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一個男人被打倒在地,脖子上架著一柄寒氣四溢的寶劍,染著鮮血的眼裡充斥著深不見底的仇恨。        


    在他的對面站著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分明是俊逸風流的長相,微微上揚的嘴角卻透出十二萬分的邪氣。他內心狂叫著‘殺了他殺了他’,握劍的手卻紋絲不動,開始絮絮叨叨的述說起當年種種,從如何覆滅男人家族,絞殺男人父母兄妹到這些年對男人的迫害。        


    “不要廢話了!再說下去又該掛了!”俊美男子的內心在大聲咆哮。        


    當他終於能夠控制自己舉起劍時,被他放過一馬,本該躺在旁邊奄奄一息的女人卻忽然暴起,將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紮進他後心。        


    他不敢置信的慢慢轉過頭去,漆黑的眼裡有愛,有恨,還有強烈的不甘。        


    “對不起。”在女人的哽咽聲中,這場曠日持久的復仇大戰終於落下帷幕,但反派的死亡並不代表著結束,而是一切的開始。        


    本該死去的俊美男子此刻正站在一片浩瀚的星海中,身上的黑色道袍換成了緊貼皮膚的護身衣,正凝目盯著手腕上的表。        


    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塊表,而是一個智慧系統。男人名叫周允晟,原本生活在2458年的高科技世界,是當時最頂尖的駭客之一。某一天,當他結束了星網上的交易準備退出登錄時,被一個類似於黑洞的存在吸入了一個名為‘主神空間’的異次元內。        


    在那裡,他被裝載了一個‘反派系統’,從此踏上了粉身碎骨不得好死的反派之路。明明知道男主的女人不能碰,男主的寶物不能搶,男主的小弟不能欺,男主的家族不能打壓,但他卻在系統的控制下不得不幹盡了蠢事,拔足狂奔在作死的路上。        


    更令人崩潰的是,每當他有機會一刀、一劍、一槍幹掉男主時,系統就會輸入一大段臺詞讓他念,然後他就知道——總會有那麼一個人默默的在他背後插刀,不可避免。        


    周允晟長相俊美風流,即便不笑也微微上揚的嘴角顯示出他應該是個脾氣溫和的人。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他秉性陰險,善於偽裝,控制欲更是極為強烈。一個把網路資料當成玩物一般掌控的人到頭來卻成了一個‘系統’的棋子,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激起了他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暴戾。        


    他要復仇,向主神復仇。        


    若是常人,也許會在一次次的穿越中尋找線索,亦或與系統合作,慢慢提升自己的實力,再探索主神的本源,以圖摧毀它。然而周允晟是駭客,沒有人比駭客更瞭解資料的本質。它可以是世界上最有序、最精密、最不可撼動的機器,也可以是最混亂、最失控,最不堪一擊的存在。        


    而在虛擬世界中無所不能的主神實則就是一組資料。若想摧毀它,也許並不需要排山倒海一般的力量,只需要一個小小的錯亂的代碼,俗稱——病毒。        


    從一開始,周允晟就打算把自己變成一個病毒,一個存在於主神系統中,讓它無法察覺無法掌控更無法消滅的病毒。與主神龐大的中樞處理器比起來,他雖然只是一串微不足道的代碼,但這個代碼流經哪裡就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總有一天,這些傷害疊加起來足以達到致使主神系統癱瘓的程度。屆時無論他能不能活著回到現實世界,都已經無所謂了。        


    他對那樣的前景期待至極,也滿意至極。        


    眼下,周允晟正擺弄著手腕上的智腦,也就是主神賦予他的‘反派系統’。這個系統有自己的代號007,非常的情緒化,聲音也是最受宅男青睞的蘿莉音。它負責發放主神頒佈的任務,任務失敗後實施懲罰,當宿主不聽話時還能暫時掌控宿主的身體,必要的話對宿主進行抹殺。        


    若是常人,怕會對這樣的系統恨之入骨,但周允晟不然。在得到智腦的那一刻,他極力壓下心中的狂喜和激動。他是駭客,只需給他一台電腦,他就能征服世界,而主神恰恰給他提供了最趁手的工具。        


    也不知輪回了多少次,這一天,當他終於又完成一個反派任務之後,卻並沒有被傳送到純白的主神空間,而是來到這個一望無垠的黑色星海,而007也終於被他植入的病毒程式攻破,正如當年威脅他那般——被完完全全的抹殺了。        


    007現在不能發放任務,不能說話,也不能掌控宿主的身體,它變成了一台由宿主操控的精密儀器。        


    周允晟伸出指尖慢慢調試智腦,星芒閃爍的眸子裡滿是趣味。眼前的浩瀚銀河是他借由007創造的絕密空間,可以躲避主神無所不在的監控。這裡很安全,很迷人,是他的棲身之所。        


    他在銀河中漫步,握住一顆明亮的星星置於眼前細看,又輕輕放回去,看似浩如煙海一望無垠的宇宙,實則只需一個念頭就能到達。原來所謂的強大並不是指力量,而是精神。        


    周允晟輕聲笑了笑,指尖在手腕上一點就消失在明明滅滅的星海中。對於污染主神的完美世界,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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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睜開眼睛,周允晟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kingsize大床上,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和華麗的水晶燈。他半坐起身,發現綁定在靈魂中的智腦此時正安靜的環在手腕上,顯示幕一明一暗,不斷浮現出許多字跡,正是從主神系統中盜來的這具新身體的詳細資料。        


    作為一個躲避主神監控的病毒,周允晟自然不會附著在異次元支點——也就是男女主身上。經由007的精密測算,他的最佳選擇是那些遲早要被銷毀的資料,俗稱炮灰。改變了炮灰的命運雖然不會導致異次元世界的崩潰,卻會致使主神的計算出現差錯。        


    一個資料出錯會引起一連串資料出錯,當他離開以後,這個世界便已經脫離了主神的掌控。正如大腦的灰□□域,看著還好,實則已經壞死,而這樣的灰□□域越來越多,大腦早晚會陷入癱瘓。        


    這就是周允晟最終想要的結果。        


    閱讀完資料,他玩味的扯了扯嘴角。這個身體今年十六,也叫周允晟,是周氏集團的嫡長公子,今年讀高一,下面有兩個讀初三的弟弟,都是十五歲,一個叫周文昂一個叫周文景。周文昂明面上是周允晟同父同母的弟弟,其實是周父趁周母產後虛弱將真愛小三的孩子掉包過來的。周允晟真正的嫡親弟弟因心臟發育不全,一生下來就死了。        


    周文景則是周母資助的一個女大學生所生。那女子是個孤兒,心性並不壞,自覺對不起周母,生下孩子不久便患上了抑鬱症,幾年後割腕自殺。屍體是周母發現的,也不知她是不是受了刺激,第二年也跳了海,屍體一直沒能找到。        


    這個世界的主角便是周家的三公子周文景,從小受家族打壓,兄弟迫害,最終絕地反擊成為商業帝王。他打敗了無數對手,經歷了一場又一場驚心動魄的商戰,最終登上了權利和財富的巔峰。而周允晟只是他人生路上的一顆絆腳石,連對手都稱不上。        


    周家的三位公子,大公子沉穩老練,二公子單純率真,三公子性格孤僻,看上去好像大公子最優秀精明,實則卻是最蠢的。他把周文昂當嫡親弟弟處處照料容讓,在對方的唆使下排擠打壓周文景,連父親明顯的偏心也不在意。在周父刻意的引導下,他成了一塊為周文昂抵禦風險的擋箭牌。        


    最終,他不但與周文景結下仇怨遭受報復,連自己那份家產都被周文昂算計去,一輩子窮困潦倒,鬱鬱而亡。        


    這就是一個標準的炮灰角色。        


    看完資料,周允晟伸了個懶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沐浴晨曦,堪比007的精密大腦正飛速運算著該如何改變原主的命運。既然來了,他就會認真面對生活,並不會將這裡當成一個虛幻的世界,也不會抱著遊戲一般的輕慢態度。        


    這是主神創造的世界,是無數資料的集合體,是有別于現實世界的異次空間。然而他本身也是一串資料,或者說是以代碼方式存在的靈魂,大家並沒有什麼不同。被背叛的憤怒與心傷,被一次次殺死的痛苦,並不會比現實世界少,甚至因為那是根植在靈魂中的記憶,反而比現實更為深刻。        


    他不想再像個傀儡般讓主神擺弄,既然來了,就會竭盡所能的顛覆命運,活出自我。在這一刻,陽光隱入雲層,光滑的玻璃窗映照出少年俊美而又充滿銳氣的臉龐。        


    “晟少,早餐備好了,該起床了。”恰在這時,保姆敲了敲房門。        


    周允晟收起銳氣,重新掛上溫和優雅的微笑,循著原主的記憶換了一身校服,簡單洗漱過後便下樓用餐。        


    餐廳裡,周父坐在主位看報紙,周文昂趴在他肩膀上,脖子伸得長長的,見周父要換版面,連忙一手把報紙壓住,嚷著自己還沒看完。周父笑得無奈,順手捏了捏兒子鼻尖。        


    這樣的溫情脈脈,作為嫡長子的周允晟何曾得到過?然而他卻被周父洗了腦,總以為最好的一切都應該讓給弟弟,照顧弟弟是他的職責。        


    照顧?現在的周允晟自然會好好照顧周文昂。嘴角上揚,讓面上的微笑顯得更溫柔真摯,周允晟在周父左手邊落座,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周文景。        


    “晟少,每天一杯牛奶。”周父的私人助理杜煦朗從廚房走出,將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放在他面前,也阻斷了他看向周文景的視線。        


    周允晟面上笑意更深,漆黑的眸子卻飛快劃過一道暗芒。他差點忘了,現在的周家不只住著主角周文景,還住著第一男配杜煦朗。沒有他就沒有十年後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周文景。        


    換一句更為通俗的話說——他是周文景最大的金手指,開掛一般的存在。        


 1 .2        


    因為基因優良的緣故,周家的三位公子長得都不錯,但既然是主角,自然周文景的長相最出眾,深刻而毫無瑕疵的臉龐就像上帝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無論從哪一個角度觀察都堪稱完美。        


    與他相比,周允晟的五官略顯平淡,然而一雙燦若星辰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卻彌補了這一絲差距。當他正眼看人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待他偏過頭斜斜睨來,那種帶著鉤刺的目光能讓所有人耳熱心跳。        


    作為第一男配的杜煦朗,其長相與周文景只在伯仲之間,刀削斧鑿的臉龐俊美得無懈可擊。但是他留了及耳的長碎發,又戴了一副金絲眼鏡,用溫文爾雅的舉止和親切友好的微笑掩飾眉宇間不經意流瀉出的強勢和淩厲。        


    他明面上是海歸精英,家世清白,實際上是杜氏財閥的掌舵者,因為兒時與周文景母親的一段淵源,特意回國照顧故人之子。周家也很有錢,在c國算得上一流世家,但與發跡j國的杜家比起來則算不得什麼。集團與財閥,兩字之差卻是天淵之別。        


    j國,黑--組織是合法的,而杜家正是排名第一的極道世家,軍火生意遍佈全球。這樣一個本該呼風喚雨的人物,如今卻在周父手底下當私人助理,像個保姆一般被差來遣去,周允晟實在弄不清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就憑著兒時的一段記憶?或許周文景的母親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陽光,當她死去,這束陽光也就永遠不滅,自然而然移情到周文景的身上?他保護周文景,就是保護自己僅存的一片淨土?        


    無論這些猜測有多麼可笑荒謬,事實是他已經來了,周允晟也就不再深究,端起杯子慢條斯理的喝牛奶。        


    周允晟、周文景、杜煦朗三人安靜地用餐,周父與周文昂則吃幾口便談笑兩句,氣氛十分溫馨融洽。這兩人才是真正的父子,其他人都是多餘的,以前的周允晟若是早點看透,也就不會走到那樣一個悲慘的結局。        


    想到這裡,周允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帶諷刺的微笑,然後斜眼朝抬頭看來的杜煦朗睨去。        


    本該溫潤俊美的少年轉眼間變得邪氣萬分,杜煦朗很明顯的愣了愣,心臟也緊跟著急跳了兩下。當他定睛再看時,少年已經收回目光,專心致志的喝粥。        


    用完早飯,杜煦朗按照慣例送三個孩子去學校。無論心裡怎麼想,在人前他對三位公子都一視同仁,但因為三公子周文昂最活潑開朗的緣故,看上去倒似與他最親近。        


    周允晟一上車就閉眼假寐,周文景也保持沉默,周文昂便只能找杜煦朗說話,看似在關心周父日常生活,實則有意無意的打聽公司事務。面對周父最寵愛的二公子,杜煦朗自然是有問必答毫無戒心。        


    高中生活很枯燥,龐雜的功課對高智商的駭客而言只是小菜一碟,前兩節課都睡了過去,直到第三節周允晟才在喧鬧聲中醒來,一睜眼便看見窗外飄下許多雪花。        


    如今已快入夏,班上的女生連短裙都穿上了,又怎麼會下雪?        


    周允晟定睛一看,發現那雪花不過是許多剪成小碎片的紙屑,從樓上傾倒而下便成了一場人工降雪,場面十分壯觀。此時正值課休,許多同學擠到走廊觀看,周允晟也被死黨拉了出去,指著樓下站立在雪花中的人影說道,“把他的教科書全都剪碎,總算為你和文昂出了口氣。私生子就該有私生子的自覺,還想與你和文昂爭鋒,簡直不知所謂。”        


    周允晟這才想起,周文景與周文昂都讀初三,還是同班同學,前幾天因為一個女生起了爭執,那女生處處護著周文景,鬧得周文昂很沒面子。作為這所中學的風雲人物,原主便發了話,要給周文景一點教訓。        


    剪碎書本、潑髒水、謾駡、群毆,類似的惡作劇層出不窮的發生在周文景身上。在周允晟附身過來之前,原主與周文景的矛盾已經到達了不可調和的程度。        


    周允晟垂頭凝視那道挺得筆直的倔強身影,對方也恰好抬頭看來。前者眯了眯眼,忽然綻放一抹極具挑釁意味的微笑,引得後者雙拳緊握,強忍恨意。        


    若是換個人,在知道自己未來命運的情況下,首先會做得事便是與主角修復關係,以圖抱上這根最粗的大腿。但周允晟是個非常驕傲的人,絕頂的智慧和老辣的手段讓他始終學不會勉強自己迎合他人。        


    依附在主角身邊以改變原主的命運,到頭來他的命運依然由主角掌控,這與當主神的傀儡有何區別?所以他從未想過從周文景入手。        


    當然,他也從未想過幹掉周文景。作為主角,周文景若是死了,這個世界就會全面崩塌,也會讓主神注意到資料異常從而追蹤自己。雖然星海空間可以遮罩主神的搜索,但對於他日後的計畫卻會非常不利,行事起來難免礙手礙腳諸多顧慮,一個不小心便會被主神發現。        


    像主神這樣的超級智慧,一定安裝的有殺毒程式,周允晟一點兒也不想嘗試。        


    所以他目前的行事原則是改變原主的命運,在造成資料紊亂的情況下又不會導致世界崩塌。主角還在,世界就在,但這個世界已經面目全非,早已不是主神運算中的模樣。        


    將所有計劃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周允晟慢悠悠的收回視線。        


    存了心混日子,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幾乎是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那樣過去了。周允晟敞著校服外套,黑色領帶鬆鬆垮垮的掛在白襯衫上,雙手插兜,邁著閒適的步伐朝停靠在路邊的商務車走去。分明是不修邊幅的打扮,卻被他穿出了雅痞的味道,引得許多女生駐足觀看。        


    “晟少,你在學校很受人歡迎,有女朋友了嗎?”杜煦朗為他打開車門,笑容中透出幾分戲謔。        


    沒被主神弄進異次元空間之前,周允晟是個不折不扣的同性戀,自然不會喜歡女人。但裝載了反派系統之後,他卻不得不與主角爭搶女人,有時候還會對女人做些禽獸不如的事。天知道在現實中,就算一百個尤物站在面前脫衣服,他也是硬不起來的。        


    杜煦朗的調笑一瞬間讓他憶起了那種被--奸的噁心感,溫雅的笑容退去,冷冽的目光直刺對方眼底。        


    杜煦朗從未將周允晟和周文昂兩兄弟看在眼裡。尤其是周允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被周文昂玩弄於股掌之間猶不自知。似剛才那樣鋒銳的模樣,一瞬間就顛覆了他對周允晟的印象。        


    這不是一個外強中乾輕信他人的少年該有的眼神。        


    然而不等他多想,周允晟已斂下眼瞼淡淡開口,“走吧,不用等了。文昂最後一節是體育課,提前了二十分鐘放學。”        


    杜煦朗點頭,發動車子離開,途徑一條暗巷,周允晟忽然開口,“在這裡靠邊停車,我有事。”        


    車子緩緩停靠在路邊,周允晟卻並不下車,只是打開車窗,單手支腮滿帶笑容的朝暗巷內看去。        


    巷子兩旁是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光線被樓層遮住,顯得十分昏暗,幾個巨大的垃圾桶內散發出熏人的惡臭,引來許多野貓野狗群聚覓食。只聞砰的一聲悶響,一道黑影撞擊在垃圾桶上,然後狼狽的躺倒在地。躲在桶內的野貓驚叫一聲,飛快的逃走了。        


    看清黑影的面孔,杜煦朗眸色微變,立即就想下車營救,卻被周允晟按住肩膀。        


    “他死不了。”少年的語氣十分悠然,手掌卻暗暗施力。        


    杜煦朗不得不收回搭在門把上的手,裝作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周文景似乎想反擊,還不等爬起來就被一個高大的男人踩住脊背狠狠碾了幾腳,幾個染著各色頭髮的青年圍攏過來,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又踢打了一陣放了些狠話,這才嬉笑著走了。        


    這一幕在繁華而喧囂的都市中並不鮮見,幾乎激不起路人的絲毫同情。作為始作俑者的周允晟更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沒錯,這些人正是原來的周允晟雇傭的,目的是給周文景一個不大不小的教訓。接收了原主記憶的周允晟並不打算放棄這個計畫。他不但自己來看戲,還把主角的保護神也一併帶來。        


    杜煦朗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以掩飾眸子裡緩慢凝結的寒霜。周家這位大公子還真是……愛作死呢。        


    周文景踉蹌著爬起來,彎腰撿書包的時候差點又摔倒,引得杜煦朗暗暗握緊方向盤。試了幾次才終於拎起書包,他站直身體,朝垃圾桶內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面無表情的朝外走去,看見坐在車內笑容溫雅的周允晟,臉龐瞬間扭曲。        


    “是你!”從齒縫中擠出的嗓音難掩恨意。        


    “沒錯,是我。”周允晟漫不經心的點頭。        


    周文景再也按捺不住,沖上去便想給對方一拳,卻被忽然推開的車門狠狠撞了一下,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周允晟邁著緩慢的步伐走到他身邊,微微彎下腰,飽含戲謔的目光上上下下掃了一遍,似在打量一個小丑。杜煦朗也緊跟著下車,以防周允晟再施毒手。        


 1 .3        


    周文景簡直想生撕了周允晟,剛準備爬起來卻被對方一腳踹出老遠,嘴裡嘔出一口淤血。        


    原主被周文昂算計,失去了周家大公子的身份和家產,人生瞬間跌入穀底。而當時已經成為商業巨擘的主角卻還落井下石,讓原主處處碰壁,一輩子都沒能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最後在抑鬱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接收了原主的身體,得知了原主的命運,甭說讓周允晟去抱主角的大腿,不立馬弄死他已經算是自製力強悍了。若不是杜煦朗用力摁住他肩膀,他還想走過去再補幾腳。        


    “晟少,莫欺少年窮。”俊美的青年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框,似在好心勸慰,又似在警告。        


    周允晟不以為意,拂開他置於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慢踱步到周文景身邊。周文景已經爬不起來了,只能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著他。        


    “你恨我?”周允晟偏頭。        


    回應他的是周文景帶著鮮血的唾沫。        


    周允晟側身躲過,一腳踩在周文景胸口上,冷笑開口,“你竟然恨我?你有什麼資格恨我?沒有我母親的資助,你媽一個孤兒,憑什麼上國內最好的大學,憑什麼一畢業就在周氏工作,拿幾十萬年薪?我母親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而她是怎麼回報我母親的?爬上養父的床?給養父生孩子?她死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死在我母親的浴缸裡?她是在贖罪還是用生命報復我母親?好啊,她如願了,我母親終於步了她的後塵,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你說,我應該恨誰?”        


    周允晟眼眶越說越紅,不得不停下深吸口氣。他沙啞的嗓音中充斥著如此濃烈的怒火和恨意,仿佛想要摧毀眼前的一切。        


    周文景被他忽然爆發的劇烈情緒嚇住了,一時間竟然不敢與之對視。本欲拉開他的杜煦朗心臟微微一顫。        


    來之前他調查了周文景在周家的境況,只覺得他可憐,卻未曾從周允晟的角度去看一看。如今聽了他的控訴才恍然想到,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周母才對。而被周母捨棄的這個孩子,心中的痛苦和恨意一點也不比周文景少。        


    私生子可憐,那麼婚生子呢?同樣身為私生子的杜煦朗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空氣凝滯了片刻,周允晟也平復了情緒,緩緩問道,“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若換成你是我,你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自然是恨,滔天的恨。周文景悄悄握緊了雙拳,眼裡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周允晟忽然覺得很無趣,將腳從他胸口挪開,冷笑道,“你最應該恨的人不是我,而是周浩(周父),他才是害死你媽的罪魁禍首。”話落朝杜煦朗擺手,“走吧。”        


    “景少怎麼辦?要不要送他去醫院?”杜煦朗擔心的詢問。他素來以老好人的形象示人,並不怕周允晟起疑。        


    “他皮糙肉厚,死不了。”周允晟似笑非笑的睨視,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令杜煦朗呼吸微窒。        


    車子緩緩駛離,留下周文景迷茫又孤單的身影。他對周允晟依然有恨,但對周父的恨意卻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在這一刻,他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要毀了周父,毀了周家。至於周允晟,讓他失去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也就夠了。        


    杜煦朗看似專注於路面,實則眼角餘光正不著痕跡的打量周允晟。眼下,他對少年的感官很複雜,既覺得他可恨,又覺得他可憐,還有一些難以名狀的關注。        


    “晟少,雖然景少的母親,”說到這裡,他幾不可查的頓了頓才繼續開口,“……對不起你的母親,但是景少沒有錯。你處處針對他,是不是做得太絕了?俗話說得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畢竟是親兄弟,不要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以前還曾想過找人調-教調-教這位大公子,現在卻徹底打消了念頭。何必與一個年幼失怙的孩子計較呢。        


    雖然杜氏財閥勢力龐大,他卻也沒能查到周家的秘辛,蓋因周父當年掩飾的很好,把那死去的孩子當成小三的孩子帶到老家悄悄葬了。小三演技不錯,在葬禮上哭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竟然瞞過了所有人。也是她命不好,亦或周父命太硬克妻,眼看就能轉正了卻得了急性白血病,沒幾個月就死了。        


    這件事便成了絕密,除了周父和周文昂,也只有入侵了主神資料庫的周允晟知道。        


    “他沒有錯,難道錯的是我?”周允晟挑眉嗤笑。        


    杜煦朗沉默片刻,又道,“你這麼欺負景少,就不怕他恨你?畢竟他也是周家子弟,有資格繼承一份家產。現在有周董壓著倒無所謂,日後等周董退下來,他想對你使些絆子並不難。能多個盟友何必多個敵人呢。”        


    若是平常,他絕不會對周允晟說這樣實在的話。別看周允晟是周家名正言順的大公子,是最有資格繼承周氏集團的人,但周父心裡未必這樣想。周允晟身在局中不自知,作為旁觀者,杜煦朗卻看得分明,周浩對待周文昂的態度明顯區別于另外兩兄弟,簡直寵溺到了毫無底線的程度。若是周文昂有意入主周氏,周浩絕無二話。        


    而現在的周文昂,恐怕早已視周氏為自己的囊中物,可憐周允晟還當他是好兄弟,不但毫無防範,且被極盡利用。若是周文昂上位,憑他涼薄的心性,即便是嫡親兄弟,周允晟的日子怕也不好過,什麼時候被算計得粉身碎骨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杜煦朗投向周允晟的目光摻雜了一些微妙的同情。這樣一看,周家三兄弟裡,周允晟反而是最可憐的。周文景有自己護著,周文昂有周浩護著,唯獨周允晟無依無靠,處境堪憂。        


    周允晟不知道杜煦朗的腦補,就是知道了也不以為意。他輕笑了一陣才擺手道,“周家我根本就沒打算要,他恨不恨我有什麼關係。”        


    杜煦朗眸光微閃,追問道,“不打算要周家?晟少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周允晟斜睨他一眼,隨即看向窗外再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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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文景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回到周家,剛打開房門就見杜煦朗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煙,散落的額發一絲不苟的梳上去,露出俊美而鋒利的五官。他掐滅香煙,轉臉看來,那自然而然散發的強大氣息令周文景有些懼怕,更多的是崇拜。        


    “舅舅,我回來了。”他立即關緊房門,壓低嗓音說道。他並不瞭解杜煦朗的真實身份,對方只說是他母親在孤兒院的好友,情同姐弟,特意回來照顧他。但憑著對方強大的氣場和無所不能的手段,周文景也知道他必定不是常人。        


    “傷勢怎麼樣?”杜煦朗掐滅香煙。        


    “一接到你的短訊,方醫生就來了。手骨裂了,其它都是些皮外傷。”周文景晃了晃打著石膏的左手,咬牙切齒地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周家踩在腳底,要讓周允晟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價!”        


    聽他說對付周家,杜煦朗並不覺得如何,直到最後一句才皺了皺眉頭,卻也什麼都沒說。        


    與此同時,周文昂敲響了周允晟的房門。        


    “大哥,那野種是你讓人打傷的?不愧是我的親大哥。”周文昂親昵的攬住周允晟的肩膀。        


    “沒錯,是我讓人打的。”周允晟不著痕跡的拉開距離,走到書桌前擺弄電腦,一串串代碼飛快出現在漆黑的螢幕上又飛快消失,將他的臉照的明明暗暗。        


    “大哥,那野種實在礙眼,你想想辦法把他弄到國外去吧,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        


    惡整周文景的點子向來由周文昂出,周允晟執行。仇恨都讓周允晟拉去了,周文昂背地裡卻反過來做好人,賣周文景一點小恩惠。因此周文景與周文昂的關係雖然不親密,卻也不惡劣,即便日後周文景收購了周氏,周文昂依然是董事會的成員,日子過得很滋潤。        


    這一出原本也發生過。周文昂不但攛掇周允晟把周文景送到國外,還買通了幾個毒-販子,引導周文景吸-毒。若不是杜煦朗及時趕到迫使他戒毒,周文景這輩子就毀了。        


    報應全讓周允晟受了,真正的惡人周文昂卻搭上了主角的順風車,一輩子混得如魚得水。這是什麼世道?        


    周允晟心底冷笑,盯著電腦螢幕淡淡開口,“你自己想辦法吧,我最近很忙。”        


    “你在忙什麼?”這是大哥第一次拒絕自己,周文昂不禁皺眉。        


    “忙著出國,學校都已經選好了,正在申請。爸爸那裡還不知道,等申請書通過了我再跟他溝通,你可一定要幫我保密。”周允晟點了回車鍵,電腦螢幕躍出一份a國康涅狄格州霍奇斯基高中的就讀申請表,上面蓋著初審通過的簽章,只等一個星期後的終審。        


    霍奇斯基高中是a國最好的中學之一,入學要求十分嚴格,素有‘小常青藤’之稱。每年申請就讀的人不計其數,能順利通過審核的卻沒幾個。        


    周文昂眼裡浮現一抹嫉恨,卻又很快平息。相比于除掉周文景,他更想除掉的其實是周允晟。現在好了,他既然自己選擇離開,反倒省了他許多心力。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周家指不定輪到誰做主。        


    再者,a國治安不好,每年總有那麼幾個留學生莫名失蹤。也不知周允晟是不是這些倒楣鬼中的一個。        


 1 .4        


    雖然心裡巴不得周允晟立馬滾出國去,周文昂卻還耐著性子說了許多挽留的話,直到確認對方心意已決才故作無奈的妥協。        


    等他走了,周允晟從電腦裡調出一份檔,勾唇冷笑。這是一份遺囑變更書,下面附有原主母親楊曦女士的簽名。作為一名駭客,搜索網路中的資訊向來是周允晟的習慣。雖然他知道這個世界大致的發展方向,卻也不會放過任何隱藏細節。        


    這份變更書便是在楊曦的電子郵箱裡找到的,其中將應該屬於周文昂的那份遺產全部劃歸大兒子所有。也就是說,她一分錢也不打算留給小兒子。        


    楊曦生前因為受了周父的影響,對小兒子是十分偏愛的。若按正常情勢推理,她絕不會如此對待小兒子。而且這份變更過後的遺囑是在她死前一個星期擬定的,還來不及發送給律師就被徹底刪除,她也緊跟著跳海自殺。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刪除遺囑的是誰?她果真是自殺嗎?而且等她死後,律師那裡依然收到了一份變更後的遺囑,其中規定將自己名下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小兒子,大兒子只得到三棟別墅和幾件珠寶。        


    原主對如此不公平的遺產分配並不介意,甚至覺得理所當然,楊曦父母卻感到不妥並親自上門詢問。當時周父給出的解釋是大兒子將來要繼承周氏,小兒子不如大兒子出息,拿了母親的遺產也好傍身。        


    楊曦父母對小外孫也是非常疼愛的,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理由。打那以後,在周父有意的引導下,周允晟疏遠了與外祖父母的關係,反而是周文昂,時不時便上門陪伴二老,得了楊家許多好處。        


    原主糊塗到這種程度,怪不得會死得那樣窩囊。周允晟搖了搖頭,將遺囑鎖進電腦。早晚有一天,他會把所有屬於原主的東西都奪回來。        


    -----------------------------        


    周文昂得知周允晟要出國以後就加快了逼走周文景的步伐。將這兩塊攔路石都搬走,周氏集團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這天,周文景因偷盜同學價值數十萬的名表被學校開除了,受害者父母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親自跑到周家與周父長談。周父甚覺丟臉,等客人走後便用皮帶狠狠抽了周文景一頓,隨即決定送他出國。        


    “我沒偷東西,是周允晟陷害我!舅舅,你相信我!”周文景趴在床上,露出傷痕累累的背部,一隻手握拳一隻手用力拽緊杜煦朗的衣袖。        


    “我知道你沒做。舅舅相信你。”杜煦朗輕拍他腦袋安撫,等他含著熱淚陷入沉睡才悄然來到少年房門口,舉起手卻又不知道自己因何而來。他相信周文景是無辜的,但也相信此事並非周允晟授意。        


    周允晟喜歡整治周文景沒錯,或打一頓,或威脅警告,素來都是明火執仗無所顧忌,並不怕人知道。像今天這樣栽贓陷害,毀人前途,還真不是他的行事風格。會這樣做的,唯有口蜜腹劍的周文昂。        


    但即便心裡清楚,杜煦朗卻並不打算向周文景說明。他護著他並不代表要將他養成溫室裡的花朵。他想讓他自己去經歷風雨,最終長成參天大樹。像周文昂這樣明裡賣好暗裡使壞的偽君子世上多得是,他早晚要學會識人的智慧。        


    當杜煦朗正準備悄然離去時,房門從裡面打開了,少年雙手環胸,斜倚在門框上。        


    “怎麼?來替周文景打抱不平?”        


    杜煦朗搖頭,還來不及解釋就見少年側過身子,示意他進屋說話。他不得不跟了進去。        


    “坐吧。”周允晟指了指落地檯燈旁的單人沙發,橘黃光暈籠罩在天鵝絨的沙發布上,顯得很溫暖。        


    “介意我抽煙嗎?”杜煦朗交疊起修長的雙腿,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支香煙點燃。他久居高位,行事向來無所顧忌,會問一聲不過出於禮貌罷了,況且少年的房間佈置的既溫馨又舒適,讓他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        


    “介意。”周允晟走過去,拿掉他嘴裡的香煙,扔進熱氣騰騰的牛奶裡。茲啦的脆響聲似乎在嘲諷某人。        


    杜煦朗愣了愣,打從二十歲執掌杜氏財閥開始,就沒人敢這麼對他了。他忽然覺得很有意思,扶著額頭低笑起來。        


    周允晟懶得搭理他,徑直坐到書桌前擺弄電腦,頭也不抬的道,“周文景被開除並非出自我的授意。”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來也不是為了質問你。”杜煦朗止住笑,柔聲解釋。他只是想與少年說幾句話而已。自從那天暗巷中少年暴露了內心的脆弱,他對他就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憐憫的心情,總會不由自主便多關注幾分。        


    周允晟意外的瞥他一眼,沉默片刻後才道,“那你應該知道這背後是誰的手筆。不妨告訴你,我也打算出國,後天就走。”        


    “去哪兒?”坐姿慵懶的男人不自覺繃緊脊背。        


    “跟周文景一樣去a國。不過我讀的是霍奇斯基中學。”周允晟輕點腳尖,將椅子轉過來與男人對視,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也知道,a國治安差,毒品氾濫,你可得把周文景盯緊了,免得他在某些人的引導下誤入歧途。”        


    杜煦朗心尖微動,面上卻分毫不顯,笑問,“出了國,景少只能自求多福,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盯緊他?”        


    周允晟不答,隨手點擊回車鍵,電腦螢幕上緩緩浮現一張黑白照,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坐在草地上,懷中抱著一名四五歲的小男孩,兩人眯著眼睛,在斑駁陽光中燦笑。那少女赫然就是周文景死去的母親,男孩可愛的五官依稀可見杜煦朗的輪廓。        


    這張照片瞬間激起了杜煦朗早已塵封的記憶,那是他此生唯一感受到的溫暖與幸福。但一切都因為故人的死去而終結了。        


    “你被斯密斯夫婦收養之前一直待在育培孤兒院,與周文景的母親情同姐弟。都說長姐如母,你對她的感情一定很深吧,又怎麼會丟下外甥不管?”        


    雖然周允晟什麼都清楚,卻也並不打算揭破所有真相,譬如杜煦朗的真實身份。而他假造的身份是a國一對夫婦從c國收養的孩子,這也是為了便於與周文景相認。        


    周允晟今天之所以對杜煦朗說這麼多,不過是想闡明自己不偏不倚置身事外的態度。杜煦朗勢力龐大,若有意刁難,將會導致他陷入舉步維艱的境地。        


    至於主角,他現在還很弱小,等他成長起來的時候,周允晟相信自己也強大到了對方無法撼動的地步。輪回了幾百上千世,他最大的資本早已封存在聰明絕頂的大腦內。這個世界的科技並不落後,卻也不發達,與他原來的世界遠不能相比,更何談輪回中曾經歷過的星際紀元。        


    只需編寫幾個程式,開發幾款軟體,他就能在短時間內聚集起數額龐大的財富。他擁有智慧,所以不管淪落到何種境地都能泰然自若,但若是麻煩和阻礙能少一點,那當然更好。        


    杜煦朗凝視照片良久才歎了口氣,首次正視起眼前的少年。能在他極力掩蓋之下查到丁點真相,少年很不簡單。        


    周允晟沖他扯了扯嘴角,諷刺道,“你還記得嗎?你們姐弟兩逢年過節總能收到楊女士寄來的新衣服和玩具,那位楊女士就是我的母親楊曦。”他當夠了反派,所以決定此後的每一世都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雖然楊曦很可能不是被周文景的母親逼死的,而是被周浩謀殺,但他憑什麼告訴這個男人?讓他愧疚繼而退讓才符合他的最終利益。        


    杜煦朗徹底愣住了,直過了好半晌才啞聲道,“對不起,我忘了。”他當時才五歲,沒過多久便被杜家找回去,所以對從未露過面的楊女士印象並不深刻。        


    想來在他走後,楊女士繼續資助姐姐,她才能脫離孤兒院惡劣的環境,就讀c國最好的大學,獲得在周氏工作的機會。        


    這是一份再造之恩,然而姐姐又是如何回報的呢?她破壞了恩人的家庭,間接導致了恩人的死亡。更過分的是自己,不但從未關心過恩人的孩子,甚至還動過除掉對方為文景鋪路的念頭,只因為文景告訴自己姐姐是被楊曦逼死的。        


    這可真是顛倒黑白,恩將仇報。杜煦朗抹了把臉,不敢再深想下去。        


    “不用道歉,她不稀罕你們的感恩。這年頭白眼狼到處都是,誰沒碰過幾隻呢。”周允晟起身,拉開房門說道,“晚了,你該走了,別忘了把牛奶帶走。”        


    杜煦朗苦笑,端起漂浮著煙頭的牛奶腳步沉重的離開,一整夜都輾轉難眠。        


    ----------------        


    周家兩兄弟先後出國,一個在小常青藤霍奇斯基中學就讀,一個在貴族學校雷普那頓就讀。沒過多久,周父的私人助理杜煦朗離職,查無所蹤。        


    一年半後,it界刮起一股旋風,一家名為諾亞環宇的科技公司開發了一款星戰網路遊戲,僅僅公測一個月就火遍全球。它獨家發售的傳感頭盔為玩家帶來了身臨其境的神奇感受,開創了網路遊戲的新紀元。        


    憑藉這款遊戲和傳感頭盔,諾亞環宇迅速累積起巨額財富,次年便在納斯達克上市,成為it界一匹潛力十足的黑馬。        


    因為傳感頭盔中包含的技術太過高端,至今無人破譯,不知有多少it巨頭想要挖走隱藏在諾亞環宇背後的電腦鬼才,卻連對方是誰都查不出。        


 1 .5        


    昏暗的房間內,一名身材消瘦的青年被綁在四柱床上,渾身上下沾滿粘膩的汗水,眼窩深深凹陷下去,皮膚呈現吸毒人士特有的青白色。他剛熬過一次戒斷反應,眼下正目無焦距的盯著頭頂的床幔,不知在想些什麼。        


    沉穩的腳步聲慢慢靠近,一名身穿鐵灰色西裝,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打開房門,走到床前查看。他漆黑的頭髮全部梳到腦後,露出一張俊美至極的臉龐,狹長的眼眸時而閃過危險的光芒,令人望之生畏。        


    “我讓護工幫你洗一個澡。”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替青年擦拭額頭的冷汗。        


    青年舔了舔乾枯皸裂的嘴唇,啞著嗓子說道,“舅舅,是周允晟陷害我。我記起來了,那個女人我曾見過,她當時與周允晟在whiskey裡喝酒,樣子看上去很親密。一定是他指使那個女人來害我!”        


    這青年便是周文景,如今讀大二。幾個月前泡上了一個長相美豔的女人,卻沒料那女人心懷叵測,給他抽了一根加料的香煙,裡面摻雜著一種烈性毒品,只需一次就能成癮。周文景雖然天性多疑,對自身安全亦十分警惕,卻偏偏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貪慕美色,但凡容貌美麗的女人向來來者不拒。        


    當第一次毒癮發作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卻為時已晚,不得不給遠在j國的舅舅打電話。        


    杜煦朗面無表情的將半濕的手帕扔進垃圾桶,心裡翻湧著怒火,這怒火並非聽信了外甥的控訴,而是恨其不爭的失望。他曾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不要接受陌生人遞來的可入口的東西,還派了幾個保鏢暗中隨行。        


    但保鏢不是全職保姆,管不到雇主的私事。周文景要泡妞,他們也不能硬攔著。        


    這簡直是自己作死!        


    杜煦朗強捺怒意洗了個手,又拿起座機通知護工上樓給外甥擦澡,這才在沙發上坐定,沉聲道,“這事不是允晟做的。你還得罪過誰,自己想想。”        


    他已經查到背後是誰的手筆,卻並不打算告訴外甥。連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都不清楚,他早晚會被人暗算的屍骨無存。他會引導他,必要的時候幫助他,卻不會親自出手替他剷除敵人。當年若不是他告訴自己姐姐是被楊曦逼死的,所以才會在楊曦的浴缸裡自殺,他對周允晟也不會動了殺念。        


    恨意具有強大的傳染性,外甥恨楊曦母子入骨,他便什麼都不問,只一心幫助他復仇。若不是被周允晟的一番譴責點醒,他差點就做了恩將仇報的小人。從那以後,他對外甥話裡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        


    “不是他還有誰?廢了我,誰還能得利?”周文景消瘦的臉上浮現怨恨和不甘的表情。他早已經察覺,舅舅對周允晟的好感正與日俱增,而且還產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關注。有一次,他甚至在舅舅的床頭櫃裡發現許多周允晟的照片,從角度來看每一張都是偷拍的,意境唯美,眉目傳神。        


    周允晟長得雖然不如他英俊,但偏向陰柔的五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吸引力,特別是那雙清湛若水中明月的眼眸,微挑著向鏡頭睨來的那一瞬間,簡直能把人的心臟硬生生從胸膛裡勾出去。        


    置於最上面的那一張照片邊角都有些磨損了,由此可見收藏者是如何的愛不釋手。若非顧忌自己,周文景相信舅舅一定會用相框把照片裱起來,然後掛滿整一面牆。        


    他不明白這種關注從何而來,難道就因為他的母親小時候給舅舅送過幾件衣服幾樣玩具?舅舅五歲就離開了孤兒院,又能得她多少恩惠?就算她資助了自己母親,母親用生命償還了虧欠她的一切,難道還不夠?        


    是的,周文景已經意識到——不是周允晟的母親逼死了自己的母親,而是自己的母親逼死了周允晟的母親。最初的時候,他一度以為母親割腕死在楊曦的浴缸裡是為了報復,直至那天周允晟在暗巷裡的一通大罵才讓他明白,母親那麼善良,心裡對楊曦肯定是心存愧疚的。她之所以死在楊曦的浴缸裡是想告訴她——我把欠你的都還給你了。        


    但她的想法太簡單太盲目,沒料到自己的死亡間接導致了楊曦的死亡,然後迫使她們的孩子走向仇恨的道路,直至再也無法開解。哪怕他肯放過周允晟,周允晟也絕不肯放過他。        


    杜煦朗皺眉,對外甥的偏激和冥頑不靈很不滿,沉聲道,“你可以懷疑任何人,除了允晟。誰還能得利,難道你不會動腦子想嗎?”        


    允晟?什麼時候連稱呼都變得這麼親昵了?周文景臉上難掩嫉恨,見舅舅目光鋒利而冰冷,這才認真思索,然後想到了周文昂身上。        


    不,不會是文昂。他是自己初到周家時唯一向自己釋放善意的人。他會偷偷給自己送傷藥,偷偷替自己慶祝生日,偷偷陪自己給母親掃墓,怎麼可能是他呢?父親早說過他既然繼承了楊曦的遺產,周氏集團就沒他的份兒了。        


    他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為什麼要害自己?        


    周文景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苦苦思索了一圈,還是覺得周允晟才是幕後黑手。        


    杜煦朗見他總不開竅,便也懶得說話,等護工一來就回了書房,點開桌上的視訊電話。        


    “找我什麼事?”螢幕上浮現一張神情慵懶的英俊面孔,因為熬夜的緣故,眼圈周圍有點發紅。        


    “還在程式設計?現在已經淩晨兩點半,該睡了。”杜煦朗盯著手錶,看似平淡的語氣裡暗藏著幾分關切。        


    “馬上就睡。”周允晟仰頭,往眼睛裡滴了幾滴緩解乾澀的藥水。        


    青年抹掉眼角溢出的水滴,微微眯起的雙眸波光瀲灩動人心魂,引得杜煦朗呼吸微窒。他故作輕鬆的往椅背靠去,交疊起修長的雙腿,等呼吸和心跳都平穩了才啞聲開口,“文景目前正在戒毒。艾爾莎你認識嗎?”        


