動了動,豈料抱著他的人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又把他往懷裡抱了抱。        


  “又不用上朝,急什麼。”景韶把臉埋到懷中人身上蹭了蹭。        


  “王爺今日不是約了李大人嗎?”慕含章想說吃完早飯妾室就來請安了,若是看到他倆還在床上可怎麼辦。        


  景韶不甘願的又磨蹭了一會兒才起來,上一世開始征戰三番之後,他就基本沒什麼機會這般放鬆的睡過覺,進了大牢裡更是沒這個條件,只有冰冷的青石板和骯髒的乾草。所以,他發現自己現在越來越偏執於溫暖乾淨的事物。        


  看著優雅地穿上外衣的慕含章,今日那一身雪白的外衫,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不染纖塵。景韶一手支頭,側躺在床上看天窗上的一縷陽光照在那宛如謫仙的人身上,恍惚的想,這個人大概是這世間最溫暖乾淨的存在!        


  與李延慶約的是午時,所以吃過早飯景韶並不急著出門,坐在羅漢床上陪自家夫人喝茶。        


  “夫人和兩位姨娘前來問安。”芷兮進來通稟。        


  慕含章頷首後,宋淩心並兩個妾便走了進來,給王妃行禮請安。看到景韶也在,自然先給他行禮。        


  妍姬柳氏在起身的時候比其他人稍緩了緩,似乎有些不適,身子一晃向前跌去。        


  慕含章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卻不料景韶反應更快,一把把她拽了起來,開玩笑,她這一跌可是要栽到君清懷裡去的!        


  “王爺……”妍姬抬起一雙盈盈秋水眸看著景韶,“賤妾身子不適,衝撞了您。”        


  慕含章伸出去的手拐了個彎,端起桌上的杯盞飲了一口,仿佛什麼也沒看見。        


  景韶皺了皺眉,顯然沒有看出那雙美目中的秋水之意,妍姬這一跌讓他想起來,前一世她似乎就是在花園裡一跌摔進了自己懷裡,然後自己才發現她容貌不凡,很是寵了一段時間,結果,王府遭難的時候,這個女人就神秘消失了。如今想來,她是大皇子送來的,那麼,當年的那些罪證定然有她一份功勞。        


  妍姬見王爺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由得在心中暗自高興,面上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得宋淩心暗自咬牙,這個狐媚子!        


  李氏看這情形,轉了轉眼珠,退到一邊站著沒說話。        


  “王妃,昨日妾身提的那個事……”宋淩心上前一步,打破了屋裡有些怪異的氣氛。        


  “已經交給多福了,”慕含章垂著眼,吹了吹表面的茶沫,輕啜了一口熱茶,“我跟王爺商量了,這個月的事你還管著,下個月初二就把你手裡的帳冊都交給我便是。”        


  宋淩心臉上的笑瞬間僵了,轉眼看向景韶,景韶只是轉頭看向慕含章:“那你下個月豈不是就忙起來了?”        


  “事情繁多,王妃若是要下月就接手,怕是要連著忙許久了。”見景韶插話,宋氏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忙跟著附和。        


  “自是比現在忙一些,左右我也沒什麼事。”慕含章對景韶說道。        


  “那趁著這個月無事,我帶你出去玩幾天。”景韶皺了皺眉,介於妾室們在場也沒有多說。        


  宋淩心的笑變得更加僵硬了,臉色都有些發青,帶著兩個妾室退了出去。出得門來,狠狠地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兩個妾對視一眼,李氏上前道:“前日在姐姐那裡喝的花茶,我可是一直惦記呢。”        


  宋淩心看了她們一眼,以前覺得這兩個女人礙眼,如今來了勁敵,這兩個得先爭取到自己這邊才行。於是,客氣了兩句,請她倆去小花廳喝茶。        


  “一個男人,摻乎什麼內宅中饋,也不覺得丟讀書人的臉!”小花廳裡,宋淩心將杯盞重重磕在桌上。        


  “他如今正得寵,姐姐怕是爭不過他的。”妍姬眯著一雙狐狸眼,風情萬種的樣子與先前的嬌弱不勝力相去甚遠。        


  “可是我聽說,這兩日王爺宿在東苑可是什麼都沒做,”李氏笑著道,“洞房第二日他就病倒了,聽說傷得不輕呢。而且,依妾身看來,他與王爺之間定是有什麼約定。”        


  “此話怎講?”宋淩心這下來了精神,李氏與那些丫環關係好,王爺屋裡的人也會給她遞消息。        


  “聽說那日喝藥的時候,王妃與王爺在屋裡有爭吵,還說什麼休書。”李氏信心滿滿的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這麼說的話,王爺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好休了他?”妍姬適時加一把柴。        


  “哼,若是如此,一旦他持中饋,要休他的理由便好找了。”宋淩心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那麼這一個月的時間,她就要好好利用一下,給王妃留一個“完美”的攤子!        


  而被一群賢妾們惦記的王爺,正黏在他家王妃的身邊看人家畫畫。        


  “王爺昨日練武怎麼還要跑出去?”慕含章見他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找個話題與他聊。        


  “找人打架去了,”景韶趴在桌上,對他靈巧的筆尖很好奇,“你畫的是什麼?”        


  “祝壽圖,”指間的狼毫行雲流水般地在宣紙上揮灑,“下個月是我父親的生辰。”        


  “上次我沒讓他去涉足鹽引,我讓他去西北販馬了。”景韶想起來上次回門的事,順嘴告訴了他。        


  “販馬?”慕含章筆尖一頓,南山石上便多了個黑點,忙添了幾筆劃成青苔。        


  “嗯,”有些事現在還不能說,景韶便不打算多解釋,起身拿起一支筆,“畫個祝壽圖哪裡要這麼費事,我給你畫一個。”        


  慕含章給他鋪了張紙,看他要畫什麼。只見景韶提氣揮筆,唰唰幾筆下來,一隻醜兮兮的龜便躍然紙上。        


  “這……”慕含章嘴角抽了抽,“這是祝壽圖?”        


  “千年王八萬年鱉,這不就是祝壽圖嗎?”景韶洋洋自得。        


  “噗~”雖然是對父親不敬,但慕含章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王爺若是把這圖送給父親,怕是要給人笑話的。”        


  “那就先送你畫的,等北威侯夫人壽誕的時候再送我這幅好了,”景韶舉起自己的畫作看了看,對一旁的雲竹道,“去給裱起來。”        


  “是。”雲竹憋著笑把畫卷了起來。        


  眼看著到了午時,景韶還賴在小書房裡不動,慕含章便催他出門去做正事。        


  “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就跟他交代兩句話,午後我帶你去城郊玩。”景韶想著帶君清去嘗嘗城南的小吃,再去看看哥哥莊子裡的桃花開了沒。這些他上一世喜歡的東西,醒來後還沒見過,他很想帶著君清去看看。        


  慕含章磨不過他,只得換了衣服與他同去。        


  聚仙樓上,李延慶高興地搓著手:“王爺……這位是?”看到景韶身後的陌生面孔,臉上的笑便有些戒備。        


  “這是我府上清客君先生,不妨事,”景韶混不在意的拉著慕含章坐下來,“今日讓你來是要告訴你,以後這個生意做不下去了。”        


  “王爺!”李延慶大驚失色,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朝堂上有些風聲,今年還是收斂些吧,”景韶給自己倒了杯酒,“你去找任峰,具體的章程我都跟他說了,他自會告訴你以後怎麼做。”昨日去別莊,就順道把鹽引生意的事交代了。        


  待李延慶走後,慕含章沉默了片刻,開口道:“王爺在朝堂上遇到什麼事了嗎?”        


  景韶看向他,勾唇笑了笑:“現在還沒什麼事,不過,君清聽過京城裡的傳說嗎?”        


  慕含章垂眼想了想:“是說成王能治小兒夜啼的傳聞嗎?”        


  “嗯。”他的君清實在是聰明過人,景韶覺得跟他說話是最不費勁的。        


  “這件事得標本兩方分開治,眼下需先治標。”慕含章把玩著手中的酒盅,緩緩摩挲著杯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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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奉上~嗷嗷,中途有人來打擾我,十點就沒碼完,哼(ˉ()ˉ)唧改個錯字~其實我更得比這個時間早,哼(ˉ()ˉ)        


         


         


☆、第十四章 青梅        


         


  景韶眼前一亮,朝媳婦身邊挪了挪:“何為標?何為本?”謠言的事他確實一點頭緒也沒有,只想著自己把罪證都收斂起來,最近低調些,謠言自然會慢慢過去。        


  “所謂標,就是流言本身;所謂本,就是散佈這個謠言的人,或者說,一群人。”慕含章抬頭看他,見他明白,便接著說下去,“眼下要解決的是謠言本身,所謂眾口鑠金,傳的多了就成真的了,或許現在父皇會一笑置之,過幾年之後可就不一定了。”        


  “君清!”景韶一把抓住那只握著酒盅的手,這一刻他差點以為君清也是重生來的了,但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否則他怎麼可能看不出自己與前一世的區別。但若君清不是重生的,那麼他的眼光、智慧就真的不容小覷了!        


  “王爺?”慕含章不明就裡,不知道這人怎麼就突然握住他的手了。        


  “你肯幫我,我太高興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突兀,景韶忙解釋了一句,卻沒有放開人家的手。        


  被抓著的人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已經嫁給了你,不幫著你還能幫誰?”        


  “君清……”景韶看著眼前的人,這個人有著濟世之才,卻委身下嫁給他,非但沒有害他,還肯這般幫他出謀劃策,前世的自己真的是蠢不可及。忍不住伸手,把慕含章緊緊抱進懷裡,“此生,若你不棄,我景韶定不負你。”        


  慕含章楞楞地靠在他胸口,不明白這人為什麼突然這般激動,心道莫非這裡不是說話之地,他才故意打斷自己的?想想這裡是酒樓,人多眼雜的,自己接下來的話著實不能輕易說,於是也止住了話頭:“我們,先吃飯吧。”        


  “對,你肯定餓了,來先吃飯。”景韶這才想起來他倆還沒吃午飯,李延慶點了一桌的好菜,自己未動一筷子便急吼吼的去找任峰了,這菜再不吃該涼了。        


  兩人用過飯,並不急著回府。景韶拉著自家王妃在大街上優哉遊哉地散步消食。兩人皆是俊美非凡之人,一個冷冽清俊,一個溫潤如玉,還在街上手拉著手,(雖然是景韶強行拉著人家不放,)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我們去哪兒?”慕含章無奈地任由他拉著,在外面又不好叫他王爺,只得略去了稱謂。        


  “去城南。”景韶說著拐進了一家店鋪,稱了兩斤炒瓜子,又拉著他在小巷裡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了一家看上去頗為老舊的店鋪。        


  店鋪沒有名字,只有一塊木匾掛在牆上,上書兩行字:“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越過門檻,進得店中,店內的東西皆是由竹子所制,擦得一塵不染,店內的地面也沒有鋪磚,全是土地,屋子的四角竟然種著活的竹子,看起來十分高雅寧靜。        


  “好地方。”慕含章忍不住贊了一聲。        


  “哈哈哈,公子不嫌棄小店簡陋,定然是風雅之人。”一個頗為爽朗的女子聲音從後門傳來,只見一個身著梅紅色宗裙、約三十多歲的婦人抱著一個罎子從後院走進來。        


  “梅姑娘,別來無恙吧。”景韶似乎對這裡很熟悉,笑著跟老闆娘打招呼。        


  梅姑娘?慕含章有些怪異的看了身邊人一眼,這女子明明穿著婦人才穿的宗裙,況且,已經徐娘年紀,怎麼還叫人家梅姑娘,當真是輕佻無度!        


  景韶回了他一個無辜的眼神,拉著他走到酒櫃前。        


  “你小子,還是這麼沒大沒小。”老闆娘放下酒罈子走到高高的櫃檯後面,“要點什麼?”        


  “一小瓶青梅酒,再來兩個酒盅。”景韶拿出一塊銀子放到竹制的櫃檯上。        


  “拿著!”老闆娘收了錢,把一瓶酒並兩個酒盅裝進小竹簍裡扔給他,抬頭又看了慕含章一眼,笑了笑道,“這位公子有些眼生,不過公子的氣度非凡,定然是個讀書人,下次你來買我定給你算便宜些。”        


  景韶頓時不樂意了,把身邊人一把摟進懷裡:“他是我新娶的妻子,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快滾快滾,下次收你兩倍的錢!”老闆娘頓時變了臉,拿著竹條在櫃檯上抽得啪啪響,景韶笑著帶自家王妃快步離去。        


  “這家店……”慕含章蹙眉,感覺好生奇怪。        


  景韶笑了笑,把抱著瓜子的紙包塞到他手裡,自己提著青梅酒,騰出一隻手來繼續拉著他:“這是個很長的故事。”        


  這位女子姓梅,乃是個孤女,而他鄰家的男子也是個孤兒,兩人從小相依為命,女孩有家傳的釀酒手藝,便在家裡釀酒,男孩就拿出去叫賣,用以維持二人的生計。男子十六歲從軍,說好了建功立業之後便來娶她。在景韶從軍的時候,男子已經成為了先鋒,總是傻呵呵的把發給他的銀兩都存起來,說是回家好娶他的青梅姑娘。可惜,在景韶從軍的第二個年頭,那個男子便戰死沙場,而梅姑娘就一直沒有嫁人。        


  說完這個故事,兩人已經走到了一片桃花林中,三月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待慕含章回過神來,就看到滿目桃花灼灼,一望無際的豔粉色,一直延續到天邊。        


  “很美……”慕含章輕聲說,景色很美,故事也很美,只可惜故事結局如同這滿目桃紅,最後只能隨風零落。        


  景韶見他有些鬱鬱,從後面抱住他,把下巴擱到人家肩膀上:“王大哥是個好人,我剛進軍營的時候吃不得軍營裡的粗糙飯菜,餓了好幾頓,他並不知我是王爺,卻還是偷偷捉了小鳥來烤給我吃。”所以,他一直暗中照顧著這位梅姑娘。        


  “王爺其實很善良。”慕含章微微揚起了嘴角。        


  景韶暗自笑了笑,善良?他並不覺得這個詞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罷了。不過若是這樣能改觀君清對他的印象,那就讓他這麼認為好了。        


  拉著自家王妃朝著桃花深處一直走,不多時,一個精緻的小亭子便顯現在眼前。        


  “這麼好的地方,怎麼不見別人來?”慕含章把紙包拆開,又給兩人各倒一杯青梅酒。        


  景韶笑了笑,這個園子是他兄長景琛的私人園子,自然沒有人敢隨便進來。剛才君清聽故事聽得太認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進了一個小月門,月門兩邊還有侍衛把守。        


  慕含章聞言,才明白他帶自己來的原因,這裡外人進不得,四周又十分空曠,自然不怕人偷聽,於是便繼續了聚仙樓中未完的話題。        


  “若是王爺真的無意于大位,那麼這個名聲便不急著挽回,”慕含章端起酒杯,這杯子是竹筒制的,並不值錢,卻十分有意趣,“但也不能任由其流傳下去,最好的辦法是以訛制訛!”        


  “你的意思是?”景韶頭回聽說還有這種辦法,不禁向前湊了湊。        


  “傳播謠言的人,無非是眼紅王爺的成就,那就找一個王爺討厭的對手,編一些他的壞話來傳,真假倒是不重要,難聽就好,”慕含章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來有幾分狡黠,“百姓們才不管真假,只要聽起來駭人聽聞便會樂此不疲的傳下去,到時候,關於王爺的流言,自然就會被人們遺忘了。”        


  景韶瞪大了眼睛,看來君清是猜到了謠言的源頭是他那兩個兄弟之一,也有可能是繼皇后,既然他們可以瞎編亂造,那麼自己也可以!        


  “哈哈哈哈,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君清,你可比我壞多了!”景韶哈哈大笑,同時也在慶倖,若是幫助繼皇后的不是他那幾個愚蠢的小妾,而是眼前的人,前世的他恐怕要早死很多年。        


  “臣不過是就事論事。”被景韶這般說,慕含章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加重了摩挲杯沿的力道,卻不料竹子的邊緣未經仔細打磨,一根細竹篾紮進了指尖,尖銳的疼痛使他蹙起了眉,低頭看去,一滴圓潤的血珠已經冒了出來。        


  “君清!”景韶立時竄了過來,攥住了受傷的手,熟練地拔出了尖刺。        


  “嘶……”十指連心,慕含章忍不住吸了口涼氣,更多的血珠從傷口處冒出來,但景韶接下來的動作讓他連驚呼都忘了。        


  景韶看著那玉蔥般的手指不停地冒血,心疼地把它含進口中,舔去血珠,又輕吸了兩下,防止有細刺留在肉裡。抬起頭時,慕含章的臉已經紅到滴血了,見他看過來,慌亂地垂下眼。        


  景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曖昧,趁著背後隨風紛紛揚揚的桃花瓣,只覺得眼前羞赧的人美若桃花仙。忍不住把快要冒煙的自家王妃摟過來,按著他的後腦便吻了上去。        


  “唔……”觸感灼熱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輾轉碾磨,被偷襲過的慕含章倒沒怎麼反抗,只是,當一條軟滑的東西伸進口中試圖撬開他的齒關的時候,他是真的呆住了,“王爺……嗯……”剛想開口說話,那條靈活的傢伙便趁機鑽了進來,在柔嫩的上頜上輕輕掃過。身體被這陌生的感覺激得一抖,慕含章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把景韶推了出去。        


  景韶不防備,竟被一把推出了亭子,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桃樹,卻不料那個樹枝被蟲蛀了,喀嚓一聲斷掉了。於是,英俊威嚴,戰功赫赫,心地善良,調戲老婆的成王千歲……摔了個四腳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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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似水約定”君的第三、四、五個地雷,╭(3)        


         


         


☆、第十五章 發狂        


         


  兩人在外面玩鬧一天,回到王府天已經黑下來了,且已過了晚飯時間。西苑因為住的是女眷,落鑰要比東苑早很多。慕含章便免了幾個妾室今晚的請安,免得耽誤了西苑那邊落鑰。        


  屏風後準備了滿滿一桶的熱水,水中加了番邦進貢的香料,還灑了一層新鮮的桃花瓣。        


  慕含章看景韶脫衣服準備洗澡,就拿起本書坐到羅漢床上等他洗完自己再去,卻被景韶一把抓了過來:“君清,你今天把我摔到地上了,屁股這會兒還在疼呢。”        


  “臣……”想起今天的事,慕含章的臉又紅了起來,下午已經跟他道過歉了,這人怎麼還不依不饒的。        


  “道歉得有誠意才行,”景韶抓著人家的手往屏風後面拖,“我身上有傷,你幫我洗澡。”        


  慕含章瞪大眼睛看他,頭回聽說傷到了屁股就不方便洗澡的:“我……我不會……”        


  “沒事,我也幫你洗。”景韶美美的把衣服脫了個精光,率先跳進了水桶中,看著還愣在原地不動的王妃拍了拍木桶,“快進來,不然罰你一會兒幫我塗藥。”        


  塗藥?慕含章咬了咬下唇,在床上給他那個地方塗藥,或是在浴桶中赤誠相對,兩相對比,似乎哪個都挺危險,但是塗藥的話自己可以穿著衣服……        


  “君清?”景韶好笑地看著自家王妃咬著下唇苦苦思索的樣子,只覺得可愛非常。        


  “那……臣還是幫王爺擦藥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噗~”景韶趴在浴桶邊大笑起來。        


  待慕含章也洗完澡,換了新的綢衣從屏風後出來時,就看到某王爺只穿著內衫,沒有穿襯褲,光著屁屁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讀著兵書。        


  “王……王爺……”慕含章的臉頓時紅了起來,這人怎麼這般……        


  “君清!”景韶看到自家王妃洗完澡出來了,忙丟下了手中的兵書,乖乖遞上了一個小瓶子。        


  慕含章無法,只得爬到床裡面,在手心倒了些藥。看著眼前曲線完美的地方,也就兩側有一點淤青,其他地方肌肉勻稱,一看就充滿爆發力,再向下看去,兩條修長的腿筆直的並在一起,流線型的肌肉使得這雙腿看起來充滿危險與力量的美。        


  滑膩的藥汁從指間滑落,滴在那圓潤誘人的地方,慕含章這才回過神來,偷看一眼景韶,發現那人並沒有看他,輕呼了口氣,把倒有藥的手掌附了上去。        


  當那溫暖柔軟的手撫上自己的時候,景韶就後悔了,這觸感實在是太美好,以至於他的身體在自家王妃的揉捏中迅速起了反應,不禁暗暗叫苦,現在君清還未消除洞房的恐懼,這惹起的火可怎麼解決?        


  “塗好了。”慕含章爬下床去,把藥瓶放好,也讓自己有些發熱的身體冷卻下來。        


  “嗯。”景韶悶悶的應了一聲,依舊趴在那裡不動。        


  “王爺,睡吧。”慕含章見他不動,只得又爬進床裡面,給他蓋上被子。        


  “嗯,我身後有藥,今晚就趴著睡了。”景韶把臉埋在枕頭裡,自作孽地趴著睡了一夜。        


  次日,景韶早早的出門去二皇子府,把昨日跟君清商量的計策跟哥哥商議一下,多福按照王妃的吩咐,把歷年的帳目都抱到了小書房裡。        


  “王妃,這是近三年的帳目,您真的要全看嗎?”雲竹看著一尺高的帳冊吞了吞口水。        


  “嗯。”慕含章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將帳冊按年份分成三份,從最早的年份開始看起。        


  “帳冊是帳房先生該看的,您何必費這個功夫?”雲竹有些不解,王妃要學理家,去問問多總管,或是看看側夫人怎麼做的不就行了。        


  慕含章看了一眼皺著眉頭的小書童,笑而不語。帳冊裡包含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府裡的吃穿用度,人情來往,下人調動,統統都能在帳冊上看出來。其實國家的治理亦如此,看看戶部的帳冊,便能知道這個君主是否昏庸,這個王朝是否興旺。        


  “小的聽說,側夫人昨日在清點庫房,與幾個下人在裡面耗了一上午呢。”雲竹趁著慕含章看累了喝茶的功夫,小聲跟他說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我知道了。”慕含章摸了摸雲竹的腦袋,賞了他一把昨日買的松子糖。這個時候清點庫房,定然是帳與實對不上了。        


  “王妃三月份的月例銀子帳房根本就沒給撥,昨日我去領宣紙,差點就沒領到。”雲竹吃了顆松子糖,說起這事便有些憤憤,幸好王妃是男子,跟王爺住在東苑,而東苑的一切用度都算在王爺的分例裡。若是換做一個女子嫁進來,豈不是連飯都沒得吃了!        


  慕含章聞言,才想起來,自己手中也著實沒有現銀了,若是有什麼急事就不好辦了。        


  帳冊一時半刻也看不完,慕含章用過午飯又歇了個午覺,才又回到書房。        


  “王爺,您回來了!”出了臥房,便遇上了快步走進來的景韶,差點撞了個滿懷。        


  景韶直直的看著他,眼睛有些發紅,看起來不太對勁。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後,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轉身又向外走去。        


  “王爺……唔……”慕含章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磕磕絆絆的被他拉到了前院。        


  下人們紛紛湊過來看熱鬧,小聲議論王妃是不是惹惱了王爺。        


  景韶一言不發地拉著慕含章翻身上馬,夾緊馬肚子,小黑嘶鳴一聲,箭一般的沖了出去。        


  駿馬在京外的官道上馳騁,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重生之前那個逃亡的大雪天。這幾日溫暖安逸的日子,讓他暫時淡忘了,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重新睜開眼的。        


  伏在他背後的慕含章,感覺到了他心中的暴躁,緩緩抱緊了他的腰。感覺到腰間的力量,景韶伸出一隻手握住那兩隻交疊的手,一路狂奔進了京郊的別院,無視院中驚呼的侍衛,駕著小黑一路沖到了演武台。輕點腳蹬躍上了木台,抽出一杆長槍,也不看臺上是誰,逮著人家就打了起來。        


  “王爺!”正在臺上向屬下演示動作的任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手接住這一招,待看清是景韶的時候,慌忙向後退了三步,不料景韶直接沖了過來,任峰轉身抽出一把長棍堪堪擋住了從頭上劈來的槍桿。        


  景韶仿佛戰場上拼命一般的打法,沒一會兒就把怕傷著他的任峰扔下了檯子。沒了對手,他就繼續在臺上舞槍。銀色的槍桿婉若游龍,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銀色的殘影。        


  慕含章蹙眉看著臺上發瘋一般的人,低聲吩咐任峰帶著其他人暫時離開這裡。        


  太陽從山頭滑下山腳,原本有些陰沉的天空開始細細的飄起小雨。小黑已經被人牽去了馬棚,檯子周圍的人皆已散盡,慕含章看著臺上還在舞著銀槍的人,慢慢走了上去。        


  “王爺,天黑了。”慕含章站在臺上,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冷靜地說道。        


  “嗖嗖嗖~”破空之聲沒有任何停滯,雨珠被槍頭的紅纓出,旋轉著四散開去。        


  慕含章攥了攥拳頭,轉身抽了一把寬刀,甩手扔了過去:“景韶,你冷靜點!”        


  “哐當!”一聲,槍頭與鋼刀碰撞的聲音,喚回了景韶的理智,舞槍的動作停頓了片刻,景韶抬頭看了他一眼,“啊~”仰天嘶吼了一聲,高高躍起,銀槍劈在木樁之上,將之劈得四分五裂。        


  銀槍落地,汩汩鮮血順著景韶的手指滴落在地上,與淅淅瀝瀝的雨水混在一起,迅速變成了淡紅色。        


  慕含章跑過去,將他的右手捧起來,虎口處被震裂了,手掌上也磨出了血泡,從袖中掏出手絹,按住了不停冒血的傷口。景韶仰頭看天,雨水落在眼睛裡,順著臉頰滑落。        


  “君清……他們害死了母后……我的母后……”景韶輕聲說著,聲音並不大,如同呢喃,慕含章卻是聽得清晰。        


  用盡了力氣的景韶滑倒在地上,慕含章蹲下來,緩緩將他抱進了懷裡:“韶……發生了什麼事?”        


  “君清……君清……”景韶把臉埋在他肩上,今日哥哥聽了他的計策,欣慰的發現自己的弟弟終於長大了,便告訴了他一些以前不曾對他說的事,其中,便包括元皇后的真正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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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缺錢        


         


  在院子裡淋了一個時辰的雨,景韶不說話也不動,慕含章就靜靜地陪著他,抱著他在雨地裡坐了一個時辰,等他冷靜下來,才拖著他進屋沐浴換衣服。        


  別院雖然被景韶用來練兵,但終究是個皇家別院,該有的東西一應齊全,並且還有溫泉活水。景韶的主院裡面就有一個頗大的溫泉池,不過因為下雨不能洗露天的,便在屋裡的小池裡泡了泡驅除寒氣。        


  “阿嚏!”慕含章哄著景韶喝下一碗姜湯,自己卻打起了噴嚏。        


  “你也快喝一碗。”景韶將姜湯遞給他,自己則拿過布巾給他擦頭髮,這才想起來君清身體底子不好,小時候就被凍壞過,春日的雨雖然不涼,但在雨地裡坐一個時辰,一般人都會生病,何況是他。思及此,忙推著慕含章再去溫泉裡泡一會兒。        


  “臣身體很好,”看出了景韶的意圖,慕含章莞爾道,“以前在雨地裡跪三個時辰都不會生病,何況……”見景韶變了臉色,慕含章意識到自己又說漏嘴了,忙拉著他上床去。        


  因為建造的時候就是為著休息玩樂用的,所以別院的床比王府的要寬大許多,景韶向床裡爬了兩下,湊到慕含章身邊躺下,眼裡隱隱帶著怒火:“為什麼?”        


  “那時候奶娘犯了錯,我為了保下奶娘,”慕含章靠在床頭層層疊疊的大靠枕上,用剛找來的布和藥給他包紮手上的傷口,“小孩子罰跪不是也很正常嗎?”        


  那時候奶娘的兒子被人捉住偷府裡的東西,夫人要把她們母子倆攆出去。當年掉進湖裡,是奶娘衣不解帶的照顧他才救回一條命,夫人不給她活路,歸根到底還是看他這個庶子不順眼。自己跪了三個時辰,還是祖母看不下去,才保住了奶娘和她兒子,只是把他們趕到莊子上去了。        


  景韶聞言,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是呀,我還在勤政殿前跪過一天一夜呢。”        


  慕含章給身邊的人蓋上被子,自己滑下來,單手支頭,側躺著看他:“一天一夜?”成王是正統的嫡子,在宮中竟也過得不如意嗎?        


  “那時候我堅持要去軍營,父皇說如果我能在勤政殿前跪十二個時辰就讓我去,”景韶自嘲的笑了笑,“沒有母后護著,我跟哥哥在宮中過得還不如寵姬生的大皇子,我當時只想著要去帶兵,要握住軍權,把這些欺負我的人統統殺了!”        


  慕含章蹙起眉,把手放在景韶頭頂輕輕撫摸,卻沒有說話。        


  溫柔的撫摸使得景韶舒服得眯起眼,深吸了一口氣,聞到的是君清身上淡淡的清香,讓狂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小時候母后會親手給我做小衣,還會做特別好吃的桂花糕,我弄壞了她最心愛的蘭花,她打我一頓,我還沒哭她卻先哭了,抱著問我疼不疼……”說著說著,景韶的眼睛就濕潤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像景韶這樣剛強的人,流起淚來便越發惹人心疼。慕含章看著這樣的景韶,只覺得憐惜無比,緩緩低頭,在他緊蹙的眉間落下一個輕吻。        


  景韶睜開眼看他,翻身把臉埋在慕含章的胸口,怕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慕含章躺下來,把他抱住,輕輕在他背後撫摸,就像安撫受傷的小獸一般,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輕撫。累壞了的景韶,在這樣美好的觸感中漸漸睡著了,        


  ‘小韶兒,你就要有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就算有了弟弟妹妹,小韶兒還是母后最喜歡的孩子……’        


  ‘出紅了!出大紅了!’滿目錯亂的人影,誰在尖叫?母后在哪裡?        


  ‘韶,別怕,沒事了,都已經過去了……’是誰的聲音如此好聽,眼前滿目血紅的景象漸漸散去,只留下一張溫和的臉,俊美無雙的人在微涼的春雨中笑著看他。噩夢再也沒有出現,氤氳的夢境中只剩一片安寧。        


  次日,景韶醒來的時候,身邊安慰了他一夜的人還沒有醒來,仰頭看著那人恬靜的睡顏,想起昨晚那個溫柔的輕吻,如今才回味過來。雖然只吻到了眉間,卻讓他心中雀躍不已。慢慢湊過去,在那有著淡淡青影的眼底落下一個吻。        


  慕含章緩緩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俊顏,恍惚了片刻才清醒過來:“王爺……”        


  “我說過了,私下裡不許叫我王爺,叫一次罰一個。”景韶不滿地在他唇上重重親一口。        


  慕含章臉紅著承受了這個“懲罰”,這人怎麼這麼多名目?“可是單叫一個‘韶’字好生彆扭,你又沒有表字……那,你有沒有什麼小名?”        


  “母后和兄長都叫我‘小韶兒’。”某王爺頗為厚臉皮的把小名貢獻出來。        


  被這粘膩的名字激得一陣惡寒,慕含章嘴角抽了抽,轉而輕笑:“‘小勺’,這個名字確實不錯。”        


  “是‘小韶兒’!”景韶不滿道。        


  “嗯,小勺,那我以後也這麼叫你吧。”慕含章拍了拍他的腦袋,逕自起身開始穿衣服了。        


  景韶瞪大了眼睛,自己,是被自家王妃給調戲了嗎?        


  景韶回到王府,就被雲先生攔住,讓他處理昨天鬧市縱馬的惡果。慕含章很沒義氣的回東苑去補覺了。        


  “王爺,您讓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待處理完一堆雜務,雲先生才提起了剛傳來的消息,“就是關於王妃小時候落水的事。”        


  北威侯府的下人三年一換,時隔多年,許多知情的人都已不在府中,縱然有些在,對這件事也是諱莫如深,這似乎是北威侯府的一個禁忌。雲先生派出去的人幾經周折,打聽到小時候照顧慕含章的奶娘,竟在北威侯夫人名下的一個農莊裡,從奶娘口中完完整整的聽到了事情的始末。        


  當年北威侯老夫人給兩個孫子各做了一件毛披風,慕靈寶一件狐皮的,慕含章一件兔皮的。因慕含章生的好看,慕靈寶便覺得弟弟身上那個披風比他的好,硬要搶過來,撕扯間就把他推進了荷花池裡。當時在場的,還有兩個堂兄弟,三個孩子哄鬧著抱著搶來的毛披風跑了,徒留年僅三歲的慕含章在結著薄冰的池塘裡掙扎,幸而奶娘趕來,一把將他撈了起來,後來足足病了半年,才把命撿了回來。        


  “混帳東西!”景韶聽完,抬手摔了手中的杯盞,想必北威侯夫人為了保住他兒子的名聲,才把下人攆的攆,放的放,不許任何人再提起。一個戕害手足的不義之人,皇室是不會同意他成為世子的。        


  在屋裡背著手踱步,轉身對雲先生說:“現在有兩件事給你辦,其一,去查慕靈寶平日的行蹤、愛好、結交的人、常去的地方;其二,找人在京城中散佈,四皇子景瑜喜吃生肉,其它的不要多說。”        


  雲先生對於第一件事倒是明白,但這四皇子喜吃生肉是怎麼回事?        


  “景瑜不是喜歡東瀛進貢的生魚肉嗎?不過是省略個魚字,你去辦就是了。”景韶勾唇,冷冷一笑。以訛傳訛而已,誰不會?他殺五百降兵都能變成殺俘十萬,就不知這四皇子的小小癖好會被傳成什麼,著實令人期待!        


  景韶讓人放出消息之後,便天天呆在家裡陪老婆、練劍、看書,享受這難得清閒日子,而慕含章也在幾日中將王府三年的帳冊審閱完畢。        


  看帳目上的月例,側夫人的是五十兩,那麼他作為正妃的月例銀子就至少有八十兩,這樣一來手頭沒有現銀的事情就解決了,慕含章闔上最後一本帳輕呼了口氣,這可比他這個舉人每月的俸祿多多了。        


  “雲竹,你拿著這個跑一趟,去把我上個月的俸祿領了,”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份俸祿可領,慕含章把一份文書交給雲竹,雖然十分微薄,好歹是一份收入,“領的錢就算你的了。”        


  “真的!”雲竹立時來了精神,“謝王妃!”一把扯過那張紙揣進懷裡,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        


  “少爺!”蘭軒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怎麼了?”慕含章示意她慢慢說。        


  “今日周奶奶的小女兒跑來找您,被侍衛攔在偏門,奴婢與她在門口說了話……”蘭軒急慌慌地說,卻是語無倫次。        


  “到底怎麼了?”慕含章皺眉,“她家出了什麼事嗎?”周奶奶就是指他的奶娘,讓一個小女兒跑來找已經出嫁的他,定然是遇到難處了。        


  “她家兒子前日摔斷了腿,沒錢看病,莊子裡的人說他們一家老的老、殘的殘,幹不得活白吃糧食,要趕他們出去。”隨後趕來的蘭亭忙接過話頭,否則蘭軒這笨嘴非把少爺氣個好歹出來,“她來找您,是想跟您借些銀兩。”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慕含章抿唇,自己手中沒有現銀,嫁妝裡倒是有些珠寶,但剛嫁過來就典當嫁妝,就是打自己丈夫的臉,是萬萬做不得的。        


  花園裡,景韶身著一身白色勁裝,一把長劍舞得行雲流水。一套劍法練畢,景韶收勢,剛好看到站在假山邊的自家王妃,把劍扔給一旁的婢女,一邊拿布巾擦汗,一邊走到了慕含章身邊,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輕笑著道:“君清,有事嗎?”        


  慕含章抿了抿唇,垂眼輕聲道:“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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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溫泉貓咪的午後饅頭”“似水約定”的地雷~(3)        


         


         


☆、第十七章 謠言        


         


  景韶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家王妃是在跟他借錢。不由得蹙起眉頭,拉起慕含章去聽風閣的書房,拿了一個烏木描金的小匣子給他:“這些你先拿著,不夠了再跟我說。”        


  “奶娘家裡出事了,我手中沒有現銀,”慕含章低著頭,“等莊上收了租,我就還給你。”邊說邊打開了匣子,裡面大約有金銀各一百兩,還有一疊銀票,每張一千兩,一共五張。        


  “你再說一遍!”景韶聽聞,火氣蹭的冒了上來,伸手捏住慕含章的下巴,逼他看著自己。        


  慕含章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發火的景韶,意識到面對自己丈夫說還錢是不對的,抿了抿唇道:“我那莊子收成不好,這五千兩,十年二十年的怕是也還不上。”        


  明明是賴帳不還的說辭,景韶的心情卻奇異的好了起來,不過還是捏著他的下巴晃了晃:“有事就來找我,養你本就是我的責任。”說完,在那依舊抿著的唇上親一口,才奕奕然的出去繼續練劍了。        


  慕含章看了看手中的烏木匣子,輕歎了口氣。        


  拿出一百兩現銀,讓蘭亭帶著一個侍衛去一趟農莊,慕含章看著這頗為豐厚的零用錢,心思活絡了起來。北威侯府分給他的那些財產,不是荒林,就是收成不好的田地,京城中的鋪子一個也沒有。        


  慕含章的親娘本就是商賈出身,雖說沒能學得娘親辯器、認絲那些本事,但看帳、經營的能力還是有的。景韶給的這五千兩,足夠他在京城盤下一個酒樓了,只拿出一部分來買個小鋪子也是好的,至少不至於坐吃山空。        


  將烏木盒子收好,慕含章決定這兩天就出去看看有什麼合適的生意可做,君子在世,當有安身立命之本才行。        


  有了主意,慕含章的心情便好了起來,當然還有一件令他高興的事,那就是今天是三月十五了,按照上次花冊上定的,今日景韶當去側夫人房中了。這幾天晚上,景韶總纏著他親親抱抱,同樣是男人,他知道這樣下去有多容易把持不住,所以每天都擔驚受怕,等到景韶睡著了才放心睡去。        


  用過晚飯,景韶又湊到自己王妃身邊消食,慕含章朝多福使了個眼色。多福為難的皺了皺包子臉,輕咳一聲道:“王爺,王妃日前定了花冊,今日您該去側夫人院裡了。”        


  景韶抬眼看了看皺著臉的多福:“花冊?怎麼定的?”        


  “每月上半月在東苑,下半月在西苑,側夫人九日,妾室各三日。”慕含章拿出花冊給他看。        


  景韶皺了皺眉頭:“今晚沒興致。”說完,打了個哈欠就爬到床上去了。        


  慕含章無法,心道他可能是練劍久了,便沒有多想,看了會兒書也到床上去了。哪知剛上去,就被景韶一個翻身壓在了身下。        


  “王爺……”慕含章的身體頓時緊繃了起來。        


  景韶抬手一拽,帳幔立時垂了下來。慕含章更緊張了,雙手撐在景韶肩膀上,這人不是說今晚沒興致嗎?        


  覺得身下人的反應十分有趣,景韶慢慢湊過去,在他頸側輕輕吮吻,再抬頭看他,只見他緊緊閉著眼,纖長的睫毛不停地顫抖。不忍再嚇唬他,翻身把他抱進懷裡:“你讓我摸摸,我今晚就放過你。”        


  聽到這般直白的話,慕含章的臉迅速漲紅了:“摸……摸哪裡?”        


  “嗯……上次親到了這裡,”景韶一根手指在那漂亮的鎖骨上打轉,感覺到懷中的身體怕癢的縮了縮,輕輕扯開一些那柔軟的衣襟,“就往下一點點,好不好?”        


  慕含章咬著下唇,窘迫的不知如何回答,景韶便當他默認了,美滋滋的把狼爪伸到了人家衣襟中。帶著薄繭的大手在那白皙的胸膛上輕撫,景韶一邊感慨著皮膚手感真好,一邊摸清兩個小豆的位置。        


  “唔……”慕含章背對著景韶,一隻手緊緊抓著床單,任由那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直到兩根手指突然捏住了一顆小豆,“嗯……別……”一陣麻癢從那一點炸開來,身體不受控制地顫了顫,終於忍不住按住了那只作怪的手。        


  對於摸摸變成了捏捏,景韶一點也沒有被抓包的尷尬,笑著親了親懷中人沁出汗水的額角,給他蓋好被子攏到了懷裡,美滋滋的蹭了蹭才睡去。        


  如此這般,連著幾日,每到了晚上,景韶不是累了,就說晚了,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又宿在東苑。慕含章猜度景韶可能是不喜歡宋氏,便沒再催他,只是考慮下個月給兩個妾多分幾天。        


  本來三月十八景韶就該回去上朝,可他上書又延了幾日,所以三月二十的早上,成王殿下還在老婆床上呼呼大睡。        


  清晨醒來,對於又跑到了胸前的大手,慕含章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把它從衣襟中拿出來,緩緩坐起身來。        


  被挪動的景韶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抱住人家的腰,閉著眼蹭過去繼續睡。        


  “你今日不是要去別院嗎?還不起?”慕含章無奈地推了推他。        


  “不著急。”景韶嘟噥著把臉埋到人家腰間。        


  “明日就該上朝了,今天還是把事情處理完的好,”慕含章看著他露在外面的一隻耳朵,忍不住伸手拽了拽,“那個任峰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怎麼會成為你的近衛統領呢?”        


  “他本是走江湖的一個大俠,因為缺錢才金盆洗手跟著我幹正事的。”景韶睜開眼,平躺下來。        


  江湖?那些小說傳奇裡的大俠?這些竟是真的存在的?慕含章聞言,不由得好奇起來。        


  “江湖是真的存在的,只不過沒有書中那般誇張,”景韶翻身下床,伸了個懶腰,“下次我帶你去看看那些江湖大俠。”他準備讓任峰開始招攬江湖中的能人異士,根據前世的經驗,宏正十四年,也就是明年,三番之爭便會開始,在這之前,他一定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景韶出門去,無事可做的慕含章也帶著雲竹出去走走。        


  京城中的主街上,每日都是熱鬧非凡。大到酒肆、當鋪、古董店,小到賣藝的、吹糖人的,不一而足。        


  “少爺,時候不早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雲竹摸了摸餓扁的獨自提議道,在外面不好叫王妃,他便隨著蘭亭她們叫少爺。        


  慕含章笑著看了看饞嘴的雲竹:“去哪裡吃?”        


  “自然是回味樓了,”雲竹立時來了精神,“這會兒去剛好,再晚些就每座了。”        


  雖然慕含章不常出門,回味樓還是聽說過的,兩年前才開的酒樓,因為做的中原菜特別好吃,生意一直十分紅火。        


  回味樓裡的裝潢並不是很精緻,好在乾淨整齊,桌椅擺的挺多,想必是因為生意好才多加了桌子。兩人坐下不久,周圍就開始陸陸續續的坐人,不多時就客滿了。        


  “少爺,你知不知道這裡的老闆是誰?”雲竹湊到慕含章耳邊小聲說道。        


  “是誰?”慕含章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櫃檯後低頭算帳的年輕掌櫃身上。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剛毅,卻穿著一身翠綠色的長衫,著實怪異。        


  “那人是戶部侍郎的男妻。”雲竹神神秘秘的說,這戶部侍郎是南方人,長得俊是俊,就是有些矮小,而他這個男妻卻是個北方漢子,長得高大威猛,朝中的同僚沒少那這個開戶部侍郎的玩笑。        


  “哦?”聽到這話,慕含章眼前一亮,既然戶部侍郎的夫人都可以開酒樓,那麼他開幾間鋪子應該不會有人說閒話吧?如此想來,慕含章便生出了幾分去結交這位老闆的心思,但又不知景韶與戶部侍郎的關係如何,還是回去問問他再說。        


  “哎,你聽說了嗎?最近有人傳言,說四皇子喜吃人肉。”鄰桌一個人壓低聲音跟同伴說著。        


  “哪有那麼噁心,我聽說是喜歡吃胎盤,那個大補,有些權貴們也吃這個。”旁邊一人糾正道。        


  “哈哈,你們啊都沒我知道的清楚,”另一桌的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哈哈一笑,神秘兮兮的湊過來說道,“這四皇子生下來就有些體弱,當年有個道士說,須得每年吃一碗嬰孩的生肉才能活得長久。”        


  慕含章低頭默默地喝茶,辰朝民風開放,可以娶男妻,可以議朝政,所以關於皇室的謠言也能夠很快流傳開來。只是不知景韶讓人傳出了什麼消息,竟已經變得如此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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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趕在熄燈前更上了,好險~        


         


         


☆、第十八章 小侍郎        


         


  宏正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成王重返朝堂。        


  景韶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看著眼前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只覺得恍如隔世。那年他就跪在大殿的正中央,聽著所有人歷數他的罪狀。        


  戶部尚書參他倒賣鹽引,工部尚書參他大興土木,就連禦史也參他殺俘、欺民。但更多的是參他欺君罔上、意圖謀反。將那些人的面孔一一看過,茂國公是四皇子未來的老丈人,永昌伯是繼後的親兄弟,戶部與工部兩位尚書是皇上的人,其餘的多是跟風。        


  繼後那邊的親戚自然是要打壓的,至於兩位尚書,景韶將目光瞄向了站在戶部尚書身後的戶部侍郎,當年肯為他說一句公道話的,除了兄長的人,便是這個小侍郎。他本是清流一派,為人也並不死板,是五年前的新科狀元,仕途坦蕩一路升遷到侍郎,卻直到景韶出事時都沒有再次升遷,或許可以把這個人拉攏過來,換上尚書之位。        


  景韶正在思索,站在身邊的兄長突然用手肘碰了碰他,猛然抬頭,發現父皇和眾大臣正看著自己,禦史範傑正站在大殿中央。        


  “四皇子的謠言。”景琛咬著牙齒,嘴唇不動,輕聲給他提示。        


  景韶了然,上前一步道:“兒臣以為,愚民之言,不過是茶餘飯後的閒談,不足為慮。”回答可謂中規中矩,宏正帝又把目光轉向景琛。        


  景琛出列道:“古人雲‘枳句來巢,空穴來風。其所托者然,則風氣殊焉。’既然民間有這種傳聞,定然是事出有因,還是儘早澄清,以免汙了四皇弟的名聲。”        


  兄弟倆的回答意思相悖,顯然是事先不知情的,即便知情也不曾商量過,宏正帝滿意的點頭:“景瑜,你自己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皇子景瑜出列,跪在階下道:“兒臣惶恐,只因年前東瀛進貢了些新鮮海魚,切成薄片生食方足夠鮮美,兒臣覺得可口便多用了些,不想被府中下人誤傳,這才惹得滿城風雨。兒臣有罪。”        


  四皇子入朝時間尚短,負責番邦朝貢諸事,海外的稀奇東西自然得了不少。        


  “皇室為天下之表率,你的一舉一動自然會被百姓注意,怎可對口腹之物如此執著?”宏正帝有些惱怒,皇室中人最忌諱對什麼東西過於偏執。        


  “四皇弟當真有口福,這般稀奇事物兒臣見都不曾見過。”大皇子景榮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使得宏正帝的眉頭皺得更緊,番邦上貢之物,除了皇帝,誰也沒有權利隨意享用。大皇子這句話裡的含義就相當深遠了。        


  “父皇恕罪,那魚兒臣也只在母后處得了兩條,真的不曾貪食!”景瑜瞪了不嫌事大的大皇子一眼,忙磕頭解釋。        


  “哼!”宏正帝冷哼一聲,京中會有這種流言,在他看來完全是四皇子張揚好事的結果,至於貢品的事,著實應該徹查一番。        


  最後,宏正帝下旨,四皇子禁足一個月面壁思過。雖然這個處罰並不嚴重,但是在宏正帝心中,一個不好的印象已經形成,這就足夠了。        


  景韶傳這個流言,本來就是想掩去關於自己的謠言,順道噁心一下四皇子和繼後,沒想到竟然發展成這樣的效果,真真是意外之喜。悄悄瞥了一眼身邊面無表情的兄長,突然想到,或許當初他們決定這個“題目”的時候,哥哥已經考慮到了。        


  下了朝,兄弟兩人沒有說一句話,對望一眼便各走各的路了。景韶一邊感慨著兄長果然比自己更適合那個位置,一邊想著回去跟自家王妃好好說道說道今天的事情,順道親親摸摸……        


  “王爺,直接回王府嗎?”車夫拉開車簾問道。        


  景韶想了想,早上起得早,就吃了一碗粥一張薄餅,想了想道:“去回味樓吃早飯。”        


  “王爺,回味樓早上不開張。”雲松提醒道。        


  “沒事,只管去就是。”景韶放下車簾,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這軟枕是慕含章特意吩咐人放上來的,覺得景韶起得早會犯困,這樣還能在車裡睡一會兒。        


  回味樓確實不買早點,不過,這裡的老闆早早就會來開門收拾店鋪,並且給自己上朝歸來的相公準備早飯。        


  戶部侍郎姓蕭,名遠,字恒之。說起來,他與二皇子妃母族——定南侯蕭家是同宗,不過已經是五服外的遠親了,蕭遠為人清高,一直不願去攀這門親戚。        


  回味樓只開了一扇門,一個夥計獨自在門前掃地,景韶背著手走了進去。        


  “恒之,你回來了。”身著一身青藍色布衣的高大老闆從後廚走出來,手上端了一籠冒著熱氣的小包子,看到景韶後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客官不好意思,回味樓還沒開張。”        


  “夫人好,”景韶笑著打個招呼,“我是蕭遠的同僚,來找他商量個事。”        


  侍郎夫人微皺了皺眉,讓景韶坐了,把手中的小籠包給他吃,又盛了一碗熬的香糯的米粥出來。        


  “夫人真是好手藝,我也娶了個男妻,可不像夫人這般手巧。”景韶吃了個包子,薄如白紙的面皮入口即化,鮮香的肉餡帶著湯汁,咬上一口,頓時唇齒留香。        


  “我識字不多,只會做菜,尊夫人是有大智慧的人,萬不可與我這等粗鄙之人相比。”老闆笑了笑道。        


  景韶一愣,這人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旋即一笑:“夫人真是聰慧過人,不知如何稱呼?”男妻與女妻不同,說到底還是個男子,他人完全可以直接問其姓名也不算冒犯。        


  “王爺太客氣了,草民姓周,單名一個謹字。”周謹頗為爽朗的個性很投景韶的緣,不免與他多聊了幾句。        


  於是,等蕭遠坐著轎子晃回來時,就看到某個與自己沒什麼交集的王爺,吃著屬於自己的灌湯包,喝著自家酒樓的米粥,跟自己老婆聊得正歡,只覺得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微臣見過成王殿下!”        


  “哈哈,蕭大人回來了。我順道路過,就來你家蹭飯了。這包子真好吃,蕭大人真是好福氣。”景韶說著把最後一個灌湯包塞進嘴裡,烏拉著說,“周大哥,還有嗎?”        


  “有。”周謹笑了笑,轉身去後廚拿包子了。        


  “王爺有什麼事嗎?”面容白皙的小侍郎,現在的臉比鍋底還黑。這人到底懂不懂禮數,當著他這個相公的面還敢叫人家夫人“周大哥”!他們倆以前應該不認識吧?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聽說蕭大人和尊夫人感情甚篤,”景韶停頓了一下,抬眼看看四周,湊到蕭遠耳邊道,壓低聲音道,“本王就是想跟你請教一下,怎麼才能讓男妻不再懼怕床弟之事。”        


  蕭遠一愣,看了看景韶頗為真誠的面容,下拉的嘴角慢慢揚了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王爺可是找對人了……”於是,平日沉默寡言的侍郎大人,突然變成了禮部司儀,滔滔不絕的跟景韶講起了“如何征服男妻”這個話題。        


  周謹端著兩屜包子出來時,就看到兩人湊到一起嘀嘀咕咕,時不時偷笑幾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寵溺地看了一眼興奮得滿臉通紅的蕭遠,轉身到後廚指揮小工們收拾今日的食材了。        


  有時候男人之間的友情就是在一瞬間建立的,比如蕭遠和景韶,等吃完早飯走的時候,兩人的對話已經變成了:        


  “恒之,你以後讓周大哥有空帶我家君清出去走走,我怕他一個人悶壞了。”        


  “王爺放心,包在我身上,我跟你說的那些方法你可記好了?”        