    艾爾莎正是引-誘周文景吸毒的那個女人。周允晟立時笑起來,“他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話落端起桌上熱氣騰騰的牛奶一飲而盡,舔著嘴唇繼續道,“我認識,幾個月前給了我一支加料的香煙。你知道的,我鼻子向來很靈,所以拒絕了。”        


    007在手,周允晟可以隨意調整自己的身體資料,譬如增強五感,力量,精神力等等。但他會視這個世界的承受力來調整,達到超越普通人的程度就夠了,不會強悍到逆天的地步,因為那會造成世界的崩塌。        


    艾爾莎的香煙還未遞到手上,他就已經嗅到毒品刺鼻的氣味。        


    杜煦朗剛放下高懸的心,又聽對面說道,“你不是一直派人在監視我嗎?事實如何應該很清楚。我不會害你外甥,你盡可以放心。”        


    “我怎麼可能監視你?我的手還伸不到那麼長。”杜煦朗瞳孔微縮,面上卻分毫不顯。他目前仍然使用著假身份,連周文景都不知道自己的舅舅是杜氏財閥的掌舵人,只以為他辭職後去了j國發展,目前是某家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有點小錢,卻沒有勢力。        


    “這世界上就沒有你杜煦朗的手觸不到的地方。看看這個。”周允晟從抽屜裡翻出一張相片,湊到鏡頭前。        


    這是媒體捕捉到的唯一一張杜氏家主的照片。由於被重重保鏢隔開,鏡頭取得很遠,僅照到一張側臉,而且十分模糊,別說旁人,恐怕連杜煦朗自己都未必認得出那是誰。所以這張照片問世後並未遭到杜氏財閥的封殺。        


    “誰又能想到這個杜旭朗(之前捏造的假名)就是j國的那個杜煦朗呢?不過一字之差,最接近事實的真相反而沒人懷疑。杜家主,這些年你玩夠了嗎?”周允晟放下照片,眉梢微挑。        


    杜煦朗垂死掙扎,“照片拍得那麼模糊,你怎麼就能肯定這人是我?”        


    “忘了告訴你,我們公司剛開發出一款辨識軟體,別說一張側臉,就是只拍到一個後腦勺,根據骨骼,身高,體重,步態等因素也能分辨出這個人的真實身份。目前a國國防部正準備出高價購買這款軟體以追蹤恐怖分子。要不我現在就給你演示演示?”周允晟拿起掃描器,準備將照片掃進電腦與杜煦朗真人做對比。        


    他知道,自己與諾亞環宇的關係絕對瞞不過耳目通天的杜煦朗,故而從不在他面前遮掩。        


    “不用了,我就是杜煦朗。”杜煦朗無奈的笑起來,問道,“什麼時候知道的?”已經察覺自己身份還能如此輕鬆泰然的與自己相處,莫名的,他覺得心情很愉悅。        


    “快兩年了。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你滿意嗎?”周允晟伸手想要關掉視頻。        


    “別關,我還有話跟你說。”杜煦朗不自覺傾身,盯著鏡頭認真開口,“我並不是監視你,也不是懷疑你,而是在保護你。你知道這幾年我幫你擋掉多少麻煩嗎?前兩天跟在你身邊的保鏢抓到一個準備搶劫你的街頭小混混,他身上帶著槍,子彈已經上膛。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含義?”        


    周允晟收回手,冷笑道,“有人想要我的命,是誰?”        


    “你自己不知道?”杜煦朗從兜裡掏出一支香煙點燃,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眼中的冷厲。        


    周允晟的公司越做越大,免不了得罪幾個人,但真正想要他命的,想來想去只有周文昂。他思索片刻,目中劃過了然。        


    杜煦朗吐出一口煙霧,放軟語氣勸道,“你回去吧。回了國,他就不能明目張膽的對付你,有你外祖父母和舅舅們盯著,至少比國外安全得多。再晚幾年周家恐怕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了,那是你的家業,沒人有資格跟你爭。”        


    “連周文景也沒資格?”周允晟下意識的反問。        


    “文景也沒資格。”杜煦朗肯定的點頭。也許是出於彌補的心理,也許是出於同情,原本的杜煦朗認定周家也有文景一份,現在卻改變了心意。他可以幫助文景自立門戶,但周家一定得是允晟的。他才是周氏集團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再者,他覺得周氏兩兄弟的關係很古怪。周家只是普通的商賈,並非杜氏這樣的極道世家,爭奪家產大可不必動刀動槍要人性命。周文昂若是贏了,把兄弟趕出家門也就罷了,為什麼要鬧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應該恨的人是文景,卻反而對自己的親哥哥下手更毒,這道理完全說不通。        


    杜煦朗調查過兄弟兩的過去,從小到大周允晟對周文昂關懷備至體貼入微,根本沒有交惡的痕跡。他想不明白周文昂為什麼會仇恨周允晟到要他命的程度。        


    兀自琢摸著,他忍不住就問出了口。        


    為什麼?因為周文昂他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哪天周允晟發現真相,他就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就算周允晟下不了手對付他,楊曦父母也會讓他死的很難看。楊氏集團雖然規模比不過周氏,但背景極為複雜,產業橫跨黑白灰三道。楊曦的父母和幾個兄弟姐妹都是狠角色,又護短的厲害,現在對周文昂有多寵愛,得知真相後就會有多仇恨。        


    周允晟就是懸在周文昂頭頂的一把刀,紮在他心底的一根刺,只有將周允晟除掉,他才能真正松一口氣。而周父恐怕也是一樣的心理,否則不會教唆大兒子疏遠楊家。        


    在這一刻,周允晟想了很多,卻一個字也不打算告訴杜煦朗,邊脫衣服邊嗤笑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周氏他要是喜歡就拿去,我還沒看在眼裡。我的諾亞環宇早晚有一天會碾壓周氏。”        


    扔掉衣服,扒了扒頭髮,他徑直走進浴室洗澡,連攝像頭都忘了關。        


         


    當年的小少年如今已長成了俊美無儔的青年,由於宅在家裡長久不見陽光,皮膚白皙的幾近透明,但腹部緊致的肌肉和優美的人魚線顯示出他經過良好的鍛煉。他站起身解皮帶,露出柔韌有力的腰肢,因為臀部太挺翹的緣故,褲頭並沒有繼續滑落,而是鬆鬆垮垮的卡在胯部。        


    那慵懶而隨性的模樣性-感極了。        


    杜煦朗目不轉睛的看著,當青年走出鏡頭時甚至探出脖子,試圖跟隨過去。        


    青年快速洗了個澡,腰間系著一條毛巾走出來,筆直修長的雙腿再次吸引了男人的視線。他似乎沒發現男人怪異的表情和僵硬的坐姿,道了聲晚安便關掉了視頻。        


    旖旎的畫面消失了,杜煦朗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扶著額頭苦笑。他似乎被引-誘了,然而悲劇的是對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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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允晟果真沒有那個意思嗎?剛關掉攝像頭,他就勾著唇角笑了。他是個同性戀,而且眼光極高。杜煦朗是個雙,長相身材無一不是極品,放著極品不吃反而去找次貨,周允晟還沒將就到那個地步。        


    至於吃了以後該怎麼善後,他目前還沒考慮。當夠了系統的傀儡,他現在只想順著自己的心意去活。        


 1 .6        


    周允晟以為兩個男人看對眼了就會直接進入下一個階段——約-炮。但杜煦朗的想法顯然超出了他的預期。        


    對方似乎在追求他,從三五天一個電話進化到一天三五個電話,一旦來a國必定會約他出去吃飯,卻也只是單純的吃飯,全程保持著殷勤卻不過分露骨的態度,每逢年節還會送來昂貴的禮物。        


    周允晟不得不厚著臉皮認為——杜煦朗在追求自己,而且態度很認真。這種感覺對一個總是死的很淒慘且至始至終被男女主角痛恨的反派來說,無疑是新奇的。每一世都不得好死,每一世都得不到真心相愛的人,每一世都遭遇背叛,周允晟以為自己對‘愛’已經麻木。        


    但擺脫系統的桎梏後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把內心的渴望深深掩埋了而已。既然杜煦朗有心,他也就順水推舟,至於最後兩人能不能長久,那又是另外的問題。        


    思忖間,桌上的電話響了,那頭果然傳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送你的表還喜歡嗎?我也買了同樣的款式,很好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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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國,京都        


    杜煦朗正站在摩天大樓頂層,一面溫柔地講電話一面愜意地抽煙,也不知那頭的人說了什麼,他輕笑起來,眼眸閃爍著愉悅地亮光。        


    “好,我知道了,下周見,你選地方。”看見沒敲門就徑直入內的外甥,杜煦朗皺眉,不得不結束通話。        


    周文景不著痕跡的打量他,對能讓舅舅如此溫柔以待的人感到很好奇。        


    “舅舅,你給我找了個舅媽?”他試探性的打趣。        


    杜煦朗顯然被‘舅媽’兩個字取悅了,低笑一陣才點頭道,“沒錯,給你找了個舅媽,”話落還惡趣味的加了一句,“等我搞定了他就介紹你們兩認識,你們一定要好好相處。”        


    原來還沒搞定嗎?周文景暗自松了口氣,乖巧的應諾。他已經得知杜煦朗的真實身份,第一感覺是不可置信,第二感覺是驚喜,然後就是畏懼,適應了一兩年才漸漸恢復最初那種輕鬆自然的相處模式。        


    在杜煦朗的保駕護航之下,他創辦了自己的公司,如今正是上升期,前景非常廣闊。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任意被人□□的周家私生子。在j國,哪怕商界大佬見了他,也要畢恭畢敬的喊一聲景少。        


    這一切都是杜煦朗帶給他的。若是杜煦朗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還會如此全心全意對待這個與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外甥嗎?他的妻子、兒女能容得下他的存在?        


    周文景心性多疑,缺乏安全感,對杜煦朗這樣毫無保留為他付出的人也存了幾分戒備。        


    他目光中的閃爍逃不過杜煦朗強大的觀察力,心中不免失望。同樣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允晟對待他與以往沒有絲毫差別,外甥雖然極力掩飾,卻依然藏不住言行中的畏懼和討好。以前還覺得允晟比不上外甥,事實卻證明是他看走眼了。        


    周文景被舅舅看得渾身發毛,不得不打開自己帶來的筆記本,轉移話題,“今天是《商戰》決賽的最後一天,我想拿個第一名給你看。”        


    “哦?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嗎?”杜煦朗果然拋開心中的雜念,走過去專注的盯著螢幕。        


    《商戰》是一款由諾亞環宇發售的網路遊戲,很受商業人士的喜愛。因為製作精良,環境與細節真實到無懈可擊的緣故,許多商界大佬甚至會逼迫自家孩子在遊戲中競技,以磨練他們的能力。今年是《商戰》發行兩周年,遊戲方舉辦了一場名副其實的‘商戰’,但只允許25歲以下的年輕人參加。        


    這場戰爭抽中的是海城副本,競賽維持三十天,每一名選手最初都只能拿到一萬元創業基金,等倒計時結束,電腦會根據綜合素質選出優勝者。簡單理解的話就是誰賺的錢多,誰就贏。        


    周文景是《商戰》的忠實粉絲,也是實力強勁的大神級玩家,截至目前為止,他一直排名第一。這款遊戲在全球擁有龐大的用戶群,能夠脫穎而出的往往能力不凡,自然身份也不凡。那些匿名參加的暫且不提,實名參加的一個比一個背景雄厚,要麼是白手起家的商業新貴,要麼是財閥或集團二代。        


    誰也沒想到名不見經傳的周家私生子竟然會力壓群雄穩居第一。要知道,被周父讚不絕口的周文昂在第二天的時候就被淘汰了,周允晟則一直未曾露面,或許是怕失敗丟人吧。        


    懷著強烈的優越感,周文景指著地圖解釋道,“雙壩島和清水灣之間的填海工程已經竣工,此處將變成重要的商業港口,而曾經一文不名的清水倉則會身價倍增,成為物流往來的中心。在政府宣佈啟動填海工程的時候我就已經收購了興龍集團,興龍集團持有清水倉20%的股份,我也就間接控股了清水倉。海城副本最大的肥肉已經被我拿下了。”        


    杜煦朗瞥了眼螢幕上的各項資料,挑眉道,“你高興的似乎有點早,這人持有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比你多。”        


    周文景順著他指尖看去,才發現一個名叫deicide的選手在交流頻道放出一張持股證明,鮮紅的22%的字樣刺痛了他的眼睛。        


    “怎麼會?這deicide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以前竟然從沒見過!”周文景大驚失色,連忙調出對方的資料,發現對方表現平平,但一筆一筆投資往下算卻又令人震驚。他投資的行業很繁雜,有食品、科技、地產、娛樂……雖然沒有暴利,卻都穩賺不賠,短短二十九天竟悄無聲息的累積了巨額財富。他的排名剛好卡在第十一位元,而網路只公開前十位元選手的動向,所以一直沒能引起周文景的警惕。        


    杜煦朗盯著deicide的交易單,挑眉道,“看來他的眼光比你更長遠,當政府將第一個勘察小組派往清水灣時,他就已經開始陸續收購清水倉的股票。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要麼就不動,一動就要你的命,果然是某人的行事風格。杜煦朗興味的笑了。        


    周文景輕蔑道,“就算他比我多兩個點又如何,我的興龍集團以房地產和金融業為主,早就刷滿了國貿銀行的親密度,只要我跟國貿銀行的主席(npc)打個招呼,國貿銀行就能終止與deicide的所有金融業務往來,只要他不想破產,就會主動放棄目前所持有的股份。商場就是這樣,拿在手裡的,並不一定就是屬於你的。”        


    杜煦朗意味不明的勾唇,順手抖落一截煙灰。這個外甥很優秀,能力也很出眾,但恐怕還不是允晟的對手。        


    周文景與國貿銀行的主席很快就達成了共識,然而異變陡生,排名第二的聖和集團宣佈加入清水倉的角逐。聖和集團從事船運行業,如今已是海城的船行大佬,而其擁有者在現實中恰好是世界船王雷世祖的玄孫雷聖和。        


    聖和集團在國貿銀行有大筆注資,雷聖和更是國貿銀行的名譽副主席,與的親密度遠在周文景之上。他的強勢介入導致比賽進入了白熱化。        


    井上秀山是杜煦朗的私人助理,一直關注著比賽近況,隔著玻璃窗發現boss的外甥正在辦公室裡競技,忍不住跑進來觀摩。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厲害,讓我們這些老傢伙看得心驚肉跳。deicide,弑神者,口氣蠻大,實力卻是最弱的,拿了22%的股份無疑於拿了燙手山芋,恐怕會淪落為興龍集團和聖和集團角逐的炮灰。他之前的表現一直很平穩,收購清水倉的決策恐怕會成為最大的敗筆。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真實寫照,從商需要魄力,更需要冷靜的頭腦。”他客官的評價道。        


    周文景點頭表示同意,杜煦朗則用力掐滅香煙,意味不明的瞥了井上秀山一眼。井上秀山雙手環胸,覺得有點冷。        


    此時此刻,周允晟正坐在電腦螢幕前,發現雷聖和如他預料的那般加入了角逐,立即敲擊私聊頻道。二人密會片刻,最終達成了共識。        


    另一頭,周文景驚訝的發現,deicide以每股30元的低價將手中的股份轉給雷聖和,而雷聖和勸說國貿銀行,讓deicide換購其旗下子公司嘉陵集團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自此,deicide正式成為嘉陵集團最大的股東,入主董事會。        


    嘉陵集團從事食品製造業,發展潛力遠不及將來必定會成為金山銀山的清水倉,但用市值換算至少也值60億。        


    當初deicide收購清水倉的股份時,清水倉的股價還十分低廉,就算以30元的低價賣出去,他依然賺了雷聖和3.6個億,而這3.6個億全部用來收購嘉陵集團。也就是說他一分錢沒花就買來了價值60億元的東西。        


    公告一出,所有人都震驚的無以復加,這才想明白,deicide恐怕一開始看中的就不是清水倉,而是嘉陵集團,但他不直接出手,轉了那麼多道彎竟是打算不費一分一厘就把嘉陵集團弄到手。        


    “這一招空手套白狼玩的真是絕了!”井上秀山扶了扶滑落到鼻頭的眼鏡框,覺得自己的俊臉被deicide打得啪啪作響。        


    周文景忍了又忍才沒捏碎手裡的滑鼠。有杜煦朗在一旁看著,他陡然覺得壓力倍增,也使出了最卑鄙的手段,趁雷聖和召開董事會的空隙在世界頻道放話,以每股45元的價格收購清水倉的股票,一直收滿49.9%為止。        


    為什麼是49.9%?因為公司法有規定,一旦某位股東持有公司50%以上的股份,那麼該公司就會進入強制收購階段。也就是說,一旦超過50%這個臨界點,不管你有錢沒錢,都要從其他股東那裡購滿100%的股份,否則就要負相應的法律責任。        


    這一規定是為了防止惡意收購,以保護公司的利益。        


    全面收購清水倉將牽動幾百億的資金,目前的興龍集團和聖和集團都沒那個實力。        


    收購如火如荼的進行中,周允晟看見雷聖和發來的私聊,滿意的笑了。        


    周文景的持股數在緩慢上升,眼看即將勝券在握,雷聖和卻在世界頻道裡放話,將以每股多出興龍集團10元的價格收購清水倉的股份,一直收滿49.9%為止。觀望中的股民嘩啦啦朝聖和集團湧去。        


    最終,這場收購大戰以興龍集團的慘敗而落下帷幕,倒計時的標牌也全都變成了0,比賽結束了。        


    周文景抹了把臉,又扒了扒頭髮,猛然將手裡的滑鼠砸出去。電腦螢幕一幀一幀迅速變換,顯然正在統計各位選手的綜合資料,然後得出優勝者。        


    杜煦朗安撫性的拍拍外甥的肩膀,朝井上秀山看去,“你說誰是最後的贏家?”        


    “肯定是雷聖和。不愧是船王的玄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井上秀山篤定道。        


    “不,是deicide。”杜煦朗點了點螢幕,“最後的收購大戰牽動近90億資金,雷聖和的船行雖然市值很高,流動資金卻少,短時間內他從哪兒弄來90億?”        


    “借的?”井上秀山想到一個可能,心臟忍不住跳了跳。mygod,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可怕了。        


    看見助力扭曲的俊臉,杜煦朗笑道,“沒錯,最後這90億是借的,至於向誰借,你自己看看。”        


    恰在這時,deicide的資料有了新的變動,資產總值那一欄內忽然出現了清水倉20%的幹股。海城最大的蛋糕他終究還是咬下一大口,兜來轉去,將所有人都算計進去。        


    “這才是真正的大贏家。”杜煦朗走到落地窗前,低垂的眼眸溢滿驚歎和迷戀。周允晟這三個字仿佛是魔咒,讓他一旦涉足就難以自拔。        


    “不得了啊不得了,這人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別人是走一步看十步,他是還沒開始走就已經把這盤棋下完了,所有人的舉動都在他預料之中。百分百的投資成功率,長遠的商業眼光和卓絕的運策能力,這人是個鬼才,將來恐怕能跟boss您並駕齊驅!”井上秀山徹底拜服了。        


    杜煦朗愉悅的笑起來。        


    “虛擬世界的成功不代表現實世界的成功。”周文景推開皮椅大步走出去,冷聲道,“有本事他在現實中也賺幾個億看看。天才多了去,能出頭的又有幾個?”        


    他創立的縱達集團以房地產和金融業為主,來錢的速度很快,短短兩年就已資產上億。而他今年才讀大三,二十歲不到的年紀,與絕大多數年輕人比起來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巨大的成功讓他本就驕傲的本性逐漸向自負轉化,無法接受唾手可得的勝利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奪走。        


    杜煦朗盯著他倉促離去的背影,失望的搖頭。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外甥顯然忘了這一點。他在現實中的確很優秀,很有商業頭腦,但與允晟比起來卻還差得遠。允晟創立的諾亞環宇早已取代了當年赫赫有名的瑞爾科技,成為統領it界的巨頭,其開發的軟體深入各行各業,極大地便利了人們的生活和工作。        


    人類不可避免的步入了資訊時代,而資訊產業能夠帶來多少利潤,沒涉足過這一領域的人是永遠無法想像的。錢財只是其次,更為可怕的是它正在悄然無聲的主宰著人們的生活。諾亞環宇的實力早已經能與杜氏財閥這樣的商業巨擘抗衡。        


    在對外甥失望的同時,杜煦朗也為心愛的人感到驕傲。他登上自己的帳號,點擊deicide進行私聊。        


    井上秀山本來已經準備出去了,看見boss的舉動又站住腳,不敢置信的問道,“您認識大神?能不能介紹給我?”他已經從路人上升到了deicide的狂熱粉絲。        


    杜煦朗不答,專注的盯著電腦螢幕。另一端果然浮現的是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俊美臉龐,那人正在倒紅酒,潔白的襯衫解開最頂端兩顆紐扣,露出性感至極的鎖骨。        


    “周,周允晟!”常常幫boss買禮物的井上秀山自然認識青年,這才露出恍然大悟又本該如此的表情。年紀輕輕就富可敵國,而且完全靠白手起家,這位的才能足以秒殺所有的年青一代。以前井上秀山對青年的印象只有模糊的‘優秀’二字,經過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場廝殺才真正認識到他的厲害之處。        


    難怪能讓流連花叢男女通吃的boss定下心來守身如玉。井上秀山扶著鏡框暗暗感歎。        


    “恭喜你。”杜煦朗灼熱的目光流連在對方的鎖骨和喉結等處。        


    周允晟微笑,端起酒杯沖攝像頭晃了晃,“cheers。”        


    “你那是什麼酒?”杜煦朗也開了一瓶紅酒,邊倒邊問。        


    92年份皇家鷹鳴赤霞珠。”        


    單支售價50a國幣,折合300多萬c國幣,折合5900多萬j國幣,真是會享受。杜煦朗低聲笑了,放下酒杯歎息道,“我的酒不如你的好,不如你請我?”        


    周允晟眯眼思索片刻,沖攝像頭勾了勾手指,“那你過來,我不但請你喝酒,還請你吃早餐。”        


    青年的語氣低沉而沙啞,隱含無數曖昧,勾得杜煦朗心臟狂跳,勉強維持著冷靜的態度追問,“你說得是真的?你知道請我吃早餐之前會發生什麼事吧?”        


    “不知道為什麼請你?追了我這麼久,動真格的就不敢了?”青年挑眉,被酒液暈染至迷離的臉龐顯得如此豔麗。        


    再忍下去簡直不是男人!在井上秀山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杜煦朗連外套都沒穿就沖出了辦公室,皮椅被他的倉促帶倒,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螢幕另一頭傳來青年愉悅的笑聲。        


 1 .7        


    準時在五點鐘醒來,周允晟習慣性的摟緊身旁溫熱的*。男人的頭髮很淩亂,深刻而俊美的五官透出一股床-事滿足後的慵懶,總是閃爍著危險光芒的眼眸此刻正緊緊閉著,誘使周允晟俯身去吻。        


    作為一個被系統控制的反派,而且屬性為純gay,周允晟以前的日子很不好過。他總會被迫‘愛上’某些人,甚至發生最親密的接觸。每當這個時候,系統就會自動掌控他的身體。很多次,當他清醒過來看見或破口大駡,或尋死覓活,或意欲同歸於盡的女主,他其實比對方更想破口大駡,更想尋死覓活,更想同歸於盡。        


    往事不堪回首,周允晟捏住男人性感而堅毅的下顎,深深的吻下去。        


    杜煦朗在愛人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經醒了。但他知道愛人有一個習慣,起床之前總會長久的凝視自己,然後給予自己一個蘊含著濃烈感情的吻。愛人的外表是俊美溫潤的,嘴角總是帶著三分笑意,但真正瞭解他之後會發現,他的性格很強勢。        


    這導致他們的性-愛往往像一場爭奪主控權的戰爭,激烈、狂熱、酣暢淋漓,讓他嘗過一次就欲罷不能。        


    他悶笑兩聲,掐住愛人柔韌的腰肢反壓過去……他對待這份感情的態度前所未有的認真,起初卻並未想過天長地久的問題。但隨著時光流逝,愛人的容顏從青澀變為成熟,逐漸綻放璀璨奪目的光芒,吸引他的思緒長久的縈繞在他身上。他忽然發現,也許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才能永遠的擁有他,堂堂正正的擁有他。        


    周允晟並不知道杜煦朗心中所想,只覺得對方今天格外激動,在床上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肯罷手。幸好他的身體資料是改良過的,否則腰都要斷了。        


    兩人一起洗了個澡,正準備打電話叫外賣,手機卻先響了起來。周允晟看了看來電顯示,眉梢忍不住微挑,是周文昂。        


    “好,我馬上回來。”默默聽完電話,他扔掉手機開始收拾行李。        


    “怎麼了?”杜煦朗覺得愛人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周浩快死了,讓我回去。”周允晟頭也不抬的答道,臉上毫無親人將逝的悲哀,而是期待與玩味。他瞥了眼手腕上的智腦,左上角的進度條在他創立諾亞環宇的時候上升到50%,從那以後就沒變過。        


         


    而周浩的死亡是原主一生悲劇的□□,只有將這個時間段摧毀,他才能徹底擾亂這個世界的發展進程。        


    伸出舌尖舔舐唇瓣,周允晟忽然覺得很興奮,難以抑制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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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收拾行李訂購機票,當天晚上就抵達了周宅。        


    “大哥,你回來了!”周文昂快步迎上去,用力擁抱多年不見的兄弟,眼眶泛紅,淚光閃動。若不是杜煦朗調查過對方,差點就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騙倒了。        


    “爸呢?”周允晟推開他,神色十分平靜,語氣中甚至透出幾分淡漠。他不是演技不好,裝不出悲痛的樣子,而是有了碾壓對手的實力,懶得偽裝而已。        


    “爸在樓上,醫生說他熬不過今晚,讓我帶他回家。在醫院躺著他自己也覺得不安心。”周文昂邊說邊帶領兩人上樓,狀似不經意的問道,“對了,杜助理怎麼來了?你們在國外碰上的?”        


    不等周允晟回答,杜煦朗已經徐徐開口,“不是碰上的,我們目前正在交往。我是允晟的男朋友。”        


    竟然選在岳父快死的時候出櫃,杜煦朗這是打算讓岳父死不瞑目啊!咦,為什麼是岳父不是公公?周允晟內心吐槽,冷漠的眼眸終於帶上幾分笑意,附和的點頭。        


    周文昂一腳踏空,差點順著樓梯摔下去,好在跟隨在側的老管家扶了一把。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來到房門前,杜煦朗完全沒有進去探望的意思。        


    周允晟不以為怪,摸了摸他俊美的臉龐,踱步進去。昏暗的房間裡充斥著藥味和人之將死的陰氣,周浩渾身插滿管子,乾瘦的胸膛微不可見的起伏著。        


    “爸,大哥回來了。”周文昂象徵性的在周父耳邊喊了兩聲,見周父沒有反應,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把周允晟帶出去。        


    “允晟回來了?”當兩人走到門口時,周父卻醒了,艱難的開口,“允晟,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是我害死了她……”        


    “爸,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不怪你。是媽自己想不開,與你無關,你安心,不要想那麼多。”周文昂疾步奔到床前,用力掐了掐周父指尖。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周父強烈要求把周允晟叫回來的時候,他就預感到周父有可能對周允晟說出當年的真相。        


    九十九步都走了,眼看還剩最後一步,他怎麼允許多年的籌畫功虧一簣?        


    周父吃痛,看見小兒子眼中的哀求,最終還是決定將那個秘密帶入地獄。見父親昏睡過去,怎麼也叫不醒,周文昂暗自松了口氣。        


    周允晟一直站在三米開外旁觀,嘴角噙著譏諷的笑意。        


    與此同時,周文景匆匆趕到周宅,發現舅舅也在不免大吃一驚。        


    “以後再跟你解釋。你要不要進去看看?”杜煦朗用夾著香煙的手指了指房門,自己則熟門熟路的進入隔壁的書房,明目張膽的偷聽。        


    周父的臥室和書房是連在一起的,只隔了一扇薄薄的門板。坐在書房裡能清楚的聽見對面的動靜。周文景猶豫片刻也跟了進去。        


    周允晟的聽力遠超常人,自然聽見了二人的腳步聲,卻不以為意,在床邊的單人沙發落座,漫不經心的開口,“父親為什麼說對不起我?因為謀殺了我母親?”        


    周父猛然睜眼,劇烈的咳嗽起來。        


    周文昂勉強壓抑住心慌,一面幫周父拍打胸口一面呵斥道,“大哥你胡說些什麼,媽媽是自殺的。”        


    “你有什麼資格叫她媽媽?你是她兒子嗎?”周允晟舒適的靠在椅背上,交疊起修長的雙腿。        


    周文昂面容完全扭曲了,隔壁偷聽的兩人也忍不住加重了呼吸。脈搏監控器發出一聲長鳴,最終停止了波動,周父被活生生嚇死了。但房間裡的人都沒動,甚至沒往他的方向瞥上一眼。到了這個地步,周文昂也放棄了偽裝,慢慢在周允晟對面坐下,將頭髮扒到腦後,露出滿是戾氣的臉。        


    “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大拇指出賣了你。”周允晟嗤笑,“你的拇指比正常人少了一個指節,又短又禿真是難看,跟那個女人一樣。這是一種絕對會遺傳給下一代的顯性基因,但母親和周浩的手都很正常。這其中代表的含義不用我再跟你解釋吧?”        


    周文昂用力掰了掰自己的大拇指,良久後低笑起來,“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已經拿我沒有辦法了,周家已經是我的了。哦,對了,你還能把楊曦的遺產追回去,還能求著楊家人來對付我。不過可惜了,你大概還不知道,楊氏集團目前承攬了千島城與蓉城之間的海底隧道工程,周氏集團答應給楊氏注資20億,一旦周氏撤資,楊家就完了,徹徹底底的破產了。”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很有趣,周文昂由低笑變成大笑。膽戰心驚的日子終於要隨著楊氏集團的覆滅而離他遠去,他如何不感覺痛快?        


    但是周允晟的反應讓他很失望。青年依然穩穩當當的坐著,等他笑夠了才問道,“是周浩殺了我母親?”        


    “你猜。”周文昂聰明的沒有接話。        


    “這些年在國外,你沒少對付我吧?艾爾莎那根帶毒的香煙本來是給我準備的?”        


    “可惜了。”周文昂模棱兩可的笑了笑。關鍵時刻他不會讓對方抓到任何把柄,想套自己的話然後暗中錄下來,沒門。        


    周允晟也笑了,走過去拍了拍周文昂的臉頰,語氣萬分溫柔,“好好享受這最後的狂歡吧,我親愛的弟弟。”話落拉開房門大步離開。        


    書房裡偷聽的兩人正在努力消化剛才的重磅炸彈。杜煦朗想起了曾經死掉的周家的另一個私生子,想起兩個孩子相差無幾的出生日期,終於把許多可疑的細節都連了起來。如此天衣無縫的騙局都能看穿,允晟的洞察力真是可怕。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現的?當時又是什麼感覺?父親害死了母親,嫡親的弟弟變成了仇人的孩子,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難怪他對周浩一點感情也沒有,難怪他對周文昂的態度大變。杜煦朗心痛的無以復加。        


    周文景亦臉色十分難看,沒想到提防了好幾年的人並不是自己真正的敵人,那些善意,安慰,饋贈……全都是虛情假意。這些年,他就像個傻瓜一樣被周文昂耍弄於股掌之間,而周父至死也沒提過他一字半句。        


    他此刻恨不得一把掐死周文昂,等怒火平息下來才朝周允晟的房間走去。傭人們進進出出,有條不紊的準備著即將到來的葬禮。        


    “你媽不是我媽逼死的。”敲開房門後,他直截了當的說道。        


    周允晟挑眉。        


    “所以我並不虧欠你什麼。”說這話時,周文景不得不承認自己松了口氣。他現在對周允晟的觀感很複雜,累積了十多年的恨意無法完全消除,卻也覺得他非常可憐。        


    “你要表達什麼意思?”周允晟耐著性子追問。        


    “我是想告訴你,我不會報復你,但也不會幫助你,你今後自求多福吧。”由於周允晟太過低調的緣故,周文景一直以為對方是個毫無經濟能力的學生,已經坐擁億萬身家的他自然看不上眼。        


    周允晟當年對他的欺辱令他始終無法忘懷,如今因為憐憫而放他一馬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他不能要求更多。        


    此時說這些話也是為了來日自己縱達集團總裁和杜氏家主外甥的身份爆光時能避免周允晟厚著臉皮黏上來。他理所當然的認為舅舅會出現在周家是為了幫自己撐腰。        


    周允晟有些無語,周文景則定定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他是不是太過自負了?那是什麼表情什麼語氣?以為我是個喪家犬可憐蟲,他不落井下石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周允晟拽住杜煦朗的領帶,用力勒緊。        


    杜煦朗連忙摟住愛人腰肢,誠心誠意的道歉,“是我的錯,我沒教好,寶貝兒咱們有話床上去說。”        


    周允晟,“……”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為周父的逝去而悲哀。        


 1 .8        


    周父的葬禮很隆重,也很倉促,停靈三天后就匆忙下葬。葬禮第二天,律師帶來了周父的遺囑,其內容讓所有人都大感震驚。周父將自己名下的全部財產,包括周氏集團30%的股份都授予小兒子周文昂繼承,長子和次子沒能得到任何東西。        


    次子周文景是私生子,一直不受周父待見。他沒繼承遺產倒沒什麼奇怪的,怪就怪在連大兒子也毫無所得。聯想到周母的遺產也全都給了小兒子,世人不得不感歎周家這對夫妻真是偏心偏的沒邊兒了。試問身無恆產的周允晟日後該怎麼活?他們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周先生,請簽字。”律師將厚厚一遝檔放置在周文昂面前請他簽署,其餘人只有乾瞪眼的份兒。        


    “這不可能,周浩怎麼可能一點東西也沒給允晟留下。他生前曾經說過,要把周氏給允晟的。”楊老太太不敢置信的喊道,楊老先生也用疑慮的目光盯著春風得意的小孫子。作為姻親,他們受邀出席了遺囑發佈會。        


    周允晟微笑著拍了拍外祖母蒼老的手背,雖然關係疏遠了,但兩位老人對他的愛護沒有改變。        


    “怎麼不可能?他一出國就是六七年,平時連電話也不往家裡打,都是我陪在爸爸身邊盡孝,也是我幫忙打理公司,爸爸把遺產留給我不是理所當然嗎?”周文昂對兩位老人的態度再也沒有之前的恭敬。        


    “可是曦兒的遺產已經給了你,你大哥什麼都沒有,他今後怎麼過日子……”楊老太太還是覺得很不公平。        


    “他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時間不早了,請你們離開。哦對了,從明天開始,我就是周氏的新任總裁,我決定從楊氏撤資,請你們做好準備。”周文昂皮笑肉不笑的趕人。        


    “臭小子,你在說什麼?你知道從楊氏撤資的後果嗎?你想讓楊氏破產?”楊老先生沉聲質問,緊皺的眉宇難掩暴怒。他沒想到小孫子竟然會翻臉無情,難道以前的孝順懂事都是假的?楊家哪點虧欠了他,竟讓他對楊家下此死手?        


    一直面無表情的周文景終於露出連日來的第一個笑容。他知道老頭子的遺囑沒自己什麼事。今天會來純粹為了看戲。楊家素來看不上他,如今與疼愛了二十年的周文昂撕破臉,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周允晟從始至終都很從容,拍了拍外公的肩膀,輕笑道,“他要撤資就讓他撤,外公外婆,我們走。”        


    “可是……”楊老先生如何肯走?如果周氏撤資,楊氏的海底隧道工程就會出現巨大的資金斷缺,以致工程不能如期完成,更甚者會流產。如此,不但楊氏先期投入的一百多個億打了水漂,還要賠償巨額的違約金和銀行貸款。把楊氏旗下所有產業都賣了也填不滿這個窟窿。        


    周文昂這是要置楊家於死地啊!        


    “就算你求他,他也不會改變心意,他要的就是楊家家破人亡。外公外婆跟我走吧,我有辦法。”周允晟怕一下子把話說完會刺激到兩位老人,強硬的將他們帶走。        


    你有辦法?你能有什麼辦法?周文昂和周文景不約而同的暗諷道。        


    -------------------        


    周父剛死,周氏與楊氏之間的合作關係就轟然崩塌。周氏新任總裁周文昂宣佈從楊氏的海底隧道工程撤資,原因不明。楊氏目前正面臨著最大的危機,如果處理不好將陷入破產清算的絕境。        


    然而此時卻沒有人伸出援手,大家都等著楊氏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以最低的價格承攬未來將創造幾百億利潤的海底隧道工程。商場就是這樣,為了利益,莫說朋友,連親人都能出賣。        


    但是讓人倍感意外的是楊老先生竟然很穩得住,回到家該吃吃,該睡睡,絲毫不像外界猜測的那樣四處求援。楊家幾個兒女也都老神在在,楊家現任家主楊振海的老婆甚至在商場狂掃了幾千萬的珠寶,哪裡像是缺錢的樣子。        


    “哎呀,我外甥是諾亞環宇的總裁,我愁什麼。諾亞環宇你知道吧?世界五百強排名第一的那個。”楊夫人盯著食指上碩大的鑽戒,笑得格外歡快。        


    售貨員唯唯應諾,心裡卻在腹誹:你統共兩個外甥,一個繼承了周氏,一個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你哪裡再來一個世界首富的外甥?發夢吧?        


    楊家的反應雖然奇怪,周文昂卻也沒空去理會,他受到了周文景的狙擊。他打死也沒想到,曾經被他耍的團團亂轉的私生子,如今竟已創下億萬身家,還妄想與他爭奪周氏。        


    周文景先是放出周文昂並非楊曦親子的消息,又暗示周浩涉嫌謀殺楊曦並謀奪遺產,而且在網上公佈了楊曦與周文昂的dna對比書,致使警方迅速介入調查。接連兩個大醜聞讓世人譁然,周父死後周氏集團本就略有下跌的股價一度跌停板。        


    而周文景則趁此機會大肆收購散股,一躍成為周氏集團的大股東。        


    周允晟則紋絲不動,他要的就是這兩人先爭出個你死我活。他從沒想過與周文昂打官司爭奪家產,從一開始,他就決定讓對方一無所有。而周文景,曾經最大的贏家,他要給他上一堂生動的實踐課程,教會他什麼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什麼叫做竹籃打水一場空。        


    曾經周允晟所經歷的絕望心傷,落魄彷徨,這一世都不會有。        


    歷經數月,周家兩兄弟的爭奪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兩人目前都握有周氏30%的股份,能拉攏的股東都已經各自站隊,決定勝負的最後15%的股份竟然掌握在杜氏家主手中。        


    早在七年前,他竟然就已經是周氏的股東,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周文昂無心思考杜氏家主這一舉動背後所代表的含義,他只知道——如果自己能說服他將股份賣給自己,或者在股東大會上支持自己,自己就是最後的贏家。        


    很不幸,周文景與他心有靈犀,剛出電梯,兩人就在過道裡碰上了。        


    “請進,要喝咖啡還是綠茶?”井上秀山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將兩人引入總裁辦公室。        


    “咖啡(綠茶)。”兩人的答案截然相反。        


    皮椅轉了過來,身形格外高大矯健的男人正眯眼抽著一支雪茄,頭髮梳理在腦後,露出一張俊美至妖孽的臉龐,薄唇微啟吐出一口煙霧,卻無法遮掩漆黑瞳仁中閃爍的鋒銳光芒。        


    周文景習慣性的危襟正坐,周文昂則嚇得打翻了滾燙的咖啡,但更讓他驚慌失措的不是對方的身份,而是周文景畢恭畢敬的稱呼。他竟然稱呼對方為舅舅!        


    “好啊,你們聯起手來對付我。”心知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周文昂捂著被燙傷的手背,氣急敗壞的走了。        


    他說得‘聯起手’是指周文景、周允晟、杜煦朗三人聯手,畢竟他知道杜煦朗是周允晟的男朋友。對方靠上了杜煦朗這樣的大樹,難怪楊家那兩個老東西能以最快的速度籌集到20億資金填窟窿。        


    但周文景並不知道內情,還以為他說的是自己和舅舅聯手。等人走遠了,他語帶親昵的說道,“舅舅,那15%的股份你還要嗎,不要就賣給我,算我便宜點。”        


    杜煦朗不答,反而沉聲問道,“文景,你有沒有想過,周氏本應該是屬於允晟的?”        


    周文景勉強壓抑住內心的嫉恨,故作輕快的笑道,“舅舅你曾教過我,商場如戰場,想要什麼就得靠自己去奪。正所謂物競天擇強者為尊,他如果想要周氏,大可以跟我來爭,我們各憑本事。”        


    杜煦朗對周允晟莫名其妙的維護讓他感覺到了危機。        


    杜煦朗沉默片刻,點頭道,“你說得沒錯,物競天擇強者為尊,誰有本事,周氏就屬於誰。”        


    “也就是說舅舅你只旁觀,不插手?”周文景還是覺得不放心,追問了一句。        


    “不插手。”        


    “那股份……”周文景頗有些得寸進尺。他唯恐舅舅把手裡的股份送給周允晟。他不對付周允晟不代表要讓他好過。他早就發過誓,要讓對方一無所有。        


    “這15%的股份我賣給你,每股35元。”杜煦朗給了個最合理的價格。        


    周文景大感滿意,立即掏出支票填寫數字。井上秀山將青年送到電梯門口,看著他志得意滿的臉龐消失在門內,頗為感慨的歎了口氣:傻孩子,被boss糊弄了都不知道。你以為boss誰都不幫就是公平,其實他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偏心而已。以那位的行事風格,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定腥風血雨。        


    他不爭奪周氏的股份不是因為沒能力,而是已經存了毀滅周氏的打算。這15%的股票就算拿到手,最後也會變成廢紙。        


    boss明明知道內情,為了愛人的計畫卻隻字不提,還把一遝廢紙作天價賣給外甥,真是有異性沒人性!啊不對,是有同性沒人性。好像也不對,應該是見色忘義……        


    終於找到合適的語句來形容當前的狀況,井上秀山為自己的國文造詣點贊。        


 1 .9        


    周允晟正在洗澡,背後忽然貼上來一具強壯的身體,略有些粗糙的大掌在他腰腹遊移,緩緩朝下探去……        


    他發出動-情的呻-吟,一面享受一面斷斷續續的問道,“你把,股份,賣給他了?”        


    “嗯。”男人喘著粗氣,迫不及待的攻城掠地,嘴唇叼住愛人修長白皙的後頸吸允碾磨,欲罷不能。        


    “唔……”周允晟悶哼一聲,嘲諷道,“天價賣一堆廢紙給外甥,你可真是個好舅舅。”        


    “正是因為對他好,我才賣給他。他一路走得太順暢,需要學會面對挫折。否則,等下一次別人出手時,他很可能一敗塗地,再也站不起來。”        


    周允晟專心享受,沒有答話。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周文景自然也經歷過大起大落,但都在杜煦朗和眾多情人的幫助下挺過來了。杜煦朗對他的包容可以說是毫無原則的,哪裡像現在,明知前方是陷阱還眼睜睜看著他往裡跳,甚至在背後推了一把。        


    圍繞在周文景身邊的人改變了,也間接改變了這個世界。周允晟眯眼盯著手腕上只有自己才能看見的智腦,滿意的勾唇。智腦左上角的進度條已經上升到75%,離預訂的目標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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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兩兄弟鬥的你死我活,周家長子卻不聲不響,外界在為周文景的崛起嘆服時,也紛紛感歎長子的不成器。若非長子能力平庸,周氏集團也不會落到兩個私生子手裡。        


    是的,雖然周文景成為新任總裁,但周文昂畢竟擁有周氏30%的股份,依然是大股東,哪怕沒有決策權,每年吃分紅也能過得舒舒服服自自在在。        


    這一天,周文景準備召開上任以來第一次股東大會,所有人均已在座。身材高挑長相美豔的秘書將發言稿遞給他,塗著鮮紅蔻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暗示性的輕輕一劃。        


    周文景下-身略微發緊,面上卻絲毫不顯,瞥了一眼發言稿正準備說話,會議室的門開了,一名身穿制服的員警走進來,掏出證件嚴肅開口,“你們好,我是商業犯罪調查科的科長邢國權,請周文昂先生、林德易先生、周世聰先生、祝剛先生、楊儒軒先生、何洪波先生……隨我到警局調查。”        


    他一口氣抓走十一個人,均為周氏集團的大股東,又將財務人員和公司帳冊全都帶走,並請周文景去警局協助調查。如此大動作引得業內外一片譁然,因改組成功剛升值的周氏股票又開始狂跌。        


    二十四小時後,周文景被放出來,這才知道有人黑了周文昂和周浩的電腦,拿到了他們行賄、偷稅漏稅、洗錢、非法融資等犯罪證據,匿名將之郵寄給了警局。由於涉案金額特別巨大的緣故,警局很快成立專案小組對周氏集團進行調查。        


    這些罪名如果成立,周氏將面臨資產凍結,摘牌,巨額罰款等一系列問題,更嚴重的話還會導致破產。為了得到周氏,周文景先後投入十多個億,如果周氏垮了,他苦心經營的縱達集團也會受牽連,一旦股票大跌,數十億的資產將會憑空蒸發,競爭對手會群起而攻之,將縱達瓜分殆盡。        


    周氏不是一塊肥肉,而是一團泥沼,一腳踩進去將難以脫身。這是周文景從商以來遇見的最大危機,他感到很迷茫,甚至有些恐懼,不自覺就發動車子朝杜煦朗的公司開去。        


    “舅舅,你一定要幫我。”說話聲戛然而止,他錯愕的盯著眼前的兩人。        


    兩人深陷在真皮沙發裡,手裡都端著酒杯,身形高大的男人被身形纖瘦頎長的青年壓在下方,紅酒潑在他白色的襯衫上,致使緊貼皮膚的布料勾勒出寬厚強健的胸膛,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如今十分淩亂,襯得他本就俊美無儔的臉越發性-感。        


    他一手摟著青年柔韌有力的腰,一手穩住酒杯,往日裡總是閃爍著危險光芒的眼眸現在只餘濃烈的愛意與癡迷。        


    青年喝了一口酒,垂頭渡過去,鮮紅的酒液順著兩人輾轉交-合的唇瓣絲絲滴落,畫面旖旎而唯美。        


    周文景被這一幕衝擊著心神,直過了好幾分鐘才艱難開口,“你們是什麼關係?”        