  “嗯,事成的話,我請你喝酒。”        


  景韶心滿意足的走了,蕭遠美滋滋的晃到後廚去看自家夫人。        


  “跟成王聊什麼了?臉都紅了。”周謹捏住自家相公的下巴仔細瞧了瞧。        


  “哼!”蕭遠甩開他的手,怒道,“我還想問你呢,我回來之前你跟他說什麼了?為什麼他臨走還叫你周大哥?”        


  “讓我親一口就告訴你。”周謹抱住他作勢要親。        


  蕭遠忙推開高了自己一頭的夫人,氣哼哼道:“你不說實話,罰你明天穿水粉色的衣服!”說完甩袖就往外走。        


  “我沒有水粉色的衣服。”周謹無奈道,每次做的過了,這人就會要求自己穿各種顏色豔麗的衣服,害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回味樓的老闆性子怪異。        


  “我下了職就給你買去!”蕭遠擺擺手,心情頗好的往戶部去了。        


  “昨晚我可什麼都沒做……”周謹嘟噥了一句,旋即勾起一抹壞笑,既然要穿水粉色,那今晚可得撈個夠本。        


  景韶回到王府,想著蕭遠給他介紹的各種方法朝東苑走,剛到小書房門前,就聽到側夫人宋氏尖刻的聲音:“王府的規矩如此,縱然是王妃也不能破這個先例,否則這王府以後可就亂套了。”        


  “不過是劃個下人的偏院暫住,他們的用度只管從我的分例裡出便是。”慕含章的聲音依舊溫和,但聽得出已經隱隱帶了些怒意。        


  “王妃說得可真輕巧,恕妾身直言,王妃三月初八嫁過來,這個月根本就沒有分例,讓妾身從哪裡扣?”宋淩心寸步不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也讓本來心情頗好的景韶瞬間竄起一頭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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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第一彈~我去繼續碼~八點之前肯定能更上第二更~等我呦~PS:感謝似水約定君的第七個地雷~(3)        


         


         


☆、第十九章 跳樑小丑        


         


  “住嘴!”景韶冷著臉走了進去。        


  站在書房中央單手掐腰的宋淩心,原本提到胸口的一口氣生生又給咽了回去。        


  慕含章坐在書桌前,微微蹙著眉,見到景韶進來,臉上的神色稍緩,站起身給他行了個禮:“王爺回來了。”        


  景韶走到慕含章身邊,看了一眼宋淩心和她身後的兩個丫環:“宋淩心,你對王妃這是什麼態度?”        


  “王爺~”宋淩心委屈地叫了一聲,深吸一口氣道,“妾身是為了王府的安寧,王妃他……”        


  “你閉嘴!”景韶聽到宋淩心那尖細的嗓音就覺得頭疼,轉頭看向身邊人,緩下語氣問道,“君清,這是怎麼回事?”        


  慕含章垂下眼簾,抿了抿唇道:“奶娘身體不好,在農莊裡無人照料,我想把她和她兒子接到王府的下人房裡住一段時間,等周大的腿傷好了就讓他們回去。”溫潤悅耳的嗓音說起話來不急不緩,聽著十分舒服。        


  “王爺,王府向來不進外人,這是規矩,一旦王妃開了這個頭,以後豈不是誰想往這裡塞人都可以了?”宋淩心據理力爭,在她看來,皇室中人,最忌諱的就是府中有他人的細作,只要拿捏住這一點,就不信王爺會站在慕含章那邊。        


  景韶皺起眉頭。        


  宋淩心看自己說到點子上了,心中泛起一絲得意:“妾身管著內宅的大小事務,就得對這個內宅負責,下人房都在西苑後面,若是進了什麼來歷不明的人來,出了事可就說不清楚了。”        


  西苑住的是妾室女眷,所謂出事,自然是指些不好聽的……慕含章慢慢攥緊了拳頭,宋淩心如此說話,就是擺明瞭在侮辱他了。        


  “啪!”慕含章還未說話,景韶的巴掌已經扇到了宋淩心臉上。        


  宋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景韶。        


  “你既然管不好內宅,今日就把所有帳冊交給王妃。”景韶冷冷的說。        


  “王爺!”宋淩心捂著臉,不明白明明自己占理,怎麼會突然被打,還被當場奪了當家主母的權利,不由得提高聲音尖聲道,“妾身是為了王府著想,您怎麼可以這樣對妾身!王妃根本治理不好王府!花冊定好了規矩,妾身侍寢的九天,王爺一天也沒有去!這樣的人持中饋,誰會聽他的!”        


  “夠了!從今日起側夫人禁足一個月!”景韶揉了揉脹痛的額角,看著在下人的勸說下還在掙扎尖叫的宋氏,擺擺手道,“拉出去!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門外的侍衛走進來,兩個丫環勸著宋淩心,拉拉扯扯的走出去了。        


  屋裡終於安靜了下來,景韶歎了口氣,端起桌上慕含章喝了一半的茶咽了一大口。        


  “今天一早接到消息我有些心急,一時欠考慮了。”慕含章看他就著自己的杯子喝水,來不急阻止,便不再多言,只是對於接奶娘來王府的事,確實是他考慮不周。        


  “你是這府裡的王妃,你說什麼容不得別人質疑,”景韶笑了笑,把他輕輕摟過來,“這幾日我沒去西苑,宋淩心不過是借題發揮。”        


  慕含章抿了抿唇:“我可以把奶娘接到我陪嫁的那個莊子裡……”        


  “不用,”景韶摸了摸他柔軟順滑的長髮,“就接到府裡來吧,若是想讓他們一直住著也可以,去北威侯府商量一聲,把他們算作你的陪房就是了。”嫁妝不僅包括財產,還包括一些陪房下人,景韶知道君清的陪房本就很少,既然他的奶娘一家是他信得過的,留在府裡供他使喚倒是個好事。        


  慕含章定定的看了看他,緩緩湊過去,把自己的下巴放到景韶的肩膀上:“小勺,謝謝你。”丈夫的支持,對於正妻的地位、內宅的管理十分重要,如今景韶完全站在自己這邊,甚至是明顯的偏袒,這樣的待遇在王侯之家有多難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景韶對於慕含章的主動靠近激動不已,只覺得肩膀上與他接觸的地方麻麻癢癢的,忍不住伸手緊緊抱住他:“傻瓜,我們是夫妻,謝什麼謝?若是你真的想謝我,就給我親一口。”原本煽情的話,說到後來就又變得不正經起來。        


  慕含章聞言輕輕推開他:“王爺剛說不用謝了。”說完轉身去拿帳冊了,完全不管愣在原地的景韶。        


  自家王妃,真是,越來越壞了!        


  午時在王府用過飯,景韶晃到了他掛職的兵部。        


  抵禦匈奴歸來,他的幾個兄弟都在六部任職了,宏正帝便讓景韶到他喜歡的兵部來。大皇子在工部負責各項建造事宜,他哥哥在禮部負責各項重大典禮、宴會,四皇子在鴻臚寺專司番邦進貢事宜,都是些能幹出事實、能出風頭的職位。        


  而他在兵部,說是任職,其實並沒有什麼實權,只是高高掛在那裡,兵部的人並不喜歡一個皇子在頭上指手畫腳,他以前對於這些文書工作也十分厭煩,每天來晃一圈處理兩件事就走。        


  “王爺!”兵書尚書見這尊大佛來了,忙笑著迎接。        


  “孫大人去忙吧,本王就是來點個卯。”景韶擺擺手說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隨意的拿起幾份文書來看。        


  孫尚書也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客套了兩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許久不來,景韶的桌上也沒有堆積多少文書。下面傳上來的消息,緊急的孫尚書都處理了,只有些不太緊急的才會給進兵部沒多久的景韶處理,這麼些日子他都沒來,多數孫尚書都會替他批了。        


  拿起桌上的一份冊子,這是兵部在擬定今年的軍餉,上面已經統計出了各處駐軍的具體糧餉數目。還有兩份奏摺,一份奏請裁撤兵員,認為匈奴已經打敗,近年內不需要太多的兵;另一份奏報西南苗疆附近有蠻人入侵,請朝廷派兵鎮壓。        


  第一份還好說,這第二份看起來頗為緊急,也在他桌上,說明是有人想讓他儘快拿個主意。        


  “王爺,這份奏摺是今日才到的,情況似乎比月初要嚴重了。”兵部侍郎宋安湊過來說道。        


  景韶微微頷首,開始翻看那份軍餉帳冊。        


  “據臣所知,這蠻人不過是些流寇,只因滇藏總督無能,才會節節敗退。”宋安湊近些低聲說道,“王爺可以奏請帶兵絞寇,這是個輕鬆立功的好機會。”        


  景韶抬頭,蹙眉看他。宋安是宋淩心的父親,在兵部中與景韶的關係算是最親近的。上一世也是如此,月前收到第一份奏摺的時候,這人就勸他帶兵前去。那時的他心情不好,新婚第四天就帶兵出征了,把剛過門並且還在病中的慕含章獨自丟在了王府中。如今看來,宋安勸他出征,並不全是為了讓他立功,多半是想讓他冷落王妃,好保全她女兒當家主母的地位。        


  “滇藏總督也不是吃乾飯的,這天下哪有輕易便可得的軍功?”景韶打了個哈哈,不但算跟他繼續探討這個問題。        


  這出征滇藏看起來是個輕鬆的差事,其實不然,西南那邊環境複雜,這些常年在中原的兵卒們很難適應。當年他帶兵前去,結果剛去就吃了大虧,瘴氣、毒蟲都是致命的敵人,他自己也險些死在那裡。那所謂的小股流寇,讓他整整打了三年,不禁被父皇斥責,還錯過了征戰三番的最佳時機,真正的出力不討好。        


  宋安訕訕地笑了笑:“聽聞今日淩心惹王爺生氣了,這女兒被我寵壞了,王爺莫要和她一般見識。”        


  “哼!”景韶把手中的帳冊摔到桌上,發出嘭的一聲,惹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又快速避開目光,“不過是內宅小事,宋大人何必在這裡說。”這宋淩心真是嘴快,上午的事,過了午就傳到娘家去了。想到這裡,心中便有些膩煩。        


  宋安見景韶不耐,陪著笑說了兩句話,便灰溜溜的走開了。        


  打發了囉嗦的宋安,景韶重新拿起那份奏摺來看,這個苦差事這次他是絕對不會領了,有這些時間還不如在家陪老婆,這麼好的機會應該讓給大皇兄或者四皇弟才是。        


  在兵部混了一下午,景韶還是按照前世的習慣提前離開,免得惹人眼球。徒步走到城南去買了些滷味小吃,又去小巷提了瓶青梅酒,回到王府的時候剛好趕上吃晚飯。        


  “王妃呢?”回到東苑臥房,飯菜已經擺好,卻不見慕含章的蹤影。        


  “回王爺,王妃還在小書房理事,夢兮已經去請了。”芷兮一邊幫景韶換衣服,一邊答道。        


  “王爺久等,臣來遲了。”慕含章有些歉然地說。        


  景韶皺了皺眉,捏住他的下巴親了一口:“吃飯吧。”        


  慕含章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又是“話說客氣的懲罰”,但現在滿屋下人,這人竟然一點也不顧及!一張俊臉迅速紅了起來,忙擺手讓丫環們都退下去。        


  “在忙什麼?”景韶把買回來的滷味推到慕含章面前讓他嘗嘗,自己則給兩人各倒一杯青梅酒。        


  “驟然接手內宅的事務,少不得有些忙亂。”慕含章夾起一塊鹵雞翅咬了一口,雖然這麼說,語氣卻十分自信,景韶聽出他自己解決得了,便不打算過問。        


  用過晚飯,慕含章推了推又爬到床上的景韶:“今晚該去西苑那邊了,今日側夫人的話你也聽到了,若是你一直宿在東苑,這內宅怕是要不安穩。”        


  景韶不情願地坐起身,一把把囉嗦不停、要把他推向別人的自家王妃拽到了床上,俐落地壓在身下:“今晚喝多了,沒力氣挪窩。”說完,就趴在他胸口不動了。        


  慕含章翻了個白眼,能喝兩斤燒刀子的人,會被一小瓶淡如白水的青梅酒灌醉?找理由也找個說得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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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說好的8點,我又耽擱了~嘿嘿~二更完成~改個錯字~        


         


         


☆、第二十章 誤解        


         


  “要睡覺,總得把衣服脫了吧。”慕含章無奈地推了推身上的人。        


  “我幫你脫。”本來還軟趴趴的景韶瞬間有了精神,坐起身來開始解身下人的衣帶。        


  “我……我自己來。”慕含章忙拉住扯著他腰間衣帶的手。        


  景韶聞言笑了笑,放下帳幔,坐在一邊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        


  慕含章的臉更紅了,快速的脫了外衣、中衣,鑽進被子裡。景韶看著有趣,自己也脫了衣服鑽進去,把人撈過來親了親額頭。        


  蕭遠告訴他,在床上對待男妻一定要溫柔,要尊重他,親吻比亂摸更有效,因為這樣才不會讓他覺得恥辱。從額頭吻到眉心,再到那微涼的鼻尖、柔軟的唇,懷中人有些緊張地閉著眼,卻沒有反抗。        


  景韶暗道這方法果然有效,輕輕拉開那雪白的內衫,床外的燈火還沒有熄,借著帳幔透進來的光,能清晰地看到那精緻的喉結、形狀優美的鎖骨。忍著沒有把爪子放上去,而是撐在床上,俯身沿著下巴吻下去,舔過白皙的脖頸。那可愛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景韶勾了勾唇,繼續向下。        


  白皙的胸膛略顯單薄,但並不是想像中的那般瘦弱,反而有著線條流暢的漂亮肌肉,兩顆粉色的小豆害羞地縮著腦袋。好美,好想摸摸!景韶吞了下口水,湊過去含住了一顆粉嫩。        


  “唔……”慕含章咬住下唇,麻癢、戰慄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想推開身上的人,卻從他溫柔的動作中感覺到了憐惜,只得攥緊了身下的床單,心中告訴自己再忍一會兒,再滿足他一點點。任由那難受又舒服的感覺,潮水一般一下一下衝擊自己的身體。        


  感受到身下人的縱容,景韶不由得更加激動起來,叼住口中的小東西輕輕碾咬。        


  “啊……唔……”慕含章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太過強烈的感覺逼得他弓起了身子。        


  景韶得到了回應,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伸手向下面探去,隔著一層雪緞摸上了那兩片圓潤。        


  “嗯……不要……”慕含章瞬間清醒過來,猛地向上縮了縮身體,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著單手撐床呆住的人。        


  兩人對視了片刻,半撐起身體的慕含章有些尷尬的低下頭。景韶被這突然的變故一攪和,頓時沒了興致,暗自惱怒自己過於心急。歎了口氣,翻身躺倒一邊,臉沖著牆自己跟自己生氣。        


  慕含章見他生氣了,慢慢攥緊了手中的被角,又緩緩鬆開,複又攥住,拉過去給景韶蓋上,自己默默地躺下,盯著帳頂發呆。自己這個樣子,又讓他失望了吧……        


  胡思亂想了一夜,慕含章直到天濛濛亮才沉沉睡去。        


  次日,那份蠻人入侵的奏摺果然被兵部尚書帶到了朝堂上。        


  “景韶,你覺得南蠻的戰力如何?”這份奏摺宏正帝昨日便看過了,之所以先問景韶的意見,是因為兵部侍郎宋安在批復建議上提議,讓剛剛乘勝歸來的成王帶兵前去。        


  “兒臣以為,南蠻雖是山野村民,然其既然能鬥得過滇藏總督,自然有其過人之處,不可輕敵。”景韶實話實說,擺出了這件事有難度的事實,同時暗示這是個立功的機會。        


  宏正帝微微斂眉,看不出喜怒:“眾卿有何看法?”        


  朝堂上靜默片刻,紛紛有人出列獻策。        


  有人說南蠻乃是荒涼之地,幾個刁民所占山頭也不富庶,不如由他們去。立時就有人反駁,說如此以來國威何在,君威何在,必須派兵鎮壓。        


  然後又有人說,滇藏地形複雜,且那一帶的民眾愚昧無知,須派一個有勇有謀的將領前去,不僅要鎮壓叛亂,還要安撫民心。        


  一時間朝堂上吵成一鍋粥,閉口不言的除卻宏正帝,便只有站在首位的三個皇子。景韶瞥了一眼身邊的兄長和大皇子,這才想起來四皇子被禁足了,如果四皇子夠聰明的話就該主動請戰,若是聰明過頭了……眼神飄向欲言又止的大皇子,景韶垂下的眸子中閃過一道寒光,那就看這兩人誰更倒楣一點了。        


  最後宏正帝喝止了人們的爭吵,總結道:“南蠻雖荒,但也是大辰的土地,朕決不許太祖打下的江山旁落,一寸也不行!”        


  “皇上聖明!”群臣紛紛跪地。        


  “至於掛帥的人選,點兵數量,兵部議個章程出來,明日上朝再議!退朝!”宏正帝說完,大袖一揮便轉身走了。        


  景韶與哥哥對望一眼,回給對方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今早起來,看到自家王妃還睡得香甜,便悄悄越過他穿衣上朝來。因為起晚來不急吃東西,景韶便拿了兩個肉餅帶上,在馬車上啃得正歡的之際,自家兄長突然鑽進了自己的馬車,告訴他昨日兵部在提交奏摺的時候,孫尚書發現了宋安寫的建議成王出征的章程。        


  暗罵宋安自作主張的同時,也感慨兄長真是人脈廣大。於是跟哥哥商量著,乾脆表現得急功近利,讓父皇覺得自己串通老丈人討要這個差事,讓他心中膈應,反倒不會把這項任務派給自己。        


  兄弟倆下了朝,依舊沒有一句交流,出了宮門就分道揚鑣。        


  “恒之,你教我的辦法還真是有用。”再次跑到回味樓蹭早飯的景韶,見到蕭遠就高興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昨晚雖然半途而廢,但總體上卻是進了一步。        


  可憐蕭侍郎一介書生,被常年練功的王爺拍得差點吐血,面上卻是豪爽一笑:“那是,我說的絕對管用。”然後就拉著景韶邊吃包子,邊吹噓自己如何用溫柔的手段,讓高大威猛的妻子雌伏在自己身下。        


  穿著水粉色外衫的周謹,站在後門邊無奈地歎了口氣,示意小二把米粥給那兩人送去。昨晚把自家相公欺負得很了,還是先別往跟前湊惹他生氣了,況且自己這身衣服太丟人,今日還是少見外人的好。        


  慕含章早上醒來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涼了,才驚覺自己睡過了頭,沒有伺候自己的丈夫起床,不禁有些懊惱,這下那人該更生氣了吧?        


  景韶一出門就是一天,午飯也沒有回來吃。        


  慕含章處理完幾件要緊的事務,便捧著帳本開始發呆,怎麼看都看不進去。直到雲竹來報,說奶娘一家已經搬了過來,才回過神匆匆趕了過去。        


  下人們住在東西兩院與王府後門之間的長房和幾個小院子裡,多福特意讓人騰出了一個三間房的小院供王妃的奶娘一家人居住。周奶奶滿臉笑容的收拾好房子,待看到身穿華服、身姿挺拔的慕含章時,卻又禁不住紅了眼眶。        


  “少爺昨晚沒有睡好啊。”續了半天的舊,周奶奶拉著景韶的手仔細看他的臉色。        


  “嗯。”慕含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莫不是王爺他……”周奶奶擔憂地望著自己從小帶大的小少爺,活了這麼大歲數,自然懂得多些。男子之間的歡好,承受的一方難免會比較辛苦,見他氣色不好,料想他昨晚定是受苦了,心疼得又要掉眼淚。        


  “不怪他,”慕含章見奶娘誤會,忙開口解釋,“王爺待我很好。”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希望自己親近的人誤會景韶。        


  見奶娘不信,慕含章只得歎了口氣:“是我……惹他生氣了。”        


  景韶一天不著家,真不是故意的,原本他是打算連兵部點卯都逃過去,回家吃午飯睡午覺的,奈何剛蹭完早飯,就被別院派來的侍衛攔住,說任峰有急事找他。        


  任峰原本是江湖中人,在道上的名聲還不錯,只是家中老母年邁,混江湖實在是不安穩,便金盆洗手跟著景韶,好掙錢贍養母親,再娶個媳婦。而江湖那腥風血雨的地方,能掙到錢的的確是少數。所以,當任峰發出成王招攬人才的消息時,很快就有不少人前來應徵,而今日任峰急匆匆找景韶的原因,是因為一個武林中頗有名氣的人物出現在了應徵的隊伍裡。        


  等景韶解決完別莊的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分,而自家王妃正坐在飯桌前發呆。        


  今日奶娘告訴他,成王終究是個正常的男人,而且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再怎麼寵愛他,也不可能忍受得了他三番五次的拒絕。即便他不喜歡西苑的那幾個姬妾,京城裡等著爬上他床榻的人數不勝數,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別人……        


  想到景韶以後會對著別人溫柔地笑,慕含章就覺得心中一陣酸疼,以至於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連景韶走到他身邊也未曾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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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就寫完了啊啊啊啊,寫完竟然斷網了啊啊啊,我發現我總是高估自己的速度,撞牆……於是這章是昨天的,今天的稍後奉上~謝謝似水君的地雷,╭(3)        


         


         


☆、第二十一章 機會        


         


  景韶難得看到自家王妃發呆的樣子,覺得有趣,湊過去趁人不備,在那微抿的唇上輕啄一口。        


  “啊!”慕含章嚇了一跳,發現是景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王爺這是幹嘛?”        


  “難得見你發呆。”景韶笑著坐到他身邊,芷兮給兩人盛好湯和飯就退了出去。        


  慕含章端起湯碗,默默地喝了一口,覺得今晚的湯有一股特別的鮮味。        


  “君清,你想不想學暗器?”景韶吃了幾口菜,見慕含章只是端著碗喝湯,便給他夾了一塊魚肉。        


  “暗器?”慕含章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江湖上有一個善使暗器的俠客,人們都叫他鬼九刀,”景韶笑了笑,想起那個人的樣子,確實長得挺像鬼的,“這個人今日去別院應徵了。”        


  雖然慕含章沒聽過什麼鬼九刀,但既然是江湖上有名的俠客,怎麼會投入一個王爺的麾下,那些人不都是要遠離朝堂的嗎?        


  景韶笑了笑,見他喜歡喝那個湯,就又給他盛了一碗:“現如今混江湖可賺不了幾個錢,這些大俠若是不願去做些殺人越貨的事,生活就會十分拮据。”        


  傳說在幾百年前,武林真的繁榮過,當時武林盟主甚至能與朝廷對抗。不過,如今古時那些絕世武功早就失傳了,所謂的武林高手與宮中的一品侍衛也差不了多少,況且身手好的多數會去考武舉,真正的武林高手也沒幾個。        


  只是一些能人異士還是存在的,比如鬼九刀這樣專攻暗器的人。        


  “暗器都是要從小練起的,況且我練不了內力,縱然學得再好,威力也會大打折扣。”慕含章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        


  景韶點了點頭,心中卻想著改日讓鬼九刀做幾個不用內力就能用的暗器給君清防身。        


  用過晚飯,兩人坐在羅漢床上喝茶,正說著話,“哐當”一聲,慕含章手中的杯盞突然掉到了地上。        


  “君清?”景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握住他不停顫抖的手,“你怎麼了?”        


  “我……嗯……”慕含章臉色大變,騰地站起身,腳下一軟險些跌倒,被景韶一把摟過來。        


  懷中人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額角也滲出汗來,景韶著急不已,對著門外大喊:“多福,快去找個太醫!”        


  “不……不用……”慕含章靠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保持冷靜,“是……春|藥!”        


  “什麼?”景韶腦子嗡的一聲響,好好的為什麼會中這種藥?        


  被叫進來的多福剛好聽到了這句話,慌忙跪在地上:“王爺!奴……奴婢……”        


  “查!一個時辰之內,給本王查清楚!”景韶怒吼了一聲,一把抱起懷中人朝內室走去。        


  多福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出門召集侍衛。        


  景韶確定他除了身體發熱之外並沒有什麼中毒的症狀後,就幫他脫下外衣,把人放到了床上。        


  “我沒事……嗯……”慕含章難受地咬著下唇,一手緊緊攥著枕頭,祈求地看著景韶,“小勺,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唔……”        


  景韶看著面泛潮紅,躺在床上急喘不已的人兒,只覺得下腹一緊,忍不住就撲了上去:“君清,別怕,我幫你把藥性解了就不難受了。”        


  “我……唔……”慕含章瞪了他一眼,他中的是春|藥,又不是軟筋散,身上還是有力氣的,而且精力相當旺盛,哪用得著別人幫忙?        


  景韶笑了笑,擔憂過後,今晚的事情他多少也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了,惱怒之餘,卻又有些高興,或許這是個好機會……        


  伸手握住那緊攥著枕頭的手,將柔軟修長的手指與自己的相纏,景韶俯身咬住一隻紅透的耳朵,另一隻手三兩下挑開了中衣的衣帶,將微涼的手貼上那泛著粉色的胸膛,按住一顆小豆用力碾壓起來。        


  “啊……別……”慕含章的身體現在十分敏感,哪裡經得住這般對待?        


  “君清,別怕,我不做到最後,相信我。”景韶在他耳邊用略微沙啞的聲音安撫道,抬手輕輕撫摸身下人的發頂,溫柔而認真地與他對視。        


  慕含章定定地望著景韶的雙眼,想起了今日奶娘的話,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卻為了自己一再忍耐。不希望這般溫柔的眼神會望向別人,那麼自己就該做些什麼……對這個人,自己,並不是沒有感覺的……心中明瞭,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慕含章慢慢鬆開了咬著的下唇,輕點了點頭。        


  景韶如同得到赦令一般,吻住了那被咬出齒痕的唇,一隻手安慰那可憐兮兮的小豆,另一隻手向下麵探去,隔著柔滑的雪緞,將因為藥物而精神抖擻的小君清輕輕握住。        


  “唔……”慕含章因為驟然加劇的感覺而揚起頭,景韶順勢咬住那上下滑動的喉結,同時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雙手緊緊抓住景韶的肩膀,慕含章緩緩閉上眼,一滴清淚因為過於激烈的感覺而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幸好那藥物只是讓男人興奮的,並沒有什麼別的效果,等小君清吐出精華,藥性就基本上消失了。景韶吻了吻懷中人滿是汗水的額頭,將他放回枕頭上,又狠狠地吻了一通,才深吸一口氣坐起身來。        


  “小勺,你……”慕含章睜開眼睛,拉住欲起身離開的景韶,剛剛他明顯地感覺到這人也興奮起來了。        


  “我去一趟淨房。”景韶想著去浴桶裡解決一下自己的問題。        


  “我……我幫你吧……”慕含章抿了抿唇,剛剛退下的紅色再次爬上了俊顏。        


  “君清……”景韶驚喜地看著他,然後趁那人反悔之前,迅速脫掉自己的衣服,拉著一隻修長瑩潤的手附上了小小韶。捧住身下人因為害羞而別過去的臉,尋到那兩片柔軟又貼了上去。        


  一時間,紅羅帳暖,不知今夕何夕。        


  折騰了近一個時辰,景韶摟著懷中不停喘息的人,滿足的躺在床上,一下一下輕輕撫摸那順滑的長髮。        


  慕含章把臉埋在那寬闊的胸膛上,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剛剛這人趁自己不注意又偷襲,害得剛剛泄過一次的自己又跟著他一起泄了一次。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榨幹了一般,懶懶的不想動。        


  “你若累了,就先睡吧,我出去處理一下這件事。”景韶美美的抱著老婆洗了個澡,隨意穿了件衣服向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慕含章披上外衣,這件事應該是內宅中事,當由他來處理才對。        


  外間站了一屋子的人,中間跪了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正在哭鬧,多福見景韶過來,偷偷松了口氣。        


  “王爺!王爺!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奴婢!”那披散頭髮的女子撲過來,跪在景韶腳下拽著他的衣擺,竟是李姨娘!        


  “奴婢查了,藥放在湯裡,是些壯陽催情的春|藥,按照今晚的花冊,當是李姨娘侍寢。”多福把徹查的結果報了上來。        


  整個湯羹從廚房做出來到端上桌,都沒有任何問題,那麼就是在端上桌之後下的藥,而能接觸到的人,就只有東苑臥房裡近身伺候的這幾個丫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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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被一件麻煩纏身,各種煩!腦子亂亂的沒有靈感,所以……呃……只能寫一章肉渣湊數了~咳咳,希望大家看在肉渣的份上原諒我更得又晚又少吧~抱頭~        


         


         


☆、第二十二章 鬧劇        


         


  近身的丫環有問題,這件事比一個小妾使手段爭寵要嚴重得多!        


  景韶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氏,男妻過門,妾室先生下的兒子就是庶長子,雖然不能繼承爵位,但可以繼承大部分家產,也難怪這些妾室們會心急。只是,她們似乎忘記了,這壯陽的春|藥可不是只對王爺有用,對身為男子的王妃一樣有用……思及此,心中又有些微妙的竊喜。        


  “多福,按王府中的規矩,這事該怎麼辦?”慕含章在景韶身邊坐下,心道這王府的妾室還真是膽大,這種事情在北威侯府都是不多見的。        


  “回王妃,偷用催情藥物之妾室,當亂棍打死。”多福皺了皺包子臉,老實地答道。這規矩,還是側夫人定下的,原本是送到庵裡的。        


  “王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跟了王爺五年,從不曾用過這種手段啊!”李氏聽到亂棍打死,立時尖叫起來。        


  對於李氏不停的哭鬧,景韶不奈地皺眉,揮揮手:“拖出去。”        


  “等等。”慕含章阻止了侍衛拖拽的動作,緩步走到李氏面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只是冷冷地掃過一圈下人,“李姨娘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在這府中的人脈定然很廣,據本妃所知,僅這東苑裡的丫頭,與李姨娘交好的就過了半數。”言下之意,這件事情她無論如何是脫不了干係的。這是慕含章第一次用“本妃”這個稱謂,溫和悅耳的聲音帶著情|事過後的慵懶,卻偏偏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為了調查這件事,多福把整個王府的人都集合過來,東苑的丫環們基本上都在場,聞言紛紛跪下不敢出聲,與李姨娘不熟的暗自慶倖,與之交好的則忐忑不安,收過好處的則是滿頭冷汗。        


  李氏沒有想到這事會這般嚴重,而伺候多年的王爺竟一點也不念舊情,早就嚇壞了,哆哆嗦嗦地磕頭:“奴婢知錯了,奴婢被豬油蒙了心,可這都是側夫人的主意啊!王妃開恩,饒奴婢一命吧!”李氏這會兒才反應過來,側夫人這是一石二鳥的計,若是事成,就能讓王府中人都知道王爺與王妃沒有夫妻之事;若事不成,便能借機除掉她這個礙眼的妾。自己怎麼就會腦子一熱,聽了她的勸呢?        


  “賤人!”景韶冷哼一聲,狠狠地摔了手中杯盞,正摔到李姨娘的面前,“去把宋淩心帶過來!”        


  多福忙叫兩個丫環去西苑,把還在禁足的側夫人叫來。        


  “即便是側夫人出的主意,有本事下藥的卻只有李姨娘你。”慕含章冷著臉繼續分析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輕易揭過去,整個王府的內宅現在大有問題,今天敢下春|藥,明日就該下毒了。既然景韶讓自己管內宅,自己就要給他一個安全無憂的家!        


  李氏想要辯解,抬頭對上了慕含章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雙眼,張了張嘴卻辯駁不出,出於本能地覺得現在不說實話只會更慘,卻又覺得說實話照樣是個死。        


  “若是李姨娘能說出這毒是怎麼進到王爺的湯羹中的,就饒你一命。”慕含章轉身坐回景韶身邊,李姨娘有些不敢確定地抬頭看向坐在上位的兩人,慕含章見她不信,便轉頭看向景韶。        


  景韶回給他一個微笑:“內宅的事,你做主就是。”        


  李姨娘聽了這句話,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人——夢兮。        


  “王爺,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冤枉!飯菜一向不歸奴婢管啊!”夢兮聽著剛剛的對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見被指出來,只覺得渾身發軟,跪著向前爬了幾步。        


  東苑屋裡的事情,慕含章嫁過來的第二天就分了工,端茶倒水歸夢兮管,燭火床鋪歸妙兮,飯菜是歸芷兮的,蘭亭和蘭軒負責督促灑掃、漿洗。夢兮說這話,意在指出是芷兮做的。        


  芷兮一直沉默著,是念著同是一個屋裡的姐妹,幫不上忙也不想落井下石,如今這人全不顧情面,自己也用不著可憐她,向前膝行幾步,朝慕含章磕了個頭道:“今日是奴婢疏忽了,妙兮今日身子不適,奴婢擺好飯後王妃還在小書房,奴婢讓夢兮去請,她卻說王妃對她不喜,奴婢未曾多想便讓夢兮留下來看管飯菜。都是奴婢疏忽才出了這般的事,請王妃責罰。”        


  夢兮聞言,不禁尖叫起來,大罵芷兮血口噴人,芷兮只是淡淡的不予回應。        


  夢兮嘴碎,往常給西苑遞消息的也是她,因為沒什麼大事便一直不曾多管,慕含章垂下眼,事情已經很明白了,至於這藥是從哪裡來的,容後再查不遲。端起桌上的杯盞,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緩緩道:“把夢兮拖出去,杖斃!”        


  “不~王妃饒命!王妃!王爺!奴婢伺候了王爺多年啊!王爺!”夢兮掙扎著被拖出去,不多時,院中傳出一聲一聲的慘叫聲,宋淩心趕到東苑是,正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白了臉。        


  不理會院中的叫聲,慕含章只是慢條斯理的喝茶,景韶看著這樣的君清,只覺得他這般殺伐決斷的氣勢,美得不可方物!慕含章感覺到那人看過來的視線,心中有些不安,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殘忍冷血?悄悄攥緊了衣袖,緩緩轉過頭去,正對上了一雙滿是溫柔與讚賞的美目,不由得松了口氣。怎麼忘記了,這人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又怎麼會不明白他這番作為呢?        


  見宋氏來了,慕含章放下杯盞,緩緩掃視一圈眾人,站起身來:“既然入得王府為奴,就要恪守本分,王爺仁慈不曾苛待下人,爾等便以為能為所欲為了嗎?”        


  “奴婢不敢!”眾人紛紛跪下,額頭貼地以示惶恐。        


  “今晚所有人都去院子裡站一個時辰,好好看看,今後,若有膽敢犯上不軌者,那就是你們的下場!”慕含章說完,沒讓眾人起身,眼神移到已經癱軟在地的李姨娘身上,“多福,你去安排,明日就把李姨娘送到庵裡去,帶發修行吧。”        


  “是!”多福作為唯一站著的人,忙躬身應是。        


  宋淩心聞言,暗自松了口氣,料想自己挑撥李氏不過是一句無人能證明的話,看著般情形,把自己叫來多半是敲打一番而已。        


  事實也卻是如此,慕含章確實沒有證據,便把目光轉向景韶,詢問他的意思。        


  景韶皺了皺眉,現在看著這個側室是百般的不順眼,這幾天朝堂上如此被動,全賴這個多嘴的側室和她那個自作主張的爹!不由得冷哼一聲:“宋氏搬弄是非,擅自向王府外遞消息,本王明日便去請旨,降為妾妃!”        


  不理會宋淩心的哭喊尖叫,景韶有些頭疼地站起身,內宅的這些女人,沒有一個省心的,自己這一世要想多活幾年,就得遠離這些禍害。抬眼看向一身白衣的自家王妃,那張俊顏溫和而恬靜,突然有一種舉世皆濁,僅此一瓢清飲的錯覺。忍不住伸手把他摟了過來,擺擺手讓多福帶著眾人去院子裡看著夢兮反省,自己則帶著自家王妃回房去了。        


  從這一日起,奠定了慕含章在成王府中不可動搖的正妻地位。而原本混亂的內宅,在接下來的幾個月中,逐步被慕含章治理得井井有條,上一世對景韶來說宛若龍潭虎穴的王府,終於變成可以安睡的家了。        


  朝堂上,關於派誰去征討南蠻的事已經爭執數日,宏正帝一直不發表意見。        


  景韶在兵部點卯的時候,悄悄透露了這是個建功的好機會,自己很想爭取的意思。        


  景琛使人將大皇子與三皇子都想領兵的消息傳到了還在禁足的四皇子處。        


  各方的人爭執不下,三個還在朝上的皇子卻一直沉默不語。        


  “皇子出征,對於安撫民心、教化蠻人的確有用,”宏正帝將目光掃過下麵的三個兒子,大皇子低頭看不出情緒,二皇子眼神沉穩坦蕩,成王皺眉臉上透出些不耐,“你們三個誰願意去?”        


  宏正帝想起昨晚皇后的話,心中就有些厭煩,說什麼“三皇子桀驁不馴,功高則易生反心,大皇子出身低微,二皇子一介書生,而四皇子身為嫡子卻無軍功。”天下間沒有覺得自己兒子不好的父母,宏正帝作為一個帝王,自己的兒子怎麼教訓都可以,卻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是。        


  “兒臣願往!”大皇子聞言,立時出列。        


  眾人立時把目光集中過來,景琛面無表情,景韶巋然不動。        


  “景韶,你怎麼不願去了?”宏正帝皺眉,這人前日不是還說這是個立功的好機會嗎?        


  “啟稟父皇,兒臣前日遇到一個江湖術士,他給兒臣占了一卦,說兒臣近來三個月內不宜帶兵,出征必敗。”景韶一臉嚴肅地說,“兒臣不能為了貪一時之功而汙了大辰的威嚴!”        


  “一派胡言!”宏正帝猛地拍了一下龍椅的扶手。        


  景韶慌忙跪地:“兒臣愚昧,父皇息怒。”        


  宏正帝氣得直吹鬍子:“你既知自己愚昧,便回去抄寫《兵法》十遍,抄不完不許上朝!”        


  “是。”景韶磕頭領罰,眾大臣紛紛側目,這成王還真是破罐子破摔。        


  “傳朕旨意,著大皇子景榮帶兵前去剿滅南蠻叛賊,三日後啟程!”宏正帝下了旨,又瞪了還跪著的景韶一眼,甩袖離去。        


  不理會在身後小聲議論的眾大臣,景韶垂頭喪氣地走出了皇宮,回到王府,蔫頭蔫腦地拱到了自己王妃的懷裡。        


  “這是怎麼了?”慕含章放下手中的帳冊,拍了拍在懷中亂蹭的傢伙。        


  “君清,我被父皇罰了,得有一段時間不能上朝了。”景韶把臉悶在人家胸口,“我們去別院住一段時間吧,別院有溫泉,省得天天在浴桶裡洗澡。”        


  “……”慕含章無奈地看著懷中偷偷扯他衣襟的傢伙,別院和溫泉才是他真正想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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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昨日那章是短小君,今天來個粗長一些的,咳咳PS:感謝似水君的又一顆地雷……似水君,乃真的莫要再如此破費了……改口口ing~        


         


         


☆、第二十三章 廟會        


         


  “這府裡還有很多事,何況父皇罰你,你卻立時跑到別院去玩耍,豈不惹人詬病?”慕含章歎了口氣,把懷中的傢伙稍稍推開,重新拿起帳冊看起來。        


  景韶順著他的力道倒在了軟塌上:“父皇讓我抄《兵書》十遍,少說也得一個月才能抄完,總不能一直悶在家裡吧?”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只當沒聽見,將審過的帳冊放到一邊,轉而拿起一本王府的名冊來看:“有件事得問問你的意思。”        


  李氏下藥的事雖然解決了,但藥是從哪裡來的,今日才有了眉目,參與這件事的下人名字均被一一圈了出來,只是有一個人比較特殊。        


  “妍姬?”景韶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件事先壓著,等三日後大皇兄出征了再處理。”柳妍姬是大皇子送的,雖然明知她有問題,但大皇子出征在即就趕著處理他送的王姬,難免會惹人閒話。        


  “我倒是有個主意,”慕含章抿了抿唇,看了景韶一眼,有些猶豫道,“王爺當真不曾碰過她?”        


  景韶坐起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拿這種事騙你作甚?”        


  “臣的意思是,四皇子的禁足令下個月就解了,王爺作為兄長自然是要送份賀禮的。”慕含章垂下眼,緩緩道。        


  景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把她送給景瑜?”妾妃一下的姬妾均是可以送人的,既然大皇子送個禍害在他身邊,他完全可以把禍害送給別人,雖然這些年大皇子和四皇子兩人走得近,但也是面和心不合,有這麼一個現成的訊息源,就不信大皇子不用。        


  這一招禍水東移,著實用得漂亮!        


  “君清,你太聰明了!”景韶激動地把自家王妃摟到懷裡親了親。        


  “王爺……”慕含章推開他,耳朵染上一層粉色,他在說正事,這人怎麼就沒個正形?        


  兩人最後商量的結果,參與送藥的下人全部處置了,先不動妍姬,等三月中旬四皇子放出來的時候,就給他送過去。        


  午後,景韶抱著自家王妃美美的歇了個午覺,又跟著他去小書房,一個處理內宅事務,一個抄寫兵書。        


  《兵書》是開國之初,太祖著四位學士編纂的兵法總述,集千百年來的兵法精華於一體,確實是本好書,只是景韶看著半尺高的全套書,還是苦了臉。這十遍抄下來,恐怕一個月也抄不完。        


  慕含章看了一眼剛抄了三頁就趴在桌上不動的傢伙,把妙兮沏好的茶推給他:“府裡的事這幾天能安排個大概,四月初三有廟會,到時候我們去逛逛,順路陪你去別院住兩天。”等四月初一發完月例銀子,初二挑了新進的丫頭、小廝,基本上就沒什麼大事了。        


  景韶聽了,立時高興起來,喝了口茶又開始抄,不一會兒卻又坐不住了:“我去練會兒劍再來抄。”說完,扔下筆就出去了。        


  慕含章輕笑著搖了搖頭,知子莫若父,皇上罰景韶抄書,就是知道他不愛寫字坐不住。拿過他抄了一半的書來,盯著滿篇蒼勁有力的字看了片刻,提筆接著斷開的那一行寫起來。        


  等景韶回來的時候,發現原本只抄了五頁的書已經變成了三十多頁,而那些多出來的字,筆法、力道竟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君清,這是你寫的?”景韶抓著書找到坐在飯桌前盛湯的自家王妃。        


  慕含章微微頷首:“小時候替大哥和兩個堂兄弟做功課,便學會了仿別人的字體。”        


  “可是任何人的字都能仿嗎?”景韶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要知道能仿字的,便能偽造信件,這在戰場上用處太大了!        


  “只要不是太奇怪的便可。”將湯碗遞過去,慕含章不明白他為何這般看重。        


  “君清……你真是個稀世之寶!”景韶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不過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本事,”慕含章笑了笑,他會的那些仿字、算帳,皆是讀書人不屑的,“我就是學得太雜,先生才不許我中舉的次年就去會試。”說到這裡,眼眸中的神采不禁黯了黯,他十七歲就中了舉人,先生覺得他火候未到,讓他再等三年,卻不料這三年變成了永遠。        


  見他難過,景韶也不知怎麼安慰,只得岔開話題:“明日別讓他們準備早飯了,我帶你去回味樓吃,蕭遠和他夫人都很有趣。”        


  次日,到了回味樓景韶就後悔了,因為自家王妃與周謹一見面,就相見恨晚地談論起了做生意的事,一身翠綠的周老闆還熱情地邀請慕含章參加每月一次的男妻聚會,他和同樣被冷落的蕭遠只好相顧無言地吃餛飩。        


  轉眼到了四月初三,城南的廟會熱鬧非凡。擺攤的、賣藝的、求籤的、耍猴的,人頭攢動,不一而足。        


  景韶拉著自家王妃在人群中穿梭。四月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兩人穿了同色的寶藍色綢衣,景韶扣了一對嵌寶石銀護腕,慕含章外罩一件廣袖薄紗,同樣俊美的兩人在人堆裡頗為惹眼。        


  路邊滿是賣小吃、小玩意兒的,景韶買了份炸丸子,用麵粉、豆腐、豆芽等團成的素丸子,在油鍋裡炸的金黃,淋上一層醬汁,看起來十分誘人。用竹簽戳了一個遞到自家王妃嘴邊,慕含章蹙眉,在路上吃東西非君子所為,很是失禮,但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左右看了看,快速張嘴把丸子咬下來,香脆的丸子配上鮮香的醬料,竟出奇的美味。慕含章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這一系列的表情自然落在了景韶的眼中,正想調笑兩句,忽然眼角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猛地抬頭,只看到一個身著粉色衣裙的身影隱入人群,一閃而過的側臉使他大為震驚,忍不住丟了手中的丸子,轉身追了出去。        


  “小勺……”慕含章眼看著他鬆開自己的手,追著一個粉衣女子離去,不一會兒就淹沒在人群中沒了蹤影。        


  “呦,王妃竟然能出門啊,怎麼也不帶個侍衛?”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慕含章皺了皺眉,這輕佻惹人厭的聲音,一聽就是他的堂弟慕揚文。        


  “二弟也來逛廟會啊,怎麼一個人?”轉頭看去,果然是他大哥慕靈寶,和兩個堂兄弟,慕揚文和慕華鋒。        


  景韶追了不遠,那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王爺,您要找誰?”隱在人群中的侍衛湊過來問道。        


  “你們兩個去找一個身著粉衣,眉角有個朱砂痣的女子,應該叫‘若依’。”指了兩個侍衛讓他們去找,景韶這才想起來自己把君清給丟下了,急慌慌地往回跑。廟會這麼多人,君清又長得那麼好看,萬一遇到登徒子或者浪||女就糟了。        


  果然等他回到原地,就看到三個男人圍著慕含章,背對著他看不出在做什麼,但看自家王妃的表情,緊抿著唇的樣子顯然是生氣了。景韶登時滿頭怒火,走過去揪住正說話的那個男人的衣領,照著眼窩就是一拳,對兩邊的一人一腳踹翻在地。        


  慕含章瞪大了眼睛,半張著嘴被景韶摟到懷裡:“君清,你沒事吧?”        


  “小勺,他們……”慕含章看著倒在地上的三人,嘴角有些抽搐。        


  “你們怎麼辦事的?看到王妃被人調戲還不出來?”景韶罵著身後的兩個侍衛,低頭看向倒在地上的三個“登徒子”,兩個捂著肚子的似乎有些眼熟,青了一隻眼睛爬起來的,好像是他的大舅子——慕靈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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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第一更~今天一天課各種苦逼,我去繼續碼,二更大概在十點以後十一點以前,有錯字幫我挑出來,二更的時候一起改~改口口~        


         


         


☆、第二十四章 若衣        


         


  逛廟會因為遇到慕靈寶三個人而提前結束了,回程的路上,慕含章坐在馬背上,想起剛才那三個人明明被打了還一臉賠笑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低頭看到懷中人抿唇忍笑的樣子,景韶決定以後找機會多揍那三人幾頓。當年慕靈寶把弟弟推下水的時候,那兩個堂兄弟也是在場的,等今年三九的時候,就讓人把他們也扔到河水裡泡一泡。        


  成王別院在城東,北威侯府給他分的那塊荒林也在城東。騎著小黑出城不遠,眼前便出現了那滿目亂石叢生的荒林。慕含章側頭看了看沉思的景韶,還在想著那個粉衣女子嗎?想起他當時的反應,上彎的嘴角慢慢抿成一條線。“小勺……”        


  “嗯?”景韶回過神來,低頭看他。        


  那個女子是誰?要問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慕含章抿了抿唇,轉頭看向那片荒林:“你說這荒林種些什麼才能賺錢?”        


  “荒林?”景韶抬頭看那片林子,嗤笑一聲,“這種林子,石多土少,也不能跑馬打獵……”說到這裡,景韶突然拉住韁繩,駐足看著面前的一片荒林沉思。        


  這片林子至少有三百畝,全是亂石雜林,還有密密麻麻的矮木、野草,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正是屯兵的好地方!而且,這裡離京城只有二十裡!只可惜京郊的地都是有主的,當年太祖打天下,便把京城周圍的地分給了幾位開國公侯。若是他公然買這片無用的荒林,定然會惹人懷疑。        


  “君清,你可知這林子是誰的?”若是有了這片林子,很多事就好辦了,將來要是有個萬一,也能有個保障,即便費些力氣,景韶也想把這片地弄到手。        


  慕含章低下頭,輕歎一口氣道:“這片林子,現在就是我的大部分家產。”        


  景韶愣怔了片刻,大笑著在懷中人臉頰上親一口:“君清,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嗯?”這下,輪到慕含章愣怔了。        


  “我拿祁縣的百畝良田跟你換這片荒林可好?”景韶輕踢馬肚,讓小黑撒歡跑起來。        


  “你要用儘管拿去用便是。”慕含章覺得景韶這是為了幫他解決這無用的地,“只是百畝良田換這東西是萬萬使不得的。”        


  “使得,這荒林對我來說可比千畝良田都值錢!”景韶輕笑著單手摟緊懷中人,讓小黑跑得更快些。        


  晚間,被景韶派出去找人的兩個侍衛回來了。        


  “屬下無能。”兩個侍衛跪下請罪。        


  “罷了,許是本王看錯了。”景韶揮揮手讓他們下去,自己蹙眉沉思。今日在廟會上看到的女人,確實很像是葛若衣。        


  景韶之所以這麼重視,是因為這個人乃是平定三番的一個關鍵。        


  上一世景韶第一次見到葛若衣是在四皇子府的宴會上,這個女子一曲“蝶戀花”跳得出神入化,讓他記憶猶新。以至於幾年後在東南王的王府裡見到她的時候,一眼就認了出來。她與東南王有血海深仇,來京中告禦狀卻被四皇子攔截,逃出四皇子府後不知用什麼手段混進了東南王府,並成為了東南王的寵姬。        


  當年景韶帶兵平定三番,東南王雖好色貪財,打起仗來卻一點不含糊,宏正十八年那差點要了他的命的一箭,就是拜東南王的將軍所賜。當他以為自己要折在東南的時候,突然傳來東南王暴斃的消息。而東南王,正是死在了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女子手中!        