    “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周允晟覺得有些掃興,咬了咬愛人的唇瓣才坐直了,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因為情動的緣故,本就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如今更顯得豔麗非凡。        


    周文景盯著杜煦朗,見他並不否認,只佔有欲十足的摟緊青年,在這一刻,忽然什麼都明白了。要整垮周氏這樣的商業巨艦,背後肯定有更龐大的勢力做推手。究竟是誰痛恨周氏到意欲毀滅它的程度?又有誰能調動如此龐大的勢力?        


    之前他一直在思索這兩個問題,抵達辦公室,看見剛才那一幕,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原來是你,周允晟。為了報仇,你竟然連身體都能出賣,真夠下賤的。不知道楊曦泉下有知是什麼感覺。”他譏諷道。        


    杜煦朗見他拿死去的母親刺激愛人,本就冷厲的五官凝結了一層寒霜。周允晟卻並未動怒,反而撫掌大笑起來,仿佛聽見一個十分有趣的笑話。        


    周文景被他的反應弄得怒火高漲,詰問道,“你笑什麼?”        


    “我笑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把煙熄了。”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正準備點雪茄的杜煦朗說的。杜煦朗拿著打火機的手僵了僵,然後自然的放下,把雪茄扔進垃圾桶,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這樣討好的態度越發刺痛了周文景的雙眼,他坐到兩人對面,掏出支票本冷笑道,“你賣多少錢?我給你。你不要搞我舅舅。”        


    周允晟抿唇,笑得越發溫柔,杜煦朗卻怒不可遏,厲聲喝道,“井上,讓人把文景送出去!”        


    躲在門外看戲的井上秀山不得不出面,使了兩個保鏢將boss的便宜外甥架出去。兩人本來就沒有血緣關係,哪怕與周文景的母親是童年玩伴感情深厚,但大老遠的跑到c國照顧,還給錢給人脈讓他自立門戶,boss已經付出的夠多了。        


    周文景有什麼資格來干預boss的感情問題?果然是對他太好了,所以越來越不知足了啊!井上秀山看了一眼怒氣勃發的周文景,暗自搖頭。        


    “景少,你看一看這個。”井上秀山將人送到樓下大廳,打開懸掛在廳中的功放顯示幕。        


    國際知名主持人莉蒂亞那張魅力四射的臉躍然而出,用略帶法式口音的英語說了一大段話。周文景立即被抓住了全部心神,這竟然是a國最著名的頻道cbs對諾亞集團總裁的獨家專訪。因為回到c國,又忙著收購周氏,他竟然一直沒能看見。        


    諾亞集團總裁是怎樣一個人?他從賣小軟體開始創業,起初,諾亞集團的註冊基金只有區區40萬,卻在短短一年半後創造了4億利潤,並成功上市。諾亞集團很年輕,至今年也才成立六周年,卻擠掉了許多老牌財閥,穩居世界百強之首。諾亞集團的總裁行事極為低調,從來不在媒體中露面,但這並不妨礙人們對他的崇拜。        


    他是年青一代自主創業者的偶像,他締造的神話無人能夠打破。自負如周文景,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強悍。        


    但是他看見了什麼?他竟然在螢幕上看見了周允晟的臉!這怎麼可能!?        


    “原來赫赫有名的deicide竟然就是周先生,”莉蒂亞表現的很驚訝,馬上尖銳的問道,“您參加您旗下公司舉辦的競賽,以輝煌的戰績拿到第一,是不是事先得到了副本資料?您這樣做對別的參賽者來說可不公平。”        


    原來deicide是他?周文景驚訝的無以復加。收購清水倉的大戰實在太過精彩,遊戲視頻傳出去以後被許多商業人士奉為商戰教科書,每一個細節都一再研究然後發表觀感。也因此,deicide憑藉長遠的商業眼光和雷厲風行的投資手段被人們推上神壇。所有人都在好奇這樣一個能力超凡的人,在現實中究竟是什麼身份。        


    原來他就是諾亞環宇的總裁。對,他一定事先得到了內部資料,什麼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全都是假的,是作弊!周文景絕不肯承認第一次交手的慘敗。        


    螢幕中的周允晟微微一笑,“我對上帝發誓,我並未得到任何資料。我與所有選手的□□都是一樣的。我以為我身後的諾亞集團已經足夠說明我的實力。”        


    莉蒂亞被他噎住了,尷尬的笑起來。是啊,二十出頭就將諾亞集團發展成如今這樣的龐然大物,他引領了一個時代,改變了人們的生活,他坐在這裡就已經代表了一切。        


    接下來的採訪,周文景沒心思再聽下去。當他為自己賺到的第一筆錢而沾沾自喜時,當他為縱達集團的輝煌而驕傲自滿時,周允晟早已遠遠將他拋在身後。他是能與杜煦朗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平起平坐的人,而他卻因為旁人畢恭畢敬的一聲景少而感到竊喜。他甚至以為對方會為了小小一個周氏集團而出賣*,還意欲用錢財羞辱他。        


    諾亞集團是年利潤上百億的跨國公司,就算幾百萬的支票掉在地上,周允晟恐怕也懶得彎腰去撿。        


    這樣的差距,這樣的差距……簡直是天淵之別……        


    周文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羞愧的心情,見井上秀山正眯眼盯著自己,臉色漲紅,逃也似的跑了。        


 1 .10        


    周氏集團最終還是倒閉了,偌大一艘商業戰艦,屹立了近百年的老牌世家,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就灰飛煙滅。而縱達集團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牽連,股價大跌、商業犯罪調查科接踵而至的調查、競爭者的全面狙擊與打壓,所有的一切足夠令周文景焦頭爛額。        


    周允晟盯著手腕上的智腦,進度條上升到99%,因為原主命運的改變,這個世界已經快要脫離主神的掌控,走上另一條無法預測的道路。        


    還剩下1%的可能掰回原點,周允晟對此卻並不在意。他可以隨意選擇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所以有足夠的時間來推動進程。        


    半個月前,cbs對諾亞集團總裁的採訪在c國國際新聞頻道播出,這位元傳奇式人物的真實身份才被眾人所知。而原本遭受重創險些破產的楊家則借著這股東風迅速躋身c國一流世家的行列。        


    今日是郭家家主郭立群的妻子郭林丹萍女士的六十大壽,作為郭家姻親,楊家家主楊振海及其夫人也受邀出席。當然,郭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通過楊家結識周允晟,誰讓楊振海是周允晟的大舅舅,而且兩人的關係非常親密。        


    若按原本的命運發展,周父死後,周文景和周文昂會聯起手來對付楊家,楊家以最快的速度分崩離析。也因此,原本的周允晟沒能得到舅家的庇護,日子過得十分淒慘。        


    但現在的楊家卻不可同日而語。        


    楊家遭受撤資危機時,楊振海的妻子郭淑芳也曾回家求救,卻遭到了郭立群的拒絕。郭立群娶了郭林丹萍,相繼生下兩個女兒,因為急著要兒子,他養了一個外室,並在對方生下一雙龍鳳胎後接回家中照顧,把郭林丹萍氣得差點心臟病發。        


    郭家二老盼孫心切,竟絲毫不顧郭林丹萍母女三人的感受,做主將雙胞胎上了族譜,郭立群更是把這老來子日日帶在身邊教養,如今才二十歲就已經入了董事會,儼然是下一任的郭家家主。        


    可以想見,郭淑芳母女三人在郭家的地位是如何尷尬。當她回家求助時,郭家二老本已心軟,小三及其一雙兒女卻說動了郭立群,讓他向楊家提出條件,以最低的價格把海底隧道工程承攬過來。        


    如此作為無異於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郭淑芳氣得大哭卻毫無辦法,最後還是郭林丹萍與小女兒變賣了自己的珠寶首飾,偷偷塞給她幾千萬。正因為如此,在外甥填補了資金短缺後,郭淑芳才會去商場狂掃珠寶,只為了補償母親和妹妹。        


    簡而言之,若是郭家沒有郭林丹萍女士,楊家與郭家早已經成仇了。        


    郭林丹萍雖然已經六十,保養的卻非常好,身材豐碩,臉色紅潤,有一種歲月沉積後的安詳之美。郭立群站在她身邊,笑眯眯的迎接客人。        


    “楊家的車來了。”看見大門外緩緩駛來的豪車,郭立群眼睛一亮,帶著一對龍鳳胎快步迎上去。郭林丹萍在小女兒的攙扶下不緊不慢的跟著,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楊振海夫婦伴著一名青年款步而行。那青年長相俊美,氣質溫和,最出彩的還是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看人的時候近似無情亦有情,令人刊心刻骨。        


    “這位就是大外甥吧?真是一表人才啊!”郭立群熱情的寒暄起來,又試圖將龍鳳胎介紹給青年。        


    周允晟似笑非笑的點頭,繞過三人牽起郭林丹萍的手,道了一句‘祝姥姥生日快樂’,誰親誰疏一目了然。        


    “站在這裡幹嘛,快進去。”郭淑芳親昵的挽著外甥和母親進去了。郭立群很尷尬,卻不肯放過機會,領著一雙龍鳳胎緊隨其後,一行人的到來引得所有賓客側目,暗自感歎郭家結了一門好親。        


    “允晟,我來給你介紹,這是你表舅郭子楠,現如今跟在我身邊學習,你若是有空的話不妨教導教導他。這是你表姨郭寶怡,現在還在b大上學,學得是聲樂。”郭立群鍥而不捨的將一雙龍鳳胎推到青年身邊。        


    郭寶怡笑容明媚落落大方,郭子楠卻擰著眉頭,眼中隱含敵意。        


    周允晟瞥他一眼,微笑道,“聽說你跟文昂是好朋友?”        


    現在誰人不知周家三兄弟的恩怨?原本以為周家兩個私生子把嫡長子逼的沒活路了,哪料到嫡長子竟是個招惹不得的霸王龍,抬腳就把兩個私生子爭破頭也要掙到手的周氏給踩的灰飛煙滅。        


    所以,哪怕周允晟外表長得再俊美溫和,旁人也忽視不了他殺伐果決的手段。        


    想到這一點,郭子楠臉色略微發白,郭立群尷尬的介面,“他還小,眼界不開闊,難免交友不慎。有一句話說得好,年輕人的錯誤總是可以原諒的。”        


    周允晟笑容更加溫和,點評道,“年輕人有犯錯的權利,但未必每一個錯誤都值得原諒。郭先生,說句不好聽的話,對待小一輩就該嚴格,不要縱容他們犯錯。不然弄成我弟弟文昂那樣,出獄都已經五十歲了,想要重新來過也沒機會。你說是不是?”        


    明面上周氏集團是因為涉入一系列經濟犯罪才倒閉,暗地裡,誰不知道是周家大公子出的手?這位主兒只需動動手指就能捏死周氏那樣的龐然大物,郭家這樣的三流世家還不夠他玩一個回合。        


    郭子楠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郭立群一邊尷尬的點頭,一邊掏出手帕擦拭額頭的冷汗。郭林丹萍母女三人老神在在的喝酒聊天,仿佛什麼都沒聽見,實則心裡暗爽。        


    恰在這時,門口響起接二連三的驚呼聲,郭家人紛紛轉頭去看,卻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緩步走來。他穿著一套剪裁合體的純黑色西服,胸前的口袋裡點綴著一條銀灰色手絹,頭髮梳到腦後,露出刀削斧鑿的俊美臉龐,狹長眼眸暗藏鋒利,令人望而生畏。        


    如今的杜家已一躍成為全球頭號軍火商,家族經過整合,所有的勢力都盡數掌控在杜煦朗手裡,對他存在威脅的人越來越少,故而這些年也漸漸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c國,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多對他的事蹟耳熟能詳。雖然想不明白這位高高在上的主兒為什麼會不請自來,郭立群還是立即放下酒杯迎過去,順便享受眾人豔羨的目光。        


    杜煦朗卻直接繞過他,朝笑容溫和的青年張開雙臂,“寶貝兒,怎麼不等我?”        


    “陪舅媽去買生日禮物。”周允晟給了他一個擁抱,然後將手裡的酒杯遞過去,自己另外拿一杯。        


    “姥姥生日快樂。”杜煦朗放開愛人後輕輕擁了擁郭林丹萍女士,親昵的稱呼令對方有些回不過神。        


    “杜先生,你跟允晟是……”        


    “他是我男朋友。”周允晟態度平淡的投下一枚炸彈,引得杜煦朗愉悅的笑起來。他簡直愛死了伴侶的無畏和直率。如果連承認愛情的勇氣都沒有,又憑什麼並肩走下去?        


    郭林丹萍到底不是庸人,見女兒反應平平顯然早就知情,便也很快恢復鎮定。旁聽的郭立群三人卻臉色慘白的告退。一個諾亞集團就已經夠分量,再來一個杜氏財閥,這一對兒簡直是當世最強組合,誰招惹誰死。        


    想到當初對楊家落井下石的行為,郭立群悔的腸子都青了,看見躊躇原地不敢靠近的情婦,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對方。        


    旁觀的眾人聯想到杜氏財閥近期將與諾亞環宇共同合作研發新式武器的消息,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郭家只是沾了楊家的光而已。        


    沒過多久,周文景摟著一名長相清純的少女進門。如今的縱達集團在連番受挫之下規模大不如前,他也就沒了原本眾所矚目的待遇。旁人說起來不過一句平平淡淡的‘年少有為’。上頭有周允晟壓著,他再優秀又能如何?        


    看見親密貼合在一起飲酒的兩人,周文景眸色暗了暗,他身旁的少女卻露出仇恨的眼神。        


    “那好像是你二叔的女兒?”周允晟輕晃酒杯。        


    少女是周文景眾多後宮之一,家庭背景很不簡單。他父親是杜煦朗的二叔,原本最有希望繼承杜氏財閥,卻被杜煦朗打壓下去。叔侄兩經過多次交鋒,早已結下死仇,都恨不得將對方除之而後快。        


    周文景明著與這女人交往相當於站在了杜煦朗的敵對方。        


    杜煦朗直勾勾的看過去,見外甥只點了個頭,態度非常冷淡,忽然就低笑起來,“是我的錯,我以前太縱容他了。”        


    若是按照原本的命運發展,杜煦朗會輕易原諒外甥,然後不慎被少女刺成重傷。周文景殺了少女的父親為舅舅報仇,甥舅兩不但沒因此疏遠,反而關係更親密。        


    如今的杜煦朗有了愛侶,對親情的渴望自然而然淡了下去,況且周文景與他毫無血緣關係,又算得了什麼親人?他之前坑了周文景一把,卻也幫著他穩定局面,若非有杜氏財閥保駕護航,縱達集團早就被人瓜分殆盡。        


    杜煦朗自覺為外甥付出的已經夠多,他不是聖父,會毫無底線的包容退讓。既然外甥表明了分道揚鑣的態度,他也不會挽留。        


    這樣想著,杜煦朗朝外甥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周允晟驚訝的發現,就這會兒功夫,智腦上的進度條已經上升到100%,他略微沉吟就找到了原因。        


    杜煦朗是周文景最大的金手指,他所有的女人加起來,所發揮的作用也比不上杜煦朗一個。因為有杜煦朗撐腰,他才能從各種危機中全身而退。如今杜煦朗放棄了對他的庇護,日後他再遇見危機就沒那麼容易化解了,當然也更不可能達到原本該達到的成就。        


    改變主角的命運是改變世界軌跡的捷徑,但除非主角對自己不利,否則周允晟不會主動去招惹對方。周文景之所以被算計,也是他自己跳進陷阱的緣故。除了改變主角的命運,周允晟還能通過改變歷史,改變科技,改變配角和自己的命運等方法來破壞主神系統。        


    他並不一定非要跟主角死磕。        


    但不可諱言的是,杜煦朗的決定還是幫他節省了很多時間,也避免了許多麻煩。心情十分愉悅,周允晟勾住杜煦朗的脖子,在他側臉吻了吻,“謝謝你親愛的,你幫了我大忙。”        


    杜煦朗愣了愣,反應過來後摁住他後腦勺,交換了一個舌吻,並偷偷將一枚指環套在他左手無名指上。        


    賓客們看呆了,好幾個人甚至驚呼出聲。翌日,兩位商業巨擘的緋聞傳得漫天都是,卻不見雙方的公關團隊站出來澄清。        


 1 .11        


    杜煦朗一歲的時候被自己的母親扔在孤兒院門口。他當時還小,記憶力有限,連那個女人的長相都沒能記住。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那女人唯二留給他的只是一個名字和刺在左肩的黑色渡鴉。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這只渡鴉正是j國最大黑道社團杜氏財閥的標誌。        


    孤兒院並不是一個好地方,這裡沒有足夠的食物,卻有不斷增加的嗷嗷待哺的棄兒,往往為了爭奪一個冷掉的饅頭,他們能把彼此的骨頭打斷。從一歲到五歲,他的身體總是傷痕累累,他的肚子總是饑腸轆轆,他的心裡充滿陰霾。        


    但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卻有一束陽光照耀著他,讓他咬著牙支撐過每一天。那人名叫方念幽,比他大十歲,給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哪怕自己挨餓,也要將最後一口飯留給他。杜煦朗不知道被母親愛著是怎樣溫暖的感覺,但有方念幽在,他想他已經體會了。        


    在孤兒院的最後一年,一位姓楊的女士捐了一大筆錢,並在除夕的時候給所有孤兒送來了新衣服和玩具。方念幽得到了一件粉紅色的棉襖,她穿著它在他面前轉圈,滿嘴都是對楊女士感激的話語。        


    他得到了一個變形金剛,這東西他嚮往了很久,甚至動過從院長那裡偷錢去買一個的念頭。現在有人將它送到他面前,他自然很高興,幾乎每晚都要摟著它睡覺。        


    沒過多久,杜家的人找來了,杜煦朗歡天喜地的跟隨他們去了j國。他本以為這是幸福生活的開始,卻不知道自己一腳踏入了地獄。沒有能力的杜家子孫,唯一的出路只有死亡。他的兄弟們像瘋狗一樣互相撕咬,像蠱蟲一樣爭奪唯一的生機。        


    在無數個冰冷血腥的夜晚,方念幽的笑容越來越鮮明,而他曾經唯一擁有的玩具卻被遺忘在角落。        


    當他終於坐穩杜家家主的位置,他才有了喘息的機會,決定放下所有公務去c國尋找自己的親人。        


    他在一個髒亂的小診所裡找到了方念幽的兒子周文景。他被人打了一頓,傷到了鼻骨,一雙漆黑的眸子裡滿是陰霾,不見一絲陽光。        


    方念幽是那種哪怕在逆境中也能展顏歡笑的人,她的兒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杜煦朗感到很憤怒,然而隨著周文景的述說,他的憤怒化為鋪天蓋地的戾氣。        


    他沒想到方念幽不是患了憂鬱症自殺的,卻是被人逼死的,死在那人的浴缸裡。不用親眼去看,他也能想像那赤紅而慘烈的景象。        


    周家真是欺人太甚!        


    他並沒有試圖勸說外甥隨自己離開。既然周家人對外甥如此苛待,那麼他偏要幫外甥奪取周家的一切。懷著惡意,也懷著戲謔的心態,他掩蓋了身份前往周氏應聘,並很快獲得了周浩的信任。        


    作為私人助理,他有了出入周家的資格,開始暗中觀察周家的另兩位公子。周允晟是長子,性格看上去很沉穩,學業總是名列前茅。周文昂比文景還小兩個月,是幼子,性格活潑開朗,很得周浩的喜歡。        


    文景與周文昂的關係不錯,與周允晟卻勢如水火。但在杜煦朗看來,周家的兩個孩子都不怎麼樣,一個手段拙劣,一個口蜜腹劍,沒有大智慧只有小聰明。反倒是文景,性格堅強隱忍,頭腦聰明清醒,是個可造之材。        


    杜煦朗決定將這塊璞玉雕琢成璀璨奪目的藝術品。在教導的過程中,周允晟的頻頻找碴讓他很惱火,也許他應該給這個孩子一點教訓。        


    但這個孩子卻反過來狠狠將他打醒。如果不是他的痛斥,如果不是他刻骨的仇恨,也許他永遠不會想到,方念幽的死亡並非一場報復,而是贖罪。他印象中的方念幽每時每刻都帶著溫柔的微笑,她是善良美好的,怎麼可能是身披鮮血滿心仇恨的厲鬼?        


    他似乎想錯了前因後果,而且是大錯特錯。直到那一刻,他才將送給他新年禮物的楊女士與周允晟的母親聯繫起來。他調查過周家,本該對此一清二楚,卻仿佛有一層霧瘴蒙住了眼睛,致使他除了仇恨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正如周允晟所說,他和文景有什麼資格仇恨?該恨的人至始至終都是他。        


    也許出於內疚,也許出於補償,從那以後,他開始真心實意的照顧周允晟,並暗中關注他的一切。慢慢的,他知道周允晟討厭吃胡蘿蔔,無聊的時候喜歡摩挲手腕,對電腦很精通,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他瞭解他生活中的每一個小細節小習慣,卻忽視了這樣的關注會為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        


    文景終究被周文昂暗算,卻將仇恨的怒火傾注在允晟頭上,杜煦朗為此感到很不悅。越是關注允晟,越是瞭解他掩藏在衝動性格之下的隱忍和堅強。而與之相比,文景反倒顯得平庸起來,連真正的敵人都分不清,將來如何獨自前行?        


    杜煦朗並不點醒他,只有跌倒過的人才能學會跨越障礙。他走出文景的房間,莫名其妙的來到允晟房門口。分離在即,他竟然會感覺不舍。        


    當杜煦朗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瞭解少年時,他總會帶給他更大的驚喜。他發現了他極力掩蓋的,與文景母子之間的關係,也間接向他展示了他卓越的手段和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        


    相比於還在等待雕琢的文景,他已經準備好了綻放光芒。杜煦朗對他的未來充滿了期待,那是比培養文景更強烈的期待。        


    他派了幾個保鏢暗中保護他,讓他們每隔一周將他的動向和照片發送過來。他對他的關注漸漸形成了一種習慣。在他生日的那天,帶著一身刺鼻的香水味和酒氣回到空蕩寂靜的房間,他意外的在電子郵箱裡發現了一張允晟的照片。        


    少年手裡握著一個巧克力甜筒,伸出舌尖卷起一抹甜膩,似乎發現有人偷拍,狹長的桃花眼斜睨過來,慵懶的目光中隱含警惕。那勾人心魄的魅力透過電腦螢幕直直紮進杜煦朗的胸膛,令他呼吸急促。        


    他盯著螢幕呆坐良久,終於給少年打了個電話。        


    “有空嗎?和我視頻聊天?”他反復的要求著,強烈渴望著能見上他一面。        


    少年同意了,聽說今天是他的生日,想了想,拆開書桌上的音樂盒,用許多鉚釘、螺絲、□□組裝成一個變形金剛,前後只花了半個小時。        


    他的表情那樣專注,靈活的手指仿佛能創造出另一個精彩紛呈的世界。杜煦朗不知不覺就看呆了,等螢幕因為待機時間過長而完全熄滅時才從那強烈的悸動中回神。        


    少年心細如發,似乎發現杜煦朗對這個禮物很喜歡,第二天就快遞到了公司。杜煦朗拆開包裝後忍不住笑了,把玩許久才端端正正放在辦公桌上,臨下班時小心翼翼的收入公事包帶回家。他起初將它放在書架上,覺得不能一眼看見,又放在了書桌上,臨睡前想了想,最終放在床頭櫃上。        


    這是他人生中收到的第二個玩具,卻是第一份生日禮物。他對它愛不釋手。        


    他與少年的聯繫漸漸多起來,只要有空就會撥通視頻電話,雀躍的等待著少年俊美的臉龐浮現在另一端。少年很忙碌,哪怕回電話的時候也在編寫程式,如果對方不說話,他就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忘了周遭的一切。        


    為了能多看他幾眼,杜煦朗常常會故意保持沉默,然後著迷的盯著少年認真的側臉,一坐幾個小時也不厭倦。這樣的凝視偶爾會被助理或秘書打斷,但當他處理完公事再回來時,發現少年依然安靜的坐在那裡,手指靈活敲打著鍵盤。        


         


    似乎他永遠會站在原地等待自己。杜煦朗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感到心悸。        


    但是漸漸的,事情卻超出了他的掌控。不過無意中瞥到一截柔韌的腰肢,一雙修長筆直的腿,一個影影綽綽朦朦朧朧的背影,他竟然會因此而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會在銷---骨的快-感中醒來,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悸動騙不了任何人。        


    拿出這些年收集的照片一張張翻看,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就展開了追逐。從最初試一試的心態,到隨後的認真謹慎,再到非他不可小心呵護。他陷入了愛的泥潭不可自拔,卻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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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國重刑監獄,        


    周文景坐在探視窗前焦躁的抽煙,巡察的獄警走過來,厲聲呵斥他馬上把煙熄了。他想起周允晟也愛用命令的語氣讓舅舅熄滅手裡的香煙,舅舅從來只會妥協,表情帶著淡淡的無奈和濃濃的愉悅。        


    看得出來,他很享受周允晟的管束。        


    周文景掐掉香煙,冷笑了一聲。        


    正在這時,一名骨瘦如柴臉色灰敗的男人在獄警的看押下走過來坐定,若非胸前的標牌寫著‘周文昂’三個字,周文景幾乎快認不出這人就是曾經意氣風發的周家三公子。        


    “你最近怎麼樣?”周文景淡聲問道,那頭不說話,他繼續開口,“今天周允晟和杜煦朗結婚,過幾天你應該能在電視上看見新聞報導。”        


    那一頭終於有了反應,痛哭流涕的喊道,“文景,你給大哥帶個話,讓他放我出去吧!我知道錯了,只要他肯放我出去,就算要我給他當年作馬我也願意。文景,你幫幫我吧,我再也受不了了,他們簡直不是人,用盡手段折磨我……”        


    周文景沒耐心再聽下去,恨鐵不成鋼的低吼,“你就這樣妥協了?你就這樣認輸了?周文昂,你他-媽真窩囊!”        


    扔掉聽筒,周文景疾步走出監獄,淤積在胸口的窒悶不但沒有消散,反而更沉重。這些年,他過得很不順利,沒了杜煦朗的庇護,他在商場上再也沒有無往不利的感覺,反而因為與周允晟交惡處處被人譏諷嘲笑甚至排擠打壓。        


    他也曾想過絕地反擊,但與諾亞集團那樣的龐然大物交鋒無異於以卵擊石,更何況對方背後還站著杜氏財閥。前幾天,他試圖與諾亞旗下的子公司競標一項工程,但在標會召開之前,他的秘書卻將標底賣給了與他敵對的一家公司。還未開戰,他就已經一敗塗地。        


    他從未覺得自己那樣渺小,那樣無能為力,剛才那些話,與其說是在責駡周文昂,不如說是在責駡他自己。終其一生,他也無法追趕上周允晟的腳步。        


    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他原本不該這樣窩囊,他原本應該站在周允晟那樣的高度。他想不明白這個世界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2 .1        


    周允晟一直陪伴在杜煦朗身邊,在他死去的第二天,他也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那個世界。以往,在反派系統的掌控下,他總是馬不停蹄的穿越,完成一個又一個喪心病狂的任務,毫無喘息的機會。        


    這一次,他卻能隨意掌控自己的時間。他在星海空間裡停留了許久,以休眠的方式溫養靈魂,直到對杜煦朗的感情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變淡才醒過來,開始擺弄手腕上的智腦。        


    當智腦還未被他攻破時他就知道,隨著任務難度的逐漸提升,他的靈魂力量也在增強,與此同時,與系統的聯繫也越發緊密。系統和宿主相互依存著活下去,只等某一天靈魂力量達到至高的臨界點,主神就會通過系統將之吸收消化,成為它支撐整個異度空間的能量來源。        


    所謂的完成任務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不過是個美妙的謊言而已。他們只是一群被主神圈養的牲畜,一旦養肥就會被宰殺。        


    007的觸鬚越來越深的探入他的靈魂,他無意間堪破了這個秘密。他是駭客,所以他不像別人,對回到現實世界存在著狂熱的執念。於他而言,真實與虛擬沒有任何差別,甚至於,在虛擬世界中,他反而活得更恣意。他從來是虛擬世界中的王者。        


    不得不說,主神選中他是最大的失策,同時也是引狼入室。        


    調整好心態,周允晟點擊智腦,轉瞬消失在無盡星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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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來,周允晟正站在一塊畫板前,手裡拿著一支沾滿顏料的畫筆,身上帶著濃烈的罌粟油的味道。他靜靜站了一會兒才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相當空曠的房間,沒有任何傢俱擺設,只有四面潔白的牆壁和一扇敞開的窗戶,窗外是綠草如茵繁花似錦的花園,更遠處還有一個碧藍的湖泊。        


    景色美得令人陶醉。        


    除了周允晟,房間裡沒有任何人,智腦的螢幕一閃一閃出現許多文字,這是從主神資料庫中盜來的有關於原主和這個世界的詳細資料。        


    原主名叫衛西諺,今年18歲,目前在京都美院學習。在他十歲的時候,父母因為車禍雙雙身亡,他被父母的好友收養,然後帶往f國生活。這對夫妻感情十分深厚,在銀婚紀念日的當天決定一起去環球旅行,歸期不定。        


    擔心衛西諺無法照顧好自己,他們把他託付給遠在c國的兒子甯斯年。        


    寧斯年今年28歲,卻已經結了兩次婚,上一任妻子死于骨癌,給他留下一個不滿三歲的兒子,名叫甯望舒。由於公司事務繁忙,沒空照看兒子,甯斯年選了一個性情溫柔內向的女人倉促結婚,雖然夫妻之間沒什麼感情,但勝在生活穩定。        


    衛西諺與寧斯年只在幼時見過一面,隨後甯父甯母就把偌大的家族企業扔給兒子,帶著衛西諺長期定居國外。所以說,兩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深厚,甚至有些生疏淡薄。        


    衛西諺幼年失怙,性格變得有些自閉,從來不會主動去迎合旁人,更不會給旁人增添麻煩。寧斯年成熟穩重,也不會刻意去刁難一個孤兒。兩人住在一起本該互不打擾,相安無事。        


    但壞就壞在寧斯年的新婚妻子趙信芳是朵外表純潔內中狠毒的黑心蓮。早在與寧斯年結婚之前,她就與寧斯年的好友錢宇搞在一起。錢宇是寧斯年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受寧斯年邀請給他當了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大多由老闆信任的人擔任,這是一種倚重,也是一種磨練,等錢宇的能力達到了寧斯年期望的程度,他自然會為他安排更合適的職務。        


    但錢宇顯然等不及。由於出身貧困,他對富人抱有強烈的敵對情緒,更有著病態般的自尊心。在他看來,像個保姆一樣受驅使是寧斯年對他的侮辱。他開始仇視寧斯年,一面侵吞公司財物出賣公司利益,一面勾-引趙信芳以達到暗害寧斯年的目的。        


    但寧斯年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並不那麼好對付。在兩人幾乎快成功的時候,女主出現了,不但獲得了寧斯年的愛情,還揭穿了兩人的陰謀。在一系列險象環生又浪漫無比的交鋒中,衛西諺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炮灰。        


    某天,他出門買顏料,無意中遇見從酒店偷情出來的趙信芳和錢宇,兩人害怕他會將此事告知寧斯年並引起對方的懷疑,便設下毒計將他逐出寧家。        


    趙信芳買通甯家的保姆王媽,讓她虐待甯望舒,然後偷偷把甯望舒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指給寧斯年看,說是衛西諺趁她不在時打的。甯望舒才兩歲多未滿三歲,並沒有形成明確的是非觀,又被王媽一通毒打威脅,帶到寧斯年跟前時早已嚇丟了魂兒,一口一個小叔打我。        


    反復幾次虐打,甯望舒患上了自閉症,再也不會哭不會笑。甯斯年對衛西諺自是恨之入骨,不但將他趕出家門,還登報斷絕了關係。趙信芳這條毒計正可謂一箭雙雕,既為她將來的孩子剷除了障礙,又守住了自己和奸-夫的秘密。        


    幾年後王媽退休,女主上門應聘保姆。在她的溫柔關懷下,甯望舒的自閉症竟然奇跡般的好轉了,女主也揭穿了趙信芳和錢宇的陰謀。等寧斯年回頭去尋找衛西諺時,才知道他因為再次被親人遺棄,已經吞服安眠藥自殺了。        


    寧斯年無比悲痛內疚,自然又是女主好一番安慰才讓他振作起來……        


    衛西諺是這個故事中最無辜的人,他其實並沒有懷疑過趙信芳和錢宇,更不會主動與寧斯年說什麼。至死,他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寧家驅逐。        


    這個人物活得很憋屈,比上一任憋屈百倍,他只是一個增加男女主感情的道具。        


    周允晟看完資料後扒了扒頭髮,無聲歎息。目前為止,王媽已經在甯斯年跟前告了兩回狀,對甯望舒的虐打一次比一次嚴重。甯斯年本想找衛西諺談一談,但衛西諺性格十分封閉,一旦看見他靠近就躲進畫室反鎖房門,怎麼喊也不出來,弄得寧斯年非常窩火,只得吩咐王媽盯緊點。王媽本人就是罪魁禍首,除非徹底激怒寧斯年,否則哪裡會甘休?        


    等到下一次王媽再告狀時,衛西諺就該被逐出家門了。        


    經過上一次的穿越,周允晟漸漸摸到一些竅門,想要徹底改變世界的走向可以通過改變主角、原身、其他配角、歷史進程、重大事件等方法,但最快捷的還是改變主角的命運,其次是原身的命運,最次才是其它。越靠後的選擇,花費的時間和精力也就越多。        


    作為反派,周允晟已經跟主角死磕了幾百近千回,加起來的時間起碼有幾萬年那麼漫長。擺脫系統控制後他就決定——除非主角主動來招惹,否則他絕不再跟主角糾纏。進度慢一點,時間長一點有什麼關係?反正他再也不用掐著時間去完成任務。        


    所以他目前最好的選擇就是改變原身的命運,且其中還隱含著很大的學問。幫原身避過危險只是最基本的做法,恢復原身的名譽,幫助原身達成未能達成的心願,實現他們的夢想,這才叫徹底的改變。        


    現在的周允晟固然可以直接走到寧斯年面前去向他解釋澄清,但寧斯年會選擇相信誰?是為寧家服務幾十年並親手將他帶大的王媽?還是一個相處不足一年且精神不穩定的便宜弟弟?其結果不言自明。        


    再者,他該怎麼解釋一個自閉症少年竟然知道這麼多內情?        


    周允晟反復思索了許久,決定換一個更委婉卻也更直觀的方法來化解危機。他放下畫筆,用白布將畫板蓋好,回到房間洗漱。        


    鏡子裡浮現一張蒼白消瘦卻又清俊秀麗的臉龐,帶著少年人的雌雄莫辨;淺咖色的頭髮柔軟細滑,服服帖帖的垂在耳際,讓人見了忍不住就想摸一摸,揉一揉;原本閃爍著銳利光芒的眼眸在觸及鏡面的那一刻忽然盡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憂鬱。        


    將氣質調和得與原身一模一樣,周允晟這才脫掉衣服走到蓮蓬頭下淋浴。由於在網路中發現太多要命的機密,現實世界中的周允晟早就習慣了東躲西藏的生活。他會黑掉一個人的身份,然後偽裝成對方生活,過一段時間再換一個,如此迴圈。從外表到性情,從氣質到習慣,他可以完完全全從裡到外都變成另一個人,那無懈可擊的偽裝使他得到了一個貼切的代號——偽裝者。        


    至於什麼deicide弑神者,不過是中二病發作的產物。        


    既然取代了原身,他就會完全以原身的方式生活下去,為他避開一切危險,為他實現一切願望。現在的他就是那個因為失去父母而陷入自我封閉的衛西諺。        


    洗完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寧斯年也回來了,王媽遣了一個女傭上來叫衛西諺吃飯。        


    身為男主,寧斯年的相貌自然俊美非凡,幾近190公分的高大身材讓他穿什麼都顯得非常好看。此時他正坐在餐桌前,懷中抱著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的甯望舒輕哄,聽見腳步聲,斜飛入鬢的濃眉皺了皺,冰冷的目光也輕描淡寫的投過來,殺傷力十足。        


    原來的衛西諺正是因為太過懼怕他這種目光才拒絕與他交流,也失去了澄清自己的機會。現在的周允晟當然不怕,卻仿佛受驚一般縮了縮脖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坐定。        


    趙信芳軟著聲調說道,“斯年,把寶寶給我,我來喂,你先吃吧。”話落輕手輕腳的接過甯望舒,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眸子深處的惡意。        


 2 .2        


    甯望舒本想拽住爸爸衣角,觸及王媽投過來的陰毒視線,嚇得抖了抖,然後僵著身子任由趙信芳抱過去。        


    “啊,張嘴。這可是寶寶最愛吃的紫薯米糊,很甜很香的。”趙信芳柔聲細語的誘哄著,態度和藹,耐心十足。若非周允晟早已知曉她的真面目,差點也要被她騙過去。        


    寧斯年是在一家孤兒院與趙信芳相遇的,她是那裡的義工,每到週末都會過去照顧小朋友。寧斯年正是親眼看見她對待孩子的溫柔體貼與耐心,才興起了與她結婚的念頭。眼下,他對趙信芳的表現很滿意,冷峻的面龐略微和緩。        


    周允晟小口小口的挑著米飯,視線只盯著面前的碗碟,絲毫不往別處放。        


    王媽上完菜,打掃乾淨廚房,一邊擦手一邊笑道,“夫人,還是我來喂寶寶吧,今兒你累了一天了。”        


    甯望舒嚇得臉色慘白,卻因為被王媽打怕了,只是咬著牙默默流淚,並不敢反抗。王媽裝模作樣的驚呼道,“哎呀,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轉眼就哭了?寶寶這幾天不肯說話不肯吃飯更不肯睡覺,莫名其妙就哭起來,哭也哭不出聲,看著真叫人心疼。造孽啊,好好一個孩子怎麼就這樣了……”        


    她說著說著已是老淚縱橫,看上去比甯望舒還可憐。        


    甯望舒已經嚇成了一隻鵪鶉,僵硬無比的縮在她懷中,連大氣都不敢喘。周允晟只來了一天都能看出甯望舒對王媽的恐懼,偏偏寧斯年身在局中,從小又是王媽拉扯長大的,與她情同母子,硬是絲毫異樣也沒察覺。        


    眼下,他被王媽幾句話挑起了怒火,冰冷銳利的視線掃向周允晟,卻因為顧及孩子,勉強按捺住了。將兒子抱起來,他輕聲安慰誘哄,唱著王媽小時候給他唱過的童謠。但甯望舒聽了非但沒能恢復平靜,反而渾身抽搐。        


    寧斯年心憂如焚,立即抱起兒子回房,連連給家庭醫生打電話。王媽和趙信芳拔腿跟上去。        


    餐廳裡眨眼間只剩下周允晟一個人。他放下碗,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又洗了個手,這才回房。        


    衛西諺的房間佈置的很簡單,書櫃上放滿了有關於繪畫技巧方面的書籍,抽屜裡大多塞著顏料和畫布,各種各樣的品牌都有。他顯然是個畫癡,生命中除了繪畫別無旁騖。        


    但現在的周允晟卻是個駭客,他急需一台電腦。在房間裡翻找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從床底的箱子裡翻出一台筆記本,打開後連上網路。        


    明明滅滅的燈光在少年雌雄莫辨的精緻容顏上投下陰影,他神情專注的盯著螢幕,手指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在鍵盤上移動。幾分鐘後,他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打斷,忍不住皺了皺眉。        


    “衛西諺,我們談談,你出來!”寧斯年一邊敲門一邊沉聲喊道。裡面毫無動靜,他有些焦躁,忍不住一腳踹向門板。        


    好在寧家非常有錢,房門都是做工精良的實木門,除非再來兩個彪形大漢,否則沒那麼容易破門而入。        


    周允晟緊繃的神經放鬆了,抿了抿唇,拿起書桌上的茶杯狠狠砸了過去,以表達自己堅決不與之見面的態度。        


    以前的衛西諺是不敢與甯斯年談,現在的周允晟則是壓根不想與他談。寧斯年早就在心裡判了衛西諺死刑,任由衛西諺再如何解釋,他恐怕也聽不進去。        


    寧斯年聽見哐當一聲巨響,又見茶水順著地毯滲出來,顯然裡面的人也正處於狂躁的邊緣。想到父母‘千萬不要刺激西諺’的叮囑,他扯了扯領帶,不得不踱步離開。兒子身上青紫的傷痕,他也曾拍下來傳給大洋彼岸的父母看,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只說西諺絕不會傷害他人。        


    連杯子都敢砸,這就是所謂的不會傷害他人?不是他打的,難道是信芳?是王媽?一個是溫柔內向心地善良的妻子,一個是從小照顧自己情同母子的王媽,甯斯年懷疑誰也不會懷疑她兩。更何況兒子親口說是小叔打的,他那麼小,怎麼會撒謊?        