  慕含章來叫景韶去沐浴的時候,正看到他沉浸回憶中的表情,禁不住悄悄攥緊了衣袖。        


  關於葛若衣的行蹤,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景韶便將之暫時置之腦後了。        


  有了幫忙抄書的自家王妃,景韶就放心地每日在別院裡與任峰他們切磋練武,晚間與君清泡泡溫泉,喝喝酒,日子過得異常愉悅。他終於體會到為什麼慕靈寶那三人總欺負慕含章了,有人代做功課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本來說好就住兩天,結果景韶一住就不想回去了。        


  四月初九,北威侯生辰,除了慕含章親手畫的祝壽圖外,景韶還送了一份厚禮。北威侯慕晉見到景韶比上次還要親熱,不過對於景韶含蓄的拉攏之意依然是含糊過去。景韶也不在意,他知道北威侯這老狐狸抱得是什麼心態,故而拉攏時的姿態也放得很高,沒有強求。        


  令眾人意外的是,四皇子景瑜也前來祝壽,不過景瑜放下禮物與慕晉寒暄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因為他還在禁足中,特意讓母后求的恩典才跑出來半天的。京城這些公侯之家都少又有姻親關係,北威侯府與繼皇后母家永昌伯府也不例外,所以四皇子請恩典給北威侯祝壽也說得過去。        


  慕含章見父親對四皇子比景韶還要熱情,只覺得心中冰涼,跟父親告罪說景韶也在受罰,不能久留,便拉著他離開了。        


  “君清,我沒事的。”景韶坐在馬車裡,看著冷著臉的自家王妃,心中覺得暖暖的,會因為他受委屈而生氣的人,除了母后與哥哥,便只有君清了。        


  “四皇子到了選正妃的年紀了,剛好北威侯府的嫡小姐還未出嫁,我父親……”慕含章抿了抿唇,父親明知道景韶與四皇子不是一派的,還做著這樣的打算,雖說這樣可以保北威侯府以萬全,但如此厚此薄彼實在是讓人心寒。        


  “君清,”景韶心疼的把他抱進懷裡,“生在王侯之家,有些事情,莫要強求。”        


  慕含章歎了口氣,放軟身體靠在景韶胸口,輕聲道:“我知道……”        


  “噅~”行走中的馬車突然刹住,車中兩人猛地向前栽去。景韶迅速把懷中人抱緊,單手撐住車底,才沒有磕到。        


  “王爺恕罪,小的該死。”車夫忙出聲請罪。        


  “怎麼回事?”看了看懷中人安然無恙,景韶才出聲詢問。        


  “四皇子與侍衛的馬突然駐足,小的來不急停車。”車夫掀開半邊門簾給他們看前方的情形。        


  只見一個身著粉衣的女子舉著一張血狀跪在馬前,身著暗黃色皇子常服的景瑜坐在馬上,聽到女子說了什麼之後,突然跳下馬朝女子走去。        


  “糟了!”景韶放開懷中人,迅速跳下車,趕在景瑜之前沖到了女子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若衣,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跪在地上的女子正是葛若衣,本來聽說今日北威侯生辰,她就拿著訴狀攔住了一個看起來地位最高的人,怎料突然沖出來一個身著月白華服的男子突然抓住了她,還叫出了她的閨名,只把她嚇得呆在當場。        


  “三皇兄,你識得這個女子?”景瑜皺眉,“她剛才說是要告禦狀的。”        


  “她呀,是我在大漠遇見的一個舞娘,”景韶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番邦人,這裡有些不清楚。”不等葛若衣辯解,景韶一個手刀就把人打昏,扔給一旁的侍衛了。        


  景瑜聞言,上下打量了葛若衣一番,見這女子雖然形色憔悴,卻也難掩美貌,著實是難得的美人。他倒是不懷疑景韶的話,因為這女人剛才確實說自己叫什麼若衣來著。        


  “改日為兄送你個更好的。”景韶笑著拍了拍景瑜的肩膀,兩人虛與委蛇地客套兩句就各自走了。景韶轉過身來呼了口氣,讓侍衛把葛若衣先行送回別院。        


  午後,慕含章坐在書房裡繼續幫景韶抄書,眼前不停地浮現景韶看到那女子之後的表情。昨日丟下他就追了出去,今日又是這般,而且用過午飯就去看那個女子了……        


  心中酸疼得難受,回過神來,才發現抄錯了行,只得撕了這一頁重新來,再次落筆,卻不受控制地連寫了三個“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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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快斷網了,寫多少發多少吧,內牛滿面~話說下一章來個肉渣腫麼樣?會不會太頻繁了?(_)謝謝“曉喬琉水然加、似水約定、木木棉”的地雷,抱住啃~        


         


         


☆、第二十五章 吃醋        


         


  “明日本王就上奏父皇,不過你也莫要報太大希望。”景韶看了看天色,到了陪自家王妃吃飯的時間,便放下茶盞起身準備走。        


  “王爺的大恩大德,小女代全族人先謝過了。”葛若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景韶磕了個響頭。        


  景韶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東南王說到底就是東南的土皇帝,太祖將東南那塊封地給他,就是給他全權治理,縱然葛家有再大的冤情,以大局為重,父皇也會把這件事壓下去。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的,東南王的把柄,雖然一時用不上,以後總能用到的,現在報給父皇,也算是一件功勞。        


  慕含章這幾天抄書經常忘記時間,所以景韶先去書房找他。書房中空無一人,只有抄了一半的書冊在書桌上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景韶走上前去把書合起來放好,轉頭看到桌下有幾個紙團,撿起一個來看,上面什麼也沒寫,只有三個大墨點,不禁失笑,想必君清抄書也抄煩了,明天還是自己來抄讓他也去玩一天吧。        


  “王妃呢?”景韶到了飯桌前,依然不見自家王妃的蹤影。        


  “回王爺,王妃說沒胃口,就回臥房了。”雲竹老實地回答,並沒有按慕含章給他的說辭回復。在雲竹小少年的心裡,溫潤的王妃明明已經很傷心了,還要編一套說辭勸薄情的王爺先吃飯,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沒胃口?”景韶皺了皺眉,轉身朝臥房走去。君清向來按時吃飯,突然間沒胃口,莫不是生病了?        


  別院的臥房包括臥室和一個後院,漢白玉砌成的溫泉池占了整個院子的大半。一股活水由地下引來,從青玉雕成的千層蓮中汩汩溢出。這溫泉池是整個別院景韶最喜歡的地方,有專人負責每季在池邊的空地上換上時令花卉,如今就栽著幾株正開花的矮桃樹。        


  慕含章半身趴在池邊,伸手接住緩緩飄落的桃花瓣。光滑白皙的脊背露出水面,被氤氳的霧氣繚繞出似真似幻的模樣,晶瑩的水珠順著伸出的指尖,劃過掌心的殘紅,帶著粉色的花瓣一同跌入池中。        


  殘紅入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景韶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頓時覺得口乾舌燥起來,快速脫了自己的衣服,縱身跳了下去。        


  “噗通!”一聲,巨大的水花打在臉上,慕含章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水下突然冒出的人一把抱住了。        


  “啊!”慕含章驚呼出聲,待看清是誰之後,禁不住歎了口氣,“王爺怎麼不去用晚飯?”        


  “這該是我問你的,”景韶摟著懷中人不撒手,因為水中的緣故,手下的皮膚異常的滑嫩,忍不住偷偷摸了兩下,“身子不舒服嗎?”        


  慕含章抿了抿唇,輕輕推開越湊越近的景韶:“臣沒事。”        


  “還說沒事,”景韶伸手把人又摟過來,在那緊抿的唇上親了一口,“我知道你不高興了,蕭遠的夫人不是邀你明日去城南的園子嗎?明日你只管去玩,那書我來抄。”        


  慕含章抬頭看了看眼帶笑意的景韶,他的這番溫柔縱然是真的,卻也不會獨為他一人如此。低下頭看著霧氣彌漫的水面不說話,落在水中的桃花瓣隨著水中的微波打著旋兒,慢慢沉入池中。        


  景韶撓了撓頭,不知道他怎麼了:“君清,你若有什麼難處只管告訴我……”        


  慕含章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氣:“今日那位姑娘……王爺打算封王姬還是……”這般說著,那種酸痛的感覺又冒了上來,禁不住微微蹙起眉。        


  景韶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自家王妃這是……吃醋了?一把拽過兀自傷心的人,尋著那淡色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唔……”慕含章起初沒怎麼反抗,但當一條濕滑的東西探進口中的時候,禁不住伸手去推他,豈料反被抱得更緊,身後的那只手也開始緩緩在腰股間輕撫、揉捏。        


  長長的一吻結束,慕含章有些喘不過氣來,靠在景韶肩頭喘息。        


  景韶深吸了口氣,抱著他在水中坐下,輕撫著懷中人的脊背幫他平緩呼吸。“葛若衣她……”感覺的懷中的身子一僵,忍不住勾了勾唇,在那水汽薰蒸成粉色的耳垂上輕咬一口,“她是東南封地一個商人世家的小姐,東南王看上了葛家的嫡長子,想要搶去做孌寵,中間還發生了什麼我不清楚,反正後來東南王殺了葛家全族,那個男子也就是葛若衣她哥哥也不堪受辱而死。”        


  “她真的是來告禦狀的?”慕含章抬頭看他。        


  “那是自然,這個女人有很大的用處,我不能讓她落到四皇子手中,”景韶皺了皺眉,騙葛若衣那套所謂故人相托的說辭,在君清這裡自然是說不通的,不知如何解釋便不打算多言,“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以後不會再納妾,更不會再娶側妃了。”        


  低頭看了看懷中人,那雙漂亮的黑眸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猛地瞪大了:“你還沒有子嗣,怎可說這般話?”        


  景韶微笑著看他:“我已然娶了男妻,有沒有子嗣本就不重要,況且,自從見到你,其他人便再難入眼了。”        


  “小勺……你……”慕含章震驚的看著他,一個親王竟然不要子嗣!他這是在跟他表明心跡嗎?心中的酸澀,被突然而來的甜意取代,慢慢把下巴放到景韶肩膀上,“我……我也……”我也是!我也喜歡你!這句話終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景韶倒是聽懂了自家王妃的未盡之言,低頭,深深地吻住那泛紅的唇瓣。這一次,慕含章沒有再抗拒,反而微微張開嘴,放他進去。景韶自然不會負了這番美意,勾住他口中的軟舌交纏,一手輕撫著懷中人的後頸,一手從肩膀緩緩揉捏下去,滑到了胸膛之上,在水中捏住一顆小豆,輕輕按壓揉捏起來。        


  “唔……”慕含章被激得顫了顫,差點咬到景韶的舌頭。景韶輕笑了一聲,攬過他一條腿,讓他面對著自己跨坐在雙腿之間。        


  因為泡溫泉不著寸縷,如今這個姿勢,就使得微微抬頭的小君清和精神抖擻的小小韶貼在了一起,景韶將羞赧的自家王妃又向懷裡摟了摟,使兩個小傢伙親切地打了個招呼。        


  “嗯……”慕含章悶哼一聲,小君清因為這一撞而徹底精神起來。        


  景韶拉過一隻修長瑩潤的手,與自己的一隻手交握,將兩個小傢伙裹在其中,同時低頭含住一顆已經被捏的泛紅的小豆,吮吸碾咬起來。        


  “啊~”胸前和下面同時被照顧,慕含章禁不住揚起頭,在景韶驟然加快了手中動作之時,有些承受不住地甩了甩腦袋,晶瑩的水珠順著揚起的濕發甩入水中,說不出的誘人。        


  霧氣彌漫的溫泉池,一時間,只剩下潺潺流水之聲與偶爾溢出的驚喘,仲春的桃花瓣隨風飄落,激起一圈一圈細細的漣漪,羞紅了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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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半夜碼字,早早起來,各種困~這章是短小君,下午會有一個粗長君~我先去上課鳥~感謝“似水約定”君的又一顆霸王票~抱住蹭~ps:好幾天沒有回復評論,今天中午回來會一一回復噠~蹭大家~先閃了~        


         


         


☆、第二十六章 聚會        


         


  次日午後,景韶把自家王妃送到回味樓去,讓周謹帶著他去參加京城每月一次的男妻聚會。周謹今日倒是沒有穿過分鮮亮的衣服,一身深藍色的長袍顯得穩重許多。        


  “周大哥,君清就托你照看了。”景韶朝周老闆拱拱手。        


  “王爺儘管放心就是。”周謹本就為人爽朗,年紀又比他們都大,熟悉了之後,連慕含章也跟著叫周大哥。        


  慕含章看著像託付小孩子一樣囉嗦的景韶,無奈地笑了笑:“王爺放心回去就是,我還能丟了不成?”        


  景韶撓撓頭,翻身上馬,京城中參加這個聚會的男妻,多是出身達官顯貴之家,不過以君清的智慧應當不會吃什麼虧。於是放心的把馬車和雲竹留下來,自己騎著小黑找自家兄長喝茶去了。        


  城南風景好,許多王侯家都在這裡建有園子。每月一次的聚會,多是在茂國公家的墨園。        


  次子、庶子可娶男妻,本是個不成文的規矩,不一定非要遵守,但茂國公家歷來將此立為家規,縱然不喜歡男子,庶子也必須娶個男妻。所以京城的王侯之家,茂國公府的男妻是最多的。        


  入得墨園,便聽到一陣絲竹之聲,穿過層層墨竹,眼前顯出一個寬闊的水榭,水榭之上擺有桌椅、茶點,岸邊有女子奏樂,一張弦箏、兩隻竹簫,幽幽入耳,美不勝收。        


  “這裡倒是個風雅之所。”慕含章看了看水榭上靜靜坐著聽曲的幾人,原本擔心如女子串門那般熱鬧的景象並未出現,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        


  “周大哥來了。”見到周謹,幾個人紛紛起身,客氣的拱手行禮。        


  “這位是?”水榭中為首的男子身著一身淺藍色的長衫,年紀約有二十五六,與周謹相仿,五官俊秀,只是眉間有很深的紋路,當是經常皺眉所致。        


  “這是成王妃慕公子。”周謹笑了笑向眾人介紹。男妻們通常不喜歡他人稱之為夫人、少奶奶,所以他們之間互稱公子。        


  “見過王妃。”幾人聽了,互相對視一眼,上前來行禮。        


  “這種場合,諸位不必如此多禮。”慕含章謙和有禮地讓眾人起身。        


  “聽聞文淵公子氣度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為首的男子溫和一笑,把他們讓到裡面去。        


  “不過是少年輕狂,在詩會上得的虛名。”聽到這人叫自己以前的名號,慕含章覺得似乎回到了以前,參加讀書人詩會時的情形,心情不由得愉悅起來,對眼前這人也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周謹給慕含章一一介紹,為首的這位姓林,是定南侯家二少爺的男妻。另外幾位基本上都是朝廷官員的家眷。        


  “怎麼不見茂國公府的?”周謹問林公子。        


  “他們和永昌侯府的公子去後面林子裡鬥雞了,我們不想去湊那個熱鬧,便在這裡聽曲。”林公子說話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皺起眉頭,看起來頗為憂愁。        


  “怎麼了這是?”周謹見林公子愁眉不展,禁不住開口問道。        


  “二少爺硬要娶一個官宦家的嫡小姐做側室,”一旁嗑瓜子的張公子開口替他說道,“林大哥的日子本就難過,再娶個出身高的側室……哎……”        


  慕含章緩緩地品茶,靜靜地聽著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這些男子都是讀過書的,說話也比較含蓄,皆是點到即止,但這隻言片語之中,他還是能聽得出來,多數的男妻在家中過得都不太好。        


  丈夫多為庶子,娶男妻有時候也是被逼無奈。況且很少有誰家的兒子從小是按男妻培養的,他們多數不懂如何管家,而且妾室一旦有了子嗣就會更加難管。所以如果不是丈夫有所偏愛,即便能做到相敬如賓,困在內宅之中消磨了意志的男子,也很難過得如意。        


  “聽聞成王上個月請旨把側夫人降為妾妃,慕公子是怎麼做到的?”那位愛說話的張公子突然把話頭引向了慕含章。        


  “一切都是王爺的意思。”慕含章放下茶盞,淡淡道,對於自家的事並不打算多言。        


  “你小子現在怎麼跟個女人似的,總探聽這些家長里短。”周謹呼了張公子的腦袋一巴掌,止住了這個話題。        


  慕含章重新端起杯盞,他發現周謹的相公雖然只是個小侍郎,他自己也就是個開酒樓的,但在這些貴族男妻中卻聲望很高,所有人都尊他一聲“周大哥”。除卻他本身為人爽朗、待人隨和之外,蕭遠成婚七八年,沒有納一房妾室才是眾人真正佩服的原因。一個不能留下子嗣的男妻,卻可以學那河東獅,管著相公不許納妾,著實需要些非凡的手段。        


  “呦~我當這滿身華服的公子是誰,原來是含章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水榭外傳來,眾人抬頭看去,就見五六個男子從竹林後繞出來,帶著幾個隨從,浩浩蕩蕩的朝水榭行來。        


  慕含章皺了皺眉,認出了說話之人,乃是他同窗五年的杜英豪。慕家族學的山長乃是族中的一位中過探花的族叔,因為名氣很大,家中的其他親戚也會把孩子送來讀書。這杜英豪就是北威侯夫人的親侄子,因為看不慣慕含章總受先生誇獎,便處處跟他作對。        


  “兩年不見,我還當你去考鄉試了,原來嫁到了茂國公府。”慕含章坐著不動,瞥了一眼盛氣淩人的杜英豪,繼續淡然地喝茶。        


  “哼,你縱然是中了舉人,還不是被姑母嫁了出去?”杜英豪冷哼,杜家不是什麼顯貴之家,他縱然是嫡次子,也被用來攀關係嫁給茂國公家三少爺。        


  “休得無禮!”杜英豪還待再說什麼,被一旁的自家二嫂喝住。        


  茂國公家僅本家這一輩的男妻就有三個,行禮過後紛紛落座。        


  “昨日我去北威侯府祝壽,看到了頗有趣的一件事。”杜英豪見慕含章即便被嫁出去,依然是別人追捧、恭敬的對象,心中不平,忍不住就想刺他兩句。        


  玩累了的眾人一邊喝茶一邊閒聊,聽得此言便問他何事。        


  “成王在四皇子的馬蹄下救了一個十分美貌的女子,”杜英豪笑著看向面無表情的慕含章,故意拉長了聲音道,“聽說成王喜歡的不得了,直接養到別院做外室了。”        


  聽了這話,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眾人均尷尬地沉默著不知如何接話。心中卻道原來成王妃也不怎麼受寵,聽聞成王為他貶了側室,可這轉眼又找了個外室。        


  慕含章看著一臉看笑話的杜英豪,只覺得好笑,這人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般幼稚。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我這幾日住在別院,需早些回去。”說罷,放下茶盞,起身告辭。        


  成王別院在城東,墨園在城南,著實有些遠,不好挽留,眾人紛紛起來相送。        


  “三弟胥不懂事,還請王妃莫要見怪。”送至墨園外,茂國公家二公子向慕含章賠罪道。        


  慕含章笑了笑,卻不接話,雲竹將馬車趕過來,正待上車,不遠處傳來了陣陣馬蹄聲。        


  “噅~”一聲清亮的嘶鳴,黑色的駿馬在眾人面前急急地刹住,馬上的男子身姿挺拔,俊美非凡,正是人們剛剛說的那個薄情的成王景韶。        


  眾人看清來人,紛紛跪下行禮:“見過成王殿下。”        


  擺手讓眾人起身,景韶見自家王妃已經站在了馬車前,輕笑道:“我怕你回得遲了不好走,特來接你。”        


  “我看著時辰呢。”慕含章勾了勾唇,看著那人慢慢驅馬走過來,向自己伸出一隻手。本不想在外人面前太過親熱,但餘光撇到杜英豪那妒火中燒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把手放進了他的手心,借著馬上人的力道,翻身坐到了景韶身前。        


  “雲竹,你把周大哥送回去再回別院。”慕含章對馬車旁的小廝交代了一聲,與眾人道了聲別,便隨著景韶瀟灑地絕塵而去。        


  杜英豪氣紅了一張臉,林公子等人也露出了豔羨的目光,只有周謹為有不要錢的華蓋馬車坐而高興不已。        


  這一日起,成王十分寵愛王妃的消息,迅速在上層圈子裡流傳開來。        


  鑒於那套《兵書》實在太厚,一個人抄,最快也得一個月,為了既能玩又能顯得認錯態度好,景韶與慕含章開始一起抄。每日上午一個練武,一個處理內宅事務,下午一起在花園裡擺個桌子賞花、抄書,晚間一起泡溫泉,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關於葛若衣的事,景韶寫了個摺子遞上去,等了三天都沒有消息。這一日剛吃過午飯,正抱著自家王妃躺在搖椅裡曬太陽,景韶就被一道旨意宣進了宮。        


  “東南之事,你有什麼看法?”宏正帝背著手,看著禦書房中的山河圖問跪在身後的景韶。        


  景韶小心措辭道:“葛家並不是大家族,這件事東南一帶可能並沒有傳開,只是那女子來京告禦狀,兒臣也不知如何處理,只得悉數稟報父皇。”        


  宏正帝點了點頭,並沒有讓景韶起身,依然看著面前占了整面牆的山河圖:“你可知太祖為何要封藩王?”        


  “前朝為政不仁,太祖與三路反王共打天下,先行破都城者為皇,”景韶仰頭看著前世看了無數遍的地圖,西南、東南、淮南三塊地方,算上平定南蠻之亂,他整整打了十年,“太祖仁德,得到天下後,封西南、東南、淮南三個世襲藩王。”        


  “封地之事,朕並不願多管。”宏正帝背對著景韶看出不表情,但景韶知道父皇在想什麼,朗聲道:“東南雖為封地,卻也是我大辰的國土,東南百姓,也只認父皇一個皇帝。”        


  宏正帝聞言,猛地轉過身來,緊緊盯著跪在地上的景韶,景韶微微低頭,任他瞪視。        


  良久,宏正帝突然朗聲大笑:“不愧是朕的兒子!哈哈哈!”走到景韶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三番,乃是朕的心頭之患,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景韶的瞳孔驟然緊縮,面上卻是不顯,磕頭道:“兒臣明白。”父皇的意思是,如今還不是平定三藩的好時機,這件事需先壓下去。難怪前一世景瑜敢明目張膽的扣下她做王姬,最後逼得她親手去報仇,也難怪景瑜當年敢第一個站出來提議撤藩。卻原來在這個時候,已經得到了父皇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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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起得太早,一整天都很混沌呃(咳咳,主要是睡懶覺習慣了,第一節教授太吵鬧以至於我趴了半天也沒睡著)所以粗長君現在才到~謝謝似水君的又一個地雷~(3)~最後一段有童鞋說看不懂,改了句話~(*^__^*)        


         


         


☆、第二十七章 燙手山芋        


         


  三藩之爭遲早是要開始的,宏正帝所謂的時機未到只是因為沒有合理的理由,僅僅強搶民男這一條根本不足以提出撤藩。前一世是因為景韶在滇藏打仗遇險,宏正帝下旨讓西南王出兵增援,怎料西南王以西南困苦又遇到天災為由,讓朝廷先出糧草錢再出兵,惹得皇帝大怒,下旨撤藩。而當時費了很大勁剛剛滅了南蠻的景韶,還未回到京城,就又領旨揮軍南下,直接去打西南封地。        


  這一世已然不用他去平那出力不討好的南蠻之亂,那麼三藩之戰還是越早開始越好。景韶在馬背上沉思,待回過神來,小黑已經走到了二皇子府。        


  “你小子,還惦記著哥哥府裡的鮮草料呢。”景韶好笑地揪了揪小黑的耳朵,剛從宮中出來就進二皇子府,定然會惹人懷疑,正待調轉馬頭,就遇到了下職回來的景琛。        


  “站在門前作甚,怎不進去?”景琛下了轎子,就看到自家弟弟在門前無聊地揪馬耳朵,頓感丟臉的兄長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京城中敢當街縱馬的,也就他這個不省心的弟弟了,這會兒在自己門前發呆,莫不是又闖什麼禍了?        


  景韶翻身下馬,撓撓頭道:“想找個人喝酒,不知不覺就走到哥哥門前了。”        


  景琛瞪了他一眼:“這麼大了,總想著跑馬喝酒,成何體統!”        


  景韶笑了笑,把馬交給兄長的侍從牽著,自己跟兄長並排走:“去回味樓吧,離這裡最近。”        


  景琛揉了揉額角,讓轎夫們回府去,自己跟景韶徒步朝回味樓走去。        


  還不到用飯時間,回味樓裡沒多少人,景韶管一身暗紅綢衣的周老闆要了個雅間。        


  “你可知這周謹是誰?”景琛看兩人十分熟稔的樣子,禁不住皺了皺眉。        


  “當然知道,”景韶給兄長倒了杯茶,“蕭遠是清流一派,但為人並不死板,兄長可以試著把他爭取過來。”        


  “你有分寸就好。”景琛點了點頭,今日禮部有官員說成王妃與蕭侍郎的夫人走得很近,料想成王與蕭遠定然有什麼牽扯,看自家兄弟明白其中的利害,便不打算插手。        


  既然見到哥哥了,乾脆將宮中發生之事說了一遍,好讓哥哥心中有個數。至於葛若衣的事,景韶倒是有些犯難了,父皇的意思是,以大局為重,這件事不足以構成攻打東南的理由,即便以後開戰時宣揚出去,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且處理不好就會讓百姓以為朝廷不顧百姓死活、軟弱無能。至於這女人如何處置,卻是全權交給他了。        


  “你若不方便,把她送到我府上給你嫂子管制便是。”景琛提議道,因為成王妃是個男子,不能時時看管,成王側夫人又貶謫了,二皇子妃雖說不夠溫柔體貼,但管理內宅確實很有一套。        


  景韶蹙起眉,葛若衣是平定東南的關鍵,他把她搶過來,就是不想四皇子耽擱她殺東南王的時間,好讓他能少打幾年仗。但這又沒法跟兄長解釋,只得搖了搖頭道:“這人還有用處,我回去跟君清商量商量吧。”        


  景琛點了點頭,對於那個過門不久的弟胥,他是很滿意的,學富五車、為人謙和,正好能幫到不擅長計謀手段的景韶。        


  正說著,樓下一陣喧鬧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兩位公子,有話好好說!”小二急得滿頭大汗地勸阻,奈何扭打在一起的兩人根本不聽勸。        


  景韶開門看了一眼,只見兩個穿著華貴的男子在大堂裡打成一團,功夫都不怎麼好,打起來毫無風度可言。身量高些的男子似乎占了上風,把另一個打倒在地。        


  景韶看著倒地那人有些眼熟,定睛仔細瞧,可不正是前幾天才見過的慕靈寶嗎?一隻眼睛還青著呢。至於另一個……        


  “茂國公世子,”景琛見他認不准,便出聲提醒他,“皇后前日放出風聲,要給四皇子選正妃,茂國公與北威侯府均有還未出嫁的嫡小姐。”        


  景韶聽得此言,頓時了然。禁不住嗤笑出聲,北威侯他們一家打得倒是好算盤,只可惜繼後前一世中意的是茂國公府的小姐,最後他含冤入獄,四皇子的這個老丈人可是功不可沒的。        


  “若是北威侯與繼後聯姻,你以後便與他們家疏遠些,在弟胥面前也少提些朝堂上的事。”景琛掩上門,免得樓下的人看到景韶,畢竟大舅子被人按著揍,這弟夫卻不幫忙,說出去不好看。        


  景韶聽到哥哥的話,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在他看來,君清比任何人都值得他信任,但哥哥也是為他好,於是冷哼一聲道:“慕靈寶那個嫡親妹妹,跟他一個德行,被北威侯夫人寵壞了,繼後就算再想拉攏北威侯,估計也不願讓景瑜娶個此等女子。        


  景琛聽了,沉吟道:“若是慕家小姐真如你所說的那樣,不如我們……”        


  “哥!”景韶立時打斷了兄長的話,“北威侯手中的兵權雖不及茂國公,但他的兵權在西北,現在正準備在西北販馬,這比茂國公有用得多。”        


  “是嗎?”景琛聽了,蹙眉思索片刻,“既如此,我會讓人把慕家小姐的狀況透露給皇后的。”        


  景韶聞言,暗自松了口氣。他相信君清,但沒法跟兄長解釋。君清在那個家裡已經很難做了,若是四皇子與北威侯府聯姻,將來兩方針鋒相對之時,要君清那般心細的人如何自處呢?        


  回到別院,天已經黑了。        


  景韶走進臥室,看到慕含章穿著一身素色便裝,倚在軟塌上靜靜地看書,柔和的燭光打在他臉上,是那般的恬靜美好。禁不住勾起了唇角,看到這個人,只覺得朝堂上的紛紛擾擾,朝堂下的陰謀詭計,統統都煙消雲散了。        


  緩步走過去,把臉埋到自家王妃的胸口,深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景韶放鬆身體,緩緩閉上眼睛,重生一世,滿目都是腥風血雨,只有在他身邊才會覺得安寧。這個人就是上天給自己唯一的救贖。        


  “怎麼了?挨父皇訓了?”慕含章摸了摸胸口的大腦袋。        


  “沒有,跑了一天有點累了而已,”景韶抬頭看他,如此溫潤俊美的模樣,與那青一隻眼睛的圓臉慕靈寶完全不像,忽而想起回門那天在北威侯書房看到的那幅畫,“君清,你家這一輩是不是都按上古九器取名字的?”        


  “本家這一脈是這樣的,我們兄妹三個就是三寶刀的名。”慕含章溫聲道,父親愛名器成癡,連兒女的名字都是這般取的。        


  上古九器,刀三,一曰靈寶,二曰含章,三曰素質。        


  景韶皺了皺眉:“那慕家小姐的閨名就是‘慕素質’?”        


  慕含章點了點頭:“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是不是四皇子要選妃了?”        


  “我就好奇而已,”景韶向前挪了挪,“你妹妹若是跟慕靈寶長得像,怕是很難嫁出去了。”        


  “哪有那般糟糕。”瞪了身上亂說話的人一眼,但想想慕靈寶那張臉變成個女子,慕含章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次日,景韶找到了在小院暫住的葛若衣。        


  不得不說,換洗一新的葛若衣確實很漂亮,可以想像得到,那個讓東南王不惜殺葛家全族也要得到的葛家長子,是個怎樣的美人。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東南王在自己的封地中殺人,朝廷也不能多管,這事即便去查,他隨便按個大罪名在葛家頭上,頂多算他個苛政。”景韶輕歎了口氣。        


  葛若衣眼中的希望瞬間暗了下去,一雙纖細柔軟的手漸漸攥得發白。        


  “有些話不該說,但本王可以告訴你,東南封地朝廷遲早要收回,只是還需要些時日。”景韶看著她這個樣子,緩緩將手扣在了腰間的短刀上,東南王的脾性他已然知曉,刺殺之事找別人也是一樣,雖說會費點事。但葛若衣若是不知好歹,留著她就是個禍害。        


  “王爺肯為民女奔走,已然是天大的恩德,民女也知此仇非一朝一夕可以報得,”葛若衣沉默半晌,突然跪了下來,給景韶磕了個頭,“多謝王爺這幾日的照顧,您的大恩大德,他日定當相報。”        


  景韶緩緩鬆開了扣在刀上的手,這個女子不僅有勇有謀,看事情也比一般人要通透,當年在東南王府見到滿身是血的她時,便對這個執著的女子由衷敬佩,這也是他不願意誆騙利用,而是實話實說的原因,說到底,葛若衣與前世的自己一樣,拼盡全力,到頭來卻失去了所有。        


  “本王給你兩條路,其一,在京城等著,不許鬧事,過幾年本王自然會給你個交代;其二,本王讓人教你暗器法門,幫你潛入東南王府,你自己去報仇。”景韶靜靜注視著跪在地上的葛若衣,語調沉穩而鄭重,“若是不知如何抉擇,等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本王。”        


  “我選第二條路!”葛若衣幾乎是立刻就給出了回答。        


  “你可要想清楚了,”景韶蹙眉,“若是不去,本王可以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        


  “民女絕不反悔,請王爺成全!”葛若衣給景韶磕了三個頭,生怕景韶不給她這個機會。        


  出得小院門,景韶看到了站在桃花樹下等他的慕含章。        


  “你怎麼料到她定會選第二條?”景韶問道,這個說法是昨晚與自家王妃商量的結果。        


  慕含章笑了笑,摘下一朵桃花拋入水中:“楊花入水,依然是無根之萍,還不如做那野火,縱毀了自己,卻也燃盡了仇敵。”        


  景韶聽得此言,只覺得醍醐灌頂。對他來說,重活一世,若是沒有君清與兄長的牽絆,怕是也會如葛若衣那般,不顧一切,也要殺盡仇敵,就算傾覆了江山也在所不惜。        


  轉眼到了四月下旬,四皇子的禁足終於結束,在繼後的勸說下,宏正帝也首肯了給四皇子選正妃的事。        


  而還在家中抄書的景韶,作為兄長給出的回應,就是把自己美豔的王姬送了過去。當是慶祝解禁的賀禮,也是搶了弟弟美人的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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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太累了沒更上,對不起大家~奉上一章粗長君~因為要存稿,所以今日沒有二更君了~但是明日會有偉大的一日三更君噠~感謝似水君的又又一顆地雷~(3)        


         


         


☆、第二十八章 山雨欲來        


         


  四皇子收到這份賀禮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明知妍姬是當年大皇子送給景韶的,如今景韶原封不動地送給他,這燙手山芋他卻推不出去。因為兄長可以送弟弟美人,卻沒有弟弟送兄長小妾的道理,而他之下,卻是再無成年的兄弟了。        


  景韶的書其實早就抄完了,只是懶散久了不想去上朝。        


  慕含章催他儘早回去:“朝堂上瞬息萬變,如今四皇子回到朝堂,還是小心些為好。”        


  於是,把葛若衣留給鬼九刀學暗器,又交代任峰暗中收拾東郊的荒林,景韶不情願地收拾行李,和自家王妃回到王府。        


  四皇子回到朝堂第三日,成王景韶也完成了十遍《兵書》。宏正帝當朝翻看一遍,問其中的問題,皆對答如流,龍心大悅,賞成王貢緞十匹、珍珠一鬥。        


  朝臣皆道成王雖不能承大統,但聖寵不衰。只有景韶知道,父皇賞的是他對三藩之事的立場,不過是拍馬屁拍到了正處而已。        


  貢緞是好東西,景韶準備給君清和自己做幾件新衣服,至於這一鬥珍珠卻是沒什麼用處,如今王府中的女眷就剩宋淩心一個,還是他看到就厭煩的,所以讓慕含章帶著這一鬥上好的珍珠回北威侯府一趟,分給那些七大姑八大姨。        


  慕含章知他是想給自己撐面子,自然不會拂了他的好意,又讓多福去庫房挑了幾樣禮物帶上,領著雲竹回了趟北威侯府。        


  一鬥珍珠,嬸娘伯母們每人一捧,姐妹們每人一把,幾位姨娘每人二十顆,餘下一半孝敬祖母,一半歸北威侯夫人。        


  “呦~這可是貢珠,顆顆圓潤飽滿,我也就在娘那裡見過幾顆。”多話的三嬸拿著手中的珍珠愛不釋手地絮叨個不停。        


  其餘的嬸娘、姐妹們也都掛著笑,一口一個王妃叫得親熱。        


  邱姨娘身體已經恢復了,站在北威侯夫人身後看著一身華服、通身氣派的兒子,總算寬心了些。        


  北威侯夫人卻是自始至終冷著臉,沒說兩句話,就開始訓斥起慕含章來:“你是個男人,留不得子嗣,為妻就更要賢德!如今王爺一個子嗣都沒有,你卻把一干妾室打發殆盡,說出去我都沒臉,知道的是你年少不懂事,不知道的還當我不會教兒子。”        


  原本眉飛色舞跟四夫人說道珍珠養顏湯的三夫人,聽得此言頓時停住了話頭,那略顯尖銳的聲音一停,整個廳堂都安靜了下來。雖說北威侯夫人是嫡母,但慕含章如今是親王正妃,品階比北威侯夫人要高,眾人有些尷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慕含章緩緩放下杯盞,有些好笑地看著杜氏,她會說這番話,無非是因為景韶送四皇子一個王姬,怕女兒嫁過去受委屈罷了。還真是把四皇子當女婿了!        


  “母親多慮了。兒子自小學的是四書五經,教兒子的是族學先生,即便兒子做不到三從四德,京城裡的夫人們也不會笑話您的。”慕含章緩緩摩挲著杯沿,意有所指道,“成王府的事,向來是王爺做主,母親對兒子發脾氣也是無濟於事。”        


  北威侯夫人將手中杯盞重重磕在桌上,瞪著他半晌,忽而放緩了語氣道:“不是我說你,既然已經嫁人,就要為夫家著想。王爺年輕,你就要多規勸著。既然已經不能承大統,就要給自己多留條路。若是素質能嫁給四皇子,王爺與四皇子就是連襟,將來有個什麼萬一,也好有個退路。”        


  慕含章聽得此言,只覺得可笑無比。杜氏當自己是三歲孩子嗎?難道連襟比兄弟更親嗎?皇家之中,親兄弟尚且相殘,一個連襟的關係根本一文不值。不由得冷笑:“妹妹的婚事,我一個嫁出去的兄長哪能做得了主?況且這件事是母后說了算,王爺就算願意也不頂用。”        


  “你……”北威侯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但慕含章說得句句在理,女兒的婚事還未說定,說多了影響她閨譽,幹瞪良久,只得作罷。        


  慕含章是個男子,雖是娘家,也不能在內宅久坐,估摸著時間,北威侯差不多該下朝回來了,便起身告辭去見父親。        


  與此同時,這一日的朝堂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西南王上奏,西南封地送往京城的貢品被劫,邊地困苦,請求今年減少納貢。        


  “眾卿如何看這件事?”宏正帝拿著西南王淺黃色封皮的奏章沉聲問道。        


  “西南臨近滇藏,那裡如今正亂著,貢品被劫實屬無奈,依臣之見,此貢可減。”戶部尚書斟酌著用辭說道。        


  “敢劫貢品,這群毛賊著實倡狂,依臣之見,當派兵前去圍剿,奪回貢品。”兵部尚書憤憤道。        


  “今年避暑山莊的修繕,亟待用西南的大理石,如若減貢,還須讓西南再送些大理石來。”工部尚書為難道,本以為六月大理石就能送來,就沒有採買別的石料,如今即便重新送,估計也要七月才能抵京,再怎麼趕工怕是也要耽擱皇上避暑的日子了。        


  眾大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不休,宏正帝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目光掃向三個皇子:“你們三個有什麼想法?”        


  四皇子剛剛回朝,急於表現自己,見父皇不悅,上前一步道:“兒臣聽聞西南遭逢春旱,百姓困苦,如今貢品被劫便是雪上加霜,減貢雖屬無奈,但可向西南百姓彰顯天子仁德。”        


  宏正帝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對於四皇子越過兩位兄長先開口,也沒什麼表示,轉而看向垂眸不語的二皇子:“景琛,你覺得呢?”        


  景琛上前一步,躬身一禮道:“朝廷納貢,並非貪圖錢財,而是震懾三藩,以示天威。貢品在途,驟然被劫,責在西南,而非朝廷。故兒臣以為,貢不可減!”聲音沉穩有力,不急不緩,一句一頓,擲地有聲,喧鬧的朝堂頓時鴉雀無聲。        


  宏正帝眼中的淩厲漸緩,露出了欣慰之色,卻沒說什麼,繼續看向一旁滿臉不耐的景韶:“景韶,你想說什麼?”        


  “哼,從西南運貢品進京,所走的路途根本不過滇藏!且貢品裡有一半都是重達千斤的大理石,哪個山賊想不開會去劫這些貢品?”景韶就站在原地,也不行禮,張口就說,一副被眾人氣到的樣子。        


  宏正帝聽聞如此直白又粗魯的話語,非但不惱,反而勾起了唇角:“爾等可聽明白了?”        


  最終的結果是,宏正帝派人前去調查貢品被劫之事,至於人選卻是未在朝堂上提及。著西南王先送大理石料前來,至於減貢之事,暫壓下不提。        


  退朝之後,宏正帝將二皇子景琛單獨叫到了禦書房去。        


  景韶拍了拍沮喪不已的四皇子肩膀,轉身拉住了正欲回家的北威侯。        


  “王爺有何指教?”慕晉客氣地與景韶並排向外走。        


  “岳父大人言重了,今日君清回侯府,我與您順路去接他回去。”景韶輕笑道。        


  “含章去侯府了?”慕晉聽得此言,不由得露出了些許笑意,“那太好了,王爺就順道用了午飯再回去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與侯爺喝兩杯。上回的西北烈酒我可是一直惦記著呢。”景韶哈哈一笑,讓北威侯先行,自己翻身上馬。        


  慕晉看著恭敬又不失親切的景韶,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兀自低頭走路的四皇子,不由得微微蹙眉,轉身上了馬車。        


  北威侯老夫人幾年前身體就不好了,常年臥病在床,基本不見客。        


  慕含章去拜見祖母,將帶來的名貴藥材奉上。白髮蒼蒼的老夫人拉著他的手說了會兒話。        


  “祖母老了,管不得事,你嫁到皇家,說話做事就要謹慎,對於丈夫也要愛護,你們已經結為夫妻,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萬不可存有怨恨。成王在皇家也是不易,元後還在的時候,他是個什麼光景,如今過的又是什麼日子?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對他好,他也不會苛待你。”老夫人在王侯之家過了一輩子,看事情再明白不過。        


  “孫兒明白,祖母不必擔憂,王爺待孫兒很好。”慕含章雙手握住老人的手,心中湧出陣陣暖意。自小祖母疼愛他,雖及不上嫡孫,但也從不曾過多偏頗,有人為難他,老人家也是盡力護著,才使他少受不少委屈。        


  老夫人上了年紀,說了會兒話便有些體力不支,慕含章服侍祖母睡下,便退了出來。剛走到前院,就遇到了下學歸來的一群堂兄弟。        


  “喲,這不是王妃嘛,怎麼,在王府受了委屈回娘家來哭訴了?”慕揚文見了慕含章,習慣性地就想刺他兩句。身後的幾個年紀小的兄弟聽了,禁不住哄笑起來。        


  


         


☆、第二十九章 香膏        


         


  慕含章冷眼看著囂張的慕揚文,緩步走了過去,抬手,“啪”地一巴掌扇到了他正笑得得意的臉上。        


  慕揚文被扇得一愣,緩緩回過頭來:“慕含章,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巴掌,把慕揚文徹底打蒙了。        


  “我是你的兄長,你怎可直呼我名?三叔難道不曾教過你,何為孝悌?”慕含章居高臨下地看著被打得一趔趄的堂弟。        


  “慕含章,你不要太過分了!”一旁的慕華峰見弟弟被打,抬起拳頭就要動手。        


  慕含章身後的兩個侍衛刷拉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刀,嚇得眾人齊齊後退半步,有年紀小的兄弟直接就哭了出來。        


  “都給我住手!”北威侯渾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慕家的一群人,往常聽到家主的聲音都會嚇得一抖,今日聽到,卻是齊齊松了口氣。        


  “君清!”景韶快步沖了過來,把自己王妃摟到懷裡,“你沒事吧?”        


  慕含章緊抿著唇,卻怎麼也忍不住地微微上翹,這情形怎麼看都是他在教訓別人吧,這傢伙還真是……        


  景韶見懷中人無事,轉頭看向捂著臉的慕揚文和忘了收起拳頭的慕華峰:“侯爺,且不說君清是我的王妃,在北威侯府,難道是不須尊敬兄長的?慕家的孝悌禮儀,還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        


  慕晉被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指著兩個侄子道:“你們兩個,去和世子一起面壁,各抄孝敬五十遍,抄不完不許吃晚飯!”        


  慕揚文還想說什麼,被慕晉一眼給瞪了回去,只得跟著自己哥哥轉身離去。        


  “慢著!”景韶放開自家王妃,喝住了兩人,“家法國法不可分,對王妃不敬,該當何罪?”        


  兩兄弟沒有慕靈寶在身邊,就沒有主心骨,互相對視一眼,這會兒才覺出害怕來,求助地看向自家大伯。        


  “王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慕晉也有些下不來台,看了站在景韶身後半步的慕含章一眼。        


  慕含章見此情形,上前拉住景韶的胳膊,溫聲勸道:“罷了,都是自家兄弟,王爺莫要生氣了。”        


  景韶聞言,拍了拍那只瑩潤修長的手:“王妃不予計較,今日之事便罷了,以後倘若再讓本王看到有誰對王妃不敬,別怪本王翻臉不認人!”        


  一群堂兄弟均縮了縮腦袋,得了慕晉首肯,便灰溜溜地離去了。        


  “三哥,大伯不是差人說今日有貴客讓咱們陪,才放了咱們半天假嗎?怎麼又不陪客了?”年紀最小的一個兄弟小聲問道。        


  “噓~”一旁的兄弟們忙捂住他的嘴,一溜煙地消失在中庭。        


  “老臣治家不嚴,讓王爺見笑了。”慕晉歎了口氣,看了看站在景韶身邊身姿挺拔、氣度非凡的慕含章,禁不住有些惆悵,慕家這一輩的嫡子,沒有一個爭氣的!如今看來,最有慕家風範的,卻是這個已經被嫁出去的庶子。        


  午後回到王府,雲先生便急急迎了上來:“王爺,今日二皇子殿下差人前來,讓您回來就趕緊過去一趟。”        


  景韶皺了皺眉,慕含章道:“哥哥定然是有急事找你,快些去吧。”        


  景韶點了點頭,轉身騎上小黑又奔了出去。        


  慕含章回屋裡歇了個午覺,剛起身,就聽雲竹說周謹來訪,忙穿了衣服去聽風閣的茶廳。        


  “周大哥久等了。”慕含章歉意道。        


  “我這是剛來,回味樓那種生意,要過了午我才得空。”周謹爽朗一笑。        


  慕含章聞言便寬下心來,問他有什麼事。        


  “上次你不是說想開個小鋪子嗎?”周謹喝了口茶,這王府中的茶飲都是內務府分的貢茶,市面上都買不到的極品,對吃喝頗為講究的周謹自然品得出來,禁不住多喝了幾口,“京城中該有的都有了,小鋪子若不是老字型大小,生意就不好做,除非能有些稀奇玩意兒。”        


  “稀奇玩意兒?”慕含章見他喜歡這茶,給雲竹使了個眼色,雲竹會意地轉身離去。        


  “嗯,要說京城中缺的,又好賣的,我在江南的時候倒是見過一件東西,”周謹說著,臉上禁不住閃過一道狹促的笑意,“我昨晚睡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的。”        


  “哦?”慕含章倒是有些好奇了,江南有,京城卻少見的東西,為何至今還沒有人賣呢?        


  周謹輕笑著喝了口茶,才吐出了兩個字:“香膏。”        


  “香膏?”慕含章愣了愣,那是什麼東西?他還真沒聽說過。        


  “哈哈,這東西在江南十分好賣,我跟著相公到京城來,才發現北方人很少用這個,街上賣的只有那種沒什麼味道的香油。”周謹唇角勾起一抹壞笑,細細地講述這種“香膏”的妙處。        


  江南有幾個有名的作坊□香膏,將時令花卉摻入其中,種類繁多。脂膏與油不同,裝進盒裡便能攜帶,且遇熱即化十分好用。只是東西小,價格又不高,商人們多看不上這點小利,不肯跑這麼遠拿來販賣。北方花卉少,也沒有做這個的作坊……        


  慕含章聽了半天,總算聽出來這是個什麼東西,一張俊顏禁不住紅了個透徹。所謂香膏,就是男子歡好之時潤滑所用的脂膏,商人重利,這種東西雖然在男妻眾多的京城十分好賣,但禁不住路遠利薄,至今少有人販賣。        


  周謹送了一盒未拆封的香膏給慕含章,慕含章見他一臉坦然的樣子,同是男人,暗道自己忸怩了。便壓下了尷尬,坦然地接了,並讓雲竹把拿來的茶做回禮。        


  周謹也不推辭,爽快地接了那盒茶葉,交代他若考慮好了儘管去找他,便回去忙回味樓的生意了。        


  景韶趕到二皇子府,得知父皇要派兄長去調查貢品被劫之事,禁不住有些擔憂。        


  “父皇這是給我封王的機會,是個好事,總比大皇兄那般去打仗得好。”景琛見弟弟擔憂,心中覺得十分欣慰。        


  西南王為人狡詐,他既做得出來,定然留有後手,景韶不管兄長怎麼說,眉頭就是展不開:“父皇打算派多少兵?”        


  “這事得暗訪才能差得明白,所以只給了我四個侍衛和一個三品隨行官。”景琛說道。        


  “這怎麼行?”景韶差點跳起來,在他看來兄長的功夫不好,只給四個侍衛,萬一遇上點山賊都對付不了,何況手握重兵的西南王!“我點五百人給你,遠遠跟著,若遇到什麼事再現身。”        


  “五百人哪藏得住,不行!”景琛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經過半晌的討價還價,最後兄弟倆各退一步,景韶派兩個武林高手跟在兄長身邊,另點五十人的兵先行分散前去西南,等候差遣。        


  離開二皇子府,景韶還是覺得不放心,讓雲松去一趟別院,交代任峰挑兩個頂級高手來。        


  回到東苑臥房,就看到自家王妃獨自坐在燈下,手中拿著個精緻的小盒子發呆。        


  悄悄走過去,一把抓過那個盒子,在手中轉了轉:“這是什麼?”打開盒蓋,裡面是一種半透明的脂膏,一陣幽香溢出,並不甜膩,反倒有幾分撩人。        


  “這……這是……”慕含章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迅速漲紅了臉,“今日周大哥送來的貨樣。”        


  “哦?”景韶挑眉,慢慢湊到自家王妃耳邊,對著那瑪瑙色的耳朵吹了口氣,“那你的臉怎麼紅了?”        


  慕含章抿了抿唇,瞪了景韶一眼,奪過他手中的盒子,轉身回了內室不理他。        


  景韶愣了愣,自家王妃竟然學會對他使性子了?拿拳頭抵在唇邊悶笑兩聲,跟著進了內室。        


  那東西他自然是認得的,京中雖沒人販賣,內務府卻每年都會採買。律法規定,只許娶男妻,不准納男妾,但這對天子卻沒什麼約束,宮中也不乏男妃。況且他一個親王娶男妻,宮中自然會賞下不少這種東西,就他們倆床上的小櫃裡,就有好幾盒上好的香膏。        


  進得內室,就看到自家王妃賭氣地和衣躺在床上,面朝著牆壁不理他,露在外面的耳朵依然泛著粉色。        


  景韶忍笑撲了上去,把床上的人摟到懷裡:“不逗你了,這東西京城確實很少賣。你若想做這門生意其實很好辦,江南總兵與我交好,每旬都有書信送來,我叫他每次捎帶些過來就好了。”        


  “那怎麼使得?他若是不肯收錢,豈不成了收賄?”慕含章轉過頭來,蹙眉道,這種小東西不值幾個錢,無論是從朋友的角度還是臣屬的角度,江南總兵必定不會要那本錢。他只是想找個營生,若因此給景韶帶了麻煩就得不償失了。        


  見君清如此為自己著想,景韶禁不住親了親他的嘴角:“這你放心,那傢伙可是出了名的摳門,絕對會一文不少的管你要錢,說不定還會多要一份路費,我可得跟他好好殺殺價。”        


  


         


☆、第三十章 西南急報        


         


  有了貨源,開店鋪就很好辦了。慕含章托周謹在回味樓所在的那條街上物色了一個兩間房的鋪面,又讓雲先生去找了京城中有名的木匠和銀器鋪子,定做一批精緻的木盒、銀盒。        


  “王妃要這些盒子做什麼?”雲竹捧著一堆做好的盒子問慕含章,這些盒子做工精緻,甚至比那些香膏都貴,王妃這麼做豈不是賠錢了?        


  慕含章拿了一個銀盒笑而不語,讓雲竹把這些抱到奶娘一家的院子裡。江南送來的香膏,多是用竹筒、鐵盒所盛,價錢也不高,就算提個價,最好的也就能賣個百十文錢。但換上精緻的盒子就不一樣了,京城中達官顯貴居多,越是貴的東西越有人買。        


  轉眼到了五月中旬,鋪子已經打理妥當。待第二批貨運到之時,慕含章賣香膏的小鋪子就正式開張了。        


  裝潢文雅的鋪面,用竹簾半掩,門頭掛一個竹制匾額,上書三個雋秀有力的大字“墨蓮居”。        


  “墨”字意指男妻們常去的墨園,“蓮”則為幽香之意。因為這個月的聚會上,慕含章拿了些木盒盛的香膏送給那些男妻們,一傳十,十傳百,到開張這一天,買東西的、看熱鬧的,幾乎把門前給堵死了。        


  不同於一般鋪子開張,要放炮、舞獅子,慕含章讓人請了京城中有名的樂師來,在店門前彈琴,幽幽樂聲不絕於耳,無比風雅。人們見此情形,也不好喧嘩,只安靜地在一旁觀看。        


  鋪子裡的香膏分幾個檔次,有鐵盒的、木盒的、銀盒的,價錢上相差很遠,鐵盒的也就百十文錢,木盒的要一到二兩銀子,銀盒的就幾十兩甚至上百兩了。        


  自從兄長去西南了,景韶就要每天在朝堂上獨自面對四皇子,連個對暗號的人都沒有,很不開心,以至於每天早上都賴床不想去上朝,總得慕含章叫上三四遍才肯爬起來。        


  不過,最近幾天,景韶突然開始喜歡上朝了,因為西南急報,大皇子在滇藏遇險,生死未蔔。大皇子每日都會寫奏報回京,但如今已然十幾日沒有消息。        


  今日滇藏總督的奏報送來,事情的經過才算明瞭。大皇子一入滇藏就急於攻打南蠻,不聽勸告。西南林間多瘴氣,軍隊進山不久,就有不少兵將因吸食瘴氣而病倒。上個月大皇子帶兵進山,陷入苦戰,至今未還。這三千里加急送過來,也耽擱了七八日,大皇子是生是死根本不可知。        


  “父皇,為今之計,需馬上出兵救援,否則,大皇兄危已!”四皇子景瑜跪在地上急急地說道,不管是真是假,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倒是真誠無比。        


  “現在派兵已來不及,須得就近調兵才行。”兵部尚書沉聲道。        


  “廢物!”宏正帝氣得把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        


  朝堂上一時沉默下來,皇子出征,本來是為了震懾南蠻,安撫民心,如今大皇子剛到一個月就陷入苦戰,還遇險生死未蔔,反給朝廷帶來無限麻煩。朝臣們面上不說,心中卻是覺得這大皇子實在是無能。        


  “父皇息怒,兒臣倒有一個辦法。”景韶見時機差不多了,才邁出一步躬身道。        


  “說。”宏正帝深吸了口氣,看向景韶。        


  “西南封地離滇藏最近,兒臣聽聞西南兵強馬壯,不如讓西南王派兵增援大皇兄。”景韶低著頭,掩去眸中的冷光。西南王的為人,與之周旋數年的他再清楚不過,狡猾又小心眼。讓他出兵,他定然來回推脫。西南離京三千里,哪怕只推脫一次,這一來一回再加上出兵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少說也得一個月,到時候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那個大皇兄的造化了。        


  宏正帝蹙眉,西南貢品之事他也十分懷疑,讓西南王出兵,剛好可以借此看看西南王是否真的有反心。讚賞地看了景韶一眼,宏正帝下旨,即命西南王派兵增援大皇子,平定南蠻之亂。若救出大皇子,可免西南今年餘下的貢品。        


  景韶心情頗好地回到王府,就看到自家王妃坐在軟塌上笑眼彎彎的看帳冊,禁不住就有些手癢,把帳冊奪走道:“看個帳冊就高興成這般,莫非這帳冊比我還好看?”        