    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周允晟點擊回車鍵,將自己編寫的一個小程式植入寧斯年的電腦。        


    ---------------------        


    甯斯年守在兒子床邊,看著他哪怕被注射了鎮定劑也顯得驚恐不安的睡顏,一時間心痛如絞。家庭醫生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回蕩:甯先生,看情況,您的兒子遭受虐待留下了心理陰影,您需要儘快給他找一個心理醫生,並讓他遠離恐怖之源。        


    遠離恐怖之源?寧斯年沉思片刻,輕手輕腳的往書房走去。趙信芳站在走廊的燈光下,見他靠近,低聲道,“對不起斯年,是我沒照顧好寶寶。要不然我把孤兒院的工作辭了吧?王媽一個人守著寶寶,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還有,我已經聯繫了心理醫生,是京都醫科大學心理學系的孫文博士,他對兒童心理問題很有研究,在國內算得上首屈一指。這是他的名片,你先收著,以後每週三就由我帶寶寶去看病。”        


    “不用辭職,你只是週末去,花不了多少時間。再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跟爸媽說一聲,爭取儘快把衛西諺送走。我本來打算聯繫柯倫博士,沒想到你比我快一步。孫文博士也很不錯,而且目前就在國內,很方便。信芳,辛苦你了。”寧斯年接過名片細看。        


    趙信芳見他表情很疲憊,張了張口,終是沒再說什麼。兄弟兩現在相處的時間不長,感情淡薄,等日後感情深了,天知道衛西諺會不會把那天的事說出去。如今不但計謀奏效了,而且還把甯望舒那小雜-種整成了白癡,趙信芳心底別提多快意。        


    她替丈夫掩上房門,愉悅的笑了。        


    寧斯年走到窗邊抽煙,橘紅色的煙蒂急促的明滅,一如他焦躁的心情。半分鐘不到就抽完了一整支,他這才按亮檯燈,給父母打電話。        


    “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您撥打的號碼……”        


    連續試了幾次都沒能撥通,他煩躁的扔掉手機,卻不小心碰到滑鼠,啟動了待機中的電腦。一個廣告框跳了出了,橙色的字體十分醒目。        


    甯斯年正準備關掉,看清文字內容後卻愣住了。        


         


    “您還在為家中失竊而憂慮嗎?您還在為保姆偷懶而擔心嗎?您還在為孩子受到保姆虐待而憤怒嗎?針孔攝像機,解決您一切煩惱!□□,上門安裝,方便實用……”        


    下面的內容寧斯年沒有再看,他眸中飛快閃過一道精光——既然父母不願意相信,他就把證據擺到他們面前。鐵證如山之下,哪怕衛西諺死賴著不走,他也要叫人把他扔出去,還要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重新拿起手機,撥通了趙軍的電話。        


    趙軍就住在寧家大宅的西面,曾經是雇傭軍,現在擔任寧斯年的司機兼保鏢,還負責為寧斯年處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接到電話,他問也沒問,很快就準備了一套監控器材。        


    翌日,寧斯年上班去了,趙軍則假裝清洗空調,將針孔攝像頭安裝在寧宅的各個角落,甚至連浴室也沒放過,最後將一枚米粒大小的監聽器塞進甯望舒佩戴的長命鎖裡。        


    如今正值暑假,周允晟不需要上課,起床吃過早飯就把自己關進畫室。他現在取代了衛西諺,自然要幫衛西諺實現夢想。        


    毫無疑問,衛西諺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        


    感覺到宅子裡多了許多監控器,他本來算不上愉悅的心情慢慢變得明媚,伸出白皙修長的指尖,挑開畫板上的白布。        


    這是一幅即將完成的田園風光畫,取的是寧家大宅的景,燦爛的陽光下是一片盛開著月季與薔薇的花園,渲染成一大片的暖色調讓人心情愉悅。平心而論,衛西諺於繪畫一途的確有幾分靈氣,卻因為眼界狹窄性格閉塞的原因,少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他的畫很精緻,很唯美,給人視覺上的享受,卻不能撼動人的靈魂。        


    周允晟輪回了幾百近千世,雖然每一世都扮演反派,但不可諱言,如果沒有一定的能力,又怎麼能成為與主角抗衡的存在?在每一世的輪回中,他不但傾力完成任務,還不忘學習各種技能。他曾經做過士子、國師、皇帝、修仙者,也做過騎士、公爵、教皇、魔法師,這些經歷給予他無盡地痛苦的同時,也給予他無價地的財富。        


    他領悟的技能千奇百怪,其中自然包括繪畫。無論是國畫、油畫、素描,亦或水粉,只要給他一支筆,他就能創造一個世界。        


    他於繪畫上的造詣是衛西諺完全無法比擬的,甚至在這個世界,也找不到一個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所以完成衛西諺的夢想,對周允晟來說簡直毫無難度。        


    他慢條斯理的觀察著衛西諺的畫作,揣摩他的繪畫技巧,房間裡靜悄悄的,只有微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探看,似乎被畫布上迷人的景色吸引了,一個腳印一個腳印,悄無聲息又小心翼翼的走到周允晟背後。        


    周允晟揣摩完衛西諺的繪畫風格,轉身準備拿起畫筆和調色盤,卻與甯望舒看了個對眼。        


    兩人都有些自閉,顯然被對方嚇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呆呆的對視著。        


    過了許久,周允晟才慢慢、慢慢地伸出手,從甯望舒身邊的小凳上拿起調色盤。甯望舒本打算退後,發現他碰觸的目標不是自己便停住了,睜著一雙大眼睛仰頭看過去。        


    周允晟並不管他,將顏料稀釋,自顧在畫布上塗抹起來。叔侄兩站得很近,一個認真地畫,一個專注地看,同樣精緻的臉蛋帶著同樣的面無表情,畫面看上去有些好笑,卻又顯得如此溫馨可愛。        


 2 .3        


    當與周允晟對視時,甯望舒其實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隨時準備邁開小短腿逃跑。但是對方卻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他,只是拿起他身邊的調色盤和畫筆,然後轉身作畫,再無其他動作。甯望舒悄悄松了口氣,一步一挪的走到周允晟身旁,仰著小腦袋,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畫板。        


    周允晟已經完全看不見腳邊的小東西。他徹底繼承了衛西諺對繪畫的狂熱,手中的畫筆一刻不停的塗抹著。        


    衛西諺擅長現代式的直接畫法,即在畫布上直接畫出輪廓,再慢慢上色。但周允晟擅長的是更古老的透明畫法,即用不加白色而只是被調色油稀釋的顏料進行多層次描繪。必須在每一層幹透後進行下一層上色,可以說在動筆之前,他的腦海中已經完成了整幅畫作。        


    由於每層的顏色都較稀薄,下層的顏色能隱約透露出來,與上層的顏色形成變化微妙的色調。所以這種繪畫方法需要更高超的技巧和對色彩調和度更精確的掌握和判斷。        


    衛西諺這幅畫採用了大面積的暖色調,而且已經幹透,周允晟就在其上再加藍色、紫色、綠色,使暖色調逐漸變成冷色調,最後再用樹脂光油進行釉染,使之出現層層疊疊的灰色。        


    不過半個小時,原本春光燦爛繁花似錦的花園就變成了沐浴著星光的森林,漫天閃爍的星辰發出微弱的光芒,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將之採擷在指尖。它放在那裡,看上去不像一幅畫,卻像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美得如此真實,也美得如此虛幻。        


    周允晟退後幾步,打量著自己的練手之作,耳邊傳來一道輕微的驚歎聲。他這才將心神從繪畫中抽-離,垂頭朝站在腳邊的小傢伙看去。        


    白天變黑夜,陽光變星光,花園變森林,哪怕甯望舒還不知道什麼叫審美,也被小叔高超的繪畫技巧鎮住了。        


    發現自己打攪了小叔,甯望舒連忙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嘴巴,大眼睛裡滿是驚恐。        


    周允晟只看了他一眼便回過頭,繼續打量油畫,拿起畫筆做細微的調整。        


    甯望舒松了口氣,見小叔沒有驅趕自己的意思,膽子慢慢變大,小手朝放在凳子上的畫筆探去。伸手又縮回,伸手又縮回,掙扎了許久他才終於將畫筆拿在手裡。        


    地上放著清洗畫筆的油桶,還鋪著幾塊白布。甯望舒飛快用畫筆沾了一點罌粟油,蹲在地上對著白布塗抹起來。他試著畫了幾顆星星,發現沒有小叔畫的閃亮,又板著臉將之塗成了太陽……        


    他兀自玩的開心,沒發現周允晟已經做完最後的修改,正彎腰盯著他。        


    “不行,你不能玩這個。”少年的嗓音如涓涓溪水般動聽,但奪過畫筆的力道卻不容人反抗。        


    甯望舒嚇呆了,紅潤的小臉一瞬間變得蒼白,像只小鵪鶉一樣往牆角裡縮。        


    周允晟也不安慰他,將畫筆和油桶放置在窗臺上,確定小傢伙夠不著,這才走出畫室。        


    甯望舒捂住小臉,吧嗒吧嗒的掉淚,將鋪在地上的白布都打濕了一大片,看上去好不可憐。但是過了沒多久,少年又進來了,手裡拿著一盒水彩筆和一遝白紙,彎腰遞到小傢伙面前,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用這個畫,顏料和罌粟油含有微量的毒素,小寶寶不能碰,會生病。”        


    見小傢伙只是掉淚,不肯抬頭理會自己,周允晟也不多勸,放下水彩筆和白紙,轉身繼續作畫。他本身也有些自閉,說這麼多已經算是奇跡了。        


    原來小叔不是嫌棄自己。甯望舒悲痛的心情大為舒緩,用力揉了揉眼睛,這才悄悄抬頭,正準備伸手去拿水彩筆,卻見小叔忽然轉身朝自己走來,唬了一跳的同時連忙抱著腦袋縮成一團,像只小烏龜。        


    周允晟都快被這小傢伙逗笑了,卻礙於遍佈四周的監控器,不得不強自忍耐。他做了幾個深呼吸,保持著嚴肅的表情取下掛在畫架上的白襯衫,幫小傢伙穿好,低聲道,“乖乖穿上,免得弄髒衣服。”        


    甯望舒停止了掙扎,任由小叔幫自己穿衣服。襯衫很大,衣袖挽了很長一截才勉強露出一雙肥嫩的小短手,下擺也拖得長長的,正好把褲子遮住。        


    周允晟幫他整理好衣襟,又動作僵硬的揉了揉他腦袋,這才轉身繼續作畫。        


    甯望舒也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感受那幾近消散的溫暖,只覺得心裡甜絲絲的。他沒笑,眼睛卻前所未有的明亮,拿起畫筆,照著小叔的畫作塗鴉起來。        


    畫室裡安靜的落針可聞,叔侄兩並排繪畫的身影顯得那麼和諧融洽,暖人心扉。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到了下午四五點,王媽才拎著菜籃子慢吞吞的跨進家門。家裡還有一個女傭,並不需要她時刻照看,再說她年紀大了,也不耐煩帶孩子。每天等寧斯年一出門,她就藉口買菜拎著菜籃子出去,實則跑到附近的公園與別家的女傭打牌。        


    以前偷懶還要避著趙信芳,現在拿了趙信芳好處,行事越發無所顧忌。趙信芳也不像寧斯年以為的那樣,只要不去當義工就在家照顧繼子。她也是前後腳的出去,要麼逛街,要麼打牌,要麼做美容。        


    反正寧斯年很忙,總不回家,就算回來也很晚,所以她與王媽一樣,只要趕在六點以前到家就行。        


    今天是禮拜天,她藉口去孤兒院幫忙,還能回來的更晚。        


    王媽問了女傭,知道趙信芳沒回來,便上樓尋找甯望舒。畫室裡,甯望舒聽見王媽的呼喊聲,嚇得臉都白了,小身子更是抖得停不下來。        


    周允晟安撫性的拍拍他小腦袋,然後幫他脫掉襯衫洗乾淨雙手。以前的衛西諺並非沒發覺甯望舒的異樣,聽見甯望舒撕心裂肺的哭聲,也曾硬著頭皮跑去詢問。        


    王媽給他的答案是小孩子長齲齒,疼的難受才會哭。衛西諺聽了雖然還是心存疑慮,但憋了許久才臉色通紅的憋出一句‘是嗎’,在王媽的瞪視下不得不敗退。        


    等他一走,王媽關起房門繼續毒打甯望舒,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        


    現在的周允晟也同樣沒將王媽放在眼裡,他輕輕抱著小傢伙,不厭其煩的拍撫他的脊背。見王媽尋到門口要小孩,非但沒交出去,還當著她的面砰地一聲關緊房門,害得王媽差點沒把鼻子撞歪。        


    “呸,小雜-種,你算什麼東西!早晚有一天讓斯年把你趕出去!”王媽對著房門啐了一口。        


    周允晟對門外的謾駡聽而不聞,放開小傢伙後繼續作畫。        


    只有小叔看得見自己的恐懼和絕望,只有小叔不會將自己交到王媽手裡,只有小叔會如此堅定的保護自己。雖然只是關緊了一扇門,實際上卻為自己隔離了一切危險。甯望舒才三歲,卻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對此時此刻的周允晟產生了難以磨滅的依戀之情,同時也模糊的認識到,也許自己在爸爸面前說得那些話會對小叔產生不利的影響。        


    他很高興,同時又有些難過,小心翼翼的抱住小叔的大腿。        


    周允晟嫌棄的踢了踢他,動作卻十分輕柔。        


    甯望舒這回不怕了,鍥而不捨的抱緊。        


    周允晟怎麼也甩不掉這個小尾巴,只得無奈地讓他摟著,他往左,小傢伙也蹣跚往左,他往右,小傢伙也跌跌撞撞往右,活似一張狗皮膏藥,撕也撕不下來,那畫面滑稽極了。        


    叔侄兩玩得高興,王媽也樂得不用勞神,讓女傭趕緊做飯給自己吃。哪料到五點半還沒到,外面就響起汽車引擎的聲音,寧斯年竟然回來了。        


    想到畫室裡相處融洽的叔侄兩,王媽急了,連忙奔上樓低喊,“衛西諺,快把寶寶送出來,甯先生回來了,讓他看見你跟寶寶在一起,他一定會把你攆出去!”        


    由於寧斯年越來越冰冷厭惡的態度,原本的衛西諺還真的不敢與甯望舒走得太近。此刻的周允晟雖然知道真相,卻也並不打算戳穿王媽的西洋鏡,拉開房門,將驚恐不安的甯望舒帶出去。        


    甯望舒腦門被小叔揉了揉,滿心的恐懼頓減,又明白只要爸爸回來,王媽就不會打自己,於是邁著僵硬的步伐走過去。        


    王媽迫不及待的將小孩扯到自己身邊,不管他跟不跟得上,半拖半拽的往樓下帶,口裡低聲威脅,“以後不准跟衛西諺那個雜-種待在一起,否則我剝了你的皮!”        


    “小叔不是雜-種。”已經許久未曾說話的甯望舒忽然清晰無比的反駁一句。        


    王媽愣了幾秒,隨即臉色大變,伸手用力揪甯望舒耳朵。甯望舒熟練的縮肩抱頭,無聲忍耐。所幸寧斯年急著看兒子,已經邁步上樓,王媽這才收手,把孩子抱進懷裡,一面扯開和藹的笑容一面咬牙切齒的低語,“不但衛西諺是雜-種,你也是雜-種,如果你不乖乖聽我的話,我就把你扔進河裡淹死。你爸有了新老婆,以後還會生許多的小孩,根本不會在乎你。”        


    甯望舒被嚇住了,絕望的閉緊雙眼,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2 .4        


    寧斯年一早就自己開車出去,實則並未去公司,而是躲在離家最近的地下停車場,戴上耳機監聽家裡的動靜。趙軍留在西屋盯著監控器,一旦衛西諺稍微對甯望舒不利,他就會立即沖過去阻止,順便將視頻發送給遠在大洋彼岸的甯父甯母。        


    甯斯年戴上耳機後十分緊張。兒子恐懼的模樣直到現在還印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唯恐他再遭受半點傷害,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耳機上,心想只要對面有任何異常,就立即踩油門回家。        


    監聽器塞在長命鎖的鏤空吊墜裡,效果十分清晰。他聽見王媽叮囑兒子不要亂跑的聲音,語氣很嚴厲。兒子沒做聲,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寧斯年從緊張到麻木,握著方向盤,維持同一個坐姿直到下午一兩點。當他幾乎快變成石雕時,那端傳來一道清越至極的嗓音,“不行,你不能玩這個。”        


    是衛西諺特有的平板語氣。甯斯年立即危襟正坐,屏住呼吸,仔細分辨那嗓音中暗藏的情緒。沒有,竟然沒有絲毫惡意,雖然強大的判斷力告訴他這一點,他依然將手放在了啟動鍵上,準備發動引擎。        


    不等他按下去,清越的嗓音再次響起,還是一樣平板的語氣,但一字一句中滿溢而出的關懷卻不容錯認。        


    “你用這個畫,顏料和罌粟油含有微量的毒素,小寶寶不能碰,會生病。”原來他在阻止兒子玩油畫顏料。這樣做是對的,無可指責。        


    寧斯年長出口氣,將置於啟動鍵上的指尖收回,額頭疲憊的抵在方向盤上。又是一陣沉默,當衛西諺的聲音再傳來時,他已經學會了鎮定。        


    “乖乖穿上,免得弄髒衣服。”他在給兒子穿圍兜,免得顏料粘在衣服上,這樣做也沒錯。寧斯年擰著眉頭,弄不明白自己親耳聽見的這個對兒子關懷備至的少年與王媽口中那個脾氣狂躁極具攻擊性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個。        


    他覺得事情也許出了差錯,或者少年只是善於偽裝。但即便他再如何偽裝,難道身為受害者的兒子會不懂得遠離他嗎?他聽見兒子輕巧的腳步聲,分明是兒子自己跑到他畫室裡去的。        


    寧斯年取下耳機,又扒了扒頭髮,終於決定立即回家。        


    汽車剛抵達家門,趙軍就從西屋迎出來,低聲道,“老闆,你最好還是自己看看監控器。或許咱們都弄錯了。”        


    寧斯年點頭,撇下他疾步上樓,正巧與抱著兒子的王媽撞上。兒子依舊是那副恐懼到極點的表情,大眼睛裡噙著淚珠,看上去非常脆弱。監聽器裡,他幾乎沒有出聲,但畫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顯示出他的心情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愉悅,怎麼自己一回來就完全變了?        


    寧斯年心頭的疑慮越來越多,從王媽手中接過兒子,卻驚愕的發現他在抗拒自己,眼睛裡滿是怨恨。        


    寧斯年頓時心痛如絞,越發想知道在這安安靜靜的一天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媽,你先帶寶寶去花園裡看小鴨子,我換了衣服馬上就來。”他將兒子交給王媽,然後疾步向書房走去。        


    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調出今天的監控畫面,所有的針孔攝像機都隨著甯望舒的移動而變換角度。王媽一大早就出去買菜了,甯望舒孤孤單單的坐在地毯上擺弄玩具,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像失去了靈魂的空殼。枯坐到中午,女傭端著午餐進門,放下後立即離開,竟沒想著哄一哄喂一喂。        


    甯望舒卻十分乖巧,拿了一塊蛋糕慢慢吃,吃完抿了一口牛奶,然後一小步一小步朝畫室方向走去。        


    寧斯年斜飛入鬢的濃眉不自覺皺起。如果真是衛西諺幾次毒打兒子,兒子為什麼還會主動去找他?        


    他按捺住心焦,繼續往下看。        


    甯望舒走到門口,探著小腦袋張望了許久,見衛西諺完全沉浸在畫中才邁著小短腿悄悄挪過去。衛西諺轉身拿筆,一高一矮的兩人猛然間對上了。        


    在他們對視的同時,寧斯年也屏住了呼吸,雙拳不自覺緊握。他生恐衛西諺會情緒失控對兒子施暴。但其實並沒有,他很小心的避開了兒子,拿起畫筆繼續作畫。兒子驚恐的情緒瞬間平復下來,幾近麻木的小臉蛋露出了驚歎的表情。        


    那重新閃爍起來的眼眸讓寧斯年幾乎有了落淚的衝動。        


    隨後便是衛西諺阻止兒子玩油畫顏料,溫柔的給他穿衣,愛憐的揉弄他的額發。當他修長的指尖挪開,兒子木呆呆的摸了摸自己腦門,大眼睛裡全是眷戀。        


    誰會對毒打自己的人產生眷戀?寧斯年緊繃的神經狠狠抽痛了一下,強忍著心悸繼續往下看。        


    一大一小並排站著,面前一高一矮的放著兩塊畫板。少年的畫板綻放星光,兒子的畫板卻黑壓壓的一大塊,根本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但他很樂在其中,甚至拉了拉少年的衣擺,讓他欣賞自己的傑作。        


    少年沒說話,輕輕揉弄他額發以示誇獎。兒子的眼睛放射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看得出來,他高興極了。        


    寧斯年沒發現,此時的他也正無意識的扯開一抹微笑,眼中的銳芒早已被似水的柔情取代。他默默凝視著螢幕中的兩人,只覺的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但很快,王媽的喊叫聲打破了這幅溫馨的畫面,兒子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臉上健康的酡紅瞬間退去,露出寧斯年熟悉無比的驚恐表情。        


    王媽出現在門口,大聲呼喝著讓甯望舒過去,衛西諺卻快走兩步,用力甩上房門。奇跡般的,甯望舒不抖了,扒拉在衛西諺大腿上,小臉溢滿崇拜和依戀的表情,就仿佛衛西諺是他的英雄。        


    寧斯年驚愕的盯著螢幕,心臟一直往下沉,直至掉進冰冷刺骨的深淵。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被欺騙了。他點擊快進,看見王媽瘋狂的砸門,等門開了以後粗魯的將兒子拖過去,猙獰的表情顯示出她對兒子懷抱著怎樣的惡意。        


    寧斯年立即取消了快進,王媽惡毒的聲音貫穿了他的耳膜——以後不准跟衛西諺那個雜-種待在一起,否則我剝了你的皮!不但衛西諺是雜-種,你也是雜-種,如果你不乖乖聽我的話,我就把你扔進河裡淹死。你爸有了新老婆,以後還會生許多的小孩,根本不會在乎你。        


    原來如此!原來王媽私下裡竟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寧斯年額頭青筋暴突,已經氣得幾欲失去理智。到了這一步,他再看不清真相就是完完全全的傻瓜。        


    想到剛才自己把兒子交給王媽帶,甯斯年猝然起身朝外跑去。        


    周允晟在寧斯年回來的時候便悄然回房,打開智腦,分分鐘侵入寧斯年的監控系統。趙軍辦事很仔細,為防閒雜人等出入,連寧斯年的書房和臥室也安裝了好幾個監控器。周允晟調開書房內的畫面,一邊攪拌咖啡一邊欣賞寧斯年忽青忽白的臉色。        


    看夠了,他小抿一口咖啡,走到門邊盯著草坪上正在看鴨子的甯望舒和王媽。甯望舒的胳膊被王媽掐住,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小身子微微顫抖,顯然正處於極度恐懼之中。        


    如果周允晟還是反派周允晟,他一定會大步走過去擰斷王媽的脖子。但他現在是衛西諺,衛西諺的雙手只能用來作畫,不能染上鮮血。        


    真是可惜了……他垂眸低歎,聽見寧斯年急促的腳步聲,立即轉身回房。        


    在走廊與衛西諺撞了個正著的寧斯年表情微微一愣,心裡又是愧疚又是尷尬,但兒子還在王媽手裡,他沒功夫想別的,匆匆點個頭便往草坪跑去,看見趙軍立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盯著王媽,他心弦微松。        


    甯望舒低著頭,縮著肩膀,僵硬的站在王媽身邊。王媽手裡捧著一隻鵝黃色的小鴨子,試圖用它柔軟的絨毛去摩挲他的臉頰。他的眼睛因為恐懼睜大到極限,似乎王媽手裡捧著的不是可愛的小動物,而是一隻吃人的怪獸。        


    他被打怕了,已經失去了反抗的勇氣。但他的親人卻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交到魔鬼手上。        


    難怪他會對自己充滿抗拒;難怪他會對自己心存怨恨;難怪衛西諺只是關上了一扇房門,卻換來他如此依戀崇拜的眼神。        


    寧斯年心臟反反復複被這些遲來的醒悟切割淩遲,痛不可遏。在這一刻,他差點忍不住掉出眼淚。        


    然而他到底是寧家的家主,是素有‘狡狐’之稱的商業霸主,來到兒子跟前時,他已經收拾好了心情,笑眯眯的將兒子往屋裡抱,輕聲道,“看看你,玩的一身都是髒東西,爸爸幫你洗個澡。王媽,你去幫寶寶蒸個蛋羹。”        


    王媽不疑有他,放下小鴨子去了廚房。        


    寧斯年抱著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的兒子回到臥室,關緊房門,將他輕輕放在床上,自己則蹲在他面前,素來冷峻的眉眼流露出濃濃的悲傷和愧疚。        


    “寶寶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他一遍又一遍的親吻兒子的額頭,卻再也無法從兒子眼中看見一絲動容。        


    甯望舒對父親失望至極,已經徹底麻木了。        


 2 .5        


    寧斯年的道歉,甯望舒根本聽不見,他只是用漆黑的眼睛靜靜看著父親。        


    寧斯年用力抱緊他,吻著他額頭和發旋,足足過了好幾分鐘才平復激蕩的情緒,啞聲問道,“寶寶,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是不是王媽?”        


    甯望舒抖了抖,沒有做聲。        


    寧斯年連忙拍打他脊背,接連又問了好幾遍,見他一直沉默以待,只得安撫道,“寶寶,你不要害怕,爸爸會保護你。”頓了頓,他強忍內疚繼續道,“只要你說出來,爸爸一定幫你懲罰壞人。但是如果你一直害怕逃避,爸爸只能把西諺叔叔趕出去……”        


    “不要!”已經連續十幾天未曾開口的甯望舒驚慌的喊道。        


    寧斯年心尖顫了顫,強迫自己繼續追問,“不要什麼?不要把西諺叔叔趕出去?那你告訴爸爸究竟是誰打你好不好?你不告訴爸爸,爸爸怎麼保護你?你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是爸爸的寶貝,爸爸不可能不在乎你。你知道嗎?”        


    他儘量放緩語氣,誘使兒子撤掉心防。        


    甯望舒掙扎了許久才低不可聞的說道,“不要趕走西諺叔叔。是王媽打我,不是叔叔。”他終於抬頭,用綴滿淚水的眼眸直視父親。        


    寧斯年也濕了眼眶,捧著他的腦袋連連親吻,然後將他抱進懷裡,小心翼翼的態度像對待失而復得的寶貝。        


    如果不是安裝了監控器,他大概一直會被蒙在鼓裡。誰能想到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的王媽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他趕走了衛西諺,兒子只會陷入更悲慘的境地,自閉的症狀也會越來越嚴重。他的那些厭惡,仇恨,怒火,全都宣洩在一個無辜的少年身上,而王媽大概會暗地裡大肆嘲笑他的愚蠢。        


    想到這裡,寧斯年臉色漲得通紅,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十個巴掌,羞愧難當。        


    周允晟透過手腕上的智腦看見寧斯年狼狽的表情,低下頭避開針孔攝像機,愉快的笑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邊脫衣服一邊朝浴室走去,站在蓮蓬頭下的時候肌肉微微一僵。        


    趙軍似乎在浴室裡也安裝了針孔攝像機,而且不止一個,辦事真細心周到。        


    周允晟扯了扯嘴角,繼續若無其事的洗澡。寧斯年是個直男,應該沒有偷窺大男人洗澡的愛好,再說就算讓他看見了又如何,能少一塊肉?        


    扮演了無數回反派,周允晟的羞恥心和節操幾百年前就已經被他自個兒吃掉了。        


    ---------------------        


    甯斯年從兒子嘴裡問出了真相,這才幫他洗澡換衣服,並一再保證會把王媽趕走。甯望舒很雀躍,但被恐懼折磨的太久,連怎麼笑都忘記了,只微微扯了扯嘴角,看得寧斯年一陣心酸。        


    寧斯年在商場上素有‘狡狐’之稱,不難想到兒子被虐背後必定還藏有隱情。試問王媽為甯家服務了一輩子,還任勞任怨將他帶大,為什麼到老反而性情大變?王媽不是變態,虐待兒子自然不是為了滿足私-欲,那她是為了什麼呢?        


    寧斯年相信利益是促使人類活動的本源力量。王媽虐待兒子是因為她能從中得利。那麼誰又能從兒子被虐和西諺被逐中得利呢?        


    寧斯年想到了一個人,眉頭狠狠一皺。如果真是她,事情可能比他想像的更複雜。        


    父子兩在房間裡膩歪了許久,終於找回了一點曾經相處時的溫馨與融洽。這時,臥室的門開了,趙信芳拎著包走進來,語氣疲憊,“斯年,王媽叫你們下去吃飯。我先換個衣服,你們不用等我。”        


    寧斯年答應一聲,抱著兒子下去了,看見端坐在角落頂著一頭濕發的少年,柔聲道,“怎麼不把頭髮吹幹了再下來。”        


    你的關心是不是來得太晚了?周允晟內心輕嘲,面頰卻微微泛紅,裝作受驚一般低下頭。        


    寧斯年無奈的歎息,再不敢輕易搭話,就怕嚇著他。以往看見衛西諺總是躲避自己的目光,他只會覺得對方在心虛,現在卻發現那是因為羞怯。他幼年遭受的災難致使他封閉了自己的心靈……跟兒子一樣。        


    想到這裡,寧斯年內心無比柔軟,暗自發誓今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少年,再不讓他受半點委屈。        


    王媽對甯斯年忽然改變的態度感到很驚訝,差點摔了菜碟。正巧趙信芳下來了,兩人飛快對視一眼。        


    晚餐的氣氛很微妙,甯望舒乖乖窩在爸爸懷裡,一口一口的吃飯,亮晶晶的眼睛時而朝小叔看去,裡面洋溢著輕鬆喜悅的情緒。周允晟兀自進食,吃飽後低著頭回房,避免與任何人對視。        


    “寶寶吃飽了嗎?吃飽了跟爸爸去書房看書。”甯斯年見兒子不肯再碰勺子,於是慢慢幫他擦嘴。        


    甯望舒點頭,眼眸微亮。他其實很害怕爸爸再把他交給王媽。        


    甯斯年親了兒子一口,抱著上樓。        


    甯望舒向來很乖巧安靜,得到一套積木能擺弄好幾個小時。寧斯年將他抱坐在膝頭,將積木鋪撒在巨大的書桌上,任他把玩,自己則盯著監控器。        


    走廊對面的房間,周允晟趴在床上,上身穿一件寬大的白襯衫,下-身沒穿褲子,晃著一雙白皙的長腿,一面優哉遊哉看畫冊一面盯著智腦。他很喜歡觀賞寧斯年變臉,更期待趙信芳和王媽的精彩表現。        


    確定寧斯年走遠了,趙信芳放下碗筷問道,“王媽,今天你沒動手?”        


    “今天跟姐妹們打牌,忘了時間。明天,明天我一定幫你辦妥。”王媽低聲答道。        


    “你快點,只要一看見衛西諺,我就渾身不自在。還有,打狠點,最好把那小雜-種弄成白癡,反正有衛西諺幫你背黑鍋,你怕什麼。”趙信芳叮囑完似乎覺得很有趣,竟然輕笑起來。        


    王媽連連點頭,“哎,我知道了。那咱們事先說好的錢……”        


    “只要衛西諺一滾蛋,我馬上打給你,如果小雜-種變成了白癡,我再給你加五十萬。”趙信芳大方的許諾。        


    王媽喜不自勝,一再保證明天就把事兒辦了。        


    兩人渾然不知,擺放在餐桌上的花瓶裡正藏著一個針孔攝像機,她們的表情,動作,對話,盡數轉化為影像資料傳導在電腦螢幕上。        


    坐在電腦前的寧斯年面孔已經完全扭曲了,眼裡燃燒著兩團怒焰。雖然早猜到是這兩人下的手,但真正聽見了依然恨不得將她們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甯望舒敏銳的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瑟瑟發起抖來。        


    寧斯年這才回神,用盡全力抑制住狂怒的情緒,吻了吻兒子發頂,垂著眼瞼沉思。趙信芳加害兒子是為她將來的孩子掃清障礙,這一點他能想到,但她非要把西諺趕出寧家為的是什麼?西諺的父母給他留下了數額巨大的遺產,他其實並不在乎寧家的產業。        


    可以說,他的眼裡心裡只有繪畫,全無俗物。他能礙著趙信芳什麼?        


    寧斯年猜測也許背後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想得多了,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等他回神,甯望舒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寧斯年將他抱回房,輕輕蓋好被子,吻了他額頭又靜靜坐了許久,這才關門離開。        


    此時,趙軍正押著王媽候在書房。        


    “王媽,你老了,今晚就回家去吧。”甯斯年在皮椅上坐定,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這老胳膊老腿還能使喚幾年。眼下寶寶被人害成那樣,我就是走了也不安心啊。斯年,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你和寶寶。在我眼裡,你們跟我親兒子親孫子沒什麼兩樣。”王媽邊說邊掉淚,實則心臟砰砰狂跳。        


    寧斯年冷笑道,“五十萬就能讓你把親孫子往死裡打,這份情我還真不敢領。”        


    王媽大驚失色,支支吾吾想要辯解,卻見男人把電腦轉過來,螢幕上正是她和趙信芳竊竊私語的畫面。        


    辯無可辯,王媽一股腦將趙信芳偷情被衛西諺撞見,然後與自己合謀攆走他的事兒全說了,隨即開始追憶往事,試圖用溫情打動狂怒中的男人。        


    趙信芳、錢宇……寧斯年咀嚼著這兩個名字,深邃的眼眸緩緩浮現一片猩紅。        


    “王媽晚上起來喝水踩空樓梯,摔斷了腿。我心疼她,讓她在醫院好好療養幾個月。這事你幫我辦妥,嗯?”他直勾勾的朝趙軍看去。        


    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趙軍也不免被他陰狠毒辣的眼神嚇了一跳,穩住心緒後立即掏出一支注射器,朝王媽的脖子紮去。        


    王媽眼睛一翻便暈死在地上。        


    趙軍繞著王媽走了兩圈,這才慢條斯理的折斷她左腿,清脆的哢擦聲叫人聽了頭皮發麻。寧斯年卻還覺得不夠,輕描淡寫的道,“右腿也折了。”        


    趙軍依言而行,折斷王媽兩條腿,將她扛在肩上,見走廊無人,於是輕手輕腳的離開。        


    寧斯年這才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抽煙,瞥見還在工作中的監控器,眸光閃了閃。只見衛西諺不知不覺趴在床上睡著了,只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襯衫,光滑白皙的長腿不自覺蜷縮起來,腳趾頭不安的勾動,顯然是被空調的冷風吹著了。        


    真不會照顧自己。寧斯年歎氣,掐滅香煙後輕手輕腳來到少年房間,把散落在床上的畫冊收回書櫃,伸手從他腳彎下探入,輕輕調整他的睡姿,然後將薄被蓋在他身上,略微調高空調溫度。        


    少年咕噥了一聲,將精緻的臉蛋埋入軟枕裡,眷戀的蹭了蹭,動作可愛至極。        


    寧斯年看得微愣,然後俯在他耳邊低語,“西諺晚安,還有,對不起……”        


    等他離開以後,房間裡響起一聲若有似無的哼笑。        


 2 .6        


    夏季的早晨陽光格外燦爛。周允晟站在落地窗前伸了個懶腰,洗臉刷牙換了一套休閒服,這才踱步下樓。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寧斯年竟然破天荒的跟他打了個招呼。坐在他身邊的甯望舒也眼眸亮晶晶的看過來。        


    早上好,昨晚打臉的滋味好嗎?周允晟心中腹誹,面上卻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微不可見的點了個頭便紅著臉在最遠的位置坐下。        


    寧斯年今天並沒有急著上班,而是耐心的喂兒子喝粥,眼角餘光時不時掃向埋著頭的少年。心虛變成了羞怯,陰沉變成了憂鬱脆弱,以往覺得反感的陰柔長相如今也成了精緻、乖巧、柔順,總之今天的寧斯年怎麼看衛西諺怎麼覺得可愛。        


    這大概就是疑人偷斧的真實寫照吧。        


    想到這裡,寧斯年羞愧難當,耳根隱隱燒紅。恰在這時,趙信芳穿著一件淡紫色連衣裙下來,脂粉未沾的臉蛋顯得溫婉純情。        


    “信芳,昨晚王媽半夜起來喝水時踩空樓梯摔斷了腿,你等會兒替我去醫院看看她。”寧斯年收回流連在少年身上的目光,溫聲交代。        


    “啊?摔斷了腿?我怎麼一點動靜也沒聽見?”趙信芳大吃一驚。        


    演技堪比影帝的周允晟也適時表露出疑惑。        


    “她摔下來的時候腦袋撞到扶手,暈過去了,直到早上小李起來做早餐才看見。這幾個月得辛苦你時常去醫院陪陪她。你知道的,她親手把我帶大,我從來不把她當保姆看。”寧斯年伸出指尖將趙信芳腮側的髮絲別到耳後,態度親昵溫柔,漆黑的眸子卻暗藏幽幽的冷光。        


    這也是個影帝級的人物。        


    趙信芳本來還有些疑慮,聽他這樣說頓時不再多想,面上溫順的應諾,實則心裡慪的要死。老傢伙什麼時候不摔,偏偏這個時候摔,那她的計畫該怎麼辦?誰來施行?難道還要讓衛西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蕩幾個月?要知道錢宇經常出入寧宅,難保哪天讓衛西諺再撞見一次便懷疑上了。        


    她心裡憋氣,便猶猶豫豫的開口,“斯年,那寶寶怎麼辦?”話落意有所指的瞥了衛西諺一眼。        


    這是在隱晦的提醒自己早點把西諺處理了嗎?寧斯年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無奈的神色,“昨天爸媽給我打電話,說是聘請了秦莉醫生幫忙照顧孩子,她等會兒就到。秦莉醫生是青少年心理健康中心的負責人,對青少年心理問題很有研究。讓她照看孩子們,他們都能很快好起來。”        


    這是不打算攆走衛西諺了?而且還打算治好他的心理陰影?該死的老東西們,多管閒事!趙信芳心裡氣急,卻不得不點頭表示同意。        


    吃過早飯,秦莉醫生果然如約而至。她已年近花甲,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語氣輕柔,令人感覺如沐春風,故而並未受到甯望舒的排斥。        


    甯斯年與秦莉在書房中長談了近一個小時才去公司上班。趙信芳見秦莉帶著甯望舒去畫室觀看衛西諺作畫,有心攔阻卻怕引起對方懷疑,也怕她私下跟寧斯年說些什麼,不得不拎起包去醫院看王媽。        


    王媽兩條腿都廢了,這才直觀的認識到寧斯年的狠辣,哪裡敢在趙信芳跟前透一絲口風?        


    “信芳,你看我這一跤摔得實在不是時候,衛西諺和甯望舒怎麼辦?你自己動手?那可不成!斯年把我當乾媽一樣看待,我動手他絕不會懷疑,但是你不同,你是後媽,你親自動手,甯望舒多多少少會表現出對你的害怕,時間長了斯年一定會懷疑。所以還是等我出院了我來幫你辦吧。那錢……”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言!趙信芳心裡嗤笑,卻不得不承認王媽說得有道理,如果她親自動手虐待甯望舒,時間長了寧斯年一定會懷疑。她原本並不打算這麼早對付甯望舒,只能說是恰逢其會。        


    算了,甯望舒那小雜-種等王媽出院了再收拾,目前先想個辦法把衛西諺趕走。趙信芳回去後如何冥思苦想暫且不提,周允晟和甯望舒之間的關係卻越來越親密。        


    秦莉不愧為青少年心理健康方面的專家。她一不與兩個孩子談心,二不刻意與他們拉近距離,她只是引導兩個孩子多多在一起相處,讓他們自己去發掘生活中的點滴樂趣。        


    當甯望舒纏在周允晟身邊時,她乾脆搬一張籐椅,坐在花園的樹蔭下享受,根本不會多管也不會多問。        


    這保姆當的比王媽還悠閒。        


    周允晟是被主神硬拉去當了反派,並不代表他在現實中就是壞人。當然,經歷了那麼多次死無葬身之地的輪回,他多多少少有點小變態,但對孩子卻實在硬不起心腸。        


    每當甯望舒扒拉在他腿上,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他時,他只能無聲歎氣,然後任勞任怨的幫他架好畫板,握著他的小手教導他如何畫直線,畫曲線,畫圓圈。        


    這些基礎性的東西,在大人看來都是十分枯燥的,但甯望舒偏偏靜得下心,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揣摩。久而久之,周允晟竟然發現他在繪畫上十分有天賦,越發嚴肅認真的教導起來。        


    -----------------        


    寧斯年最近多了個習慣,午休的時候喜歡盯著電腦。秘書泡了一杯熱咖啡送進辦公室,見他像往常那樣專注的盯著螢幕,於是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此時電腦螢幕上顯示的並不是所謂的股市行情期貨價格等商業資訊,而是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身形纖細的少年將小小的孩子環在懷中,大手握著孩子的小手,在畫板上塗抹色彩,兩人的對面放著兩個蘋果一根香蕉,這就是他們今天的素材。        


    少年漸漸放開了孩子的手,讓他自由揮灑靈感,自己則退開兩步,用溫柔而專注的眼神看著他。許久之後,他拿起調色盤和畫筆,快速在潔白的畫布上渲染,目光時不時朝孩子投過去。        


    他採用的是最古老的繪畫技巧,除了薄薄的色塊看不出任何形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這幅畫完成後會如何的驚豔。他漸漸沉浸在心靈架構的美妙世界中,孩子卻忽然拉扯他的衣擺。        


    他握筆的手明顯僵硬了一瞬,於是這一抹色彩下的有些重。但他並不生氣,而是彎腰去欣賞孩子的塗鴉之作,什麼話也沒說,只揉了揉孩子的腦袋以示嘉獎。孩子抿著小嘴兒露出雀躍的神態。        


    他們是那樣寧靜,安詳,悠閒,快樂,比遍灑在窗外的陽光還要讓人感覺溫暖。寧斯年早就看呆了,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如何的溫柔寵溺。        


    忽然,少年仿佛發現了異樣,竟直勾勾的朝螢幕看過來。寧斯年瞬間僵坐在皮椅上,等少年表情淡淡的移開目光才發現自己緊張的連呼吸都忘了。        


    應該沒有發現吧?他心頭劃過疑慮,也知道自己每日偷窺的行為實在有些變態,卻無法控制。剛才那一瞬,他驚訝的發現少年有一雙十分漂亮的桃花眼,即便沒有表情,也不善言辭,只要眨著這雙眼睛緩緩看過來,就能讓他整個人都煥發出靈動的光彩。        


    寧斯年心臟狂跳了兩下,忍不住點燃一支雪茄,對著螢幕吞雲吐霧。過了許久,他紊亂的心緒才慢慢平復,卻又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坐在螢幕這一端,靜靜看著螢幕那一頭的少年,只覺得時光悠然,歲月靜好。        


    ---------------        


    周允晟知道寧斯年還在監視自己,所以故意直勾勾的看過去,嚇他一嚇。想像著男人屏住呼吸生怕被發現的囧態,他就覺得愉悅。        


    將甯望舒第一幅作品小心珍藏起來,周允晟拿上鉛筆和素描本,帶他去外面寫生。        


    畫室裡空蕩蕩的,許久不見人。寧斯年覺得心裡也空蕩蕩的,連忙調出其他方位的監控視頻,都不見兩人的蹤跡。他有些急了,立即扔掉雪茄給趙軍打電話。        


    “他們在湖邊寫生,那裡是公共綠化帶,我沒安裝攝像頭,您要看只能去調社區的監控。老闆,恕我直言,衛先生精神很正常,性格也很好,不會對望舒不利的。”趙軍站在兩人不遠處,邊回電話邊觀察周圍環境。        


    “西諺平時喜歡去的地方都裝上攝像頭,我隨時隨地都要看見他們在做什麼。”寧斯年的語氣有些焦躁,停頓了數秒補充道,“我並不是懷疑西諺。他很好,我知道。”        


    隔著螢幕暗搓搓的監控一個人,細細描繪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寧斯年也知道這樣的做法很變態,但他戒不掉,他對此也感覺無能為力。        


    趙軍默然片刻才答應下來,然後掛斷電話。間隔一秒鐘,電話再次響起,來電顯示依然是boss        


    “老闆,還有什麼事?”        


    “我記得你屋裡也連了監控,能看見西諺的舉動?”        


    “是,有什麼問題?要我隨時盯著嗎?”        