  慕含章看了越發臉皮厚的傢伙一眼,也不惱,“若與人比,你自是比誰都好看,不過……”拉長了尾音,趁著景韶咧嘴笑,一把將帳冊搶過來,“這帳冊不是人。”說完,又看了起來。        


  今日剛剛開張,生意就已經紅得不得了,那些東西的本錢並不高,就是盒子貴些,但加起來也不及賣價的三成,著實賺了不少。        


  “哼!”景韶不滿地把自家王妃撲倒在軟塌上,“大皇兄在滇藏遇險了,不知是死是活。”        


  “是嗎?”慕含章聽了此言,方把目光從帳冊上移開。        


  景韶將朝堂上的事大致說了一番,輕歎了口氣道:“西南王若是惹怒父皇,撤藩就近在朝夕了。”        


  慕含章斂眸,輕聲道:“如今這個形勢,撤藩必然會有爭戰,王爺會去嗎?”        


  景韶坐起身,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若是開戰,定然會去,只有我,有把握平定三藩!”明亮的燭光映著景韶堅毅的側臉,有著掩飾不去的驕傲,沉穩有力的聲音,仿佛已經置身戰場,面對著三十萬將士,豪氣沖天地宣戰!        


  慕含章定定看著他,抿了抿唇,良久方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是我連累了你。”這個人,有著不亞于太祖的將帥之才,只可惜生不逢時。        


  “君清!”聽到這句話,景韶的心頭莫名一痛,當年在封月山的懸崖上,君清也是這般說的,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是我連累了你……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慕含章被他一吼,抬頭去看,正對上一雙微紅的眼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慌了手腳:“小勺……我……”        


  景韶一把將亂說話的人摟進懷裡,緊緊地擁住,仿佛要將他勒進血肉:“不許你再這麼說,你聽到沒有!”        


  感覺到摟著自己的雙臂還在不停收緊,慕含章被勒得生疼,禁不住蹙起眉,卻沒有喊痛,只是伸手回抱住他:“我記住了,再不會這麼說了……嗯……”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景韶這才驚醒過來,慌忙鬆開了雙手:“弄疼你了?”        


  慕含章搖了搖頭,卻被景韶強行剝開了衣衫。就見到原本白皙的上臂被勒出兩條深紅的印跡,並且漸漸朝青紫變化。景韶心疼得不得了,拿來藥酒給他仔細揉搓。揉著揉著就變了味道,原本心疼的眸色漸漸暗了下來,沾了藥酒的手指緩緩滑到了肩頭上,又從肩頭滑向了胸膛。        


  “嗯……”慕含章忙攥住在一顆櫻紅上打轉的手,左右看了看,這裡還是外間,丫環隨時會進來,可不能在這裡。        


  景韶卻沒打算停下來,一把將人摟到懷裡,含住一隻泛起粉色的耳朵:“君清,我們今日圓房好不好?”山崖上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腦海中掠過,心痛得無以復加,他想佔有懷中的人,想和他融為一體,好讓自己確認他還活著,活在自己懷裡;好讓自己確認,這不是黃粱一夢,所有的悲慘還未發生!        


  慕含章聽得此言,如遭雷擊地瞪大了雙眼,圓……圓房?成親兩個多月,除卻洞房那一晚,他們真的不曾做到底過。一則他很害怕那種把身體撕開一樣的痛,再則景韶知他害怕也一直不曾勉強,他就裝作不知的糊弄過去。        


  轉頭看向抱著他的人,那雙俊美的眼眸中,除卻平日裡的溫柔憐惜,還多了一絲惶恐,親吻他的動作也有些慌亂,似乎在急於確認什麼。慕含章知道如果自己不願,他定不會勉強自己,但看著今日這樣的景韶,他真的不忍心再拒絕。大不了,再忍耐一夜便是,只要能讓他不再這麼難過。        


  慕含章沉默良久,在景韶準備放棄的時候,緩緩點了點頭,小聲道:“回床上……行嗎……”        


  景韶愣怔了一瞬間,打橫抱起懷中人,“噌”地一下站了起來,用上輕功奔向內室,“嘭”地一聲踢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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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一日三更君完成~嘿嘿~我知道卡在這裡不厚道,但素,聽我說,我這不是為了寫一個長長的、足夠香的……咳咳咳咳咳……嗎?所以,嘿嘿~明天來吃紅燒肉~滅哈哈哈哈        


  感謝~青色羽翼、大齡羽毛、似水約定、三位大人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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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驚聞        


         


  景韶把懷中人放到床上,感覺到他在微微發抖,安撫地親了親他的臉頰,抬手放下了帳幔。記得蕭遠說過,在暗一些的環境中,能減少男妻的緊張和羞恥感。        


  床上的光線霎時變暗,慕含章緩緩睜開眼,又快速闔上,只是身體沒有剛剛那般緊繃了。一隻溫暖的手拆開了他的頭冠,在頭頂的發間輕撫,一個溫柔如水的吻落在額頭,劃過鼻尖,尋到了唇瓣。如蜻蜓點水一般的輕觸,慢慢勾動了燎原的火焰,如此憐惜,卻又忍不住想要將之吞噬殆盡。        


  景韶感到懷中人有些喘不上氣,稍稍撐起身子,借著微弱的燈光,只看到身下之人衣襟散亂,長髮鋪散,微紅著俊顏不停地喘息,美得不可方物。        


  雪緞的內衫半敞,露出瑩潤如玉的胸膛,衣袖卻還套在手臂上,半遮半掩,更添幾許風流。景韶看著眼前的美景,只覺得一隻貓爪在心中鉤撓,俯身將一顆小豆納入口中。        


  “唔……”慕含章被激得嗚咽一聲,立時抿緊了唇。        


  景韶看了害羞的自家王妃一眼,低頭繼續品嘗那顆已經被欺負得發紅的小傢伙,並伸手捏住另一顆。輕攏慢撚,仿若彈撥琴弦,隨著華章的鋪展,漸次加快。        


  “嗯……唔……”慕含章顫了顫身體,不得不睜開眼睛,望著帳頂分散注意力,防止自己發出如此奇怪的聲音,怎奈身上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越發的欺負那兩個可憐的小傢伙。        


  慕含章有些吃受不住,伸手想推開他,卻被攥住了手腕壓到頭頂。        


  景韶沿著胸膛向上吻到他的下巴,咬住一隻可愛的耳朵,一手按住試圖反抗的手腕,一手撫過那觸感極佳的小腹,在上面打圈、輕劃,然後帶著薄繭的手如同靈蛇一般鑽進了軟綢襯褲中。        


  “嗯……”慕含章扭了扭身子,卻躲不過那只靈活的手,被他一把握住了命脈,頓時沒了反抗的力氣,只得拿一雙漂亮的眼睛望向欺負他的人。        


  景韶見自家王妃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心頓時軟成了一灘水,放開了他的手腕,低頭吻那被啃成豔色的唇,讓他摟住自己的脖子,雙手快速褪下那礙事的軟綢,在床頭摸索一會兒,抓來一個精緻的白玉盒。        


  慕含章看到他手中的東西,原本泛著桃花色的俊顏頓時紅了個徹底。        


  景韶輕笑著親了親他:“這可是江南的貢品,多少錢都買不來的。”打開白玉盒,裡面的香膏晶瑩透亮,顯然比墨蓮居最好的香膏還要名貴許多。挖了一些幽香的膏體在指尖。        


  慕含章輕咬住下唇,闔上雙眼,纖長的睫毛禁不住微微顫抖。        


  “君清,你看著我,”景韶看他這樣,心下不忍,用另一隻手輕撫他的唇,把那可憐的下唇救出來,“別咬,也別忍著,痛就說出來,嗯?”        


  慕含章睜開眼,看著景韶滿是汗水的俊顏,那雙美目之中是滿滿溫柔與憐惜,這樣的人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心中的恐懼漸漸消失,鬆開緊咬的下唇,輕點了點頭。        


  修長的手指帶著清涼的脂膏,輕輕揉捏片刻,緩緩地探了進去。        


  “唔……”慕含章偏過頭去,攥住了身下的床單。天生不是承受這些的地方,自然會產生抗拒,那感覺並不好受,等好不容易適應了,卻又擠進了一根。        


  “難受嗎?”景韶臉上的汗水順著下巴滴到身下人的胸膛上。        


  慕含章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那種灼熱、麻癢的感覺,說不出是難受還是別的。        


  見身下人已經適應到了三指,景韶再也忍不住,拉起那修長的雙腿,小心地闖了進去。        


  “啊~”慕含章悶哼一聲便發不出聲音了,攥緊了身下的床單,一雙瑩潤的手攥得指節發白,甚至在微微發抖,良久才緩過這一口起來,向後揚起頭,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了下去,顫抖著輕聲呼痛,“嗯……痛……啊……”        


  “君清,別怕,放鬆。”景韶也不好過,不敢動作,細細地吻他的眼睛,輕輕撫摸他弓起的脊背,直到他緩過這一陣激痛,才緩緩動作起來。        


  慕含章緊緊皺著眉頭,做好了再受一夜折磨的準備,誰知隨著身上人緩慢輕柔的動作,疼痛漸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直到景韶觸碰到了某個地方,一陣驚人的愉悅瞬間襲變全身,使得原來的痛哼霎時變了個調。        


  景韶聽到這一聲美妙的輕哼,勾了勾唇,放心地動作起來。        


  短促的輕哼,漸漸變成了甜膩的長吟。到後來,慕含章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記得仿佛陷入一個無邊的夢境,身處一葉孤舟之中,隨著巨浪起起伏伏,不知姓甚名誰,不知今夕何夕。        


  緊緊抱著懷中昏睡過去的人,景韶滿足的彎起了嘴角,這個人終於徹徹底底的是自己的了,這個對他來說最溫暖乾淨的存在,如今牢牢地被他抱在懷裡,誰也奪不去了。        


  或許在剛剛醒來的時候,是出於上一世的憐惜與愧疚,想要好好對他,也因為上一世的記憶,下意識地想要緊緊抓住這唯一讓他覺得溫暖安全的救命稻草。但如今,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自己的目光,那溫潤隱忍的身影,已經漸漸從眼中走到了心裡。與之融為一體的時候,只覺得這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有道是,芙蓉帳暖度春宵,從此王爺不早朝。        


  慕含章習慣地按時睜開眼,禁不住皺了皺眉,身體疲憊地仿佛一夜未睡,腰股間也十分酸痛,忍不住輕哼了一聲。仔細想了想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泛著朦朧的雙眼暫態清醒過來,清俊的臉龐迅速染上了一抹緋紅。        


  不知道如何面對身後緊緊抱著他的人,慕含章閉上眼,打算繼續睡,等了許久卻也不見身後的人清醒,怕他誤了上朝的時辰,只得用手肘推了推睡得正香的傢伙。        


  “嗯……君清……”景韶哼哼了一聲,把人又向懷中摟了摟,在那柔順的長髮上蹭蹭,然後繼續發出輕微的鼾聲。        


  “王爺,該起了。”多福在門外等了許久不見屋中有動靜,只得敲了敲門。        


  “嗯……今天不去了……”景韶被吵醒了很不高興。        


  “最近朝中不太平,莫要任性。”慕含章無法,只得拽開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翻身推了推他。        


  景韶不情願地睜開眼,看到了自家王妃微微蹙著眉,顯出疲態的俊顏。愣怔片刻,嘴角漸漸咧開,把人抱過來照著那微腫的唇親了一口:“我去上朝,你再睡會兒。”        


  慕含章看他那嘴角有咧到耳後的趨勢,禁不住瞪了他一眼。        


  景韶在那氣呼呼的臉頰上又親了一口,才笑眯眯地翻身下床穿衣。臨走的時候不忘給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又把床幔放好,才依依不捨地走出了內室。        


  “王爺今日心情不錯啊。”在宮門前遇到了蕭遠,因為景韶那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實在是太招眼,蕭侍郎忍不住問了一句。        


  “蕭侍郎!”景韶看到蕭遠,一把把他拽過來,“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這樣吧,明日,我請你喝酒!”        


  “這麼說,王爺這是得償所願了?”蕭遠看著景韶那得意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刺眼。        


  “多虧了你的那些招數,實在是太靈驗了!”景韶嘿嘿一笑,用手肘杵了杵蕭侍郎的癢癢肉。        


  “那是,聽我的准沒錯!”蕭遠乾笑兩聲,“不過,近日這情勢,王爺還是莫要帶著這幅表情上朝的好。”        


  景韶聽到這句,驀然驚醒,他的大皇兄還生死未蔔呢,可不能笑著上朝,忙謝過蕭遠提醒,換上一副沉重的表情率先進宮去了。        


  蕭遠有些惆悵地看著景韶的背影,輕歎了口氣,什麼時候自家娘子能像成王妃那般柔順聽話就好了。悄悄揉了揉酸痛的腰肢,蕭侍郎不滿地哼了一聲,今天讓他穿翠綠算便宜他了,應該讓他穿鵝黃!        


  慕含章一睡就錯過了早飯,王爺交代過不許打擾王妃,東苑的下人們也沒敢叫他。多福皺著一張包子臉應付來回事的管事們,替熟睡的王妃處理內宅瑣事。        


  與此同時,這一日,繼皇后正式開始給四皇子選正妃,讓有待嫁女的公侯夫人們輪流遞牌子進宮。名為賞花,實為相看。        


  本著第一眼看的最易記住,北威侯夫人第一個遞了牌子,當天就帶著自家女兒進宮去了。而同樣積極的,還有茂國公夫人。而繼後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竟讓兩家人同時進宮來。        


  景韶下了朝就想回家,卻被父皇叫到了禦書房,探討了半晌滇藏地形、西南局勢。        


  “聽說你派了兩個侍衛在景琛身邊。”宏正帝話鋒一轉,突然提起了去西南暗訪的二皇子。        


  心中長草的景韶突然一淩,垂眼道:“我見二皇兄身邊沒什麼可用的人手,就把兩個身手好的侍衛借與他用。”        


  宏正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多虧了是好身手,回來要重賞。”        


  景韶瞳孔驟縮,猛地抬起頭:“父皇,二皇兄他,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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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咳,聽我說,莫激動,低調!!!吃肉要低調!!!莫要說出來!!!大家一起來嘿嘿呵呵呵~        


  感謝:君君妍妍、可愛純良小夏夏、甜甜的腐宅族、藏青狼、四位大人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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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試探        


         


  “景琛在西南邊陲遇襲。”宏正帝拿過桌上一封密信,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二皇兄他,受傷了嗎?”景韶震驚地問,見宏正帝平靜的樣子,意識到哥哥應當是沒有性命之憂,這才稍稍冷靜下來。        


  宏正帝斂目,將手中的信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景韶快速打開那張薄薄的紙,掠過那些客套話,急急地尋找“平安”的字眼。        


  “……幸得三皇弟所贈侍衛拼死相護,兒臣並無大礙,不日歸京……”看到這行字,景韶呼了口氣,這才從頭看了一遍,將信歸還父皇。        


  信中的意思是事情已經有了眉目,對於遇刺只是隻言片語,但以景琛的性子,既如此說,當時定然是兇險無比。景韶緩緩握住拳頭,若是西南王派的人,一擊不成定會再施它計。西南離京三千里,這一路上又不知會有什麼變數。思及此,只覺得心亂如麻。        


  “父皇,三千里山高路遠,兒臣斗膽,求父皇準兒臣帶一隊兵馬前去接應二皇兄。”景韶跪在地上言辭懇切道。        


  “景琛已說了無事,你起來吧。”宏正帝坐回龍椅上,拿起桌上的奏摺開始批閱。        


  “父皇!”景韶不肯起身,且不說西南王那個人,向來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此事一出,說不定會有人趁機下黑手,反正也是西南王背黑鍋。        


  等了良久,宏正帝瞥了還跪著的景韶一眼,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朕已經派人去了!”        


  聽得此言,景韶方放下心來。他派過去保護哥哥的五十兵將定然還跟著,經此一事定會現身出來,再加上父皇派去的人,除非明目張膽的派兵馬追殺,應當不會再有危險了。        


  景韶出了禦書房,正遇上宏正帝的貼身大太監安賢,帶著一個端茶的小太監,似乎剛剛從茶水房過來的樣子,見到景韶忙躬身行禮。        


  “安公公,”景韶客氣地笑了笑,“這麼多年,還是這麼親力親為的。”        


  “皇上的起居飲食絲毫馬虎不得,奴婢總不放心這些毛手毛腳的孩子們,只得處處看著點,讓王爺見笑了。”安賢或許因為總是操心的緣故,並不像平常的老太監那樣發福,走起路來也是虎虎生風的。        


  禦書房外人多眼雜,也不好打聽什麼,景韶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快二十的人了,除了帶兵打仗,別的事都不會用腦子想想。”宏正帝喝了一口安賢沏的茶道。        


  安賢小心地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笑著道:“皇上不就是喜歡王爺的爽直性子嗎?”        


  宏正帝放下茶盞,微勾了勾唇:“倒是個重情義的。”他沒有告訴景韶,刺客擊殺不成全部自盡,查不出任何線索。今日若是景韶先問誰人行刺,那他就脫不了這個嫌疑。幸好,這個兒子沒有讓自己失望。儘管像個小孩子一樣經常鬧脾氣,對兄弟手足卻是不曾存有加害之心。        


  景韶出得宮門,看到兩輛馬車朝偏門行去,料想是有女眷進宮,也不在意,騎上小黑回王府去。        


  那兩輛,正是北威侯府與茂國公府的馬車。        


  “犬子無知,前日傷到了世子,不知如今可好些了?”茂國公夫人輕笑著道,臉上的表情卻完全沒有一點歉然的意思。        


  “早幾日就有的事,夫人莫不是前日才知道的?”北威侯夫人冷眼看著她,茂國公世子把慕靈寶打傷,就口頭上陪個不是,這麼多天,他們府上連個下人都沒派過來探望,擺明瞭是欺負人的。        


  兩人一見面就開始針鋒相對,站在她們身後的兩個小姐也悄悄互相打量,皇后派來迎接的宮女見了,只斂目不語。        


  景韶回到王府,還未到午時,進得東苑,多福就苦著臉迎了上來:“王爺,王妃一直未起,奴婢沒敢叫人打擾。”        


  景韶見他一張白嫩的胖臉皺在一起,忍不住笑他道:“以前內宅的事不都是你管的嗎?擺這副臉給誰看?”        


  “王爺有所不知,這內宅如今被王妃管得滴水不漏,每日的事比以前多了何止一倍,奴婢看著那帳本都頭疼。”多福實在佩服王妃,每天那麼多的帳目、事務,竟然全能分得清楚,有問題的帳一眼就能看出來,現在的管事們都不敢糊弄了,回起事來也是事無巨細,他處理了這一上午,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就是懶慣了,看看人家安賢,都沒有這一身肥膘。”景韶說著已經到了臥房門前,擺手止住了還想繼續抱怨的多福,輕聲推門進去。        


  屋內的窗戶關著,光線比外面暗上許多,淺藍色的帳幔緊閉,看到不床內的美景。        


  景韶換下朝服,緩緩拉開了帳幔。床上的人正睡得安詳,一隻手臂搭在錦被外,露出半個肩頭,白皙的肌膚上印著點點紅痕,煞是誘人。爬上床去,把那條晾的有些發涼的手臂塞回被窩,躺在他身邊,連人帶被子摟到懷裡,在那熟睡的俊顏上親了親。        


  慕含章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一雙朦朧的美目:“你回來了……”緩慢的語調,帶著剛醒來的鼻音,可愛非常。        


  在那還沒消腫的唇上偷了個香,景韶把人又向懷裡抱了抱:“身上還難受嗎?”        


  慕含章慢慢清醒過來,身體的乏力已經好些了,只是腰股間還是有些酸痛,抬頭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人,把腦袋挪到他肩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腰有些酸疼。”        


  景韶愣了愣,君清這是在……撒嬌?好不容易消化了這個事實的景韶,立時向上坐了坐,讓自家王妃趴在自己胸口,隔著被子給他揉捏起腰肢來。        


  有力的大手,隔著被子捏起來,力道就恰到好處,緩解了一陣一陣的酸痛之感,十分舒服。慕含章禁不住眯起眼睛,在景韶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勾了勾唇。        


  “哥哥遇刺了,”景韶一邊揉一邊將今日的事告訴他,“你說會不會是西南王?”        


  慕含章皺了皺眉,沉默了片刻道:“不會。”        


  “為何?”景韶在回來的路上,仔細將前世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梳理了一邊,那時的自己正在滇藏打南蠻,但朝中的大事還是知道的,並沒聽說什麼欽差遇刺的事。        


  “貢品被劫這件事,本來就有蹊蹺,西南王會堂而皇之的提這個理由,只是因為他早就清楚滇藏的形勢。”慕含章斂眸道,“他只是想要減貢,並不想開戰。”        


  景韶揉捏的手頓了頓,將最近發生的事都穿起來看,頓時恍然。因為西南臨近滇藏,所以南蠻的形勢西南王最清楚,他知道朝廷攻打南蠻很可能要他出兵,而不想吃虧的西南王就先行找個理由減貢,若是朝廷讓他出兵,就要以此為條件,若不讓他出兵,便把貢品補上就是。        


  如果不是西南王下殺手,而是他這兩個兄弟想渾水摸魚,這事情就好辦了,只要離了西南,不好嫁禍,他們就不敢再冒險。不過……        


  既然君清看得出來,那麼父皇定然看得分明,今日召他去禦書房……思及此,景韶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父皇是在試探他!        


  慕含章見他露出苦笑,不禁有些心疼:“你今日所說的話,父皇定不會起疑的。”        


  景韶低頭,見懷中滿眼擔憂地望著自己,湊過去在那漂亮的眼睛上親了親:“我沒事。”所謂父皇,其實當叫做皇父,無論何時,都是先為皇,再為父!吃了一世的虧,這一世早該醒了。        


  次日,北威侯府派人來送西北運來的甜瓜。        


  “北威侯夫人竟然會給咱們送甜瓜,真是稀奇。”景韶捏了一塊切好的甜瓜,這西北種的瓜熟的早,且比中原的個頭大,味道也十分甜美。北威侯的兵權在西北,在那裡買了不少地種瓜果。        


  “聽送瓜的下人說,母親昨日從宮裡回來,臉上的笑就沒斷過。”慕含章遞給他一個竹簽,說起那個不知收斂的嫡母,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皇后賞了慕家小姐一對翡翠鐲子,卻只賞了茂國公家小姐一個荷包,杜氏覺得這四皇子妃的位置十有□是自家女兒的了,正巧西北的甜瓜運來,便好心情的給他們送了些。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景韶被自家王妃看了一眼濕漉漉的指尖,只得擦了擦手用竹簽吃。        


  “有那個嘴快的三嬸,如今怕是整個北威侯府的人都知道了。”慕含章歎了口氣,送瓜的下人與蘭亭相熟,見到她就滔滔不絕的說這個事,照這樣下去,不出三日,怕是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慕家小姐要做四皇子妃了。        


  “你三嬸還真是個人物,下次要傳景瑜的流言,就讓她去辦!”景韶忍不住悶笑出聲,這三夫人定然是跟北威侯夫人有仇。        


  “又胡說。”慕含章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想想這事三嬸說不得還真是故意的。慕素質若是嫁得了四皇子還好,頂多讓人說北威侯夫人招搖;若是嫁不了,北威侯府這次可就丟人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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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立場        


         


  如此過了兩日,在許多到北威侯府串門的公侯夫人們隱晦的恭喜之下,北威侯夫人才意識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氣惱之餘又無計可施,只得把三夫人叫到跟前狠狠地罵了一頓。        


  “大嫂,這也不賴我呀!”三夫人哭哭啼啼的,用略顯尖銳的聲音道,“我這不是為素質高興嗎?我也就跟我身邊的幾個丫頭說道說道,何況那天在場的又不止我一個,怎麼就怪我了?”        


  “你還敢說!那天我千交代萬囑咐,這事先別聲張,縱然十拿九穩,也還有個萬一呢!你倒好,出了門就說出去,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北威侯夫人氣得直發抖,這事不管成與不成,她必定是要丟人了,若是被皇后聽了去,只怕會覺得北威侯府膚淺,連帶著也對素質不喜,這事說不定就真黃了。        


  三夫人聞言,也不哭了,登時冷下臉來:“大嫂,這事縱然是我不對,你也不能拿訓斥妾室的口氣這般教訓我吧!”妯娌之間本就沒有高下之分,她就是看不慣杜氏那副得意的嘴臉。她的丈夫也是老侯爺的嫡子,憑什麼慕素質就可以嫁王子皇孫,她的女兒就不能?        