    “不,立即拆掉,以後不准再監視西諺,”沉默片刻,寧斯年嚴厲地補充道,“也不准監聽。”        


    “是,我知道了。”趙軍掛斷電話,暗自感歎老闆的心思越來越難以捉摸。        


 2 .7        


    以往,寧斯年不到半夜不會回家,現在一到五點半就準時收拾公事包。        


    看著快到點了,秦莉也趕緊叫兩個孩子回來。周允晟發現自己一走,趙軍就在湖邊的樹上安裝了許多攝像頭,不得不感歎對方是只好狗腿。        


    “今天過得怎麼樣?”甯斯年送走秦莉,回屋後在兒子額頭吻了吻,然後極其自然的捧住少年的臉頰,也吻了吻,仿佛他們生來就該如此親密。        


    周允晟最初很驚訝,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只是抿著唇微微點頭,並不答話。我們過得怎麼樣你會不清楚?死變態。        


    趙信芳聞聲下樓,殷勤的接過寧斯年的西裝外套和公事包。兩人互相摟著腰淺笑低語,仿佛一對恩愛甚篤的夫妻。        


    這一家子除了甯望舒,個個都是影帝。        


    吃過晚飯哄睡兒子,甯斯年本想找衛西諺說會兒話,培養培養感情,卻發現對方早就溜了,還反鎖了房門。        


    若不是當初受了誤導而態度惡劣,西諺絕不會如此害怕自己。寧斯年煩躁的扒拉頭髮,心中懊悔不迭,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趙信芳。但錢宇對他來說還有利用價值,他不得不引而不發。        


    少年從書櫃上取下一本畫冊平鋪在床上,自己則盤著雙腿,一邊翻看一邊做筆記。寧斯年微笑注視片刻,見時間還早,也打開電腦處理公務。        


    不知不覺到了十點半,手機發出微弱的滴滴聲,提醒忙碌中的寧斯年。        


    寧斯年劃掉鬧鐘,飛快瞥了一眼螢幕。作息時間向來精准的少年果然正在脫衣,準備洗個熱水澡就上床睡覺。        


    白色的襯衫從少年肩膀上滑落,他轉身,露出形狀優美的蝴蝶骨,腰線柔韌,臀部挺翹……寧斯年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轉移視線,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他站起身,泡了一杯咖啡,在書房裡走了兩圈,傾聽著少年沐浴的涓涓水聲。        


    他越發覺得煩躁,扯開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最終端著咖啡一步一步走回書桌前,眼睛死死盯著螢幕。他不得不承認,他幾乎每天都在期待著這個時刻。這樣的做法與變態有什麼區別?他在心裡痛斥自己,卻又管不住自己。        


    他放下咖啡,抽-出一根香煙點燃,試圖讓煙霧模糊自己的視線。但這一舉動明顯是多餘的,浴室中蒸騰的水汽早已先一步蒙住了攝像頭,只留下一道近似於玉色的剪影。        


    於是寧斯年又開始覺得不滿足,暗暗詛咒了一句。        


    水聲終於停了,他的煙也抽完了。由於太過專注,燃盡的煙蒂差點燙了指尖。他一聲接一聲的咒駡,狠狠將煙蒂杵進煙灰缸。        


    浴室門開了,少年頂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身上只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襯衫,一直垂落到臀下,遮住最隱秘的部位,卻又露出筆直修長的雙腿。他的腳很精緻,形狀十分完美,踩在羊毛地毯上時還微微勾了勾腳趾頭,動作可愛極了。        


    因為長年待在畫室,他的皮膚很白,透過薄薄的肌膚甚至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如此,更顯得他柔軟脆弱。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明天就把所有的攝像頭都拆掉。寧斯年習慣性的安撫自己,於是徹底放棄了掙扎,捧著咖啡杯貪婪地凝視。        


    清脆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是趙軍。        


    他雙手抖了抖,將半杯咖啡倒在了襯衫和褲子上。        


    *!他立即站起身,用紙巾擦拭,卻發現自己胯間硬邦邦的一塊。*!他呆了,然後狠狠咒駡自己,用力扒拉頭髮。他知道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走上歧途,卻對如此變態的自己無能為力。        


    “進來吧。”他坐下,表情頹然,語氣消沉。        


    在他慌亂的片刻,螢幕上的少年飛快的勾起唇角,無聲呢喃了一句——晚安,死變態。        


    ---------------        


    兩個月的暑假很快就過去,寧斯年每天活在掙扎中,只覺得心力交瘁。也許我該想個辦法遠離衛西諺,他這樣告訴自己,結果沒多久又狠狠打了自己的臉。        


    “你收拾東西幹什麼?”他見少年拎著一個拉杆箱下樓,一副準備遠行的樣子,臉色立即變了。        


    “住校。”周允晟將箱子藏在身後,神態有些局促不安。        


    寧斯年咳了咳,馬上放軟聲調,“那你多久回來一趟?”        


    “放寒假了再回來。”        


    放寒假?也就是說至少三四個月以後才回來。寧斯年腦子嗡嗡作響,厲聲駁斥道,“不行,不許住校。”他早忘了自己意欲疏遠衛西諺的決心。        


    你還看上癮了是吧,死變態。周允晟暗自嗤笑,面上卻露出驚恐委屈的表情,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盯著寧斯年。        


    沐浴在少年眸光下的半邊身子已經徹底酥麻了,耳根更是不由自主的燒紅,寧斯年的眉眼卻越發冷峻,堅定道,“不行,你自理能力太差了,一開始畫畫就停不下來,連三餐都忘了吃。你還是住家裡吧,我負責每天接送,不然我不放心。”        


    周允晟坐在離他最遠的角落,盯著擺放在面前的早餐不吭聲。        


    性子真是倔強。寧斯年拿他毫無辦法,只得朝兒子看去,“寶寶,你小叔要去學校了,三四個月都不回來看你。你會想他嗎?”        


    甯望舒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跳下椅子,噔噔噔的跑到周允晟跟前,兩隻小短手死死扒拉著他褲腿不放,一副愴然欲泣的表情。        


    死變態,連自己兒子都利用。周允晟幾乎想要抹臉,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住校的話要去學校辦理走讀手續。”他慢吞吞的開口。        


    “好,等會兒我就去幫你辦走讀。”甯斯年終於滿意了,趁機走到少年身邊坐定,抱起兒子喜滋滋的親了一口,好兒子,真給爸爸爭氣。        


    穿著圍裙在廚房裡裝模作樣熬粥的趙信芳聽見響動,臉色黑了一片。兩個多月過去,不但甯望舒開始恢復正常,就連寧斯年對待衛西諺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衛西諺初來的時候寧斯年把他當成透明人,現在卻心肝寶貝一般寵起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他忘了衛西諺是如何對待甯望舒的?亦或者他知道了真相?不會,他要是知道了哪能好吃好喝的供著王媽,還每天抽出時間親自去醫院照顧?肯定是兩個老東西非要護著衛西諺,他也沒有辦法。眼下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要是哪次聊天的時候衛西諺將酒店門口的事說出去該怎麼辦?        


    不行,一定要儘快把衛西諺趕走!        


    趙信芳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主意。        


    ------------------        


    衛西諺在京都美院上大一。他沒有參加高考,是甯父托了f國一個著名油畫家寫了一封介紹信,特招進去的。        


    甯斯年讓助理去辦走讀手續,自己則去宿舍幫衛西諺收拾東西。        


    “我拿吧,你坐著。”他脫掉西裝外套,卷起襯衫袖子,把幾本巨大的畫冊疊起來,準備一塊兒搬走。        


    身為男主,寧斯年的容貌自然很出眾,不是杜煦朗那樣無懈可擊的俊美,而是充滿了陽剛氣息的英挺。他身高幾近190公分,一雙大長腿在周允晟面前晃來晃去,晃得他眼暈,薄薄的襯衫更是將他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勾勒的淋漓盡致。        


    這個男人是移動的荷爾蒙。        


    周允晟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不得不將目光移向別處。        


    “是不是熱了?瞧你臉都紅了。還是住在家裡舒服,家裡有空調。”少年雙頰泛紅,眸光瀲灩,看得寧斯年口乾舌燥,借著說話的功夫湊過去,捏了捏他鼻尖。        


    周允晟垂著眼瞼點頭,‘羞怯’的模樣引得寧斯年心癢難耐。        


    將畫冊畫筆攏到一處用紙箱裝好,寧斯年一手托著紙箱,一手牽著少年,慢慢朝停車場走。        


    “西諺,你來報導了?”        


    寧斯年打開後備箱放東西,周允晟聽見喊聲,朝來人看去,眸子瞬間沁出陰狠的笑意。這人他認識,是衛西諺的師兄傅玄。衛西諺在離開甯家後原本有一次振作的機會,卻被這個人毀了。他抄襲了衛西諺的畫作並拿去參加國際油畫大賞,最後得到了特等獎,一舉成名。        


    這次事件正是壓垮衛西諺的最後一根稻草。        


    周允晟眯了眯眼,踱步迎上去,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師兄。傅玄知道他要走讀,拉著他細細叮囑了一番,無非就是參加大賞的作品完成沒有,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拿給他看一看,他幫著提些意見。        


    周允晟一一點頭,並不搭話。傅玄見遠處有一個男人把車停在路邊,正一邊抽煙一邊盯著自己,目光夾雜著陰狠,心裡便有些害怕,不得不找了個藉口先行離開。        


    “他是誰?”等人上車後,寧斯年語氣嚴厲的問道。        


    “師兄。”周允晟眨著水汪汪的桃花眼看過去。        


    寧斯年滿腔的酸水兒蒸發的一乾二淨,卻還是咕噥了一句,“話真多。”        


    周允晟被一車子的煙味嗆的難受,忍不住皺眉道,“把煙滅了。”        


    寧斯年立即掐滅香煙,然後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這熟練而又自然的反應令兩人俱是一愣。        


    周允晟定定看他半晌,極力想從他英俊的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終是徒勞無功。回程的路上,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2 .8        


    杜煦朗只是主神編寫出來的一串資料,他不像自己,是不滅的靈魂,他怎麼可能跟過來呢?男人嘛,抽個煙很正常,有相似的小動作也很正常。        


    周允晟如此說服自己,心中苦澀難言。        


    不過沒多久,他就沒空再糾結別的,傅玄給他打了電話,反復催他儘快把油畫大賞的作品交上去,語氣帶著掩飾不住的急切。        


    傅玄在油畫系算是一個風雲人物,背景很雄厚。他的父親是c國書畫協會的會長,母親是國際知名油畫家,擅長風景畫,她的代表作《麥浪》曾在佳德利拍賣行拍出750萬的天價。而傅玄從小就繼承了父母的優良基因,六歲時就舉辦了自己的個人畫展,在繪畫上,□□比任何人都高。        


    但傷仲永的例子並不鮮見,很不幸,傅玄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由於過早取得了成功,他開始自負自大,再加上蜂擁而來的追捧者,使他逐漸失去了進取心,不但不刻苦磨練畫技,反而沉迷於吃喝玩樂。        


    畫技是需要打磨的,長久不拿畫筆,靈感和技藝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枯竭。當傅玄發現自己站在畫板前再也畫不出哪怕一條橫線時,他終於慌了。        


    但他的應對措施不是逼迫自己重拾畫筆,而是雇傭槍手。但凡導師佈置的作業或參賽作品,他都會讓別人代勞。油畫系裡不乏才華橫溢又家庭貧困的學生,傅玄找到嘴巴最牢靠的,一個出錢一個出力,兩廂便宜,竟也叫他順順當當混到大四,還成為了導師眼中最優秀的學生之一。        


    但這次的國際油畫大賞每五年才舉辦一次,是藝術界最重大的賽事之一。傅玄的槍手也得到一個名額,想趁此機會一舉成名,自然拒絕了他。傅玄無法,想來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衛西諺頭上。        


    衛西諺性格閉塞,行事低調,與同學少有來往,傅玄自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還當他只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所以原原本本抄襲了他的畫作。那幅畫是衛西諺被寧家遺棄後的發洩之作,傾注了他所有的不甘、痛苦、想往、悲傷,打破了他慣常的平穩風格,將古典主義的唯美與抽象主義的灑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十分令人驚豔。        


    憑著這幅傑作,衛西諺本來有機會成為當世最優秀的油畫家之一。但傅玄竊取了他的成果不算,還反過來以侵權罪將他告上法庭。        


    被趕出甯家的衛西諺自然沒有還手之力,不得不與傅玄達成庭外和解,答應永遠退出油畫界。再也不能拿起心愛的畫筆,衛西諺的痛苦可想而知,所以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如今周允晟走讀,作畫都是在寧宅的畫室,並不與師兄弟們一起,傅玄就是想剽竊也難。眼看離上交作品的時限越來越近,他終於急了,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騙周允晟說導師讓自己把師弟們的作品收上去。        


    周允晟這邊答應的好好的,掛斷電話後眸色微暗。        


    他仔細端詳著畫架上的作品,又修改了幾處不滿意的地方,等顏料幹透便拿去寧斯年的書房。        


    今天是週末,寧斯年在家裡辦公。他認真審理著厚厚的文件,每隔十幾分鐘便看看監控,發現少年一如往常般站在畫板前作畫,心裡覺得安穩極了。少年哪兒也不會去,他總會站在原地等待自己。        


    這個念頭來得那樣突然,卻又令他倍感愉悅。        


    當他回神時,畫室裡已經空無一人,熟悉的焦躁感湧上心頭。若是在公司裡遇見這種情況,他會立即打電話讓趙軍去找。但今天休假,他決定自己去。        


    剛放下文件,門卻響了,寧斯年不耐煩的問道,“誰啊?”        


    “是我。”少年的嗓音清脆悅耳。        


    寧斯年僵硬了一瞬,回神後立即關掉電腦上的監控視頻,把亂七八糟的資料夾擺放的整整齊齊,快步走到門邊時停步,對著書櫃的玻璃門理了理頭髮,確定自己帥的一塌糊塗,這才微笑著打開房門,“西諺快進來。”        


    他自然而然牽起少年皓白的手腕,將他帶到雙人沙發上,本想倒一杯咖啡,不知怎麼竟覺得不妥,跑到樓下廚房倒了一杯牛奶,熱好以後才小心翼翼的端上來。        


    周允晟被他伺候的舒坦極了,面上卻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臉頰紅紅的,配上一雙清亮水潤的桃花眼,迷的寧斯年差點把持不住。        


    壓了壓內心的躁動,寧斯年緊挨著少年落座,柔聲問道,“西諺有事找我?”沒事的話少年絕對不會主動靠近他一步。        


    “嗯。”周允晟怯怯的看他一眼,抿著紅潤的薄唇輕聲道,“我想參加油畫大賞。”        


    “油畫大賞?這個我知道,是不是沒有名額了?我馬上打電話幫你拿一個,直接入終審。”有大獻殷切的機會,寧斯年又怎麼會錯過,指尖已熟練的撥出一串號碼,眼看就要按下去。        


    寧氏財團是這場藝術盛事的最大贊助商,要一個終審名額很容易。        


    “不,不是。”周允晟連忙挽住他胳膊,小臉急得通紅,“我已經有名額了。”        


    寧斯年順勢將他摟進懷裡,一邊輕撫他柔軟的髮絲一邊強忍住心中的雀躍,問道,“那是為什麼?”        


    死變態,吃豆腐的手段簡直出神入化啊。周允晟暗暗咬牙,低著頭含糊道,“我能不能把這幅畫送去參審?”        


    寧斯年這才注意到他腳邊放著一副22x14的畫框,掀開保護套,甯望舒那張嬰兒肥的小臉蛋出現在眼前。        


    小小的孩子蹲在地上,穿著一件十分寬大的白襯衫,衣袖挽得高高的,舉起兩隻肥嫩的小短手,讓作畫的人觀看他沾滿顏料的掌心。他的腳邊是一塊印滿小手印的畫布,在他眼裡,那顯然是一副傑作,所以他才會笑得如此燦爛,連暈染在背景中的斑斑陽光都比不上。        


    作畫的人將滿心的愛意與溫柔鐫刻在每一筆每一劃中,暖色調幾乎佔據了整個畫布,希望、歡愉、恬淡、滿滿的蓬勃朝氣與幸福感在揭開畫布的同時撲面而來。        


    寧斯年看呆了。他幾乎忘了上一次看見兒子的笑臉是什麼時候。        


    “我可以拿這幅畫去送審嗎?”周允晟輕輕碰他胳膊。        


    寧斯年這才回神,眨了眨酸澀的眼眶,“可以,當然可以。”他沉默了片刻,補充道,“什麼時候你也幫我畫一幅肖像畫吧?”        


    他絕不承認自己連兒子的醋都吃。        


    “嗯。”周允晟點頭,小心翼翼的將保護套罩在畫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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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玄見到來交作品的周允晟時就像見到了救星,掀開畫布後端詳許久,得知畫中的孩子只是虛構想像的,終於塵埃落定的松了口氣。他知道這幅畫一定會脫穎而出,它太靈動了,充滿了神韻和情感,是用愛澆灌而出的嘔心瀝血之作。        


    他眼中無法掩飾的貪婪讓周允晟知道,他已經跳入了陷阱。        


    回到家的時候,甯望舒正在午睡,周允晟幫他掖好被角,又親了親他紅撲撲的小臉蛋,低語道,“對不起,利用了你。但是我會一輩子陪伴你保護你,直到你老去。”        


         


    輕手輕腳的回到房間,寧斯年掐著點打來電話,追問他一天的行蹤,包括見了哪些人,說了哪些話,做了哪些事等等。他越發強烈的控制欲和佔有欲令周允晟啼笑皆非。        


    “西諺,西諺你在裡面嗎?”門外傳來趙信芳的喊聲。        


    周允晟掛斷電話,迅速換好居家服,拉開房門靜靜看著對方。        


    趙信芳化了淡妝,凸顯出一雙大而明媚的杏眼,已是深秋時節,卻還穿著一件純白色的吊帶裙,刻意拉低的領口遮不住深深的乳-溝,一雙修長白皙的*以性-感的姿態微微併攏著,越發顯得她身段妖嬈。        


    這是準備色-誘自己?將自己也拉入通-奸的泥沼?周允晟眸光微閃。        


    趙信芳見少年明顯開始躲避自己的目光,心中頗為得意。她太瞭解男人的劣性根,又手段老辣,連寧斯年那種流連花叢的高手都能搞定,更何況衛西諺這種純情少年。像衛西諺這種父母雙亡性格自閉的孩子,最是渴望來自母性的溫暖,只要她稍微給個笑臉,說幾句情話,對方就會乖乖的任她予取予求。        


    衛西諺的父母給他留下了數額龐大的遺產,雖然比不上寧氏財團,卻也夠一個普通人吃喝不盡的享用幾輩子。趙信芳思忖良久,最終決定讓衛西諺成為自己的裙下之臣,為自己所用。        


    不光女人,男人也會對第一次戀戀不忘。趙信芳正是要成為衛西諺的第一次。        


    “大嫂,你有事?”周允晟被趙信芳逼退至牆角,頭頂和左側的書櫃各有一個攝像頭,畫面清晰極了,還能給一個特寫。        


    趙信芳渾然不覺,雙手撐在少年臉頰兩側的牆壁上,用豐滿的胸部磨蹭他,嗓音慵懶嬌媚,“我心裡難受,想找你說會兒話。你大哥整天不在家,我一個人很寂寞。”        


    周允晟狠狠憋了口氣,將臉頰憋得通紅,然後脖子一縮就要從趙信芳腋下鑽過去。        


    “你怕什麼?怕我吃了你?”趙信芳被逗笑了,一把將他抓回來,捏著他的下顎吻過去。這個吻很短暫,不過兩秒鐘就被劇烈掙扎的少年推開。他眼睛嗆出淚水,徑直沖進浴室,對著馬桶嘔吐不止,幾乎連膽汁都快嘔出來。        


    該死的,這就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喜歡女人的原因。        


    浴室的吊頂安裝著一個攝像頭,靜靜拍攝著這一幕。        


    趙信芳臉色忽青忽白,打死也沒想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正常人不應該將她摁在地上為所欲為嗎?她尷尬,氣憤,卻更加驚惶,走到門邊聲色俱厲的威脅道,“衛西諺,今天的事你如果敢告訴斯年,我就跟他說你意圖強-奸我。我是他老婆,你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你看他會選擇相信誰。”        


    少年僵了僵,隨後趴伏在馬桶上瑟瑟發抖,似乎在害怕,也似乎在哭泣,等趙信芳離開許久才慢慢抬頭,露出蒼白至極的臉和通紅的眼眶。        


 2 .9        


    咖啡杯擦著部門負責人的臉狠狠砸在辦公室的門上,發出砰地一聲巨響,碎裂的瓷片在昂貴的傢俱上劃下一道道痕跡。負責人呆若木雞,直過了幾十秒才緩緩抬手擦掉額頭的冷汗,顫著聲問道,“老,老闆,是企劃書有什麼問題嗎?”就算有問題也不應該發這麼大的火呀,好像誰殺了他全家似得。        


    寧斯年盯著電腦螢幕,臉色鐵青,胸膛起伏,顯然正處於暴怒之中。        


    他冷冷睨視負責人一眼,擺了擺手。負責人如蒙大赦,一溜兒小跑的出了辦公室。        


    電腦螢幕裡,少年正在刷牙,這已經是第五遍了,吐出來的泡沫帶上了明顯的血跡。而寧斯年的舌尖也嘗到了一絲血腥味兒,他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趙信芳。        


    但是現在還不行,他剛給錢宇投了一個誘餌,對方此時已經在前往寧宅的路上了。他準備給趙軍打電話,讓他去阻止少年,再刷下去牙床恐怕會爛掉,但是剛拿起電話,卻見睡眼惺忪的兒子穿著一雙大拖鞋踢踢踏踏走到少年身邊。        


    “小叔,我們去畫畫吧?”他拽了拽少年褲腿。        


    哪怕難受到極點,少年依舊迅速整理好情緒,吐出泡沫擦乾嘴角,裝作若無其事的牽著兒子去畫室。他明顯心不在焉,在畫板前站了許久都沒動筆。        


    寧斯年盯著他,直到眼眶乾澀發紅才狠狠閉了閉眼,齒縫中擠出幾個猙獰的字眼——趙、信、芳,你敢!        


    --------------        


    由於雇主催的緊,錢宇迫切想把標書弄到手,剛跨進寧宅,就被人用力推進書房,緊接著房門砰地一聲關上,一具溫熱的軀體覆上來。        


    錢宇只是微微一愣就反客為主,盡情揉捏對方。在沙發上酣暢淋漓的戰了一輪,趙信芳還想拉著錢宇去書桌上再來一輪,卻被拒絕了。        


    “怎麼這麼饑-渴?寧斯年沒喂飽你?不能再做了,時間拖得久了恐怕會被人撞見。”        


    “他已經好幾個月沒跟我同房了。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是誰?”        


    “沒聽說過。也許是你的魅力失效了。”        


    “失效就失效,反正他娶我只是為了讓我給他帶孩子。你說他幹嘛不直接娶一個保姆?”        


    “保姆能比你漂亮?能比你身材好?能比你浪?”        


    兩人說著說著又吻到一起,好不容易分開,錢宇一邊整理衣褲一邊熟練的打開電腦輸入密碼,調出機密檔拷貝。        


    “做完這一單我就馬上出國避風頭,你幫我盯著寧斯年,有什麼動靜給我打電話。等我日後發達了,少不了你的好處。”收好優盤,錢宇捏了捏趙信芳豐滿的胸部,倉促離開。        


    寧斯年盯著狼藉不堪的書房,忽然覺得胃囊翻騰。        


    錢宇拷貝的檔存在資料上的重大差錯,如果將之賣給別的公司,該公司將面臨數十億的損失,寧斯年只需等著落井下石瓜分利益就夠了。他逼迫自己繼續處理公務,卻無論如何也坐不住,每隔幾分鐘便調出監控,看看少年的狀態。        


    終於捱到五點半,他立即收拾文件回家。        


    秦莉帶著甯望舒在湖邊喂鴨子,少年沒在。寧斯年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往屋裡趕。        


    “你在做什麼?”他的語氣十分嚴厲,仔細聽,甚至能察覺出幾絲顫抖。        


    周允晟微微一頓,然後繼續收拾行李。按照衛西諺的性格,發生這種事他肯定不敢告訴寧斯年,更不敢繼續住在寧宅。但周允晟卻只是做做樣子。他總要給寧斯年一些壓力,讓他儘快把那女人處理了。        


    話說回來,其實寧斯年這人很好用,周允晟只需眨眨眼,扁扁嘴,他就能幫他把所有事都搞定。        


    “你給我停下聽見沒有!”寧斯年煩躁的拍掉少年手裡的衣服,見他睜圓眼睛,似乎被嚇住了,又連忙摟著他道歉,“西諺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離開而已。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        


    周允晟微微搖頭,一言不發。        


    寧斯年不敢逼迫他,心臟像浸在油鍋裡煎炸一般難受,想起趙信芳強迫性的吻,眼珠漸漸佈滿猩紅的血絲。        


    憑什麼?憑什麼他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悄無聲息的注視少年,別人卻能肆無忌憚的接近他,甚至不顧他的意願強行採擷他的雙唇?憑什麼?        


    壓抑在心中的怒火焚燒了理智,他捏住少年下顎,用指腹拼命擦拭他的薄唇,反反復複。        


    周允晟吃痛,剛想偏頭躲避,卻見男人彎腰,不容分說的吻了過來,舌頭抵開牙齒深深探入咽喉,狂猛的力道似乎想要將他生吞活剝了。        


    唾液順著兩人輾轉--合的唇瓣流下,牽出一根銀絲。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允晟快無法呼吸了,寧斯年才意猶未盡的結束,卻不拉開距離,雙唇抵著雙唇,手指扣住下顎,眼睛直勾勾的望進少年眼底,啞聲逼問道,“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感覺,嗯?”        


    --你!周允晟眸光閃爍,默不吭聲。        


    “告訴我,快點。”寧斯年指尖的力道慢慢收緊,在少年白皙的下顎留下幾個青紫的痕跡。        


    周允晟吃痛,怯弱而緩慢的開口,“我害怕。”怕你不行啊,死變態。        


    男人靠得極盡,灼熱的呼吸散發出濃烈的男性荷爾蒙的味道,幾乎快要衝暈周允晟的頭腦。他就喜歡像寧斯年這樣強勢的男人,對方強烈地佔有欲和狂放地動作讓他興奮。而且這個吻棒極了,完全沖刷了趙信芳留下的噁心感。他簡直想要抱著寧斯年說一聲謝謝。        


    寧斯年喘著粗氣,聲音越發沙啞,“除了害怕還有什麼感覺?”        


    周允晟垂下眼瞼,臉頰緩慢浮上兩團紅暈,漆黑的眸子浸泡在淺淺的淚水中,顯得那麼透亮,動人。        


    甯斯年看得連呼吸都忘了,腦海中反復回蕩著一個念頭——他在害羞,原來他並不覺得噁心,他對我也是有感覺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像攀附在懸崖邊緣的遇難者終於得到救贖,狂喜和激動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心防。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冷峻的眉眼融化了,眸子裡流瀉出深沉而厚重的愛意。        


    “西諺,西諺,西諺……”他反反復複的叫著少年的名字,細細密密的啄吻他已然紅腫的唇瓣,呢喃道,“西諺,寶貝兒,我愛你,我太愛你了。你能理解嗎?你能感受嗎?”        


    周允晟趴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房間裡響起纏綿悱惻的吸允聲……        


    ---------------        


    與寧斯年的感情就這樣水到渠成,不管女主出現以後會發生什麼變故,周允晟都不在乎。他只活在當下,只珍惜此時此刻。        


    一個月後,京都美院得到消息,這一屆送去參賽的五幅作品中有一副入了終審,將有資格角逐最高獎項。像這樣的藝術盛事,但凡沾點邊就跟鍍了層金似得,更何況把自己的作品送給來自全世界的藝術大師們品評。這簡直是一種無上的榮耀。        


    通知函上不但列印有該人的姓名,還附了一張作品照片,被油畫系的同學們爭相傳看。        


    “這是我的作品,為什麼署名是師兄?”周允晟臉色蒼白。        


    所有人都沉默了,兩人共同的導師唐維銘教授用嚴厲的目光看過來,“這明明是傅玄親手畫的,我看著他一筆一筆完成的,你為什麼說是你的?你有什麼證據?”        


    唐維銘當然知道這幅畫是誰畫的,但是他收了傅玄的好處,就只能對不起衛西諺了。藝術界並不如外人想像的那樣純潔質樸,這一點衛西諺早晚要知道。        


    “是啊,我們跟傅玄師兄共用一個畫室,親眼看著他畫的。”幾個同學七嘴八舌的附和,顯然也是傅玄事先打點好的。        


    傅玄拿回通知函,拍了拍周允晟肩膀笑道,“師弟,說話要講證據,不然我可以告你誹謗。”        


    周允晟似乎被他的威脅嚇住了,臉色蒼白到透明的程度。他定定看了一眼唐維銘,等對方尷尬的移開視線又朝作偽證的幾位同學看去,最終一步一步走遠。        


    傅玄松了口氣,知道他一個孤兒必定翻不出浪花,呼喝著說要請同學們吃飯。大家興高采烈的起哄,打打鬧鬧的往校門口走去。        


    周允晟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揉了揉眼睛,清了清喉嚨,這才開始撥打電話。        


    帶著濃重鼻音的電話嚇了寧斯年一跳,他焦急的追問道,“寶貝兒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要怕,有我呢。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就來。”        


    周允晟啞聲道,“我在學校,我現在很難受。”        


    寧斯年一邊安撫一邊下樓取車,等掛掉電話的時候已經在路上了。        


    周允晟不是沒有能力料理傅玄,但他現在是衛西諺,衛西諺的世界只有繪畫,沒有這些骯髒。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打算讓寧斯年為他解決一切麻煩。這也是甯斯年欠衛西諺的,早晚有一天要還。至於寧斯年的感情變化,那純粹是個意外。        


    可憐傅玄完全沒想到自己招惹了怎樣可怕的人物。        


 2 .10        


    看見躲在角落偷偷紅了眼眶的少年,甯斯年氣得想殺人,他勉強壓下心焦,哄著勸著讓他說出實情,然後立即帶著他去校長室投訴。        


    校長不敢怠慢,連忙打電話將傅玄和唐維銘等人全都叫來。        


    看見魚貫而入、容色傲慢的眾人,周允晟裝作害怕的往寧斯年懷裡縮了縮,並偷偷拽住他衣角。這一舉動更惹得寧斯年怒氣勃發,卻動作十分輕柔的將他攬入懷中拍了拍,低低道了句別怕。        


    唐維銘等人自然認識寧斯年這張長年佔據財經雜誌頭版的俊臉,見二人動作親密,心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寧斯年也不與眾人廢話,拿出手機說道,“那副名為《璀璨》的畫是我親眼看著西諺一筆一筆完成的,卻不知道為什麼署了傅玄的名字。今天我來就是想問清楚這件事,未免日後造成不必要的誤會,我可以把對話錄下來嗎?”        


    不答應就相當於心中有鬼,傅玄想著自己與導師和同學都套好了話,錄就錄,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點頭同意了。        


    唐維銘戰戰兢兢的問道,“請問甯先生,您與衛西諺是什麼關係?”        


    “我與西諺之間是什麼關係于你何干?”寧斯年冷笑,轉而看向傅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完成的這幅畫?畫中的人是誰?”        


    “我從九月初開始作畫,十月底完成。我一直待在學校的畫室裡作畫,與我同一個畫室的師弟們都能作證。這畫中的人在現實中是不存在的,我想著如果我有孩子,將來會是什麼樣,會不會繼承我作畫的天賦,心中懷著憧憬與愛意,我將這個孩子的面容一筆一筆渲染在畫布上……”        


    由於心虛,傅玄滔滔不絕的談起創作時的感受,幾個拿了他好處的師弟頻頻點頭附和,連唐維銘也佐證了幾句。        


    周允晟從七月中旬開始畫這幅畫,九月底完成,整個作畫的過程都忠實的記錄在寧斯年的監控器中,況且他畫的還是甯望舒,只一個侵犯肖像權的罪名就能把傅玄告倒。        


    眼下傅玄由於心虛,說得越多反而錯漏越多,還都被寧斯年錄了音,日後想翻供都不行。真是自個兒往絕路上走。        


    寧斯年並不打斷他,等他說完又問了唐維銘幾個問題,充分收集了罪證便牽起少年的手,沖校長點頭,“李校長,我先告辭了,這件事我會派我的律師來處理,還望貴校日後不要再出現類似的情況。”        


         


    “當然當然,甯先生您慢走。”校長畢恭畢敬將兩人送到門口,轉回頭盯著傅玄看了一會兒,最終搖頭道,“回去趕緊讓你爸媽幫你找最好的律師吧,運氣好的話還能爭取庭外和解。”        


    “校長,我為什麼要爭取庭外和解?那幅畫是我親手畫的,這麼多人能為我作證!”傅玄不肯鬆口。        


    “你親手畫的?你隔著幾千里遠能把甯先生的兒子畫下來?什麼邊畫邊想像著未來自己的孩子……說這話時我都替感到你臉紅。”        


    校長話音剛落,一直心存不祥預感的唐維銘便覺眼前一黑,幾個作偽證的學生額頭開始狂冒冷汗,傅玄則驚叫起來,“怎麼會?衛西諺明明告訴我那小孩是虛構的!”        


    校長心道一句果然如此,毫不客氣的將人攆出辦公室。今兒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廢了,再沒什麼前途可言。        


    傅玄回家後不得不將此事告之父母,但他父母那點分量完全不能跟寧氏財團相比。雖然庭審並沒有公開,為了保護甯望舒,媒體也沒有大肆報導,但傅家人在書畫界的名聲卻完了,支付了巨額賠償金後出國遠避,從此消聲滅跡。        


    幫傅家作偽證的唐維銘和幾個學生也紛紛退出油畫圈,一生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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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周允晟期期艾艾開口,“他有那麼多證人,我們卻只有寶寶,會不會輸掉官司?”        


    “怎麼會?我們的證據很充分。”寧斯年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頭髮。        


    “什麼證據?”周允晟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寧斯年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笑道,“別擔心,我說有證據就是有證據,庭審那些事你就別管了,我會搞定。你還有別的畫作嗎?有的話挑一幅出來,我幫你直接送去參加大賽。”        


    周允晟欣賞夠了他坐立不安的樣子,才點頭道,“我還有一幅與《璀璨》差不多水準的畫作,你幫我寄過去吧。對了,能不能不要公開審判?我怕寶寶的生活會受影響。”        


    媒體必定會深度挖掘畫作背後的故事,甯望舒將不可避免的進入公眾視野。他還那樣小,如此受關注並非好事。雖然周允晟有絕對的實力將他保護的滴水不漏,卻依然為利用了他的肖像而感到愧疚。        


    寧斯年不知內情,見他將兒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心中無比柔軟,拉過他輕輕吻了吻。        


    兩人相視而笑,溫情脈脈。        


    回到家,周允晟帶著甯望舒去湖邊寫生,寧斯年則給寧氏財團的御用律師打電話。這種民事案件於國內最頂尖的律師事務所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對方一再保證要讓被告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掛斷電話,寧斯年點燃一支雪茄,站在窗邊凝視不遠處並排畫畫的一大一小。恰在這時,趙信芳風塵僕僕的推門而入,手裡捏著一張信用卡,“斯年,我的信用卡怎麼全都凍結了?”        


    寧斯年轉頭,語氣十分溫柔,“信芳,你過來看看這個。”        


    趙信芳走過去,彎腰看向電腦螢幕。寧斯年點擊播放鍵,嗯嗯啊啊的呻-吟聲霎時充滿房間,兩條白花花的*以各種各樣高難度的姿勢交-合著,場面淫-靡無比。        


    趙信芳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踉蹌兩步語無倫次的道,“斯年,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被逼的,斯年,求你不要……”        


    寧斯年沒理她,拿起手機打電話。        


    大約十分鐘後,幾名員警敲門進來,以欺詐罪、盜竊罪、侵犯商業秘密罪依法將趙信芳逮捕。由於涉案金額太過巨大,趙信芳將以最高量刑判決,而且必須賠付寧氏財團一筆天文數字,同時法官還宣判解除兩人的婚姻關係。        


    而錢宇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畏罪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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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秦莉醫生退休,甯斯年決定再找一個保姆照顧愛人和孩子。沒辦法,兩人都是畫癡,一進畫室什麼都忘了,沒人在旁督促恐怕會把自己餓死。        


    這也是寧斯年說什麼都不願意拆除家中監控器的原因。        


    這天,前來應聘的美麗少女敲響了甯宅的大門。        


    “啊,你,你是衛西諺?《歸途》中的衛西諺?”少女指著青年俊美的臉龐大叫。        


    《歸途》是三年前周允晟送去參加油畫大賞的作品,是獻給衛西諺的禮物。少年以疲憊至極的姿態趴伏在一名婦人的膝上,婦人一隻手輕輕揉入他發間,一隻手覆在他臉側。兩人四周盛開著月季,縈繞著微風,畫面溫暖明媚,在少年的身後卻遍佈著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荊棘之途。        


    少年雙腿蜷縮著,腳底血跡斑斑,不難想像他經歷過怎樣艱難的跋涉才走到婦人身邊。這是一幅超現實主義的畫作,卻帶著古典主義的爛漫,用溫暖的色調闡述了一個悲傷的故事。少年靜靜趴伏在那裡,面容如此安詳美麗,以至於所有路過的人都被他深深吸引,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鼻息,看看他是否還活著。        


    他還那麼稚嫩,不應該獨自承受一切,所有人都想成為擁抱他的那雙手。        


    畫作展出時由於試探鼻息的人實在太多,為防損壞油畫,主辦方不得不在牆邊豎了一塊牌子,上書——他還活著!        


    繪畫者高超的技藝和真摯的情感賦予這幅畫以生命和靈魂,也讓這幅畫奪得了當年油畫大賞的最高獎項。        


    衛西諺一舉成名,但寧斯年卻接連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雖然主辦方說‘他還活著’,但只有寧斯年知道,擁抱少年的婦人其實是他的母親,他渴望投入母親的懷抱不啻於投入死神的懷抱。這幅畫暗藏死志。        


    寧斯年被嚇住了,從此更加強了對少年的掌控,如果他消失在視野中超過三分鐘,必定會額滿冷汗坐立不安。        


    常常被叫去找人的趙軍也因此總是腹誹老闆病得不輕。        


    此刻寧斯年正臉色鐵青的盯著螢幕裡相處融洽的一男一女,置於耳邊的手機被他捏的咯咯作響。        


    “你會做曲奇餅乾嗎?我侄子愛吃。”周允晟看向女主說道。沒錯,這人就是姍姍來遲的女主。        


    “我會做,要不我現在就做幾個給您和孩子嘗嘗?”少女臉頰微紅,眸色閃亮。因為一幅《歸途》,她三年前就迷上了衛西諺,沒想到他竟然就是自己將來的雇主。        


    “好,廚房裡什麼都有,你需要的話只管拿。”周允晟指了指櫥櫃。        


    少女忙不迭的點頭,正要穿圍裙,卻見趙軍疾步進門,沉聲道,“衛先生,剛才老闆打電話,說是保姆已經找好了,讓您不用費心。您繼續畫畫吧,我送這位小姐出去。”話落不由分說的將少女拉出甯宅。        


    沒多久,寧宅果然來了一位新保姆,六十五歲高齡,一張臉像風乾的橘子皮。        


    周允晟上上下下打量對方,心裡暗罵一句死變態,嘴角卻飛快翹了翹。        


 3 .1        


    男主與女主連一句話都沒說過,更談不上在一起,第二個世界已經完全脫離了主神的掌控。周允晟回到星海空間後發現自己的靈魂力量變得比上一次更為強大,隱隱約約意識到——只要擾亂一個空間,這個空間所蘊含的力量就會被自己吸收。        


    這種維繫生命的方式與主神一模一樣。也許某一天當他的力量超越主神時就能掙脫桎梏回到現實。        


    這個猜想並沒有讓周允晟感到興奮,恰恰相反,他非常享受與主神作對的每一個瞬間。        


    由於吸收的能量太過龐大,他陷入了休眠狀態,再次醒來的時候,星海空間中多了兩個嶄新的星系。        


    周允晟在星系中佇立良久,這才按下傳送鍵,再睜眼時正坐在一個簡陋的小隔間內,四周無人,面前擺放著一個小條案,案上鋪開一張白紙並一支筆和一個硯臺。        


    這是到了古代?他扯了扯身上華麗的錦袍,然後點擊手腕上的智腦,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簡述和原主的詳細資料出現在螢幕上。        


    此處乃大周國的貢院,眼下正是三年一度的春闈,而原主順利通過府試、縣試、院試、鄉試等一系列考試,闖入了會試,只待得中貢士就能參加最後的殿試。        


    原主名叫沈懿彬,乃吏部尚書沈暉的嫡長子,平素好吃懶做學識一般,這次能一路過關斬將進入會試,其實是托了這個世界女主的福。        


    女主命叫謝玉柔,乃是七皇子朱子擎的側妃,之前橫死冷宮,現在已經重生了,並得到一個醫藥空間和一口靈泉,包治百病,美容養顏。        


    沈懿彬的嫡親姐姐沈巧丹同樣是七皇子的側妃,前世與謝玉柔乃是冤家對頭,因誕下嫡長子而力壓謝玉柔成為正妃。七皇子登基後她的孩子被立為太子,她則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作為失敗者,謝玉柔被一貶再貶,最終病死在冷宮,死前才知曉自己多年不孕乃是沈巧丹的傑作。        


    按理說謝玉柔重生回來本該與沈家不死不休,又怎會暗中幫助沈懿彬?自然,這一切都是一個陰謀。        


    謝玉柔知曉後事,便派人偷偷將考題透露給沈懿彬,助他一路從府試考到會試。而這一年的會試將爆出一起特大舞弊案,皇帝的御筆太監記下考題後將之拿到宮外去賣,太子的門客暗覺這是一個摟錢的絕好機會,與之聯手大肆收受賄賂。        


    舉子們事先得到了考題,為保證一定高中,自然花重金聘請才華橫溢之人為自己做題,背熟後進入貢院直接默寫出來。故而這一年的會試出現許多龍章鳳函,惹得天辰帝心情大悅。壞就壞在才華橫溢之人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個,你求一篇我求一篇,免不了出現重章。        


    一連翻撿出七八張一模一樣的試卷,天辰帝愉悅的心情變成了暴怒,勒令吏部尚書聯合大理寺共同查辦此事。        


    時年,所有購買試題的舉子都被革除功名打回原籍,京中不乏勳貴子弟參與其中的,其父均被天辰帝革職查辦永不錄用,一時間門庭衰落。太子也從這一天開始逐漸失去聖心,成為七皇子奪嫡上位的契機。        


    上一世,沈懿彬連童生試都沒考過,自然無緣會試,其父沈暉則憑藉查案有功成為天辰帝的寵臣,最後入閣拜相權傾朝野。若非沈暉支持,七皇子也不會將沈巧丹扶為正妃。        


    這一世,謝玉柔暗助沈懿彬連過縣試、府試、院試、鄉試,要的就是讓他參加時年的會試,然後被革除功名,同時也斷送沈暉的仕途。        


    沒了沈家的光耀,沈巧丹不足為懼。        


    ---------------        


    周允晟早不過來晚不過來,偏偏在沈懿彬買了試題背好答案,正準備答題的時候過來。如今唯有兩條路可選,一是放棄考試提前離開,但太子的門客那裡卻有一個帳本,記錄著所有買過試題的舉子的名字,哪怕他交一份空白答卷,日後帳本爆出照樣要被清算。        


    二則是放棄事先背好的文章,寫一份驚天地泣鬼神的答卷。        


    天辰帝求賢若渴,曾千金買馬骨,萬金聘良才,如果是真正的飽學之士,他一定會網開一面。那麼文章究竟要好到什麼程度才能打動他從而逃過一劫?        


    周允晟思忖間朝卷面看去,這次的題目很簡單,竟只三個字——租庸調,果然是天辰帝簡單、務實,且犀利的出題風格。        


    所謂的租庸調是現在的大周施行的一種賦稅制度。它以均田制為基礎,後因土地兼併日益加劇、大量的自耕農破產逃亡、或者淪為地主佃戶,均田制逐漸瀕於崩潰。基礎都崩潰了,租庸調製也岌岌可危。        


    它不但加劇了百姓的生活負擔,造成民不聊生,也滿足不了政府運轉所需的稅務額度。現在的天辰帝正為了稅制改革而煩惱不已。        


    周允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再加上智腦強大的搜尋引擎,寫一篇衙官屈宋之文實在是信手拈來。他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筆走游龍一揮而就,一手行楷大氣磅礴,力透紙背,令人叫絕,然而更令人驚歎的卻是文章內容,不但闡述了租庸調的弊端,還提出了更為先進的兩稅法。        


    兩稅法改變了“租庸調”據丁徵稅的作法,實行以財產多少為徵稅標準,確定了‘唯以資產為宗,不以丁身為本’的原則,不但增加了國家財政收入,還減輕了人民負擔,是後世稅法改革的基礎,是歷史的重大進步。        


    沈懿彬之前背好的文章也很精彩,卻只略略闡述了租庸調的弊端,並不敢深入,更談不上給出切實有效的解決辦法。        


    即便如此,天辰帝最後還是花大氣力將做文章的人找出,破格讓他參加殿試並欽點為狀元。此人日後被七皇子收攏,與沈暉合為七皇子的左膀右臂。        


    然而那樣一篇令天辰帝拍案叫絕的華章,眼下與周允晟這篇比起來卻實在是不值一提。        


    放下毛筆後周允晟大致掃了一眼,便閉著眼睛回想沈懿彬的生平。沈懿彬最後被革除功名,永遠不得參加科舉,父親沈暉也因此被免職,大好仕途毀於一旦。沈家迅速衰敗,沈巧丹在七皇子府舉步維艱,鬱鬱而亡。        


    與沈家相反,謝玉柔則步步高升直至成為太后,她的嫡親弟弟在她的告誡下裝病避過了這次會試,在下一次會試時高中榜首,最後位極人臣。        


    沈懿彬此人素來愛玩,貪圖享受,最大的理想也不過是中個進士讓父親另眼相看罷了,哪料到中是中了,卻連家族都賠了進去。        


    現在周允晟不但要幫他避開這次危機,恐怕還要力挽狂瀾,讓沈家重現輝煌。        


    那麼究竟該怎麼做?輔助七皇子,奪從龍之功?        


    周允晟微微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如今謝玉柔憑藉空間和靈泉已經獲得七皇子寵愛,而沈巧丹在她的暗算下連連犯錯惹了厭棄,又被下了絕育藥,怕是扶也扶不起來。與其助七皇子登基,讓謝玉柔白占一個大便宜,不如扶持別的皇子。        


    天辰帝育有十二子,卻最為寵愛居嫡居長的太子。或許被人捧得太高,這幾年太子行事越發無所顧忌,這次舞弊案正是天辰帝對他失去耐心的開端。        


    如果太子穩得住,重獲帝心並不難,其餘皇子又哪來的機會上位?不知道這太子還有沒有搶救的可能,出去以後先看看,若是不成再另覓一位。        


    如此想著,周允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引得巡查的官員暗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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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試過後主考官日以繼夜的批改卷宗。由於此次題目事關國祚,天辰帝在考校舉子們的同時不免存了集思廣益的想法,故而親自前去貢院查看。        


    主考官拿出一份試卷,躬身道,“皇上請看,此卷堪為頭名!”        


    “微臣這裡也有一份精彩絕倫的試卷。”另一名主考官也奉上一張。        


    天辰帝分別接過,只大略一掃便讚歎不已。        


    幾位考官在他閱覽的時候繼續批卷,卻不料其中一人打翻了硯臺,露出驚駭之色。        


    “何事?”天辰帝徐徐看過去。        


    “啟稟皇上,微臣這裡竟,竟有一份與之前一般無二的試卷。”主考官臉色慘白,心知這種情況代表著有人洩露了試題並找人代答,且還是大範圍的。        


    天辰帝眸色一暗,接過試卷匆匆看完,語氣前所未有的冷厲,“找,把所有雷同的試卷都給朕找出來!”        


    幾位主考官不敢怠慢,埋頭在試卷中翻找。沒過多久就翻撿出八-九份相同答卷,又有一人拿著一張試卷呆看,許久都沒捨得放下,指尖微微發顫。        


    天辰帝見狀大步走過去,本還一副風雨欲來的陰沉表情,看完兩行已是目瞪口呆,緊接著喜上眉梢,及至最後竟拍案大笑起來,“好好好,沒料到我大周竟有如此弸中彪外的吞鳳之才,且還讓朕遇見!此乃朕之幸事!”        


    由於太過驚喜,天辰帝不顧規矩,直接拆開糊名往裡一探——沈懿彬?沈懿彬是誰,似乎有些耳熟。        


    “回皇上,沈懿彬正是沈暉大人的嫡長子。”一名主考官答話,末了搖頭歎息。        


    這一位可是京中出了名的不學無術,他要能做出如此錦繡文章,其餘學子就該集體投繯了。一定也是托人代寫的。        


    天辰帝的想法與考官們一樣,臉色頓時鐵青,沉聲道,“把沈懿彬抓起來,務必審出代答之人!”        


 3 .2        


    沈懿彬是沈家唯一的嫡子,故而十分受寵,吃的穿的用的均是當世最頂級的。周允晟回到沈家後委實過了幾天逍遙快活的日子,哪料到這日剛起床,就被禁衛軍關入了天牢。        


    沈父身為天子近臣,自然有接觸考題的機會。天辰帝疑心舞弊案沈父亦有參與,命禁衛軍將他也一塊兒羈押了。        


    父子兩如今蹲坐在臭氣沖天的牢房內,已是雙眼青黑面色蠟黃,看上去十分憔悴。        


    “母親究竟什麼時候給咱們送飯?我好久沒吃上一頓八寶鴨了,想得緊。”周允晟嘴裡叼著一根稻草,揉著被打了板子的屁股。所幸他一入世就有強化身體的習慣,否則現在早就被打成內傷了。        


    沈父還未被革職,乃朝廷命官,打板子沒他的份兒,但內心的煎熬卻比受刑還痛苦百倍。他揪住兒子耳朵,怒斥,“你這逆子,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吃。你就快點把代你答卷的那人招出來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那是我自己寫的,讓我如何招?”周允晟捂著耳朵,神情委屈。        


    沈父見他到了這個境地還死不悔改,不由氣急攻心,掄起拳頭就是一頓胖揍。        


    與此同時,沈母正在拜訪身為七皇子側妃的女兒。        


    “母親你回去吧,我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裡有餘力去救父親和弟弟。我遣人去請了幾次,七皇子都不肯見我,許是料到我所為何事,竟還讓母妃把我傳入宮中好一頓訓斥,如今已是禁足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得自由。”沈巧丹邊說邊掉淚,面上一片絕望。        


    沈母恍然,沉默了片刻後喟歎道,“七皇子這是打算袖手旁觀了?也是,你弟弟這輩子都沒有出頭的指望,你父親的仕途也毀了,我們沈家于他自然沒甚用處了。女兒,你無子傍身,又失了寵,日後可該怎麼辦呀?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你許一戶平常人家,過安穩日子。”        


    母女兩悲從中來,抱頭痛哭。        


    西跨院,謝玉柔使人打聽母子兩說些什麼,遣走報信的丫頭,冷笑道,“沈家倒了,沈巧丹又有什麼活路?日後的苦日子還長著呢,且慢慢享受吧。”        


    幾個丫頭十分忠心,全都低眉順眼的肅立,假裝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正當時,七皇子跨步而入,看見斜倚在榻上的絕代佳人,淡漠的眼睛立時沁出點點笑意。        


    “子擎,沈夫人來了,你是不是……”謝玉柔以善良溫柔的面目示人,此時自然應該求情。        


    “莫要多說,父皇如今雷霆震怒,誰都勸不了,只能讓沈家自求多福了。”七皇子容色冷了一瞬。他也知道雪中送炭的道理,但沈懿彬是個不成器的,沈家唯一的能人沈暉又斷送了仕途,這沈家委實沒有拉攏的價值。        


    謝玉柔見狀便也不再多勸,將帕子置於唇邊,暗暗笑了。        


    沈母出了七皇子府,去食錦樓為兒子和丈夫買了剛出爐的八寶鴨,隨即入了天牢。一家三口相對而坐,默默無言。        


    “如此,咱們家已經成了七皇子的棄子了?”許久之後,沈父喟然長歎。        


    沈母點頭,眼淚又洶湧而出。        


    周允晟埋頭扒了一碗熱飯,又吃了一根鴨腿,這才饜足的開口,“他如今盛寵側妃謝氏,置姐姐于不顧,且還多次貶損申飭。他棄了咱家也好,省得日後助他得勢卻讓謝氏占盡便宜。”        


    說到這裡,他壓低嗓音密語,“父親,咱們另投明主如何?”        


    沈父氣得鬍子都在發抖,一把將他摁進食盒,吼道,“投什麼投,命都保不住了,還想這些作甚?也不知你哪兒來那麼大的口氣!”        


    周允晟好不容易從沈父手底下掙脫,頂著滿臉的飯粒朝外喊道,“我招,我願意招,不過我要見了皇上才招,否則就一頭碰死!”        


    因皇上急於找到寫文章的人,每天總要反復垂問多次,偏沈懿彬是個嘴巴硬的,屁股都快打爛了還不肯鬆口,大理寺少卿壓力頗大,這會兒見他終於肯招了,連忙使人去給皇上回話,也算有個交代。        


    見上一面就能得到一位驚才絕豔的臣子,天辰帝大手一揮,准了。        


    父子二人被帶到御前,跪下行禮。        


    “那人是誰,家住何處?”天辰帝迫不及待的詢問。        


    “啟稟皇上,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區區不才。”周允晟腮邊還粘了幾顆飯粒,儀容實在是不堪入目。        


    天辰帝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周允晟立即補充道,“回皇上,小民八月會說話,三歲能作詩,打小便才思敏捷、聰明絕頂,更有過目不忘之能。小民飽覽群書,學識淵博,那篇策論確確實實是小民拙作,還請皇上明鑒!”        


    沈懿彬是個什麼玩意兒,沒人比沈父更瞭解。聽見兒子誇下如此海口,他恨不得撲過去堵了兒子的嘴,但礙於此處乃勤政殿,且是御前,故而不敢造次。        


    天辰帝聽著聽著竟笑起來,將案上一本《淮南子》扔過去,沉聲道,“給你一刻鐘翻閱,隨後背誦出來,錯一字便拉出去杖斃。”        


    沈父頓時冷汗如瀑,周允晟卻恭敬回道,“啟稟皇上,無需一刻鐘,只幾息便夠了。”話落撿起書,嘩啦啦翻了一遍,將書遞還給御前大太監,閉眼背誦起來。        


    天辰帝捧著書校對,表情由陰冷變成肅然,又由肅然變成驚訝。        


    “等等,從76頁第三排開始背。”他命令道。        


    周允晟絲毫沒有停頓,從第三排的第一個字眼開始背,無一錯漏。        


    “從100頁第六排背。”        


    周允晟繼續換背。        


    “從38頁第七排第三個字開始背。”        


    周允晟點頭,依言而行。他的靈魂力量本就強大,說是過目不忘半點也不誇張,更兼之有超級搜尋引擎007在,即便天辰帝找來大周朝最生僻的書,他也能倒背如流。        


    天辰帝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出話,回神後擔心他早就背過這本書,便又使人去翰林院,找了一本翰林們剛撰寫完畢的字典。        


    字典還未問世,只編撰人員和天辰帝看過,足有幾百萬字,拿出來厚厚一本。        


    “給你一刻鐘,將這本字典背出來。”他這次沒扔書,而是讓貼身近侍送過去,語氣也舒緩很多,可見已是有些相信了。        


    沈父跪在原地,時不時轉頭看看兒子,仿佛不認識他一般。        


    周允晟應諾,照樣以最快的速度翻完字典,在天辰帝的考校下正背、倒背、攔腰背、斷章背,變著花樣的展現自己過目不忘的能力。        


    天辰帝徹底服了,沉默良久才徐徐開口,“你既然有如此大才,為何還要事先購買考題?豈不是白白沾一身腥?”        


    周允晟露出無奈的表情,“啟稟皇上,小民那書童以為小民考不過,擅作主張買了考題。小民事後才知曉,心道考題哪能花幾千兩銀子就買到,定是讓人騙了,故而瞥一眼就丟開了手。小民愚昧,請皇上恕罪。”        


    天辰帝點頭沉吟,片刻後試探道,“你那兩稅法也不是萬全之策,你可知曉?”        


    周允晟拱手回話,態度不卑不亢,“啟稟皇上,小民知道,但因策論有篇幅限制,許多話小民未能訴諸筆墨。兩稅法弊端有四:一,長期不調整戶等,不能貫徹貧富分等負擔的原則;二,兩稅中戶稅部分的稅額是以錢計數,因朝廷征錢,市面上錢幣流通量不足,不久會產生錢重物輕的現象,百姓要賤賣絹帛、穀物或其他產品以交納稅錢,增加了生活負擔;三,        


    兩稅制下土地合法買賣,土地兼併將會更加盛行,富人……”        


    他一一細數兩稅法在施行中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又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更為合理的一條鞭法和地丁合一,其眼光之長遠,思慮之周全,條理之清晰令天辰帝拍案叫絕。        


    “來人,給沈公子和沈大人看座。”天辰帝親自走下御座,扶起兩人,面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只要是真正的飽學之士,必能得他優待,更何況是沈懿彬此等堪稱鬼才的人物。        


    周允晟屁股很疼,坐下後抖了抖,引得天辰帝越發愧疚。兩人從稅制改革談到土地改革,又涉及邊防戰事,周允晟說話精煉,句句一針見血發人深省,引得天辰帝欲-罷不能,恨不得將他留在宮中徹夜長談。        


    沈父已經呆了,捧著茶杯直愣愣的盯著兒子。        


    眼看宮中就要下鑰,天辰帝這才想起父子二人還帶著傷,且餓著肚子,於是趕緊傳御醫和禦膳。打理好傷口又吃罷晚膳,天辰帝親自將兩人送到勤政殿門口,笑問一句,“懿彬如此大才,為何之前卻籍籍無名?”        


    周允晟臉紅了紅,拱手道,“啟稟皇上,因家父望子成龍心切,若是讓他知曉小民的聰明才智,定然將小民整日拘在家中,不把全大周的典籍看完不讓小民出門。小民是個愛玩鬧的,素來坐不住,故而藏了些拙。”        


    沈懿彬今年才十七歲,又因繼承了父母絕好的相貌,此時尚且青澀的臉蛋浮上兩團紅暈,竟是說不出的純摯可愛,就連粘在腮側的飯粒子都無損他半點風姿。        


    天辰帝仔細打量他兩眼,越看越是喜歡,親手摘掉飯粒,朗聲而笑,“你這哪裡是藏了些拙,卻是藏了大拙。”        


    周允晟面露尷尬,直說讓皇上見笑了。        


    父子二人登上馬車,駛出宮門,沈父這才回過味兒來,掄起拳頭對著兒子一頓胖揍,“我讓你藏拙,我讓你藏拙,若非買到真試題面臨必死之局,你還打算藏一輩子是吧?”        


    周允晟邊躲邊玩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父,兒子這不是不想當官嘛。當官太累,每天天不亮就要上朝。”        


    沈父打完了,痛痛快快出了口濁氣,笑道,“你就是不想當也得當,皇上豈能放過你?本以為我沈家已經山窮水盡疑無路,卻沒料我竟生了這麼個好兒子。乖兒子,打疼了沒有?”        


    周允晟被沈父肉麻的語氣弄得寒毛直豎。        


 3 .3        


    沈氏父子不但全須全尾的回了家,且沈懿彬還得了皇上旨意,說是等案件查清後命他參加殿試,若不拿下狀元之位,今後便不要入仕了。        


    由此可見天辰帝對沈懿彬懷著多高的期許。只要他果真金榜題名,日後飛黃騰達位極人臣不在話下。        


    沈母圍著兒子轉了好幾圈,喜滋滋的道,“我就知道我兒子是全天下最聰明的,打小就聰明。”        


    沈父想起兒子小時候的聰明勁兒,也是一陣唏噓。本以為是個傷仲永,哪料到竟是他故意藏拙,每每想起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懿彬,為父想了想,覺得你說得對,七皇子不義,你姐姐無寵,咱們是該改換門庭另投明主了。”沈父捋著鬍鬚歎息。        


    “可是如果咱家不助七皇子,巧丹在後宅的日子豈不更難過?”沈母急紅了眼。        


    “母親想岔了,只要沈家屹立不倒,七皇子必定不敢對姐姐如何。兒子聽說七皇子如今獨寵側妃謝氏,把其他女人視如無物,咱們扶持七皇子,得利最大的不是姐姐,反而是盛寵在身的謝氏。如此,何必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周允晟安撫性的拍打沈母手背。        


    沈母略略一想,覺得在理,又思及七皇子不肯施以援手,還貶斥禁足女兒,對沈家委實算得上落井下石,便不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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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御筆太監偷盜考題的事,天辰帝大肆清洗了內宮,廢掉了各方人馬安插的釘子,故而七皇子至今還未得知那篇曠古爍今的策論竟是不學無術的沈懿彬親筆手書。        


    謝玉柔是重生的,早早就結交了上一世被七皇子重用的能臣,其中之一便是因代眾多舉子答題而才名傳天下的林文傑。        


    得知皇上手裡有一篇極為精彩的策論,正滿京裡尋找書寫之人,她便提點七皇子,只說無意中結實了一位驚才絕豔之輩,讓七皇子去探探口風。        


    七皇子為取悅父皇,也為結交人才,親自尋到林文傑門前。        


    林文傑乃家中庶子,頗受嫡母打壓,本欲參加今次春闈,嫡母卻不肯為他尋找保人,更指使僕役燒掉了他的各種文書函件,令他不得其門而入。        


    他生活困苦,不得不以著書作詩賺取錢財,久而久之才名就傳了出去。眼見春闈將近,上門求文的人絡繹不絕,且還都是‘租庸調’這一個題目,並一再叮囑他不得宣揚出去,日後更不得在公眾場合書寫同樣的文章,給的價錢多的有幾萬兩,少的也有幾千兩。        


    林文傑聰明絕頂,很快就想到其中關竅,故而潛心研究了數日,寫下了最精彩的一篇,同時賣給許多舉子。他這樣做正是為了將事態擴大,從而讓天辰帝注意到自己。        


    是以,當七皇子上門時,他早已褒衣博帶,掃榻相迎。        


    七皇子與他談經論道,感覺他果然才學不凡,便說明了來意。林文傑那篇文章已經在主考官們之間傳開,繼而傳遍朝堂,但周允晟那篇卻被天辰帝慎之又慎的收藏,且還叮囑發現這篇文章的考官不要宣揚出去,免得心懷叵測之人使壞。故而七皇子只知林文傑這篇策論,卻不知還有一篇遠勝於此。        


    兩人將文章對了一對,林文傑故作惶恐道,“原來那篇《租庸調》竟是用在此處,草民愚昧,草民該死!”        


         


    七皇子連忙扶起他,直言父皇並未怪罪,反而一直在尋人,好叫他為朝廷效命。林文傑心中暗喜,假意推辭幾番便與七皇子偕同進宮。        


    勤政殿內,天辰帝默然不語,只用晦暗的目光打量林文傑,待林文傑冷汗如瀑時才開口,“既然你說那篇文章是你所作,可能背誦一遍讓朕聽聽?”        


    林文傑定了定神,道了一句遵旨便背起來。        


    天辰帝冷肅的表情變成了輕蔑,緊接著又有點可惜。若沒有周允晟珠玉在前,天辰帝本要欽點這篇文為魁首,也很好奇所作之人究竟是誰,若是品行上佳定當重用。然而此人一聽說會試中出了一篇奇文就貿然進宮認領,可見功利心極重,且還自視甚高,與逍遙灑脫純質天然的沈懿彬一比,簡直不堪入目。        


    “夠了,這篇文雖好,卻還沒好到令朕刮目相看的地步。你才學不錯,卻有些急功近利了。”天辰帝拿起桌案上反復閱覽了許多遍的文章,遞給貼身近侍,“求學將以致用;讀書先在虛心。讓他看看吧,也好知道自己究竟輸在哪裡。”        


    林文傑心知事情出了差錯,強忍恐懼接過文章細看,少頃後面無人色。        


    “老七你也看看。”天辰帝揮袖。        


    七皇子依言而行,看完後震驚的無以復加。        


    “摛翰振藻、雲霞滿紙、鳳彩鸞章,如此奇文,敢問父皇究竟是哪位大儒所作?”七皇子款款下拜。        


    “可不正是你那小舅子。”天辰帝哈哈大笑,說道,“他為了多些時間玩耍,竟在沈大人跟前裝傻充愣十好幾年,若非這次被逼到絕境,也不知要藏拙到什麼時候。”        


    七皇子心臟狠狠一跳,愕然抬頭朝御座看去。        


    天辰帝懶得解釋,甩手道,“朕乏了,你們走吧。修文的時候莫忘修心,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林文傑羞愧的無地自容,再三跪拜後掩面退走。七皇子使人將他送回家,再沒了結交的心思,坐在馬車裡細細回想那篇策論。        


    如此一篇班香宋豔之華章竟出自沈懿彬之手,他當真打死也沒想到。然而父皇英明神武,自有決斷,他說是,那肯定錯不了。        


    想到自己本欲為父皇分憂卻出了這樣一個大醜;想到父皇對沈懿彬的極盡推崇;想到自己對沈巧丹的冷待和對沈家的袖手旁觀,如今的沈家怕是早已與自己離了心。七皇子面頰一紅,活似被人狠扇了幾十個巴掌,腮幫子隱隱作痛。        


    沈懿彬受重用,沈暉又是大週一等一的能臣,失去沈家父子的支持無異于失去左膀右臂,七皇子懊悔不迭,連帶把誤導自己的謝玉柔也恨上了,回去之後自是好一番申飭。        


    本以為毀了沈暉的仕途,哪料到竟蹦出個比沈暉更能幹的沈懿彬,謝玉柔仔細回想沈懿彬的上一世,發現記憶中的他實實在在是個紈絝,根本看不出絲毫才學。        


    沈懿彬是個好享受的,上一世有沈暉鼎立門庭,他自然樂得逍遙,這一世被逼到絕路,他也就鋒芒畢露了。難道說是自己自作主張才導致了這一突變?那麼日後會不會引起更多的變故?沒了沈家的支持,七皇子還能順利登基嗎?        


    思及此處,謝玉柔驚惶不定,暗恨自己行事太過草率,竟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複又想起自己早在太子那裡留有後手,便是他再多朝臣支持,早晚也會自取滅亡,就又恢復了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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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弊案最後水落石出,太子麾下官員被罷黜了一大批,太子本人也被天辰帝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嚴厲訓斥了一番,顏面全失。        


    略微休整了兩日,天辰帝頒下聖旨,命貢院重開會試。        


    周允晟毫無懸念的奪得了會元,順利進入殿試。這一次,殿試的題目依然很簡單,只四個字——士農工商。其內容之龐雜、概念之抽象、立題之困難,令許多學子愁眉不展,久久不敢下筆。        


    周允晟閉目片刻,再睜眼時行文流水,一揮而就——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        


    他摒棄了時人所謂的‘士族高貴,商人低賤’的言論,全面闡述了各類人對社會進步所作的貢獻,尤其是商業發展對國家所起到的重大作用,言辭間鋒芒畢露。        


    殿試時所作的文章大多以穩為主,寧願平和一些也不能戳到皇帝的痛處。但周允晟通過007的分析得知,現在的天辰帝之所以改革稅制,卻是為了開海禁,對外通商做準備。這篇文不但沒戳到他的痛處,反而戳中了他的癢處。        


    果然,天辰帝走到他身邊,只看了兩行就定住不動,待全文寫完,竟忍不住撫掌叫好。        


    所有貢士均抬頭看去,已然知曉今科的狀元郎究竟花落誰家。        


    殿試剛結束,天辰帝就迫不及待召見了周允晟,與他在勤政殿內辯論,直到天擦黑才依依不捨的放人離開。        


    三日後,聖旨下來,果然點了沈懿彬為金科狀元,且授予其翰林院侍讀學士的官職,初入仕途便已是從五品的天子近臣,且年方十八,未及弱冠,若好生歷練幾年,入閣拜相只是早晚。        


    如今的沈懿彬儼然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上門提親的冰人差點踩破沈家的門檻。        


    周允晟以‘先立業後成家’的理由全給推了,沈父沈母現在恨不能把他捧在手裡含在嘴裡,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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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皇子府。        


    七皇子正在查看沈巧丹遞上的禮單,覺得不妥,又加厚了三成,溫聲道,“懿彬入翰林後少不得與人交際,你是長姐,合該為他多準備些應酬之物。”        


    “妾知道了,妾再去庫房看看。”沈巧丹語笑嫣然,眸子裡卻再無對七皇子的半分情誼。她已經知道自己被下了絕育藥,早就失了爭寵的心,只要娘家得勢,她在府中的地位就無人能撼動。與其討好七皇子,不如多多與弟弟聯絡感情,那才是她一輩子的依靠。        


    沈巧丹從正廳出來,碰見面容憔悴的謝玉柔,不禁輕蔑一笑。任你再得寵又能如何?只要我沈家屹立不倒,你便越不過我去!往日的種種暗算,早晚有一天要還給你!        


 3 .4        


    由於太子馭下不查且監管不力才導致了這次舞弊案,事情傳揚開後,太子在文官與士子們之間的名聲極壞,本就開始動搖的儲君之位越發岌岌可危。        


    好在天辰帝還未對太子完全失去信心,命其自省數日後還是將主持瓊林宴的差事交給他,試圖讓他挽回一點名聲。        


    然而太子卻並不領情,等天辰帝一離開便垮下一張臉,端起酒壺自斟自飲,並不理會旁人。因為這一屆會試,他失去了一大批從屬,又被父皇當著百官的面訓斥,丟盡了臉,試問他如何能對這批學子抱有好感?        


    周允晟坐在下首,暗暗打量這位傳說中荒淫無道且行事張狂的太子殿下。他長得極為英俊,一雙修長的劍眉斜飛入鬢,一雙狹長的鳳目精光閃爍,看人時總透出一股睥睨之感,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懼。        


    他穿著一件玄色舊衣,衣襟大敞,露出裡面雪白的褻衣,由於布料太薄,竟勾勒出了流暢的肌肉線條,即使隔得再遠也能感知到他那看似瘦弱的身體裡蘊含著怎樣強大的力量。他的坐姿很閒散,大馬金刀的跨坐,一隻手拿酒壺,一隻手端酒杯,因為飲酒過量,眸色有些迷離,卻不顯頹態,反而越發鋒銳狂放。        


    他似乎覺得有些無聊,放下酒杯,單手支腮,似笑非笑的打量眾位學子,那冷冽的目光令所有人心驚膽戰,垂頭躲避。        


    要知道,這位殿下的脾氣是最陰晴不定的,也不知道說錯哪句話就能招來殺身之禍。他敢玩弄天辰帝的妃子,敢截留國庫稅銀為己所用,更敢在朝堂之上揮劍將惹怒他的朝臣刺成重傷。他的行事風格只一個字——狂!四個字——狂到極點!        


    有他在的場合,旁人莫說喧嘩,恐連大口呼吸都不敢。        


    此時此刻,殿內除了絲竹之樂,竟再無一點人聲。        


    周允晟收回視線,暗暗在心中感歎了一句太子好相貌,連這個世界的男主七皇子都及不上他萬一。        


    與此同時,太子也在打量這一屆的金科狀元。世人都知道太子愛美人,但凡看上眼的,不拘男女都要弄到手。偏沈懿彬這個殼子便是一等一的美人,堪稱龍駒鳳雛,色若春華,更有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飲酒後微微濡濕,竟像只小動物一般可憐可愛。        


    又兼之他年齡最小,穿著大紅的狀元袍坐在一群鬍鬚飄飄的老爺們裡,越發像夜間的螢火蟲,耀眼的難以遮擋。        


    太子眸色幽深一片,指尖點著酒壺,頗有些意動。        


    他的貼身近侍看出端倪,彎腰低語,“殿下,可要將狀元郎喚來與您喝一杯?”        


    “不,”太子擺手,朝另一個方向指去,“把探花郎給孤叫來。”沈懿彬很得父皇看重,這一點他還是知道的,故而瓊林宴上他斷不會對狀元郎出手。        


    那探花郎今年二十有五,雖然比不得沈懿彬姿容絕世,卻也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此時見太子朝自己指來,臉色立即白了。        


    “探花郎,太子殿下有請。”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探花郎覺得這大太監的聲音含著一股陰氣,活似鬼差在叫魂。        


    他極想拒絕,但對上太子詭譎莫測的視線後卻渾身發軟,別提說話,連站都站不起來,竟一不小心將一壺酒全部打翻在身上。        


    所有人都悄然側目,對他報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敢問這位公公,沈某能否有幸與太子殿下同飲一杯?”偏在此時,周允晟淺笑拱手。        


    那貼身近侍迅速掃了他一眼,躬身道,“狀元郎有心,自是再好不過,請。”        


    探花郎看著朝上位走去的少年,不由大鬆口氣,也記下了這份恩情。旁人更是對狀元郎的慷慨就義欽佩不已。都說伴君如伴虎,這位儲君可比猛虎兇殘多了。        


    太子顯然沒想到周允晟竟會主動過來。他擺了擺袖子,示意對方坐下,然後定定看過去,發現對方面上沒有絲毫勉強,也沒有懼怕,陰鬱的心情莫名好轉。        


    “你倒是乖覺,拿孤做人情。”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周允晟拱手,語氣十分輕快,“並非做什麼人情。微臣明日起將擔任翰林院侍讀學士,每日都要為太子讀書,自然該多多親近太子,免得辦砸了差事。”        


    他不但面容純稚可愛,連嗓音都帶著少年人的清澈透亮,令人聽了倍感舒心。太子嗤笑,眉眼卻柔和下來,低聲道了句初生牛犢不畏虎。        


    周允晟垂頭摸鼻子,視線在太子穿著木屐的腳上轉了一圈。此時倒春寒還未過去,到了夜晚還得穿棉袍大氅才覺得暖和,太子卻穿得十分單薄,腳上竟只踩著木屐。他難道不怕冷嗎?        


    心中疑惑一閃而逝,太子已親手遞了一杯酒過來。他連忙接過送入口中,眼眸微微一亮。這是禦酒西鳳樽,且還用滾水溫過,下肚後回味無窮。        


    太子見他意猶未盡的舔舐唇瓣,粉紅的小舌尖一探一探的,十分招人,心中也很喜歡,勸著他連喝了好幾杯。兩人推杯換盞,談笑晏晏,竟不像初次見面,活似認識了許多年的至交好友。        


    陪坐下手的七皇子只等太子發難便站出來解救沈懿彬,以圖賣沈家一個好,見此情景不由鬱鬱。        


    太子嗜酒如命,喝完西鳳樽又命人取了兩壇鶴年貢酒放入滾水裡,只等溫好以後繼續喝。        


    “空腹喝酒傷胃,用點飯菜墊墊肚子。”見少年臉頰酡紅,目光迷離,太子低聲笑了,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鬢髮。        


    “啊,好。”沈懿彬這幅殼子還很稚嫩,沒練到上一世千杯不醉的程度,周允晟已經有些頭暈目眩。007能夠調整原主的身體狀態,但眼下眾目睽睽,他不好撥弄手腕上的智腦解酒。再者,上一秒還醉醺醺的一個人,下一秒卻奇跡般的恢復正常,這景象也太引人疑竇,太子還在一旁盯著呢。        


    他埋頭扒了兩口飯,然後呆呆的朝太子看去,控訴道,“這飯菜都是冷的,難吃!”        


    “正是冷的才好吃。”太子笑得莫名,端起碗認真進食,連進了兩碗才停下,然後繼續喝酒,更不忘大杯大杯的灌身邊的小狀元。        


    周允晟已經懵了,腦子裡塞滿酒精,飯菜也都頂到了喉嚨,隨時都能吐出來。見太子還要給自己倒酒,他拂開對方,踉踉蹌蹌跑出去。        


    眾人都以為狀元郎終於不堪其擾,落跑了,不由露出緊張的神情。        


    太子也如此認為,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手更是置於腰間的佩刀,眸中隱現血氣。本以為好不容易交了個性情相投的朋友,卻沒料也是個不識趣的,如此,倒不如一刀殺了,免得礙眼。        


    七皇子本欲站出來求情,見太子動了殺念便又坐回去,心道反正沈家已經與本王離心,救了沈懿彬這次未必能得他感恩,反不如叫太子殺了他,讓沈家與太子反目,讓父皇對太子寒心,不失為一舉數得。        


    諸位皇子與他想的一樣,一時間竟無人站出來勸阻。探花郎掙扎良久,正要開口求幾句情,卻見追著狀元郎出去的大太監又回來了,附在太子耳邊說了些什麼。        


    太子挑眉,陰沉的面色瞬間放晴,一句話也沒交代便拂袖而去。        


    眾人全都懵了,總算見識到了太子的喜怒無常。        


    御花園裡,周允晟正趴伏在蓮花池邊嘔吐,正要將身體資料調整為千杯不醉,太子卻來了,眼中含著戲謔睨視道,“幾壺酒而已,你竟醉成這個樣子,真是不中用。”        


    “我才十七歲。”周允晟控訴,桃花眼濕漉漉的。他被主神抓來時也才十六,還沒到法定的飲酒年齡。雖然輪回了幾萬年不止,但他堅定的認為自己永遠十六歲。        


    太子越發覺得好笑,呢喃了一句黃毛小子。        


    周允晟不理他,繼續對著池子嘔吐,見魚兒紛紛浮出水面吞吃自己的嘔吐物,本來倒空的胃又嘔出幾口酸水,不可思議的說道,“它們,它們竟然吃我吐的殘渣,真是太噁心了!沒想到御花園裡的魚兒也會如此噁心。”        


    太子繃不住了,由低笑變成朗笑,笑完掏出手絹,親自給少年擦嘴,動作十分溫柔。他喜歡少年對待自己時親昵而平和的態度,讓他不知不覺就放下戒備和煩惱。        


    周允晟道謝,扶著他的手站起身,心中微微一驚。太子的手很燙,似乎要燒起來,這顯然不是正常人的體溫。他忍不住湊近了些,隱隱聞見一股藥味,由於五感遠超常人,他分辨出了鐘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礜石,甚至罌粟等藥材。        


    太子由天辰帝手把手教養長大,頗得其父真傳,從小就顯示出了卓絕的政治天賦,卻在三年前性情大變,不但好奢靡愛享受,且行事越來越恣意倡狂。天辰帝多次將他喚到御前申飭,卻無論如何都矯正不過來。        


    周允晟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太子性情大變的根源。        


 3 .5        


    是夜,周允晟回到家中,將自己醉酒失態等事一五一十與沈父說了。        


    “沒想到你竟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也算是難得。太子殿下近年來脾氣暴戾,少有如此和顏悅色的時候。”沈父捋著鬍鬚感歎,心中卻頗為憂慮。這位主兒行事無狀,如今已漸漸失了聖心,近些年屢有朝臣上疏要求廢儲。兒子與他走得太近是禍非福啊!        


    周允晟也知道沈父心裡在思慮什麼,繼續道,“兒子失態惹怒太子,七皇子人在席上卻一言不發,大有樂見其成的意思。父親,七皇子也不是明主。”        


    沈父眸色一暗,終是沉默下去。        


    周允晟回到自己房間,遣走貼身婢僕,坐在燈前沉思。他輪回了許多世,其中一世乃魔教教主,不但武功高絕,醫毒之術更是天下無雙。太子身上藥味濃重,可見平日時常服用,但那方子卻實在是個催命的方子。        


    次方名喚寒食散,還有個通俗的叫法——五石散,服用後會讓人進入飄飄欲仙忘乎所以的狀態。        


    但它最根本的效用其實是治療傷寒,且還是一劑救命良方,使用得當可使傷寒病人身體迅速恢復強健,但濫用則會致人成癮,毒害身體。        


    服用寒食散後會引發身體高熱,若不及時把熱量散發出去便會使人喪命。發散熱量的方法就是吃冷飯,穿薄衣,睡冷榻,洗冷水澡,不能讓身體接觸一點熱源,但偏偏要大量的飲酒,且還要飲溫酒飲好酒,借助微醺的狀態讓熱量散發的更酣暢。        


    服用的時間長了,身體會出現許多後遺症,脾氣暴戾只是其一,還會導致體溫過高,皮膚纖薄容易磨破,故而要穿柔軟的洗過多次的舊衣,不能穿新衣,且衣服要寬鬆飄逸,不能過緊。為減少腳部磨損,還得捨棄靴子,只著木屐。        


    綜合以上種種,實在不是太子行事狂妄,放蕩不羈,卻是不得已而為之。        


    想到這裡,周允晟打開智腦,搜索大周朝有關於寒食散的情況,片刻後長出了一口濁氣。大周朝竟從未有寒食散的記載,可見此藥乃不傳世的秘藥,整個大周朝可能只有太子一人在服用。        


    獻藥的人究竟打著什麼主意,周允晟幾乎不用想就能猜到。        


    太子時年二十七,年富力強,天辰帝看著康健,卻已經六十有五,在古代算得上高夀,多早晚便要駕鶴西去。天辰帝素來對太子寵愛有加,太子也爭氣,於政治一途堪稱無所不通運籌帷幄,其治世之才更在天辰帝之上,早年頗受朝臣和百姓擁戴。        


    試問這樣一位優秀的儲君,誰不滿意?只要太子一直行事穩當,自然無人能出其右。某些人無法從外部撼動太子的地位,便設法從內部擊破。        


    不得不說,這個方法很巧妙,無需一兵一卒便除掉了最強大的敵人。        


    想到擁有醫藥空間和靈泉的女主,周允晟猜測這寒食散九成九是女主和七皇子的手筆。他們要毀了太子,那麼周允晟偏要與他們杠上,助太子登基。        


    思及此處,周允晟吹熄蠟燭,躺下安然入睡。        


    --------------------        


    太子發現小狀元此人很有趣,不但長得漂亮,膽子也很大,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蓬勃的朝氣,叫他見了就覺得舒心。        


    “太子殿下,您還有什麼疑問?”周允晟捧著一本《周易》,微微躬身。        


    太子看似在聽他講書,實則一直盯著他開開合合形狀優美的薄唇,見他睜著一雙桃花眼看過來,這才醒轉,擺手道,“沒有了,坐下吧,陪孤練會兒字。”        


    經過一月相處,兩人已經熟稔至極。周允晟落座,自動自發為太子磨墨。太子以前寫得一筆龍蛇飛動的行楷,三年前卻忽然換成草書,且還是最難駕馭的狂草。        


    他天資不凡,知一萬畢,不過幾月時間就把一手狂草練至臻境。        


    周允晟低頭去看,就見他下筆風雷,入木三分,一闕詞迅速浮於紙面:        


    甚矣我衰矣!        


    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        


    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        


    問何物、能令公喜?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裡。        


    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        


    回首叫、雲飛風起。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周允晟慢慢咀嚼這一句,又瞥見太子鬢邊竟早早長出一縷華髮,不禁心中悵然。能寫出如此壯闊詩篇和灑脫字體,太子本不該是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眼見太子放下筆,端起酒壺豪飲,周允晟終是將憋了許久的話說出來,“太子殿下,您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太子也不生氣,只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        


    周允晟繼續道,“請殿下恕臣無狀,臣想借殿下的藥丸一觀。”        


    “怎麼,你也想服用一枚試試?”太子放下酒壺,眉梢微挑。若是換個人覬覦他的神藥,他早就把那人剁成肉醬,偏換成小狀元,他興不起半點怒意。        


    “不,若是微臣想服用,早就自行配製了,不會等到現在。”        


    “你配製?你怎麼配製?這藥方天下間只有孤一人知道。”        


    太子無論是相貌還是能力都遠超常人,偏有一點不如意,那就是身體虛弱。這是胎裡帶出來的毛病,治不了,每到冬季便咳嗽不止十分難熬。也是他得上天庇佑,某一次出宮狩獵時救下一位老道,那老道為報恩便獻上了這個強身健體的方子,說是服滿五年便可百病全消,延年益壽。        


    太子養了那老道數月,對方終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這方子是真是假太子自然找人驗過,藥人服用後效果顯著。        


    太子深知若是沒有康健的身體,就是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活著也是煎熬。他連續找十好幾個藥人驗藥,見他們瘦弱的身體一天天變得健壯,又如何不動心?至如今,他服藥已有三年,早已擺脫不了此藥的控制。        


    說起來,這寒食散雖然含毒,卻委實稱得上救命治病的神藥。因服用後猛烈的藥效催發了體內火毒,將火毒散出後,積年沉珂也一併帶走,的確能讓人迅速恢復健康;且散發藥效不但要靠寒食、寒衣、寒浴、寒臥,還要靠大量的運動,故而更能錘煉體魄。        


         


    三年前太子還十分瘦弱,至如今已是肌肉虯結,從敞開的領口看進去便可窺見一二。所以,他自然對藥效深信不疑。        


    周允晟飛快組織了一下語言,拱手道,“啟稟太子殿下,微臣的嗅覺遠超常人,只需一絲餘韻便能分辨出種種真味,且于歧黃之術頗為精通。殿下常年服藥,身上藥味濃重,微臣一嗅便知這藥方究竟所需何物,用量多少。”        


    太子來了興趣,勾唇笑道,“那你倒是說說看,若是說錯一味,孤便要罰你。”話落伸手撫弄少年纖細的脖頸,動作危險而又曖昧。        


    周允晟頷首,一一細數,“石鐘乳三錢、紫石英兩錢、白石英半錢、石硫磺三錢、赤石脂……”        


    隨著他的敘述,太子的表情也變得陰晴不定。        


    周允晟全然不懼,數完直白道,“啟稟殿下,藥是好藥,只是服用的時間長了,恐有性命之憂。殿下近年來脾氣越發喜怒無常,這藥便是始作俑者。”        


    太子右手置於佩劍上,眸光電閃,殺意隱泄。        


    周允晟不等他發難,繼續道,“殿下尊貴,服藥之前必定找人驗過,然此法只見短效不見長效。微臣有一個更好的法子,殿下大可試過後再治臣言語無狀之罪。臣也知曉今日這番話委實不該說,說多了恐有殺身之禍,但臣不忍太子受人磋磨而不自知,故冒死進諫。還請殿下給臣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太子捏住他下顎,陰鷙的目光直勾勾看進他眼裡,瞥見那厚重的關切與愛護之情,心臟狠狠一顫。        


    “罷,孤便給你一個機會。”許久之後,他放開少年,薄唇揚起一道冷冽的弧度。        


    周允晟下巴已經被捏出幾個青紫的印記,退開兩步後揉了揉,眼睛淚汪汪的。        


    見他那可憐又可愛的樣子,太子堆積滿胸的怒氣竟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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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狀元郎帶了兩隻小白鼠進宮,獻給太子殿下賞玩。太子精心餵養了數日,看似十分喜愛。        


    這日下朝回宮,一名太監急匆匆跑過來,慌張道,“啟稟太子殿下,那兩隻小白鼠出事了。”        


    太子心中一凜,快步走進去。        


    只見兩隻小白鼠已發了瘋,吱吱叫著去咬金絲籠,兩顆門牙都咬斷了還不甘休,又用爪子去撓,隨即纏在一起瘋狂打鬥。一刻鐘後,籠子裡只餘下兩灘臭氣熏天的血肉,再看不出小白鼠之前精靈可愛的模樣。        


    太子盯著金絲籠,臉色由白變青,又由青變紫,顯然已是怒到極點。        


    好一個老道,好一個神藥,好一個報恩!只不知背後究竟是誰的手筆?老二?老三?老四?亦或者所有人聯起手來想置孤於死地?        


    太子緩緩走到桌邊,飲下一壺溫熱的烈酒,終是抑制不住的低笑出聲。不管是誰,他寧願殺錯也不會放過一個!        


 3 .6        


    周允晟被招到東宮時,太子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用晦暗莫測的目光打量自己的身體。        


    他褪了錦袍和褻衣,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褻褲,背部和胸前的肌肉十分強壯,且線條優美而流暢;兩條人魚線隱入胯部,襯托出排列整齊緊致的腹肌,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螢光。這是一具充滿爆發力和誘惑力的身體,只需瞥上一眼便能讓人深深著迷。        


    捧著儲君袍服的兩名宮女早已羞的面紅耳赤,卻又忍不住偷偷將灼熱的目光投過去。        


    周允晟愣了愣,然後立即躬身行禮,不敢多看。他喜歡強壯俊美的男人,太子恰好是他最欣賞的那一類。        


    “你來了,”太子遣走殿內侍從,一邊撫摸自己的腹肌,一邊徐徐開口,“你看這幅體魄可算得上完美無缺?”        


    周允晟飛快瞥了一眼,點頭答是。        


    太子冷聲而笑,“只可惜外表完美,內裡卻早已經被腐蝕一空。”說到此處,他眸子裡暗藏的暴戾,仇恨,絕望,瘋狂等負面情緒才盡數釋放,層層疊疊的擠壓在空氣中,令人呼吸不能。        


    周允晟閉了閉眼,溫聲說道,“若是殿下能戒掉寒食散並好生調理幾年,身體還是有恢復的可能。”        


    “只是可能?”太子披上外袍,徐徐走過去,足有十公分的身高差和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令周允晟略感不適。        


    “若是不戒便等同於飲鴆止渴,服滿五年殿下必死無疑。”周允晟不得不退後兩步,離開他荷爾蒙輻射的範圍。        


    太子沉默許久,終於擺手說道,“那便戒吧。”        


    周允晟躬身作揖,懇請道,“如此,便求殿下賜一道手諭,言及在戒藥期間無論微臣對您如何不敬,都不會治微臣的罪。”        


    太子不答,只用深沉難測的目光打量他。        


    周允晟又道,“若是殿下您出了意外,微臣便陪殿下共赴黃泉。”話落抬頭,用清澈如水的目光望過去。        


    太子似乎被他打動了,寒霜遍佈的臉龐微現暖色,少頃後頷首道,“拿筆墨紙硯來。”        


    ------------------        


    轉眼過去半年,這日,周允晟解開綁縛在太子四肢上的綢帶,吐出一口濁氣。        


    “殿下感覺如何?”他將藥膏細細塗抹在男人紅腫潰爛的手腕上。        


    太子將手搭放在他膝頭,盯著他溫柔的動作不置可否。感覺如何?從強健重又變得虛弱,那感覺自然十分難受,更別提半年裡經歷了怎樣摧骨剜心的劇痛。但與沉重的身體比起來,他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逐一回顧往昔種種,竟似大夢方醒,重歸塵世。        


    “孤還有幾年可活?”他心知即便戒除了藥性,恐也於壽數有礙。        


    “微臣不知。但只要保養得宜,應該無妨。”        


    “保養得宜?處於孤這個位置,如何安下心來保養?”太子低聲笑了,眼中滿是嘲諷。        


    周允晟無話,躬身稽首便要離開。神智恢復正常的太子遠比癲狂的太子更難相處,往日,他雖然喜怒不定,但好歹還能窺見一二情緒,今時今日卻已深沉如海古井無波,哪怕心中再如何起伏不定,也不露絲毫端倪。        


    正如打磨完成的絕世寶劍,斂盡鋒芒卻殺人於無形。這半年裡,他稱病隱居東宮,不但以苦肉計奪回天辰帝的寵愛,還佈局令二、三、四皇子接連犯錯頻出昏招,在朝中聲望大減,其餘皇子受到波及也老實本分很多。        


    他仿佛又變回了往昔那個英明神武的儲君,但只有周允晟知道,他的心已經變了,所有的仁慈都化為風中消散的塵埃,唯餘恨意滿腔。        


    太子見他與自己越來越生分,表情有些陰鬱,也不叫他起身,徐徐說道,“你父子二人選擇為孤效命,卻沒料到孤是個半死之人,恐保不了沈家百年榮光。”        


    “殿下乃大周正統,為殿下效命實屬應當。”周允晟垂頭拱手。現如今連他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只好少說少錯,免得任務還未完成就被太子殺了。他的靈魂雖然不滅,但沈懿彬這幅殼子卻是會死的。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從對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想讓他大表忠心?亦或指天發誓說對自己的幫助不為私欲,完全發自內心?無論自己是誰,身處什麼位置,都會對自己不離不棄?        