  且不說北威侯府連日來的雞飛狗跳,幾日後,當茂國公小姐再次進宮的時候,北威侯府上下才徹底炸開了鍋。卻原來,皇后給的那個荷包裡,裝的就是入宮的玉牌。        


  “北威侯的庶子已然嫁了成王,還妄想把女兒嫁給四皇子,天下哪有這等好事?”茂國公夫人對永昌伯夫人道。        


  “她還不是怕庶子太過聰敏威脅世子,才上趕著把人家嫁出去?如今倒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永昌伯夫人笑道,“咱們兩家的關係以後可就更近了。”        


  “可不是嘛,以後可就更有理由去你家裡摸牌了!”茂國公夫人也跟著笑,永昌伯是皇后的親兄弟,茂國公家小姐嫁給四皇子,兩家就算是綁在一起了。        


  今日是因為定南侯夫人種的牡丹花開了,邀各府的夫人們前來賞花。        


  “怎麼不見杜姐姐來?”定南侯夫人是續弦,比多數夫人們年紀都小。        


  “她呀,怕是近幾日都不會出門了,”永昌伯夫人拿帕子掩嘴笑道,“二皇子妃近來回娘家了嗎?”        


  定南侯夫人笑了笑道:“她府裡事多,我今日就沒有叫她。”知她們是想打探二皇子的消息,對於自家的事,定南侯夫人不打算多說,三兩句岔開去。        


  自從發現多福可以獨自處理好內宅的事,慕含章便開始漸漸撒手,而嘗到甜頭的景韶更過分,每晚都纏著自家王妃求歡,直到慕含章受不住了,才消停幾天。而多福就只能每天面對著一堆如狼似虎的管事皺包子臉。        


  “哥哥定不會走夜路的,說不定晚上才到京城,”慕含章幫景韶扣上護腕,見景韶一臉著急的樣子,歎了口氣道,“好歹吃了早飯再去。”        


  哥哥今日歸來,剛好趕上沐休不用上朝。從西南回來,定然走城南,景韶想著順道去城東看一眼那片荒林,不過既然昨日還在鄰省,今日必不會早歸。伸手幫自家王妃把頭冠上的流蘇捋正,景韶笑了笑道:“好,我吃了飯再去。”        


  “那我今日回一趟北威侯府,父親捎話讓我這兩日得空回去一趟。”昨日因為景韶午睡的時候胡來,導致他睡了一下午,就沒能回去。思及此,忍不住又瞪了景韶一眼。        


  景韶受到自家王妃的瞪視,不明所以,於是低頭咬住一隻耳朵。        


  “嗯……”慕含章忙推開他,左右看了看,方松了口氣,幸好景韶為了享受給自家王妃穿衣的樂趣把所有的丫環都趕了出去。        


  景韶騎著小黑先去了趟東郊,輕鬆地繞過層層亂石、雜木,進入了荒林深處。這裡正有一群士兵拿著鋤頭、鐵錘平整土地,人數不多,只有二三十人,所以速度很慢。        


  “王爺,”任峰看到景韶來了,放下手中的大鐵錘迎了上來,“人手太少,要平整出能劃定的地,怕是到年底也幹不完。”        


  “不著急,”景韶下馬,爬上一塊高石,舉目眺望四周,滿目荒林,“這些樹莫要亂動。”說完跳下石頭,重新翻身上馬。        


  “是。”任峰伸手去扶,被景韶避開了。        


  環顧了一圈低頭幹活的親兵,景韶沉聲道:“此事若有人洩露半字,殺無赦!”        


  慕含章送走了景韶,就去了北威侯府。進得府中,就發現闔府的氣氛不對,所有的下人都低頭斂目,安靜異常。管家直接將他帶到北威侯的書房,父親慕晉正揮毫寫大字,遒勁有力的筆法仿佛要穿透紙背。慕含章低頭看去,乃是一個大大的“堅”字。        


  “父親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慕含章仔細瞧了那字的走向,看得出寫字之人心中的掙扎與煩亂。        


  “你可看出了什麼?”慕晉見他看自己的字,抬頭看向他。        


  慕含章斂目:“父親一向果決,今次猶疑,不過是事關重大。”        


  慕晉將筆放到筆洗中,歎了口氣:“你自小聰慧,凡事看得通透。這次,是為父貪心了。”        


  “兒子原以為,父親決定把兒子嫁給成王的時候,就已然有了決斷,”慕含章抬手將那副字卷起來,重新鋪了一張白紙,“皇儲之爭,本就是個不死不休的局,安得兩全之法?”從筆架上拿下一支筆,沾上墨,雙手奉給父親。        


  慕晉看了半晌,接住了遞到面前的筆,良久,哈哈一笑:“安得兩全?說得好!”抬筆,揮毫,這一次再無任何猶疑,一個“堅”字寫得流暢無比、一氣呵成。        


  這次選皇子妃的事,北威侯府與茂國公府算是完全結上了仇,皇后借這件事狠狠地打了北威侯府的臉,藉以敲打堅持中庸之道的茂國公。慕晉這才明白,當初皇后選成王妃點名要他的次子,就是已經打算捨棄北威侯府,奈何自己看不透。        


  “我打算下個月,正式抬邱姨娘為側室,”慕晉收筆,抬頭看向自己的次子,“成王府的妾妃是兵部侍郎的嫡女,你是正妃,當有個更高的出身才是。”        


  慕含章愣了愣,沒想到慕晉會為如此他考慮,儘管知道這是北威侯表明立場的手段,還是禁不住微微動容,躬身行禮:“謝父親體恤,兒子代姨娘先行謝過。”        


  小黑跑得太快,不多時就到了城南三十裡的長亭,景韶坐在亭中,無聊地拔草喂小黑,直等到黃昏時分,才見到一輛青色馬車自遠處緩緩駛來。        


  景韶立時騎上小黑奔過去,沖到馬車前,嚇了車夫一跳,護在車前的侍衛刷拉一聲拔出腰間佩刀:“來者何……王爺!”        


  景韶擺擺手:“怎麼現在才到?”        


  “殿□上有傷,不敢走得太快。”侍衛解釋道。        


  景韶皺眉,跳上馬車,快速鑽了進去,看到裡面的情形立時滿頭怒火:“哥!”        


  景琛靠在車壁上,上身自肩膀處纏了一圈白布,直纏到腰際,見到景韶,禁不住皺了皺眉:“都說了不讓你來接,怎麼就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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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合歡        


         


  “傷得這麼重還說無礙!”景韶緊緊皺著眉,伸手去捏那白布,想看看兄長的傷又怕弄疼了他,指尖停在離布料三寸處不敢上前。        


  景琛從沒見過這般小心翼翼的弟弟,向來嚴肅的臉禁不住出現了裂痕,到了嘴邊的訓斥怎麼也說不出口,生澀地伸手,揉了揉景韶的腦袋:“確實傷得不重,就是傷口長,不好包,才給纏了這麼一大片。”        


  景韶愣了愣,在他記憶中,哥哥從沒有與他這般親昵過,小時候他上躥下跳掏鳥窩、撈錦鯉的時候,兄長就已經天天板著臉在書房讀書,見到他說得最多的也是“成何體統”;母后死的時候他哭得肝腸寸斷,哥哥只是跪在靈前不哭也不說話,等他去拉哥哥的衣袖,也只得到一句“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哭”……所以上一世他一直以為哥哥與他不親。        


  直到在牢裡見到前來探望的兄長,那沉穩有力的聲音,景韶至今記憶猶新,“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縱使拼盡所有,也絕不會讓你死!”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回蕩,景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若不是重活一世,他根本不會知道,哥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為他做了多少。單指在鼻樑下揉了揉,景韶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小瓶,塞到景琛手中:“車上顛簸,回去讓嫂子給你塗吧。”        


  景琛看了看手中的小瓶子,青玉盛的,當是父皇在景韶出征前賞給他的,皺了皺眉道:“這是救命的藥,我這不過是皮外傷,你拿回去。”說著就要塞給他,景韶卻快速地退到了馬車門處。        


  “我那裡還有,這瓶你拿著,不捨得用就隨身帶著,我也放心些,”說著景韶就掀簾準備出去,“我出來接你,繞著京城跑了一大圈,當是無人知曉的,至於父皇,他老人家心裡明鏡似的,瞞了也是無用。”        


  景琛握著手中的青玉小瓶,看著弟弟身姿挺拔地翻身上馬,輕抖韁繩絕塵而去,緩緩地彎起了唇角,他的小韶兒真的越來越懂事了。        


  北威侯府即便是娘家,也不宜留王妃用晚飯,所以景韶回到王府的時候,慕含章已經回來了。桌上擺了豐盛的菜肴,一身軟綢便裝的自家王妃坐在桌前,等他吃飯。這種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覺實在太好,景韶忍不住湊過去,在那張俊臉上親了一口。        


  周圍的丫環見了,紛紛低下頭去。        


  慕含章一張俊顏頓時紅了個透徹,周圍都是下人,這人竟這般不知收斂,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快去換衣服,滿嘴都是土!”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妥,聽起來更像打情罵俏,不由得暗自懊惱。        


  景韶單拳抵唇悶笑兩聲,轉身去淨房洗臉、換衣服。        


  五月末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景韶換了衣服,接過妙兮遞過來的杯盞,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慕含章給他盛了碗綠豆湯,擺手讓丫環們下去:“可見到兄長了?”        


  景韶接過湯碗喝了一口,點了點頭:“哥哥受傷了,所以馬車走得慢些。”        


  “傷得重嗎?”慕含章蹙眉。        


  景韶吃了口菜,覺得味道不錯,就給自家王妃碗裡也夾了一筷子:“皮外傷,應當不打緊。        


  慕含章看了看碗中的菜,見景韶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便沒說什麼,端起碗吃了下去。反正自從成婚以來,王爺也沒少伺候他,只是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心中慶倖,這個人沒有把他當個女人使喚,而是尊重他、愛護他,實在不敢想像,若是景韶如其他的丈夫那般,他的日子會有多難過。        


  秉著食不言的禮節,慕含章便不再開口,專心地吃飯。景韶中午就吃了兩塊鹵牛肉,這會兒著實是餓了,端起碗快速吃起來。        


  慕含章見他餓成這樣,不免有些吃驚,在景韶端起第三碗飯的時候,怕他吃撐了,不得不伸手阻止,見景韶露出還想吃的神情,哭笑不得道:“你吃的太快,不知饑飽,晚間吃多了積食。”        


  他們兩個是男子,東苑的飯碗便都是大碗,往常景韶吃兩碗就十分飽了,這會兒吃得太快覺不出來,若是吃下第三碗,夜間准會睡不著的。        


  景韶也知道這個道理,便聽話地放下筷子,又喝了小半碗綠豆湯,等丫環們來收拾,才覺出有些撐了。慕含章歎了口氣,喝了茶後就帶著他去花園散步消食。        


  仲春的晚風帶著微微的熱浪,撲在臉上,能嗅到花香中殘留的日光炙烤的味道。        


  “父親說,下個月要把姨娘抬成側室。”慕含章走到一顆合歡樹下,抬頭看去,滿樹粉花,錦繡如煙。        


  “那可真是好事,以後就可以叫娘了。”景韶見他看樹上的花,伸手輕躍,將一把開得正豔的夜合歡遞到自家王妃面前。        


  “開得正好的花,摘它作甚?”慕含章看了看他手中的花,並不去接。        


  “椒花獻美人。”景韶得意道。        


  慕含章瞪了又開始不正經的王爺一眼:“頭回聽說,這苦情之花還能送人。”        


  景韶撓了撓頭,合歡花原叫苦情花,苦情花開意味丈夫變心,著實寓意不好,忙扔了手中的花,伸手拽了一枝樹葉來塞到君清手中。        


  “這又是做什麼?送花也就罷了,哪有人送樹葉的?”慕含章轉了轉手中滿是綠葉的樹枝,葉葉閉合,也不見有什麼好看的,忍不住笑他。        


  “合歡葉晝開夜合,相親相愛,我拿它送你,就是要同你一生同心,世世合歡。”景韶理直氣壯道。        


  慕含章愣怔片刻,低頭看著夜間緊緊閉合的合歡葉,沒料到景韶竟會說出這般話來,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是一抹紅暈悄然躍上俊顏,映著清透的月光,顯得越發美好。        


  景韶看得有些癡了,忍不住伸手攬住他,尋著那兩片薄唇吻了上去。        


  “嗯……”慕含章輕哼了一聲,卻沒怎麼反抗,那一句“一生同心,世世合歡”,讓他整顆心漲得滿滿的,也想要做些親密的事,讓這份感覺再延長一些。        


  次日,二皇子回朝,帶著一身傷站在大殿之上。宏正帝憐二皇子傷勢未愈,賜其坐。        


  帝王對於欽差遇襲之事,震怒非常,下旨徹查。此外,景琛還帶來了一個震驚朝野的消息。西南的貢品,根本不是什麼山賊所劫,而是西南王自己劫的,所有的貢品如今還停在西南封地邊境,通往京城的官道附近!        


  而不知是巧合,還是人為,西南王推脫營救大皇子的奏摺也在昨日抵京。西南王在奏摺中言說西南今年遭受春旱,許多地方顆粒無收,又逢貢品被劫,雪上加霜,西南王府都已經縮減用度以濟百姓,實在無調動軍隊去滇藏的能力,懇請朝廷先撥糧草。        


  “欺人太甚!”宏正帝將景琛的奏摺與西南王的那份並在一起,狠狠地摔到玉階上。        


  “西南王著實太過囂張!”剛正的禦史範傑站出來,氣得發抖。        


  “皇上息怒,如今最緊要的是大皇子還在滇藏,生死未卜,西南王不肯出兵,須得趕緊調集他處兵馬前去。”兵部尚書不找痕跡的與景琛對了一眼,上前一步提醒道。        


  “西南王知大皇子不善戰,才敢如今明目張膽的欺瞞朝廷,要脅減貢,依臣之見,當調遣名將前去滇藏。”兵部侍郎宋安聞言,忙上前跟著說,並若有所指地看了景韶一眼。        


  景韶對於宋安的再次自作主張只恨得牙癢癢,不著痕跡地後退半步。        


  “南蠻人數不多,根本不值得大動干戈,大皇子之所以身陷險境,只因對滇藏的環境不熟。臣以為只要救出大皇子即可,不須再派名將,費些時間定能攻克。”很少說話的北威侯慕晉突然站了出來,沉穩有力的聲音頓時震住了吵鬧不休的眾人。        


  宏正帝看了慕晉一眼,微微頷首。這一代的北威侯,年輕時常年駐守西北,打過不少仗,是靠自己的本事守住的爵位,他的話自然威信頗高。        


  於是,宏正帝下旨,斥責西南王,著他即刻出兵營救大皇子,對於減貢、撥糧之事,統統駁斥,隻字不允!同時調撥蜀地兵馬,從另一路前去營救。        


  “母親,我聽說父親要抬邱姨娘做側室了!”禁足結束的慕靈寶,火急火燎地沖正房來。        


  “是啊!”北威侯夫人憔悴了不少,皇上已經下旨,四皇子妃選定為茂國公府小姐,六月下定,七月不吉,定於八月完婚。杜氏如今已經成為了整個京城的笑柄,羞得她近一個月都沒敢出門。        


  四皇子六月下定,北威侯六月就抬邱氏,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眾人,北威侯府以後就站在成王一邊了,他們這些人,從此都要仰視那個庶子了。        


  “那怎麼行?”慕靈寶摔了桌上的果盤,“抬了側室,慕含章就是側室子了,若是我死了,他也可以承爵!”        


  “胡說什麼!”北威侯夫人照著慕靈寶的背扇了一巴掌,“你是聖旨定的世子,這爵位誰也奪不走!他已經嫁給成王,哪還有回娘家承爵的道理!”        


  “若是成王做了皇帝把他休了,他不就能承爵了!”慕靈寶被母親打了一巴掌,撲通一聲坐到羅漢床上,提高了嗓音道。        


  “哼,若是成王要做皇帝,你以為他還活得到登基那天?”北威侯府人冷笑道,皇子娶男妻者不得承大統,縱然成王最後以非常手段奪了位,留著個男妻也是不光彩的,自然要在史書上把這人抹去。        


  慕靈寶愣了愣,遂高興起來:“母親還真是高瞻遠矚啊!”        


  “你但凡有點出息,我哪用得著費這些個手段!”北威侯夫人拿指頭狠狠搗了搗他的額頭。        


  前來送帳冊的邱氏楞楞地站在門外,回過神來之時,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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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猜度        


         


  邱姨娘左右看了看,見被夫人支走去端茶的大丫環嫣紅正從回廊一頭走來,忙急退兩步,轉身拐進一旁的廊柱後面,待那丫環行至門前,才緩步走了出來。        


  “邱姨娘,來送帳冊呀。”嫣紅見了她,忙笑道,邱姨娘下個月就是側夫人了,這府裡的人如今都對她客氣許多,“大少爺在裡面呢,我幫姨娘送進去吧。”        


  “有勞姑娘了。”邱姨娘笑著把手中的帳冊交給她,轉身離去。        


  屋內的兩人聽到丫環的聲音就停下了話頭,等人進屋,杜氏問道:“嫣紅,是誰在外面?”        


  “奴婢走到門前,恰碰到邱姨娘來送帳冊,讓奴婢給擋回去了。”嫣紅笑著把帳冊放到桌上。        


  北威侯夫人皺了皺眉,今日讓邱姨娘在偏廳審這個月的帳冊,把丫環們都趕出去倒是把她給忘了,幸好嫣紅回來的及時。讓嫣紅出去在門外守著,杜氏抬頭對慕靈寶道:“你也老大不小,兒子都會下地跑了,別整日跟那群狐朋狗友逛窯子!沒事多練練武,回頭再跟茂國公家的打架也省得再丟人!”        


  “那日可不賴我,那龜孫玩陰招!”慕靈寶見母親說自己,立馬不服氣起來,“怕什麼,含章那小子又不能學武,我就算隨便練練也比他強!”        


  邱姨娘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覺得心煩意亂。本想著王爺待含章不錯,他如今的日子比在北威侯府過得好,自己也就不多求什麼了。卻把皇家奪位之事給忘了!成王有多驍勇善戰,連京城的黃口小兒都知道,這樣的人真的甘心做一輩子王爺嗎?還是沒有嫡子,子嗣不能承爵的王爺。        


  有心找兒子說說,奈何自己還是個出不得二門的妾,邱氏歎了口氣,召來自己的丫環嫣翠,讓她送一封書信到墨蓮居去。        


  “姨娘,二少爺那家店是……是賣香膏的,奴婢怎麼進啊?”嫣翠頓時紅了臉。        


  邱姨娘瞪了吵吵嚷嚷的丫頭一眼:“讓你進,你得出的去侯府大門呢!把這個交給趕車的王家老三,剩下的你別管。”        


  對於二皇子西南遇襲的調查一直沒有頭緒,大理寺判斷刺客的身份應當是民間的野路子刺客,就是所謂的江湖人士,為了錢不要命的那種。但景琛是微服前去,知道他行蹤的只有身邊的幾個侍衛,四個侍衛是皇上派的,兩個是成王的人。朝中人不說,但心中都在懷疑,刺殺二皇子的事,必跟成王有關!        


  “當初成王堅持要給您配兩個侍衛,如今想來,這其中著實有諸多疑點啊!”二皇子府中的清客陳先生誠懇道。        


  在家養傷的景琛坐在書桌前,聞言蹙眉:“這話不必說,景韶不會害我的。”        


  “殿下!皇室之中,兄弟之情薄如紙,縱然是親兄弟也不可盡信呐!成王戰功赫赫,娶了男妻定然心中不服,臣聽聞他在眾人面前十分寵愛王妃,這本就不可思議!試問若是殿下被奪了承大統的資格,可還能像成王那般自在?”陳先生不依不饒。        


  “夠了!”景琛把手中的杯盞重重的磕在桌上,“關於景韶的那些個無端的猜測,莫要再提!”        


  趕走了喋喋不休的一群幕僚,景琛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拿過一支筆開始寫摺子。        


  “殿下,陳先生他們也是為你好,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二皇子妃蕭氏端著一碗消暑的涼茶走進來,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        


  “朝堂之事,你插什麼嘴?”景琛看了她一眼,不願與之多說。蕭氏永遠不能明白他對弟弟的愛護,說得多了景琛也煩了,不想再解釋。女人見識短淺,許多事都與她說不明白。        


  只是,連他府上的幕僚都懷疑景韶,朝中人懷疑他的定然不在少數。景琛的眉頭越皺越深,這次的事,不管是誰做的,著實很是厲害。若他死了最好,若他死不了,剛好嫁禍給景韶,不管是壞成王名聲還是讓他們兄弟反目,都不虧本。        


  “刺客之事,追究下去只會對你不利,”清晨,慕含章給景韶系好朝服的玉帶,不放心地交代道,“今日若是有人針對你,你就擺出孝悌之義大聲罵他,千萬莫搬出種種理由去反駁,那些個文官你說不過他們的。”知道景韶這幾日在朝中受委屈了,慕含章雖然心疼,卻也只能勸他先咽下這口氣。        


  “我就是氣不過,這事十有八|九是景瑜做的!難道就讓他得了便宜去?”景韶憤憤地說,這事父皇心中當是清楚的,只是苦於目前沒有線索,口說無憑。        


  “即便是四皇子做的,殺兄乃是大罪,他們敢做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慕含章歎了口氣,“哥哥若是想保住你,就定然會上摺子求父皇暫不追究此事,你只要記住莫衝動便是。”        


  景韶不樂意地向外走,沒走兩步又拐了回來,垂著雙臂,把臉埋到自家王妃肩上:“煩死了,我今天不想去了!”        


  慕含章無奈地看著掛在身上的大傢伙,抬手拍了拍他:“莫要任性,快去吧。”景韶哼哼著不動,看看時辰不早,怕他遲了,只得溫聲道:“昨日周大哥買了一缸對蝦,午時我去兵部接你,咱們去回味樓用午飯。”        


  景韶聞言,立時有了精神:“那說好了,我就在兵部點個卯,巳正就能出來。”        


  慕含章看著自家王爺風風火火的出門去,輕笑著搖了搖頭,怎麼越來越像個孩子,還得用吃的哄騙才肯出門幹正事。        


  這日早朝,果不出慕含章所料,那些個文官拐彎抹角、含沙射影的說景韶有嫌疑,景琛養傷不在朝中,四皇子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言。        


  景韶聽自家王妃的話,不去反駁,而是拿兄弟之情、孝悌之義,罵那些文官心思歹毒。        


  宏正帝看著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景韶,不置一詞,等景韶罵完,才緩緩開口:“今次二皇子遇刺,若不是成王的侍衛拼死相護,早就凶多吉少。爾等查不出結果,就無端臆測,當朕是三歲小兒嗎?”說著將一封奏摺扔到站在玉階下的禦史腳下。        


  剛正的禦史範傑是說得最起勁的,被皇帝威嚴的聲音震懾,只得跪下撿起地上的奏摺。        


  那份摺子乃是二皇子昨日遞上的,其中言辭懇切地勸父皇暫不追究此事,因為最值得懷疑的就是自家的兩個兄弟,作為兄長實在不忍看到這樣的局面。        


  “二皇子宅心仁厚,今次前去西南,查得西南貢品之事,功不可沒,著封為睿王,等景琛傷勢痊癒,禮部挑個日子吧。”宏正帝甩袖離去,臨走時看了朝上的兩個兒子一眼,眸色深沉,意味不明。        


  慕含章用過早飯,帶著雲竹出門,先去墨蓮居轉了一圈。雖然這墨蓮居是他開的,但這種東西說出去也不太好聽,對外一直言說是別人開的,成王妃只是摻了股。        


  自從墨蓮居開張,生意一直很紅火,京城中也有人看出這個生意掙錢,但卻沒人敢涉足,只因這墨蓮居掛著成王府的名,而成王的霸道不講理是出了名的。        


  “林大哥。”慕含章進店不久,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正是定南侯家的林公子。定南侯是二皇子妃的娘家,說起來,他們兩個還是親戚。        


  “慕公子……”林公子在這裡見到慕含章,頓時有些窘迫,“上次你送的那盒……嗯,我是沒臉讓下人來買這個的,只得自己趁著時辰早來一趟。”        


  林公子的丈夫是定南侯家庶子,侯爺還在不分家,自然不會讓他這個男妻持中饋,所以要辦什麼事終是不太方便。        


  慕含章聞言,自是聽出了他的難處,轉頭看了看店中的擺設。平民百姓不那麼講究,男人們來買也看不出是夫還是妻,所以無所謂;只是這王侯之家的男妻,卻是有諸多不便。所以店中便宜的鐵盒賣的最多,最貴的銀盒也能賣給那些個為了討美人歡心擺闊的紈絝子弟,倒是最賺錢的木盒香膏沒有原來設想的好賣。        


  “林大哥若是不方便,你說個數量,每月初我差人給包嚴實送到府上,就說是我送的東西便是。”慕含章想到這裡,心思又活絡起來,王府的這種東西每月內務府會按時按量送來,那麼這些不方便來買又很需要的王侯之家,就可以讓他們定期交銀子,然後每月定時給送去。        


  “如此可是解決了我的大麻煩。”林公子聞言很是高興,當即就給了一筆定金。        


  從墨蓮居出來,看看時辰還早,慕含章就徒步前去兵部衙門。行至兵部門前,剛好是巳正,就見一個人影準時從門裡走出來。        


  “王爺,這事還沒說完,您怎麼就走了?”孫尚書拿著一本冊子無奈地追出來。        


  “你自己拿主意就是,我有急事,回頭再說!”景韶不耐地擺擺手,抬頭看到自家王妃正站在門外,一身淺青色長袍穿在他身上煞是好看,禁不住咧開嘴角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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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被學校徵用去幹活,說好的6點半就放我回來,結果拖到了8~~嚶嚶~幸好今天週末不斷網,但沒有趕上零點之前更上~我的小紅花又沒有了~內牛滿面~這章是週六的,周日的份等下午跑完800m回來更~我先滾去睡覺了~        


  PS:感謝:yu、以墨、惡作劇、小海帶、ANDER五位大人的地雷        


  感謝:木木三 的手榴彈~嗷嗚~        


  昨天忘了說了~謝謝明月碧大人給千鶴的專欄扔的地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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