    憑什麼呢?而且他又為何一定要得到他的真心以待?        


    太子想不明白,定定看他半晌,這才擺手遣他出去。        


    “日後你可喚孤斯年。”        


    周允晟剛走到門口,就聽一道深沉沙啞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斯年?這兩個字令他狠狠一震,猝然轉身回望。        


    “炎炎景曆,億萬斯年。這是孤的字。你可有字?”太子揚了揚下顎。        


    “允晟,微臣字允晟。”他死死盯著面容蒼白而憔悴的男人。        


    “允晟,似曾聽過。”太子神色怔愣。        


    周允晟幾乎想要奔過去拽住他的衣襟,追問他何時聽過,卻又及時按捺住了。那人只是一串資料,死亡就代表著永遠消失,他怎麼可能跟過來?況且斯年又怎會聽過周允晟這個名字?        


    他強行壓下心中悸動,慎重說道,“殿下不要憂心,您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微臣一定會想到辦法。”這個世界雖然沒有什麼靈丹妙藥,但女主那裡卻有一口令人洗髓伐經脫胎換骨的靈泉,他早晚會想辦法為太子弄來。        


    少年的眸色如此清澈,語氣如此堅定,仿佛這句話便是他的信仰,將會被他以畢生之力貫徹始終。太子忽然覺得,哪怕他投效自己存了私心又如何,只要他站在這裡就已經足夠了。        


    “你的話,孤記住了。有孤一日,便有沈家一日。”        


    周允晟要的正是沈家的屹立不倒,沖太子感激一笑,躬身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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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太子纏綿病榻,這日終於大好,但身體卻消瘦許多,皮膚變得蒼白如紙,只一雙眼睛深不見底,一雙薄唇猩紅似血,一言不發的立在那裡便讓人無端端的覺得壓抑。        


    他再不似往昔那般陰晴不定,接了天辰帝派下的幾樁差事,上上下下打點的十分漂亮,哪怕有心人不錯眼的盯著也抓不住絲毫把柄。天辰帝考校了幾月,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這日,兩江地區連降暴雨形成特大洪澇,沿途淹沒大大小小無數城郭,致使百姓流連失所,朝不保夕。朝臣紛紛上疏奏報此事,請求天辰帝定奪。天辰帝思忖間欽點了太子和七皇子共赴兩江處理此事。        


    因太子連施辣手,幾位皇子均被他整治的翻不了身,唯獨孝悌恭謙的七皇子躲過一劫。這趟差事若能辦得漂亮,便可在天辰帝跟前大大露一回臉。        


    七皇子心中極為高興,表面上順服太子,回去後卻與幾位智囊商量該怎樣脫穎而出。        


    時年已升任工部侍郎的周允晟也在陪同之列。        


    幾人風塵僕僕到得兩江,洪水還在肆虐,身為兩江巡撫的俞寶田親自前往災區安撫民眾視察災情,聽聞太子駕臨,連忙在官邸設下酒宴款待。        


    說是酒宴卻是有些誇張,不過一張破破爛爛的圓桌,幾個缺了口的碗碟並冷掉的饅頭和幾樣醃菜,若是沒有茶水送服,委實下不了口。        


    太子一見這席面,表情就陰沉下來,七皇子卻安之若素。        


    俞寶田假作不知,恭恭敬敬給太子夾了一個冷硬的饅頭並幾根榨菜絲,說道,“因洪水肆虐道路阻斷,這堃城裡已是彈盡糧絕,委實找不到好酒給殿下佐餐,還請殿下莫怪。”        


    因戒掉了寒食散,太子已經許久未曾酗酒,但在世人眼中,他還是以前那個無酒不歡的荒淫儲君。俞寶田為人剛正不阿,對太子的放誕不羈頗有微詞,故而幾次上疏奏請廢太子,可算是太子的眼中釘。        


    這二人相互看不順眼,一來便暗中對上了。        


    太子面無表情,眼中卻浮現幾絲戾氣。        


    七皇子一言不發,只等著太子發難。俞寶田乃大週一等一的能臣,又是天辰帝的心腹,此次賑災事關重大,若太子一來就懲處了最得力的助手,這趟差事一定辦砸。如此,他出頭的機會也就到了。        


    太子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正準備開口說話,置於桌下的左手卻被一隻溫熱細膩的手掌握住了。他心神微蕩,面上卻分毫不漏,只飛快瞥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周允晟一眼。        


    三年過去,少年剛剛及冠,五官長開了些許,越發顯得面如冠玉,美不勝收,一雙波光粼粼的水眸悄然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令他心中一顫的同時只覺得瘙--難耐。        


    反手將那只手握住,輕輕捏了捏,太子徐徐開口,“俞大人不在京中,自是不知孤已經戒酒數年。而今百姓遭難,孤感同身受,便是不戒酒也如鯁在喉,食不知味。孤如今還能吃上幾個冷掉的饅頭,豈不知百姓早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這桌席面撤了吧,先把孤帶來的糧食發放到各州各縣再說。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誤不得。”        


    俞寶田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出自奢靡成性的太子之口。七皇子也愣愣的盯著兄長。        


    在二人呆怔之時,太子撿起兩個饅頭,一個遞給周允晟,一個自己拿著邊走邊吃,背影倉促。        


 3 .7        


    走出後面兩人的視線,太子牽起周允晟的手,表情溫柔。        


    “怎麼,剛才擔心孤會亂發脾氣?”        


    “是微臣想岔了,殿下英明神武,又豈會落人口實?微臣委實沒什麼可幫助殿下的,微臣慚愧。”        


    這話並非周允晟謙虛,太子神智恢復清醒後老辣的手段也跟著一塊兒回來了,不用任何人提點,他便能把儲君之位坐得穩穩當當,常讓周允晟感覺自己是多餘的。很多時候,周允晟都在懷疑那個兩世均被人算計的失去東宮之位的昏聵太子與眼前這人是不是同一個。        


    太子朗聲笑了,捏了捏青年的指尖,低語,“允晟的出現就是對孤最大的幫助,若沒有允晟,就沒有今天的孤。”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親昵的撫了撫青年側臉,嗓音越發低沉,“孤時時刻刻都在感謝蒼天將你送到孤身邊。你擔心孤,孤很開心。”開心極了。        


    周允晟垂頭,道了句不敢。時代不同,身份不同,他對感情的處理態度也不同。雖然這人常常帶給他熟悉的悸動,但他卻不會貿然踏出那一步。沈懿彬的願望是沈家繁榮昌盛,親人平安喜樂,若是他稍微走錯一步,這些原本該實現的願望都會化為泡影。        


    太子見他不予回應,本還想說些什麼,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只得作罷。        


    俞寶田本以為太子只是做戲而已,實則堅持不了幾天,哪料到他日日前往堤壩勘察險情,親自前往災區安撫民眾,夜夜案牘勞形審批各州縣遞上來的摺子,讓餓殍遍野的兩江逐漸恢復生機。        


    他想百姓之所想,苦百姓之所苦,急百姓之所急,卑宮菲食、不舍晝夜,短短幾月下來竟瘦得不成人形。俞寶田看在眼裡感動在心,對待太子的態度再不復往日的偏激,每隔三日便遞摺子上京,敘述太子種種事蹟,言辭間已是心服口服推崇備至,令天辰帝看了十分欣慰。        


    太子如此能幹,越發襯托出七皇子的平庸。七皇子急了,免不了施展一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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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兩江總督王斌在官邸設宴款待太子。        


    王斌乃太子從屬,他的女兒是東宮側妃,頗為受寵,故此,他與太子的關係可以說十分親密。而太子第一世被廢便與這王斌有很大的關係。        


    第一世的太子並未遭受寒食散毒害,但旁人的追捧蠱惑比起寒食散的毒性毫不遜色。太子一生順遂,高高在上,天長日久難免越來越自負,對下屬的監管也就弱了。再強大的人,在一群豬隊友的拖累下也能輕易被打敗,而王斌就是豬隊友中的佼佼者。        


    他很貪財,接連七八年截留了朝廷分發下來用以加固堤壩的銀子,致使兩江堤壩脆弱的堪比紙板錦帛,一戳就破。太子奉命前來賑災,他害怕太子查到此事便又截留了八成賑災款進獻給太子,還遣了兩個尤物蠱惑太子。        


    當太子與尤物被翻紅浪時,外面一場大雨正傾盆而至,衝垮了兩江最上游的堤壩,滔滔洪水滾滾而來,吞沒了無數城郭百姓,其威能堪稱一場無量浩劫。太子被人救出官邸時連褲子都沒穿,醜態畢露。        


    消息傳回京城,天辰帝的震怒可想而知,太子也理所當然的被廢了。        


    第二世有了謝玉柔的寒食散,太子的做法更加昏聵,連後邊的兩廢兩立都省了,直接判了一個永不翻身。太子鬱鬱而終後不但沒有諡號,甚至入不了皇陵,結局十分淒慘。        


    但周允晟來了,情況也就大為不同。太子經歷了寒食散的摧折,變得更為睿智也更為隱忍,強烈的危機感令他時時刻刻不敢放鬆,對屬下的監管十分嚴厲,早在三年前就已察覺了王斌的動作,勒令他將貪墨的銀兩還回去,還逐年加固堤壩。        


    所以這一次,即便接連數十日暴雨傾盆,最上游的堤壩依然固若金湯。遠在京城的謝玉柔並不知道太子私下裡的動作,還在默默期待著浩劫的到來。說起來,太子能如此明察秋毫無懈可擊,也是托了謝玉柔的福。        


    王斌雖然不如第一世那般犯渾,但到底奴顏媚骨的本性難改,等太子一得空就巴巴的設了酒宴,試圖拉近關係。他的女兒從三年前開始便未能承寵哪怕一次,叫他如何不著急?        


    王斌乃封疆大吏,太子還是要給點臉面的,不但準時赴宴,還與他共勉幾句。好在王斌也知機,酒宴辦得並不奢華,只幾個家常小菜而已,但席上陪坐的女人卻狠狠刺了太子的眼。        


    無他,這幾個女人實在太漂亮了,纖儂合度的身段,波光瀲灩的水眸,雍容閒雅的舉止,無一處不吸引人的目光。招來伺候他也就罷了,竟還遣了兩個陪坐沈懿彬左右,又是眉目傳情又是曖昧挑逗,這是要做什麼?        


    太子忍了又忍,見一女子竟然嬌笑著往沈懿彬懷裡倒去,終於將積壓了一整晚的怒火爆發出來,掀翻酒席拉上青年,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王斌嚇得面無人色,俞寶田聽說以後卻撫掌大笑不止,連贊太子英明乃國之大幸等等,並將此事書寫於奏摺報予天辰帝。        


    天辰帝觀後龍心大悅。        


    太子將青年拉上馬車後還未能平復激憤的情緒,胸口一鼓一蕩,似乎有一隻猛獸正幾欲掙脫而出。        


    “殿下,您不能太過激動,身體會受不住。”周允晟歎息,掏出一粒藥丸遞到太子嘴邊。        


    太子的眼睛很黑很亮,厚重的愛意在瞳仁中翻攪。他定定看了青年一眼,然後張開口,連藥丸帶手指都含入口中,用舌尖撩撥。        


    周允晟立即抽-出指尖,垂頭默默不語。        


    太子握拳,想將他拉入懷中揉捏,想撕掉他算不上華麗的衣袍用力侵犯,想撬開他的舌尖將他的津液連同靈魂都從口中吸出來,卻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知道自己沒幾年好活,若是讓青年背上一個佞臣的汙名,青年的仕途便毀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登基,爬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將青年攏在羽翼下保護,給他安排一條平坦光明一往無前的道路。        


    思及此處,巨大的悲哀和沉重的無能為力襲上心頭,太子幽幽歎息,撫了撫青年側臉便頹然靠坐回去。        


    周允晟心臟被刺了一下,綿密的苦痛感令他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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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離開兩江時,數萬萬百姓夾道相送,有人磕頭,有人淚灑衣襟,場面十分感人,更有各州各縣送來的萬民傘,撐開之後幾乎遮天蔽日。太子這位儲君終於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同。        


    七皇子還等著太子收用幾個瘦馬,好給他此次辦差添些瑕疵,卻沒料太子怒斥王斌,反而令儲君聲望更上一層樓。七皇子一點錯處也沒揪到,只得偃旗息鼓。        


    遠在京城的謝玉柔見江淮堤壩竟然平安無事,又見太子如此英明睿智,心中的驚慌簡直難以用語言描述。        


    這一世,她的最終目標是太后,是大周最尊貴的女人,如果七皇子不登基,她重生這一回還有什麼意義?至少上一世她爬到了正二品的妃位,這一世若只是郡王側妃,卻連第一世都不如,更何況她的仇人沈巧丹還活得如魚得水。        


    每每想到未來有可能出現變故,謝玉柔就五內俱焚夜不能寐,好在她知道還有一個絕好機會能除掉太子,這才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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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太子案牘勞形損傷了身體,車隊走得很慢,還未走出兩江地界,七皇子卻忽然病倒了,沒過多久太子也昏迷不醒。        


    “這,這是染上時疫了,必須把他們隔離起來照顧!”太醫診脈後驚慌失措的大喊。        


    侍衛們迅速徵用了當地豪紳的一間院落安置兩位皇子,並寫信回京通稟此事。天辰帝大驚,立即派遣數名太醫馬不停蹄的趕往兩江,並附送了好幾車珍貴藥材。        


    而太子東宮和七皇子府則各派遣一名側妃前往侍疾。第一世七皇子也染上了時疫,便是沈巧丹前去照顧,因此與七皇子積下了深厚的情誼。這一世,謝玉柔早就做好了侍疾的準備,而沈巧丹于七皇子無心,自然不同她爭。        


    太子本就被寒食散掏空了身體,時疫又來勢洶洶,病情才剛發作便已到了瀕死的境地。七皇子命中註定有這一劫,且比太子早發病,情況也不容樂觀。        


    周允晟日日照顧昏迷不醒的太子,等側妃王氏一來,不得不回避於偏廳。        


    他前腳剛走,太子後腳就醒了,看清守在自己床前的身影,眼中飛快劃過一抹失望,低聲道,“允晟呢?”        


    王氏用帕子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問道,“允晟是誰?”        


    貼身近侍代為答話,“啟稟殿下,沈大人不分晝夜的照顧了您整四天,見側妃娘娘來了便退下了。”        


    太子眼中的失望盡去,微微笑了,指著王氏說道,“孤不要她,把允晟叫來。”        


    王氏求之不得,連忙跟隨近侍退下。        


 3 .8        


    周允晟靈魂力量強大,莫說四天沒睡,就是四個月沒睡對他來說也無不可。因此他回到房間後並未迫不及待的上榻,反而立于窗邊沉思。        


    他在等,等謝玉柔的醫藥空間和靈泉,只要謝玉柔來了,他就能保證太子平安無事。謝玉柔會來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思及此處,他眯眼而笑。        


    “沈大人,太子殿下傳喚您。”貼身近侍以為他憂心太子才難以入睡,心中不免感激。        


    周允晟聞言立即朝上房走去。        


    “殿下。”他徐徐走到床邊,躬身行禮。        


    “都什麼時候了還喚我殿下,叫斯年。”太子試圖支起上半身,好打量青年面容。        


    周允晟連忙扶他起來,在他背後墊了一個軟枕,從善如流的叫了一聲斯年。這個名字仿佛瞬間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致使兩人的臉龐都柔和下來。        


    太子低聲笑了,握住他一隻手,喚了一聲允晟,緊接著又是一聲,仿佛錯過這一回便再也沒有來生。        


    “你說過,若是我出了意外,你就陪我共赴黃泉。這話可還算數?”他終是後悔了,什麼為他鋪平道路,讓他一往無前,全都是自欺欺人。他就是這樣自私,哪怕下地獄也一定要拽緊眼前這人。        


    周允晟怕什麼都不會怕死。這個世界的任務沒完成,他還可以去下一個世界,下下個世界,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思忖片刻,笑著點頭,“記得,這話永遠算數。”        


    太子眸光微亮,一邊咳嗽一邊朗笑,笑聲前所未有的愉悅。        


    幾名宮女和近侍紛紛紅了眼眶,背轉身拭淚。        


    至此,周允晟寸步不離的照顧太子,同飲同食同臥,絲毫不怕感染時疫。說是願與太子共赴黃泉,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經過改造,除非主動離開,否則能活許久,而太子也絕不會被這場時疫奪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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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玉柔終於抵達宅院,聽聞太子已病入膏肓,委實大松了口氣,心中冷笑道:即便你逃脫了被廢的命運又如何,上天註定了你無法得登大寶,便會在此處找補回來。沒那個富貴命又何必垂死掙扎呢!        


    她在太子院外磕了一個頭,然後亟不可待的去照顧七皇子。        


    七皇子見她冒死前來果然很感動,拉著她的手久久不放。謝玉柔溫言細語的安慰一番,便將七皇子的湯藥,茶水,飯食裡全部滴上靈泉,還拿出靈泉中生長的蓮子剝與七皇子嚼食。        


    為防與自己同來的忠心僕役也染了時疫,她甚至大方的在僕役們飲用的大碗茶裡也滴了靈泉。        


    靈泉的效用自是不同凡響,七皇子一日日康復,他院子中的僕役也都無一人染病。反觀太子院中,幾乎每天都有死屍抬出去,太子本人更是昏迷不醒的時間多過清醒的時間,眼看就要不成了。        


    因兩人用的藥都是一樣的,太醫們並無疑慮,只以為是太子較之七皇子體弱的緣故。        


    這日,周允晟照顧太子睡下,掙脫他緊握自己衣擺的手,徐徐往七皇子院中走去。        


    “側妃娘娘,還請救一救太子殿下。”拜見過纏綿病榻的七皇子,他沖立於一側的謝玉柔深深彎下腰。        


    幾名太醫正在房中複診,見此情景目露訝異。        


    謝玉柔心中大驚,面上卻絲毫不顯,疑惑道,“沈大人這是何意?本側妃不通岐黃之術,怎會有辦法救治太子殿下?”        


    “側妃娘娘過謙了,七皇子殿下如今能夠大安,全是托了娘娘靈藥的福。太子殿下乃一國儲君,娘娘分明有藥卻秘而不宣,眼見著殿下病入膏肓,此舉與謀逆有何區別?”周允晟面上帶笑,說出的話卻如刀,直將謝玉柔的神魂都差點劈碎。        


    “沈大人說笑了,本側妃哪兒來的靈藥?本側妃帶來的行李全在此處,正巧眾位太醫都在,大可以搜檢一番,若是查出靈藥,本側妃願意引頸就戮。謀逆乃誅九族的大罪,沈大人若無證據最好不要亂說。”        


    謝玉柔仗著空間在手,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周允晟輕笑道,“若無絕對的把握,沈某不會對娘娘無禮。實不相瞞,沈某的鼻子與常人不同,能夠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氣味。娘娘要證據,沈某便展示一二。”        


    他指著謝玉柔懸掛在腰間的香囊,說道,“此囊內裹著白芷、川芎、芩草、甘松各五錢,還添加了山萘、熏草、澤蘭、艾葉各二錢,當然,這些都是香囊內最常用的藥材,娘娘也可以推說沈某是瞎蒙的,然而此囊卻還暗藏玄機,另含一截參片一顆蓮子。這參片香味十分獨特,竟是沈某平生從未聞過的,沈某大膽猜測應是傳說中早已絕跡的紫皮參。而那蓮子就更加神奇,只一絲餘韻便令沈某醺醺欲醉不知今夕何夕。沈某精通歧黃,閱遍群書,竟絲毫猜不透品種和來歷。”        


    他說完徐徐走到桌邊,端起七皇子的藥碗聞了聞,笑道,“這碗藥裡便含有方才那參片和蓮子的氣味,還有一股清冽的水香,似是靈氣十足。”        


    放下藥碗,看見大大咧咧擺放在果籃裡還未剝開的蓮蓬,他眼睛微微一亮,歎道,“原來如此不凡的蓮子,側妃娘娘竟有這許多。娘娘果然神通廣大。”        


    在屋內走了一圈,他最終在窗邊站定,點了點小火爐上正咕咚咕咚冒著白煙的茶壺,嗓音由輕柔轉為冷厲,“連下人喝的茶水裡也加了靈藥,卻不肯施捨殿下點滴,側妃娘娘究竟安的什麼心?”        


    謝玉柔暗暗握拳,汗流浹背。她打死也沒想到自己的醫藥空間和靈泉竟會因為一隻狗鼻子而暴露。此時此刻,她早已方寸大亂,卻還強辯道,“這麼多太醫在此處,卻只有沈大人一個聞出了異味。沈大人信口雌黃的本事令本側妃大開眼界。說了本側妃沒有靈藥,所有東西盡可以讓你們去搜,搜出一星半點本側妃自會認罪。”        


    七皇子從驚詫中回神,沉聲道,“那便搜吧。”他與謝玉柔默契十足,見謝玉柔眼神篤定,便也絲毫不慌張。        


    周允晟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撫掌笑起來,“我搜你行李作甚?只需把這藥碗、果籃、茶壺、並荷包帶回去就可。側妃娘娘,沈某失禮了,若是太子無事,沈某定當前來賠罪,若是太子熬不過,沈某陪他共赴黃泉,便是想來也來不了。沈某告辭,還請七皇子和娘娘好生休息。”        


    他躬身行禮,直起腰時扯落謝玉柔的香囊,使人端走屋內碗碟、果籃、茶壺等物,並叫上幾名太醫,堂而皇之的走了。        


    醫藥空間和靈泉都是神物,且存在於看不見的異次空間,謝玉柔最開始的時候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又怎能想到它會被人識破?等一行人走遠,她霎時癱軟如泥,對上七皇子詭譎莫測的目光,只感到前路一片黑暗。        


    周允晟回到正院時,太子還未蘇醒,幾名太醫緊跟其後,不可置信的問道,“染上時疫者九死一生,僅憑這些東西果然能救回太子殿下?沈大人莫不是弄錯了吧?”        


    “弄沒弄錯一用便知。”        


    周允晟打開香囊,將一枚參片和一顆蓮子倒出來投入藥碗,又命人將蓮蓬全都剝了放入茶盤備用,這才扶起太子輕柔叫喚。        


    “允晟,我似乎快要不行了,拿筆墨紙硯來,我要給父皇寫信。你放心,即便我死了,也一定保沈家百年不倒。”太子虛弱的開口。        


    “殿下今日便會大好。”周允晟將他耳邊的亂髮一一梳理整齊,這才端起藥碗低語,“這是從謝氏那里弄來的靈藥,喝了馬上就好。”        


    太子全當他在哄騙自己,卻還是噙著笑乖乖服下,然後強忍嘔吐的欲-望一粒一粒咀嚼蓮子,用茶水送服。        


    幾名太醫眼睜睜看著,卻並不似沈大人那般篤定,不約而同的忖道:時疫這種絕症哪裡是區區一碗藥幾杯茶几顆蓮子能治好的?沈大人心憂太子,已是瘋魔了,方才得罪了七皇子及其寵妃,等日後七皇子登基,沈家前景堪憂啊!        


    然而奇跡出現了,太子服用完所有東西竟馬上出了一身大汗,那汗水是黑色的,帶著濃重的臭味,就仿佛體內的毒素盡數排出體外一般。緊接著太子連連出恭,洗了一個熱水澡再看已是臉色紅潤,眼眸閃亮,精氣十足。        


    這效果有些太顯著了,卻並不出奇。不說靈泉和紫皮參,單這九品金蓮的藥力就非同凡響。七皇子那邊有謝玉柔節制著,每日只讓七皇子服食一粒,所以看上去才是慢慢好轉,比不得太子一連嚼了幾十粒。        


    那九品金蓮本就盛開在靈泉中,顆顆蓮子吸飽濃縮後的靈泉水,效果可想而知。也怪謝玉柔大意,竟一下拿了五六個蓮蓬出來擺放,這才讓周允晟如願以償為太子洗髓伐經。        


    “幫孤診脈。”太子披散著一頭濕發,將手腕置於脈枕上,嗓音中氣十足。        


    幾位太醫輪流上前查驗,被他強健的脈相驚得下巴都掉了。        


    王氏聽聞消息匆匆趕來,此時正拿著一條幹帕子,想給太子擦頭髮。        


    “你日後不必出現在孤面前,貪生怕死的東西。”太子眯眼,寒氣四溢,複又看向肅立一旁的青年,笑得春暖花開,“允晟過來,我頭髮滴著水,怪冷的。”        


    這撒嬌一般的語氣令周允晟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不得不慢慢走過去伺候。        


    王氏臉色青白欲哭無淚。        


    幾名太醫俱都驗過脈相後齊聲高呼,“殿下已然大安,謝氏此藥果然神效!”        


    從畢恭畢敬的側妃娘娘變成大不敬的謝氏,由此可見謝玉柔悲慘的未來。明明有藥卻不肯為太子施用,此事傳進天辰帝耳朵裡,不但謝玉柔要遭殃,恐怕連七皇子也會連帶著失寵。太子乃大周儲君,這夫妻二人見死不救,卻是弑君的大罪。        


 3 .9        


    七皇子心道時疫是絕症,就是自己也是九死一生熬過來的,哪能一碗藥就治好,那沈懿彬也是信口開河了,故而很快消解了心頭的疑慮,反拉起謝玉柔輕言細語的安慰。        


    謝玉柔投入他懷中,臉色蒼白,牙齒打顫。        


    沒過多久,天辰帝派來的大太監便帶著一列侍衛來了,陰森森開口,“太子殿下已然大安,側妃娘娘隨雜家走一趟吧,雜家有話要問。”        


    天辰帝年老,身體日漸衰微,自然也在尋找延年益壽的神藥。跟隨他左右的侍從想要永保富貴,自然也急他所急。故而不用太子吩咐便帶著人前來抓捕謝玉柔。        


    謝玉柔心知空間和靈泉太過神異,萬不能讓旁人知曉,否則便有殺身之禍。且那空間早就與她的靈魂綁定在一起,以一個翡翠鐲子為媒介。只要她不願意,哪怕戴在手腕上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        


    這鐲子旁人搶不走,只要有靈泉和空間在,她總有辦法熬過這次劫難。        


    因胸中懷揣依仗,故而無論那大太監如何審問,謝玉柔就是不肯招供,且皇帝未發話,旁人也不好對一位皇子側妃施刑,那大太監無奈,只得領著侍衛悻然離開。        


    他們出去後不久,謝玉柔連忙吞服了一粒回春丹,這才靠坐在牆角喘氣。她本可以躲進空間,但再出來依然會是牢房,有什麼用?況且她的家族還留在京中,她的弟弟還有大好前程,她若是不管不顧的消失了,皇上必定會拿謝家開刀。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獻一個延年益壽的方子給天辰帝,助天辰帝調養身體,讓天辰帝離不開她。這不失為一個晉身的捷徑,連帶的七皇子也會受益良多。        


    思及此處,謝玉柔微微笑了,之前的驚慌無助一掃而空。        


    她能想到的,周允晟如何想不到,等到深夜便催眠了看守的侍衛,堂而皇之的走進牢房。        


    “側妃娘娘可還好?”他笑眯眯的拱手,眼中滿是戲謔,末了嗅了嗅周圍的空氣,歎息道,“娘娘身上總是有許多好藥,這藥的方子很奇特,其中幾味藥材恐怕尋遍大周都找不到。若是進獻給皇上,令皇上長命百歲,娘娘可就該翻身了。”        


    謝玉柔冷笑一聲,並不答話。她現在有些怵這位狀元郎,總覺得他不是凡人。凡人哪能一眼堪破她的空間和靈泉?        


    周允晟不以為意,走到牢門口,隨意撿起地上的一根稻草,探入九曲銅鎖內稍加撥弄,大鎖應聲而開。作為一個反派,那真是技多不壓身,除了生孩子,沒什麼是他不會的。        


    謝玉柔看呆了,反應過來後抱著手臂往角落蜷縮,驚恐的喊道,“你要做什麼?”        


    “總之不會殺你。”周允晟走過去,彎腰俯瞰對方。如果他殺了這個世界的男女主,這個世界會馬上崩潰,因為他是外來之力,有摧枯拉朽之能。但若是這個世界的本土人士殺了男女主,除了讓世界脫離原本的軌道,不會有任何影響。        


    故而他不會對男女主動手,他是為了空間和靈泉來的。對於一團能量體來說,空間和靈泉是食物。        


    聞聽此言,謝玉柔防備更深,雙手死死環住肩膀,想要喊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這是怎麼回事兒?她驚駭莫名的朝周允晟看去。        


    “一點催眠的小手段而已,莫慌。”周允晟笑得很溫柔,指著她纖細的手腕喟歎道,“帝王綠的翡翠鐲子,真是難得。”        


    “你,你能看見?”正常說話,謝玉柔還是能的。她此時快被這人連魂兒都嚇丟了,不斷猜測此人是什麼來路。這鐲子是仙人所賜,能看見它的周允晟難道也是仙人不成?        


    周允晟不答,伸手便把那鐲子捋了下來,置於掌心把玩。        


    在謝玉柔驚駭不已的瞪視下,那鐲子化為點點螢光,悉數鑽進了周允晟的身體。        


    “雖然比不得整個世界的力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如此,多謝側妃娘娘了。”周允晟溫文爾雅的拱手,信步走出牢房,末了還不忘把銅鎖重新掛上,一根食指抵住唇瓣,小聲低語,“但凡靈泉,空間之事乃禁語,人前休要再提。”        


    這便是最後一道催眠了。        


    謝玉柔還保持著驚駭的表情,卻極為乖順的點頭。因鐲子是與靈魂綁定的,被人強行取走難免傷及神魂。周允晟走後不久,謝玉柔便覺得頭疼不已,翻滾呻-吟起來。        


    “去哪兒了?”周允晟回到廂房時,太子正靠坐在床頭盯著他。        


    “去出恭。”        


    “屋裡不是有恭桶?”        


    “味道難聞,聲音還不雅。”        


    太子低聲笑了,掀開被子道,“就你事多,還不快上來。”        


    周允晟猶豫了幾秒便脫掉外袍上榻。太子病重這半個月他每日與太子同睡,此時再來拒絕倒有些矯情了。        


    太子將人攬入懷中,力道奇大,什麼都不說便安心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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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玉柔瘋了,什麼話都問不出來,大太監只得將她押解回京,由天辰帝親自審問。幾乎瞬間就能治好時疫,這樣的神藥天辰帝自然想得到,親自前往慎刑司查看。        


    謝玉柔披頭散髮情狀癲狂,大喊著太子會被廢,七皇子會登基,自己是皇后等話,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辰帝氣了個倒仰,難免會想一個小小側妃都如此野心勃勃,七皇子又是什麼心思?怕是恨不得自己和太子都死了,好給他讓位吧?否則哪能明知謝氏有神藥,卻不肯給太子施用?        


    如此,七皇子便倒了大黴,被天辰帝圈禁府中捋奪了所有差事。謝氏娘家也遭了秧,被天辰帝的禁衛軍翻了個底兒朝天,又以謀逆等重罪全家下了大獄。        


    謝玉柔行事並不謹慎,從空間內拿出的醫書藥方等物隨意擺放在書架上,果真讓天辰帝抄了出來。但其中許多藥材只生長在空間中,凡塵哪裡會有?天辰帝將之交予太醫院的太醫研究,研究不出又交予幾名游方道士,久而久之竟迷上了煉丹,追求長生大道去了。        


    太子屢勸不止之下只得作罷,慢慢接管了政務。        


    天辰五十六年,帝崩,舉國哀喪,太子在百官的擁戴中坐上了那至高的寶座。        


    盛大的登基典禮過後,新上任的天啟帝迫不及待的召見了新上任的殿閣大學士。        


    “我今天神不神武?”帝王親昵的握住青年的手。        


    “神武。”周允晟掙了掙,見他力道越發大,幾乎快把自己手骨捏碎,只得作罷。        


    “偉不偉岸?”        


    “偉岸。”周允晟嘴角抽搐。        


    “那你可還喜歡?”        


    周允晟沉默了,見對方漆黑的眼裡醞釀著風暴,斟酌一番後開口,“如今您是皇帝,我是朝臣,若你我二人之間的關係超出了君臣的界限,莫說旁人會不會察覺,單你我之間便會產生許多猜忌,矛盾。久而久之,那些喜愛之情便也消磨乾淨了。”        


    天啟帝自動忽略了前面幾句,欣喜道,“喜愛之情?你果然也是心悅我的。我就知道。”        


    他狠狠將青年拉進懷裡,嗓音低沉而危險,“你何不給我一個機會?也許我們的感情不但不會消磨,反而愈久彌新?你今日若是不答應與我在一起,往昔我答應保沈家百年昌盛那些話便也不作數了。”        


    周允晟被他箍的肩膀都痛了,抬頭瞪視他,咬牙道,“君無戲言,這話你可聽過?”        


    “君威難測,這話你可聽過?”天啟帝反問一句。        


    周允晟,“……”        


    “好了,莫生氣,”天啟帝見他面色難看,連忙軟了聲調誘哄,“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我不會對沈家如何。允晟,允晟,求求你,求求你……”        


    他像個孩子一般將腦袋埋入青年頸窩拱動,哪還有白日那俾睨天下的氣勢。周允晟本就對他懷著莫名的情愫,此時見他如此脆弱驚惶,思忖良久終於慢慢環住他勁瘦的腰肢,妥協了。        


    天啟帝暗喜,忙不迭的叼住他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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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玉柔被天辰帝一根白綾賜死,七皇子也被捋奪了郡王爵位。如今新帝登基,他的王爵也未能回來,偌大的七皇子府冷冷清清入不敷出,反倒要靠沈巧丹來維繫。        


    “我弟弟剛封了忠勇公,今日設宴待客,你是否與我同去?”沈巧丹在七皇子跟前再無往日的卑微,自稱早已變成了你我。        


    “自然與愛妃同去。”七皇子笑得十分溫柔。        


    “如今你早已失了王爵,還是不要叫我愛妃了,免得被人拿了錯處。”沈巧丹不輕不重的敲打,也不看七皇子驟然劇變的臉色,自顧出去了。        


    二人相攜來到沈家,只見賓客往來門庭若市,那場面堪稱盛大。世人都知道天啟帝對沈大人信重有加,別人在御前說一百句也抵不上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自然要好生巴結。        


    沈巧丹撇下一心結交朝臣的七皇子前去後院,卻見院門口站著一排威風凜凜的禁衛軍,但凡有人靠近便殺氣四溢的看過去。        


    沈巧丹怯了,踮起腳尖往裡一看,卻見自家弟弟正與天啟帝在荷花池邊飲酒,也不知弟弟說了什麼,天啟帝舉著酒杯朗聲大笑,邊笑邊伸手梳理弟弟被風吹亂的額發,神色溫柔至極。        


    這君臣二人相處已有近十年,感情卻仿佛從未變過。        


    沈巧丹放心了,微微一笑後轉身離開。        


 4 .1        


    周允晟與天啟帝相處了一輩子,卻沒紅過一次臉。天啟帝崩逝前死死拽著他的手,要他殉葬,眼裡瘋狂的愛意令人動容。        


    周允晟毫不猶豫便同意了,瞥見那人瞬間璀璨的眼眸,深覺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回到星海空間,他立於星辰中吸收那個世界的力量,卻感覺漩渦中的一半力量被抽取出去,流往他無法探知的某處。        


    怎麼會?難道是主神?        


    他皺眉,很快便否定了這一想法。主神若是能搶奪他的力量,應該早已發現他的存在,必定會想辦法滅殺。但是現在毫無動靜,可見不是主神。        


    那麼會是誰呢?        


    他隱隱浮現一個念頭,卻不敢深想,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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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取完力量,他陷入了沉睡,再次醒來時正坐在明亮的課堂裡,周圍是朗朗的讀書聲。他瞥了一眼放在手邊的英語書,立即找到正在朗讀的這一段,一邊跟著眾人一邊迅速流覽智腦上的內容。        


    穿了無數個種馬升級流世界,這回他終於穿了個*世界。        


    這具身體名叫林承澤,父母雙亡,留給他幾十萬存款和一套公寓。原主本來可以靠著這些錢讀到大學,然後找個工作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他偏偏是個虛榮至極的人,又有嚴重的拜金主義,父母在時要穿名牌戴名表,父母不在缺了管束更是變本加厲。        


    幾十萬存款很快被他揮霍一空,不得已,他便動起了歪腦筋。        


    他是個gay,對同類有很強的感應,發現班上的富二代也是個gay,便刻意勾-引。那人秉性風流,本想同他玩玩然後甩一筆錢打發了,哪料到林承澤在廁所與好友聊天,說自己看上的只是對方的錢,還說對方人傻錢多等等。        


    富二代自覺被侮辱了,本想沖進去教訓他一頓,卻被好事的朋友拉住,說是不如玩弄對方一番再把對方扔掉,必定要讓對方悔不當初丟盡臉面。        


    富二代一想也是,便裝作家族破產的樣子去投靠林承澤,並有意無意帶林承澤去見自己有錢的朋友們。        


    林承澤不明就裡,一腳就踏進了他的陷阱,雖然不與富二代撕破臉,卻開始暗暗勾-引他那些朋友,被人輪番玩弄了一場,拍下許多不堪入目的照片。        


    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富二代在此過程中竟真心愛上了林承澤最要好的朋友,被林承澤發現。富二代乾脆攤牌,說一切都是場騙局。        


    林承澤失魂落魄之際,那些照片被富二代貼在了學校的牆壁上,不但讓他的朋友對他寒了心,也讓他失去了高考的機會,從此不得不依靠出賣身體而活,最後染上愛滋病就那樣去了。        


    他死以後,他最好的朋友也只是唏噓一聲,而富二代則罵了一句活該。        


    看完林承澤的平生,周允晟臉徹底黑透了,慢慢朝坐在自己右手邊的俊美男生看去。這人就是那個裝窮的富二代,這個世界的主角攻紀涵煜,主角受便是原身最好的朋友方佑然,與他們不同校,屬性白蓮花。        


    綠茶婊與白蓮花,不用想就知道主角攻會愛誰。        


    目前,紀涵煜假稱家裡破產,已經住進了林承澤家,並與借住林家的方佑然產生了莫名的情愫,正在暗搓搓的追求中。而林承澤在紀涵煜的誘導下看上了他的舅舅曹默坤,也在暗搓搓的勾-引。        


    當然,紀涵煜的戀情最終修成了正果,林承澤則被曹默坤視如無物。林承澤多次明示暗示曹默坤都不接招,他只得轉移目標去勾-引別人,從此埋下了禍根。        


    瞭解了自己的處境,周允晟抹了把臉,繼續查看林承澤死去時留下的遺憾。第一個遺憾是落入了紀涵煜的陷阱,以至於身敗名裂;第二個遺憾是不能高考讀大學;第三個遺憾是淪落風塵不能自食其力。        


    好在目前的林承澤才開始攻略第一個目標曹默坤,而且對方是成熟穩重的大人,並不與他計較,只私下裡警告外甥別被騙了。所以要規避---門事件還來得及。後兩個願望對於智商高達180的周允晟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這樣一想,這個世界也不是那麼糟糕。        


         


    周允晟拿起英語書,眯眼笑了。作為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只躲避危險當然不是他的風格,他還要狠狠打紀涵煜的臉,讓他明白世界不是圍繞著他轉動的。        


    ---------------------        


    “承澤,走了。”下課鈴一響,紀涵煜就拿起書包踢周允晟的凳子。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方佑然。        


    “好,等我一下。”周允晟慢條斯理的收拾書包。        


    紀涵煜面露不耐,與走出教室門的幾個好友飛快交換了一個充滿惡意的眼神。        


    “好了,我們走吧。”周允晟假裝什麼都沒察覺,將書包往肩膀上一甩,先行走了。        


    回到家中,方佑然穿著一件小熊維尼的圍裙正在廚房做飯,清秀的臉蛋被灶火熏的通紅,看上去十分鮮嫩可愛。        


    紀涵煜眼睛微微一亮,立馬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走進去幫忙。兩人頭碰著頭,小聲的說話,樣子很親密。        


    林承澤嫌棄廚房髒,從不會踏足,竟對二人的曖昧絲毫未覺。現在的周允晟更不會去湊熱鬧,拎著書包直接進了房間。        


    方佑然是個孤兒,是典型的溫柔賢良人--受,有他在家,哪兒都是纖塵不染,又有林承澤的不講究和虛榮拜金做對比,紀涵煜自然會愛上方佑然。        


    此時兩人已經有了初吻,雖然是紀涵煜強迫的。紀涵煜說自己家瀕臨破產其實也沒錯,因為他父親得罪了曹默坤,被曹氏財團給盯上了。        


    曹默坤在商場上素有‘大白鯊’的稱號,不管小魚小蝦,碰到他嘴邊只有屍骨無存的份兒。雖然紀涵煜的母親出自曹家,卻是曹家私生女,與曹默坤沒什麼感情,他當然不會顧忌對方會不會因此而婚姻破裂。        


    但紀涵煜乖覺,從小就會討好他,他對紀涵煜還是有那麼一點情分,偶爾也會把他叫出來吃飯,特別是在紀家快要破產以後。林承澤就是在飯局上看中曹默坤的。        


    其實紀家破產對紀涵煜的影響實在不大,他聰明絕頂,又有舅舅栽培,高一就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效益很不錯。紀父在外面養了一群情婦,生了一個足球隊的私生子,他巴不得紀父破產了讓情婦和私生子雞飛蛋打。        


    如今他正樂顛顛的看紀父焦頭爛額,甚至有心思談戀愛,哪兒像林承澤以為的那樣落魄。        


    周允晟隨意將書包扔在床上,走進浴室查看這具身體。        


    難怪林承澤後來當了會所的紅牌,過得紙醉金迷,這幅長相委實算得上花顏靡麗了。瑩白如玉的肌膚,修長清淡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嫣紅的薄唇,再加上一雙清淩淩水汪汪的桃花眼,如今眼中的輕浮盡去,唯餘狡黠靈性,只需一個照面就能把人的三魂七魄全都勾走。        


    怪就怪在他知道自己長得好,以為做了任何錯事旁人都能原諒,所以才會行事放縱,還是圖樣圖森破了。        


    周允晟是個顏控,對原身的容貌自然十分滿意,快速洗了個澡就打開電腦玩遊戲。在大周待了幾十年,他都快忘了摸鍵盤是個什麼感覺。        


    玩了大約半個小時,方佑然在門外喊道,“承澤,吃晚飯了。”        


    周允晟答應一聲,關機時順便查了查林承澤的存款,臉立馬綠了。帳戶裡只剩下200塊,難怪他那麼急切的想撇開紀涵煜找到新金主。        


    這樣看來,自食其力這一點還得放在首要位置解決。雖然他動動指尖就能黑掉銀行金庫,但這不是自食其力,是犯罪,林承澤已經走錯一次,不能走錯第二次。        


    而且作為合格的偽裝者,他更傾向於使用被偽裝者原本具有的技能去謀生,這樣做不僅符合他的審美,也能增加他的生存能力。但凡他扮演過的反派,身上具備的所有技能他都一定會認真鑽研直至比原主運用的還要爐火純青。當然像沈懿彬那種一無是處又被人逼到絕境的,他只能自由發揮。        


    林承澤有什麼技能?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顏值爆表這一點?        


    周允晟眯眼,覺得在這個看臉的世界,有這一點已經足夠。        


    他一邊思索未來的人生規劃一邊走進飯廳,就見紀涵煜正幫著方佑然端菜,一疊聲的提醒對方小心別燙著手。        


    “開動吧。”周允晟坐下,用指尖點了點桌面,身居高位的氣勢洩露了一瞬又很快收斂。        


    紀涵煜和方佑然都沒發現,互相給對方夾菜。        


    “你什麼時候回家?你媽現在一定很傷心吧?你不回去看看?”他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她不用我看,早跟別人跑了。”紀涵煜冷笑。方佑然心疼的看了他一眼。        


    周允晟夾了一塊豆腐,繼續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繼續追我的寶貝兒啊,順便耍你一頓。紀涵煜心裡冷笑,面上卻露出為難的表情,歎息道,“我打算一邊打工一邊讀書。前一陣王傑讓我跟他合夥開一個工廠,但是我沒有本錢。”        


    “你要多少?我可以借給你,我打工存了一點錢。”方佑然立即開口。        


    紀涵煜笑了,不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而是發自內心,“我哪能要你的錢?三十萬呢,賣了你都拿不到這個價。你有錢不如給自己買幾件羽絨服,大冬天就穿兩件毛衣一件外套,你也不怕冷。”        


    方佑然天性節儉,心地善良,能在他落魄的時候毫無保留的施以援手,這一點尤為令他動心。反觀只顧埋頭吃飯假裝什麼都沒聽見的林承澤,高下立現。        


 4 .2        


    吃完飯,方佑然去廚房洗碗,紀涵煜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周允晟坐到他身邊,低聲詢問,“你缺錢為什麼不向你舅舅要?曹家有的是錢。”        


    紀涵煜顯然很反感他張口閉口就是錢,神色有些不耐煩,“有錢那也不是我的,是我舅舅的。況且你不知道嗎?我媽雖然姓曹,卻只是私生女,領回家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外婆氣死,我舅舅能幫我們才怪。”        


    “不會啊,他看上去很疼你,不總請你吃飯嗎?”周允晟鍥而不捨的追問。        


    “他哪裡是請我吃飯,是想欣賞我和我媽落魄的樣子,整垮紀家就是他下的手,一點也沒顧及我們母子兩的死活。要不是怕得罪他,你以為我會去?好了別問了,煩人!”紀涵煜扔了個眼刀過去。        


    周允晟消聲了,回到房間反鎖房門。        


    紀涵煜雖然現在名義上是林承澤的男朋友,但因為林承澤深諳奇貨可居的道理,一直沒讓他得手。紀涵煜最初搬過來的時候的確抱著辦了他的心思,卻在林家對方佑然驚為天人,然後主動跑到沙發去睡。        


    對周允晟來說,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紀涵煜這種毛都沒長齊正處於中二病晚期的叛逆少年實在不是他的菜。        


    生活費只剩下兩百塊,現在的林承澤和紀涵煜其實都靠方佑然一個人打工養活。作為一個反派,周允晟又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好奢侈愛享受的陋習,花錢不能花個痛快,對他來說簡直難以忍受。        


    “好吧,得趕緊找個來錢又多又快的工作。”周允晟一邊念叨一邊打開電腦,指尖劈裡啪啦在鍵盤上飛舞,過濾有用的資訊。        


    林承澤既無文憑又沒經驗,想找一個高端的工作那是不用想了。幸好他顏值高,還能賣個笑什麼的。周允晟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侵入各大娛樂公司的官網,然後目光凝實,指尖停頓。        


    飛快閃動的螢幕固定下來,上面是aya公司官網發佈的一條選秀資訊。aya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銷售公司,旗下包括名包、名表、定制禮服、香水、豪車等尖端品牌。        


    擁有一件aya的奢侈品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它每一次推出新品都會造成整個時尚圈的震動。        


    這次,aya將推出一款香水以搶佔c國香水市場,所以需要甄選一位元c國模特拍攝一系列廣告,而且對模特的要求很獨特:1,要美人,而且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男女皆可;2,要年幼,最好在1518歲之間;3,身高至少175公分以上,皮膚一定要好,非達到膚如凝脂的程度不可;4,氣質要獨特,既要清純稚嫩,也要嫵媚成熟。        


    這四個條件一出,簡直可以篩除掉娛樂圈百分之八-九十的人。        


    周允晟逐一核對,唇角慢慢上揚。林承澤是美人,相貌堪稱靡麗,第一條符合了;林承澤今年17歲,第二條符合;林承澤身高176公分,至於皮膚,周允晟習慣一來就把原主的身體資料調整為最佳,所以林承澤現在無論是長相還是體質亦或皮膚,都是完美無瑕的,第三條也符合。        


    至於第四條,對別人來說是坑爹,對周允晟這種輪回了幾萬年的老妖精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成熟、嫵媚、清純、稚嫩、溫柔、暴戾、邪魅、正派……只有你想不出的,沒有他演不出的。        


    既然全部條件都符合,那就這個了。周允晟摩挲下顎,考慮該怎麼混進選秀。        


    他黑進某家娛樂公司的官網,利用高超的駭客技術為自己製造了一個藝人身份,掛靠在某個經紀人名下。由於來年六月還要參加高考,他將簽約時間定在四月到期,然後黑進aya的官網,把自己的名字排進候選人名單裡。        


    做完這一切,他拿起手機聯絡新上任的經紀人。        


    “喂,這裡是於美蓮,你哪位?”氣質精幹的女人一邊點燃叼在嘴裡的香煙,一邊懶懶散散的問道。        


    “于姐你好,我是林承澤,原本是手下的藝人,現在轉在你名下,這麼久才聯繫你真是不好意思。”林承澤嗓音清亮婉轉,令人一聽就覺得舒心。        


    於美蓮微皺的眉頭鬆開些許,回想手底下都有哪些藝人,怎麼沒聽說過有一個叫林承澤的?幾個月前出車禍死了,於美蓮和其他幾個經紀人就瓜分了他旗下最有潛力的藝人,既然這個林承澤沒在腦海中留下印象,應該是個扶不起來的。        


    想到這裡,於美蓮便有些意興闌珊。光聲音好聽有什麼用,也要長得好才行啊,娛樂圈就是一個純粹看臉的世界。        


    她正準備敷衍幾句就掛掉電話,哪料到那頭帶給她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于姐,我被aya選中去參加明天的面試,你能過來接我嗎?”        


    “等等等等,你確定是aya?”於美蓮嘴裡的香煙掉了,差點沒把裙子燒出一個洞,她一邊跳腳拍打一邊忙不迭的追問。        


    aya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它每一個產品的代言人無一不是國際影響力最大的巨星。這次好不容易挑一個新人,哪家娛樂公司不虎視眈眈的盯著,擠破了頭也想擠進面試名單裡去。        


    於美蓮為了手下一個藝人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最終還是被剔除了,而她的死對頭卻僥倖得了一個名額。        


    于美蓮正憋屈呢,天上就掉了一個餡兒餅下來。        


    她握緊電話,沉聲問道,“你怎麼得到這個名額的?誰帶的你?”        


    “沒人帶我,我在街上走路,碰見一個名叫邦尼的外國人,塞給我一張名片,說是讓我參加aya的面試。我之前還不相信,剛才看見aya公佈的候選人名單,這才給你打電話。”        


    周允晟的聲音很忐忑,表情卻慵懶而閒適,有一下沒一下的繞著額角的一縷頭髮。        


    “你等等,我看一看,”于美蓮強忍心悸打開aya官網,果然看見了林承澤的名字,她心臟狂跳了一瞬,又打開公司後臺,查閱藝人資料。        


    林承澤那張靡麗到極點的臉龐躍然而出,讓她看呆了。        


    尼瑪,這樣一個尤物,自己究竟是怎麼錯過的?眼睛被屎糊住了吧?幸好,幸好被他們挑剩的藝人都是公司隨機分配,恰恰分配到她名下,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林承澤要是不紅,簡直對不起老天賜給他的這張臉!        


    於美蓮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這才讓嗓音顯得十分鎮定,“嗯,我看見了,你在名單上。你家住哪兒?我明天八點半過來接你。”        


    周允晟報出一個位址,掛斷電話把被子一卷,安安心心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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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允晟邊吃早餐邊對紀涵煜交代道,“我最近都不去上課了,你幫我請個假。”        


    紀涵煜也不問他原因,只點了個頭。        


    周允晟看他一眼,語氣溫柔,“你不要擔心,雖然紀家破產了,但是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        


    紀涵煜連個正眼也不看他,極其敷衍的嗯了一聲,心裡卻嘲諷林承澤會裝,明明嫌棄自己嫌棄的要死,卻還不與自己撕破臉,不就是看中那些富二代朋友,想借自己搭個橋?只要這橋你敢踏上去,我一定讓你摔得粉身碎骨!        


    方佑然昨晚又被紀涵煜強吻了,此時有些心不在焉,更不敢與林承澤搭話,也就沒有多問。        


    吃完早餐,兩人相攜離開,周允晟回房換了一件白襯衫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正想把手機揣進兜裡,鈴聲響了,是於美蓮。        


    “我到了,你下樓吧,黑色的奧迪車,車牌號是xxxxx。”        


    周允晟答應一聲,慢條斯理的坐電梯下樓。        


    上了車,於美蓮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眼角眉梢全是撿到寶的得意。        


    “手伸出來讓我摸摸,要是皮膚不達標,趁早別去了。”她明目張膽的揩油,為指尖細膩的觸感而驚歎。        


    “邦尼也摸過,當時我還以為他是變態。”周允晟臉頰微微泛紅,本就靡麗的容顏越發奪人心魄。        


    於美蓮哈哈笑了,一邊開車一邊詢問,“你今年讀高幾?”        


    “高三,六月份就要高考了。”        


    “那你打算以後幹什麼?你父母都過世了,總得有份工作養活自己吧?我看了你的合約,四月底就要到期了,老天賞了這張臉給你,你要是不靠它吃飯簡直浪費。只要你肯跟我續約,我保證把你捧成國際巨星。你看看你現在,沒有文憑,沒有工作經驗,年齡又小,去別的公司應聘人家也不會要你啊,何況賺錢還少……”於美蓮不遺餘力的遊說,生怕到手的寶貝又給弄丟了。        


    “先拍了這支廣告再說吧。我爸媽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名牌大學,我總要實現他們的遺願。”周允晟適時流露出傷感的神色。        


    於美蓮消聲了,片刻後調侃道,“什麼叫先拍了這支廣告再說?合著你以為自己一定能上啊?”        


    周允晟斜睨她一眼,唇角微翹。        


    這自信的眼神和表情電力實在太強勁,讓於美蓮有些受不了。她狼狽的看向前方,心裡卻滿意的笑開了。        


 4 .3        


    兩人來到ayac國的分部,接待人員核對過名單後將他們帶往19摟的會客廳。        


    “於美蓮,你怎麼來了?安妮不是落選了嗎?”在走廊裡徘徊的男人驚訝的問道。        


    “安妮落選了,承澤卻被挑中了。來承澤,見一見吳濤大哥,他可是咱們公司的金牌經紀人之一。”於美蓮招手。        


    吳濤還在思索承澤是誰,就見於美蓮身後走出一名身長玉立的少年,微彎的眼睛閃爍著動人的神采,嫣紅的唇瓣勾起誘人的弧度。他的出現把等待在走廊裡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眾人暗暗打量他,心裡莫不浮現同一個念頭——毫無疑問,aya的選秀規格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他全名叫什麼?你跟哪兒找來的?”吳濤強裝鎮定,飛快掃了一眼自己帶來的藝人,本還覺得素質超高,現在卻哪兒哪兒都看不順眼,典型的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從手底下轉過來的。”於美蓮找了個位置讓少年坐下,自己回頭沖吳濤得意的笑。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會看漏!”吳濤臉色有些難看。因為他資歷最高,所以挑人的時候就把最有潛力的劃走了,剩下的才輪到於美蓮等人。        


    “我估計他是的殺手鐧,所以把資料藏起來了,咱們挑剩下的在公司都有備案,於是隨機分配到我名下。說來也是他運氣好,走在大街上都能被aya公司的高層發現並推薦過來面試。”於美蓮抿嘴輕笑,樂顛顛的欣賞吳濤青白變換的臉色。        


    兩個經紀人你來我往暗潮洶湧,周允晟則戴上耳機,安安靜靜的聽音樂。        


    吳濤帶來的藝人是某個偶像組合的成員寶兒,因為長相非常精緻,所以人氣很高。她一來就左看右看,覺得在場眾人沒有比自己更優秀的,臉上不由流露出倨傲的神態,如今見了林承澤已是自信全無,趕緊挪開好幾個位置,害怕與他坐得近了被比到泥地裡去。        


    會客廳裡,候選人一個一個進來,又一個一個被轟出去。        


    aya的首席設計師,也是這款香水的調香師奧蘭多正一臉嫌棄的擺手,“皮膚不夠光滑細膩,out!”        


    “這種長相你也敢來?自信是好事,自信過頭就是壞事了,out!”        


    “你多大了?15?我看你這個樣子35都不止,眼袋都垂到鼻尖了,out!”        


    “我的確說過要成熟嫵媚兼具清純稚嫩,但這是怎麼回事,她究竟是藝人還是雛-妓?俗,簡直俗不可耐!outoutout……”        


    奧蘭多一連說了幾十個out,扶著額頭,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安排選秀的工作人員也快被他逼瘋了。成熟嫵媚兼具清純稚嫩是什麼鬼?如果我的國語水準已經小學畢業的話,這兩個詞的意思應該完全相反吧?就算是如此南轅北轍的矛盾氣質,之前不是有人做到了嗎?看上去很動人心扉好不好?難道你的審美已經超越人類極限了嗎?        


    奧蘭多聽不見工作人員的吐槽,依然只看一眼就把人轟出去。終於輪到吳濤帶來的藝人寶兒,他眸色微閃,招手道,“過來讓我看看。”        


    寶兒暗喜,邁著優雅的小碎步走過去。        


    奧蘭多摸了摸她手背,神色稍緩,又捏著她下顎左右打量她的臉龐,過了幾分鐘後才點頭道,“條件還可以,去試鏡吧。”        


    寶兒看著空蕩蕩的,中間只擺著一盆玫瑰花的會客廳問道,“怎麼試鏡?有主題嗎?”        


    奧蘭多難得有幾分耐心,抱臂答道,“沒有主題,你只要走過去聞一聞那盆花就夠了。”        


    聞花?對了,這是香水廣告,自然要表現出香味的獨特,所以聞的時候要陶醉,同時還要展現出自己最美的一面,帶入人如其花的主題。        


    寶兒自覺找到了靈感,像個天真的小姑娘一般蹦蹦跳跳的走過去,仿佛在一座美輪美奐的花園中盡情玩耍。忽然,她被一叢格外豔麗的玫瑰花吸引住了,臉上露出驚歎的表情。她慢慢靠近,腳步輕盈舒緩,仿佛害怕驚飛花瓣上的蝴蝶。終於走到花兒跟前,她彎腰,低頭,緊閉雙眼,表情十分沉醉,精緻無暇的側臉與烈火一般的玫瑰交相輝映。        


    工作人員紛紛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偷眼朝奧蘭多看去。        


    out!浪費我時間!”奧蘭多氣急敗壞的開口。        


    寶兒嚇了一跳,眨著一雙杏眼哀憐的看著他。        


    out你沒聽見嗎?出去!”奧蘭多絲毫也不知道憐香惜玉,將名單卷成紙筒,啪啪啪的拍打桌面,眼睛快要噴出火來。        


    寶兒羞憤欲死,捂著臉跑出去。        


    負責拍攝廣告的導演看不下去了,勸說道,“奧蘭多,剛才那個小姑娘其實很不錯,完全表達出了你想要的感覺。我看過資料,她是外形條件最好的,如果連她都攆走,你這支廣告恐怕就拍不成了。”        


    “拍不成就換主題,我寧願這支廣告裡不出現模特也不願濫竽充數。這支香水名叫《靡》,在你們c國古代,靡與糜是同一個意思,是美麗,美到奢侈,美到極致,美到將近腐爛。只有盛開到幾欲腐爛的花朵才能散發出最誘人最濃烈的香味。我要找的就是這樣一個美人,美到極致,美到腐爛,卻又如花蕾一般充滿了生機。只有這樣的美人才配得上我的香水,understand?”        


    導演和工作人員連連點頭,被奧蘭多的國語造詣給鎮住了,不約而同的暗忖:你確定你形容的是人,不是妖精?你不如找特效公司給你拍一個3d動畫版的廣告更快些。        


    奧蘭多順了順氣,高聲喊道,“下一個。”        


    周允晟在於美蓮的推搡下回神,摘掉耳機慢慢走進去。        


    “你們好,我是華宇公司的藝人林承澤,今年17歲,身高176公分,體重53公斤……”        


    不等他介紹完,奧蘭多已經迫不及待的朝他招手,“快點過來。我的上帝,終於等到你了!”        


    周允晟走過去,桃花眼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奧蘭多本想掐住他下顎,指尖剛觸及他吹彈可破的白嫩肌膚就頓住了,然後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捏了捏,眼睛像探照燈一般把他裡裡外外打量了好幾遍。        


    “外形很好,過去試鏡吧。”他指了指玫瑰花。        


    導演和其他工作人員也不得不承認,這名少年的長相遠在寶兒之上,甚至甩出素有c國第一美人之稱的張怡嘉好幾條街。等再過幾年,五官長開了,也不知道會妖孽成什麼樣兒。        


    “是要聞那盆花嗎?”周允晟早就通過智腦黑進了aya的監控系統,看見了寶兒試鏡的全過程,也聽見了奧蘭多剛才對那款香水的闡述。        


    靡,這是一個性感的字眼……周允晟一邊思索著一邊走過去。        


    他的步態非常優雅,帶著幾分閒適和漫不經心,仿佛滿園的花草都入不了他的眼。在玫瑰花前停駐,他眼眸微眯,白嫩的指尖輕輕撥弄花瓣,仿佛對花兒愛不釋手,但眼裡的涼薄和疏冷卻告訴旁人壓根不是這麼回事兒。        


    他意興闌珊,正準備離去,卻被莖杆上的花刺刺破了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緩緩滲出。他盯著血珠,似乎覺得很有趣,漆黑的眼底終於流瀉出一絲笑意,卻又瞬間收斂,五指一個併攏,將如火綻放的玫瑰碾得粉碎。        


    比血還要殷紅的花汁順著指縫流出,他眼中笑意更深更濃,舉起手,置於鼻端嗅聞,陶醉的神情透出幾分病態的瘋狂,臉頰不可避免的沾上幾滴花汁,他睜眼,探出粉紅的舌尖卷了去,桃花眼蒙上一層曖昧的水霧……        


    少年的臉龐還帶著幾分純稚,舉手投足卻無不散發出誘惑的氣息。這是一種爆裂的美,奢侈的美,不用走近就能聞見那甜膩到腐爛的氣味。        


    奧蘭多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其餘的工作人員早就醉了,臉頰酡紅,表情恍惚。        


    “我看看,嗯,林承澤,華宇公司的藝人。好,就他了,三天后過來拍廣告,記得保養好皮膚。”奧蘭多直接拍板,然後背轉身撫了撫狂跳的心臟。        


    林承澤微笑點頭,走到垃圾桶旁扔花瓣,然後掏出手帕慢條斯理的擦拭花汁。一道炙熱的目光投射在身上,他擰眉,朝門口看去。        


    那裡什麼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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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默坤正搭乘電梯前往頂樓。aya是曹氏的產業,他今天碰巧過來看一看。        


    “那人看上去很面熟?”他表情慵懶,語氣閒適,但胯間已然--起的巨物卻徹底出賣了他激蕩地心情。        


    “他是紀少的同學,叫林承澤,我們還跟他吃過幾次飯。”助理提醒道。        


    曹默坤回憶了片刻,語氣有些驚訝,“就是想要勾-引我的那個孩子?你確定?”他實在無法將庸俗不堪的少年與剛才那個誘人至極的妖精聯繫起來。        


    “確定。”助理仔細想了想,再點頭時表情有些遲疑。        


    曹默坤玩味的笑了,“如果他再來勾-引我,我乾脆就順水推舟算了。”        


    助理為boss的節操默哀,“老闆,他是紀少的男朋友,讓紀少知道了多少會影響你們甥舅兩的感情吧?”        


    “那樣的人,憑紀涵煜怎麼抓得住,早晚是要飛的?再說我只是玩玩,又不會讓他們分手,玩膩了給他一筆錢封口就是了,紀涵煜不會知道。”曹默坤不以為然的擺手。        


 4 .4        


    會客廳的門開了,於美蓮迫不及待的迎上去,吳濤和寶兒也未離開,在不遠處等著。        


    “怎麼樣?”        


    “成了,三天后過來拍廣告,于姐你幫我談一個好價錢,我現在有急用。”周允晟一邊說一邊將沾滿花汁的手帕疊成方塊塞進口袋。        


    “你放心,就算你是新人,但aya財大氣粗,酬勞肯定少不了。”於美蓮篤定道。        


    周允晟拍打她肩膀,“那就全靠于姐了。我還得上課,這就走了。”路過面色複雜的吳濤和雙眼通紅的寶兒,他微微頷首,扯出一抹絢爛的笑容。        


    三天很快過去,期間於美蓮打來電話,告訴他aya給出的廣告費是五十萬,對一個新人來說這已經是天價,所以她擅自答應了。        


    一般的新人,拍一支廣告最多也就幾十萬收入,少的甚至只有幾萬塊,只有真正的一線巨星才能做到一支廣告幾百上千萬。周允晟知道行情,對於美蓮的努力表達了真誠的感謝。        


    這天起了個大早,他一邊穿襯衫一邊打開房門往餐廳走。        


    少年的皮膚似牛乳一般白皙滑膩,在橘黃燈光的照耀下散發出微微盈彩;髮絲沒有梳理,只用手指稍微撥弄一二,淩亂卻又性感;一雙桃花眼因為初醒還凝聚著一層水霧,懵裡懵懂看過來時顯得純稚又可愛。        


    他身形很消瘦,實則不然,還未扣緊的襯衫半遮半掩,露出一截柔韌有力的腰肢和幾塊排列整齊的腹肌,再往上便是精緻而優美的鎖骨。        


    他打了個哈欠,桃花眼沁出兩滴眼淚,卻沒有順著臉頰滑落,而是掛在濃密的睫毛上,走到餐桌前坐定,右手托著腮幫子,左手捏著勺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熱粥,白色的霧氣蒸騰氤氳,模糊了他的五官,卻讓那慵懶的風情越發動人。        


    哐當一聲巨響攪擾了他的閒適,他擰眉朝對面看去,就見紀涵煜臉色通紅的跳起來,躲避桌面上四處流淌的粥水。        


    “你別動,我來。這麼大的人了還能把碗打翻,你剛才想什麼呢?”方佑然拿著一塊抹布從廚房裡跑出來。        


    “我,我就是想我家裡的事。”紀涵煜支支吾吾,同時飛快掃了正專心喝粥的林承澤一眼。即便再討厭林承澤,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相貌堪稱完美。幾天不見而已,他的五官好像又長開了些許,一舉手一投足完全沒有往日的輕---蕩,反而平添了幾分優雅慵懶,像一隻躺在日光下眯眼小憩的波斯貓,叫他看了心癢難耐,直想伸手撫弄兩把。        


    方佑然聞言心裡很難受,默默撿走碎瓷片,擦乾淨粥水,幫他重新盛了一碗,語氣溫柔,“家裡的事別再想了,你高三了,還是學業要緊。”        


    紀涵煜點頭,見坐在對面的林承澤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剛才那點癡迷消散的一乾二淨,又變成了輕蔑和憤怒。        


    林承澤耷拉著眼皮子,並不管主角攻和主角受的曖昧,一邊喝粥一邊徐徐開口,“幫我請幾天假,我有事。”        


    “你怎麼又有事?幹什麼去了?你別忘了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紀涵煜破天荒的追問起來。        


    “說了有事就是有事,你別問那麼多。”林承澤扔掉勺子擦嘴,見手機響了,接通後逕自開門出去。        


    紀涵煜走到窗邊往下看,見他上了一輛奧迪q7,不由冷笑一聲:賤人就是賤人,長得越漂亮就越下賤,回頭凝視正在收拾餐桌的方佑然,他扭曲了一瞬的心理很快恢復平衡。        


    ----------------------        


    周允晟和於美蓮來到aya分部,工作人員已經搭好了攝影棚,燈光和攝像機也都各就各位,只等著開拍。        


    “奧蘭多先生,您是不是忘了給我們劇本?”於美蓮拉住躥來躥去的金髮老外。        


    “噢,我的小妖精終於來了,快,快去換裝。”奧蘭多自動忽略了於美蓮,滿心滿眼只有微笑佇立在燈光下的少年。        


    你妹的小妖精!周允晟心中暗罵,面上卻笑容絢爛,沖他頷首後跟著造型師下去了。        


    於美蓮用力拉了拉已經醉了的奧蘭多,客客氣氣的再問了一遍,“奧蘭多先生,您忘了劇本,沒有劇本讓我們怎麼拍?”        


    “啊,忘了告訴你們,這個廣告沒有劇本,等小妖精出來直接拍就是了。”他翹著蘭花指,捋了捋額角的亂髮,見門口走過來一個高大身影,連忙屁顛顛的迎上去。        


    於美蓮也轉頭回望,本就緊繃的心弦這下快繃斷了。臥槽,那人竟然是曹默坤,號稱吃人不吐骨頭的曹默坤,商海大白鯊曹默坤,動動手指就能碾死一個一流世家的曹默坤啊!他來幹什麼?        


    是了,這位主兒素來愛美人,而且男女通吃,只要是看上眼的,不折手段都要得到。要是他看上了林承澤該怎麼辦?        


    於美蓮背轉身,表情有些難看。當經紀人的,或多或少都幹過拉皮條的勾當,也不是他們願意,而是大環境使然,這年頭要想紅,必定要付出很多常人難以想像的代價。但林承澤還未成年,又是個孤兒,她真有些不忍心。        


    現在的於美蓮壓根就沒考慮過曹默坤會看不上林承澤。笑話,就憑林承澤那長相,看不上他的人都是瞎子。        


    默默躺槍的紀涵煜:……        


    周允晟不知道於美蓮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當中,他正艱難的拉著牛仔褲的拉鍊。        


    “會不會太緊了?我走路都有些困難。”他深呼吸,癟了癟肚子。        


    “不緊不緊,剛剛好。”造型師的目光在少年的腹肌、人魚線、挺翹臀部、修長雙腿之間來回打轉,拔都拔不下來,話音剛落便吸溜了一下口水。        


    周允晟嘴角抽搐,問道,“衣服呢?”        


    “沒有衣服,上半身就這樣裸著。”        


    “那鞋子呢?”周允晟晃了晃自己光溜溜的腳丫。        


    “也沒有鞋子。”造型師艱難的將自己的視線挪開,推搡他出門,“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出去了。奧蘭多脾氣臭,等久了會罵人的。”        


    ohmygod!寶貝兒,你就像一塊烤得熱烘烘還灑滿了霜糖的快融化的乳酪,我真想嘗一嘗你的味道!”奧蘭多一臉垂涎的叫嚷道。        


    所有工作人員都目光灼灼的看過來,其中更夾雜著一束尖銳刺人的視線。        


    周允晟順著視線看過去,眸色微閃。在導演身邊站著一名十分高大的男人,目測至少有190公分,合體而又昂貴的西裝包裹著一具強健的體魄,頭髮完全梳到腦後,露出刀削斧鑿的俊美容顏,狹長的眼眸微微眯縫,優美的薄唇略略上揚,玩味的表情中透著邪惡。        


    曹默坤?        


    從原主的記憶中調出男人的身份,周允晟漠然的收回視線,看向奧蘭多,“請問我該怎麼拍?于姐說你們一直沒給她劇本。”        


    “啊,沒有劇本,我們只拍你,任何角度任何動作任何表情的你,然後將所有最唯美最性感的畫面剪輯出來合成一個最活色生香的廣告。寶貝兒,你只要自由發揮就好,去吧。”奧蘭多一下將少年推進鋪滿各種花瓣的攝影棚。        


    周允晟看著被自己踩在腳下厚厚一層的花瓣,頗有些無語。藝人果然是個純粹出賣色相的職業。        


    曹默坤本以為少年會像往常那樣腆著臉湊上來討好,卻沒料到他只是匆匆一瞥就移開了視線,仿佛不認識自己一樣。        


    欲擒故縱?曹默坤思忖,從兜裡掏出一隻雪茄切開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周允晟在花瓣上走了幾圈,沖奧蘭多招手,“能給我一瓶紅酒嗎?我想借酒精找點感覺。”        


    “美人、紅酒、鮮花、香水兒……這個組合棒極了!”奧蘭多拍手,滿臉都是陶醉,他的助理趕緊拿了一瓶紅酒過來。        


    周允晟仰頭灌了一大口,覺得不夠又灌了幾口,鮮紅的液體順著他精緻的下顎滑落至修長優美的脖頸,然後是性感的鎖骨、平躺白皙的胸膛……他放下酒瓶,臉頰泛出紅暈,桃花眼朦朦朧朧波光瀲灩,微醺的醉態撩人至極。        


    攝影棚裡響起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聲音。        


    奧蘭多接過酒瓶,擺手道,“找到感覺了吧?找到了就開拍。”背轉身時對準瓶嘴來了個間接接吻。        


    曹默坤看見這一幕冷哼一聲,臉色有些難看。        


    他的助理咳了咳,提醒道,“老闆,您還是找個位置坐下來看吧,趁現在大家都注意林承澤的時候。”否則等大家回神,您就該出醜了!        


    最後一句話他沒敢說,只用眼神盯了盯boss高高隆起的胯間。        


    曹默坤一點也不覺得尷尬,施施然走到導演身邊,要了一張軟椅坐下,銳利的視線牢牢鎖定在少年身上。        


    周允晟已經有點小醉,眸色恍惚的沖攝像機一笑,然後躺在花瓣裡,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他酒品不錯,一醉就睡意上頭。        


    似乎覺得身體有些冷,他將花瓣攏到胸前,本想閉眼小憩,意識到現正在拍廣告,又勉強睜開,側過身子面向攝像機,托著腮幫子又是懵懂一笑,水霧氤氳的眼眸令人沉醉。        


    “好,這兩個笑容好極了,一定不能剪掉!”奧蘭多興奮的臉都紅了。        


 4 .5        


    周允晟對奧蘭多的咋呼置若罔聞,見空中飄落一股帶著濃香的水霧,便伸手去接,接在掌心後垂眸嗅聞,似乎覺得很喜歡,便又慵懶的笑了,隨即抓起一捧花瓣揉爛,張開嘴,探出舌尖,舔舐吸允從指縫中流出的鮮紅花汁。        


    喝醉後他總是很容易口渴。        


    精靈般靡麗的少年在香霧氤氳中醉倒,身上沾滿鮮紅的花汁和零零落落的花瓣,這景象華美而又透出一股甜膩到*的氣味,誘人沉迷,誘人著魔,誘人墮落。        


    攝像師汗流浹背,臉色通紅,快要抵擋不住少年帶給他的視覺衝擊,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拍攝。        


    導演忘了喊卡,工作人員忘了走動,全都木呆呆的盯著少年,唯獨奧蘭多還在嘟囔,“這個鏡頭不能剪掉,這個也不行,啊,剛才那個舔花汁的鏡頭待會兒再拍一個特寫,還要拍一個面部特寫,眼部特寫,還有腳,腳也一定要來個特寫,圓潤粉紅的腳趾頭太可愛了!”        


    “奧蘭多,你閉嘴!”曹默坤掐滅雪茄,忍無可忍的開口,嗓音聽上去十分粗糙沙啞。        


    奧蘭多立即比劃著嘴唇,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        


    周允晟在花瓣上來回翻滾了好幾圈,頭都快暈的時候才聽見導演喊卡,“休息一下,等會兒拍幾個特寫。”        


    他松了口氣,扒拉著頭髮朝面紅耳赤眼睛發亮的於美蓮走去。        


    “林承澤。”身後傳來一道低沉沙啞的嗓音。        


    “曹叔叔。”周允晟恭恭敬敬的沖來人點頭。        


    曹默坤顯然沒料到他會蹦出來這種稱呼,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用指腹揉掉少年唇角沾染的花汁,信步離開。        


    他的助理看向于美蓮,叮囑道,“拍攝完成以後有一個飯局,請二位務必出席。先行一步,待會兒見。”        


    于美蓮白著臉點頭。如今站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拿著別人的酬勞,這種飯局不想去也得去。        


    “小澤,你等會兒當心點,別喝太多。”        


    “知道了于姐,我有分寸。”周允晟不以為意。他早就知道涉足娛樂圈必定會碰見這種事,但他有足夠自保的能力,所以並不擔心。        


    “如果實在不能反抗,你也可以試著去享受。曹默坤你應該聽說過吧?吃人不吐骨頭的大白鯊。但是如果你順著他,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他能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你捧紅。張怡嘉只跟了他一個月不到,現在都紅得發紫了。不是于姐教唆你往火坑裡跳,實在是形勢比人強。順著他你只難受幾個月,不順著他你就難受一輩子。”於美蓮面色糾結。        


    周允晟連連點頭,有聽,卻沒往心裡去。        


    補了幾個特寫鏡頭,火熱的拍攝終於結束,攝像師趕緊掏出餐巾紙擦汗,目光躲躲閃閃不敢往少年身上看。他敢保證,只要廣告片一播出來,所有人都會沉醉在這場美色的饕鬄盛宴中。        


    全片沒有一個鏡頭與香水有關,卻偏偏能嗅到那股令人無法抗拒的香味。不得不承認,奧蘭多的審美的確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周允晟洗了個澡,換上自己穿來的白襯衫和羽絨服,與於美蓮往電梯走,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曹默坤的面癱助理已經等在那裡。        


    助理帶著兩人來到一家頂級會所,曹默坤與幾個派頭十足的男人已經圍坐在餐桌前,另有幾個當紅明星作陪。        


    “寶貝兒你來了。”曹默坤長臂一展就把少年拉到自己身邊落座。        


    周允晟瞪著一雙桃花眼看過去,仿佛在問,“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寶貝兒?”        


    曹默坤愛死了他這雙會說話的眼睛,用指腹撥了撥他卷翹的睫毛,指著幾個男人一一介紹。這些人有的是aya的高層,有的是曹氏財團的合作夥伴,還有幾個是國內最頂尖製片公司的老總。        


    於美蓮誠惶誠恐的拉著周允晟給眾人打招呼,早忘了之前的糾結。尼瑪怪不得張怡嘉紅的速度像坐火箭一樣快,原來都是托了這些財神爺的福。在座的人,隨便拉出去一個都是商場上的巨擘,平日裡想攀關係根本找不到門路。        


    周允晟知道如今自己的生活還未走上正軌,不能與曹默坤翻臉,只得默默忍了,向眾人打過招呼後先喝了一杯以示敬意。        


    曹默坤對他的乖順很滿意,將人拉進懷裡親了親額頭,又盛了一碗養生湯放在他面前,語氣溫柔,“你太瘦了,得好好補一補。先吃著,喜歡什麼自己夾,別拘謹,我跟他們談點事,你不用管我。”        


    以前的林承澤在餐桌上那是殷勤備至,只要一個眼神就會把曹默坤看中的菜一一夾進他碗裡。所以曹默坤才會刻意交代最後一句。        


    但現在的周允晟哪會管他的死活,一聲不吭便認真吃起來,心想著等吃飽了再想辦法對付這頭自以為是的大白鯊。        


    說是飯局,期間曹默坤卻粒米未碰,談完公事直接將人請走,並交代他們把名片留給於美蓮,意圖捧紅林承澤的心思昭然若揭。        


    人脈是經紀人最大的資本,有了這些人脈,吳濤算老幾,給自己提鞋都不配!於美蓮興奮的臉都紅了,仔細收好名片,見大老闆不耐煩的揮手,連忙識趣的離開,賣隊友賣得很給力。        


    “好吃嗎?還要什麼我給你夾。”曹默坤摟住少年肩膀,語氣親昵。        


    “不要了,我吃飽了。”周允晟放下筷子,正準備擦嘴,那邊曹默坤已經把餐巾紙伸了過來,仔仔細細替他擦好。        


    “吃飽了那就走吧。”曹默坤理所當然的去牽少年的手。        


    “曹叔叔,你究竟是什麼意思?”周允晟坐著不肯起身,試圖掙開對方的鉗制,卻發現自己無能為力。這不可能!經過改造後的身體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遠超正常人,武力值突破天際,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        


    因為這個意外,周允晟再不復之前的淡定。        


    曹默坤勾唇而笑,“看不出你這小身板力氣還挺大。”越發將少年摟緊,順勢坐下,笑道,“我這不是順著你的意思來嗎?你想勾-引我,我就讓你勾-引,你想紅,我就讓你紅,你還有哪點不滿意?”        


    “我之前勾-引你是因為缺錢,但是現在拍了廣告,我已經有錢了。”不能反抗,周允晟不得不示弱,眨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可憐巴巴的看過去。        


    曹默坤眸色一暗,乾脆將他抱坐在膝頭,咬著他耳朵低語,“我知道你接近我是為了錢,難道還能因為愛我?你可要想清楚,不過五十萬,買幾個包幾件衣服就花的差不多了,你再從哪裡去找錢?還不如跟我,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話音未落便克制不住的咬上少年耳垂,一點一點用牙齒碾磨,一寸一寸用舌尖探索,直探入耳蝸內。        


    周允晟被挑--的渾身發軟,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試圖讓自己恢復理智,但濃烈的男性氣息卻讓他越發沉迷。這個懷抱太熟悉了,哪怕靈魂分辨不出,留存在身體裡的本能卻完全無法抗拒。        


    然而驚慌失措之下,他竟將這種熟悉的感覺忽略了。        


    曹默坤本來只想逗弄一下就收手,哪料做到後面竟欲罷不能。少年的皮膚實在太白太滑太膩,呈現凝固的牛乳一般的質地,令他直想嘬遍他全身,看看能否吸出一口甜蜜的乳汁。        


    “寶貝兒,你看看你,全身都紅了。”他拉開少年衣襟,將大掌探進去,輕笑道,“不要再跟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了。你要多少,直接開個價。”        


    “我不要錢,也不會跟你,我有男朋友了!”周允晟喘著粗氣拒絕。        


    “男朋友?紀涵煜?別開玩笑了寶貝兒,你跟他在一起難道圖得不是他的錢?現在他家破產了,什麼都給不了你。別告訴我你愛他勝過愛錢。”曹默坤低低笑起來,認為愛情是世界上最荒謬的玩意兒。        


    “我愛錢,世界上的人誰不愛錢?當初我接近你是因為我要錢有急用。如果可以的話,我絕不會背叛涵煜,你說得沒錯,我愛他的確勝過愛錢。”周允晟下面被握住,差點哭出來,淚珠掛在眼睫毛上懸而未落,看上去可愛到了極點。        


    曹默坤吻掉晶瑩的淚珠,將他的臀部往自己的碩大壓去,氣喘吁吁開口,“好吧,你愛他。我也不要你離開他。你跟我三個月,三個月後我放你自由,還會給你一大筆錢,保證不讓紀涵煜知道。這樣你滿意了嗎?”        


    “不,問題是我現在根本不想要你的錢!曹叔叔請你放手,強-奸未成年人是重罪,我一定會告你!”周允晟劇烈掙扎起來。        


    曹默坤幾乎抓不住他,不得不放手。雖然他有的是辦法逃避法律的制裁,但強迫別人上床這種事實在沒意思,他對此很不屑。        


    “你走吧,我給你幾天時間考慮。”他用指尖梳理淩亂的頭髮,末了掏出一支雪茄切開點燃,深邃的眼裡滿是嘲諷,“想要吊人胃口也得把握好度,等你再來求我的時候,可就不是現在這個價了。”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少年所謂的真愛言論。        


    吊你妹的胃口!周允晟狠狠瞪他一眼,穿上羽絨服後迅速離開。        


    “生氣的時候更漂亮了。”曹默坤吐出一口煙霧,胯間的硬-挺被少年怒火翻騰的豔麗眼眸刺激,猛烈彈跳了一下。        


 4 .6        


    由於周允晟狀態好,廣告片只花了一天就全部拍攝完成,奧蘭多親自負責剪輯,走出工作室的時候臉色通紅,眼神恍惚,活像喝了幾大壇烈酒。        


    “老闆,這是樣片,你先看一下。我有預感這支香水一定能風靡c國,不,是全世界。投放歐洲的廣告片我也不打算重新拍攝了,就用這個。”        


    “你先放著,我等會兒再看。”曹默坤翻閱著一份文件,連頭都沒抬一下。        


    奧蘭多本想欣賞欣賞他驚歎的表情,見他漠不關心,只得失望的離開。        


    等人一走,曹默坤立即起身反鎖辦公室的門,脫掉外套扯開領帶,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將碟片插-入電腦。        


    女歌手曖昧的吟唱緩緩流瀉:        


    closeyoureyes,        


    fear,        


    r',        


    he'sontherun        


    y'shere.        


    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oy,        


    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oy.        


    p,        


    leprayer,        


    everydayineveryway,        


    it'r,        


    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oy,        


    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oy.        


    ……        


    曹默坤漫不經心的眼神逐漸變得專注而又熾熱。        


    在攝影棚的時候,他只是坐在一旁平視,感覺被局限了,但這支廣告片卻取的全都是俯拍的景,換一個角度所造成的視覺效果是震撼性的。        


    少年雙眼迷蒙,臉頰酡紅,因為喝醉了,嘴唇有些乾燥。他難受的皺眉,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將那乾燥變成嬌豔欲滴。但這完全解不了口中的饑-渴,於是他抓起一捧花瓣揉爛,吸允那鮮紅的花汁,末了饜足的歎息,忽出一口甜香,將滿手的汁水隨意抹在白皙的胸膛上。        


    他就是視線內最美好的存在,繽紛的花瓣在他的襯托下黯然失色。        


    在一連串充滿濃濃愛意的beautiful,beautiful,beautifulboy中,他緩緩合上雙眼,一滴淚珠掛在卷翹而濃密的睫毛上,睡顏安詳。        


    畫面逐漸模糊,鎏金色的哥特式字體浮現在螢幕上——靡,味之魔者。        


    全片沒有一個鏡頭與香水有關,卻能讓人聞到花朵盛放至極限所散發的包裹著糜爛味道的香氣,這是一款能令人著魔的廣告。        


    曹默坤早將酒杯放在一邊,直勾勾的盯著螢幕,60秒的最長廣告時限,他卻覺得太過短暫,短暫到只眨一下眼,充滿魔性魅力的少年就消失了。        


    他急忙去按重複播放鍵,想像著少年殷紅的小嘴被自己吸-允,想像著少年的身軀被自己愛-撫,想像著少年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饒,眼睫毛沾滿晶瑩的淚珠。        


    他著了魔一般在腦海中勾勒兩人歡-愛的畫面,竟然無需撫慰就達到了感官的極致享受。        


    *!回神的時候,他盯著濡濕了一團的褲襠,臉色陰晴不定。疾步走進休息室洗了個冷水澡,他一邊披浴袍一邊給於美蓮打電話。        


    ----------------        


    周允晟一直等著aya給自己帳戶裡匯款。他從來不是缺錢的主兒,像現在這種吃個飯都要計算哪道菜量多又比較便宜的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        


    等了將近七八天,期間還跟方佑然借了幾百塊,得了紀涵煜一頓冷嘲熱諷,他熬不住了,給於美蓮打電話詢問。        


    “這個我不清楚,你打電話去問問曹先生吧。”於美蓮將此事推的一乾二淨。        


    周允晟無法,只得轉撥曹默坤的電話。        


    曹默坤接電話的速度很快,幾乎這邊才響了一聲,那邊就傳來男人渾厚性感的嗓音,“寶貝兒,想好了嗎?”        


    周允晟皺眉,開門見山道,“我的酬勞什麼時候打給我?”        


    “寶貝兒你沒看合同嗎?合同規定等廣告投放以後才會打款。”        


    “那什麼時候投放?”        


    “目前樣片還在送審,聽說尺度有些大,有可能禁播。”        


    “你的意思是如果禁播的話,我就拿不到酬勞?這是什麼霸王條款?”周允晟氣得牙根發癢。要不是從前沒混過娛樂圈,想玩一玩,他也不會陷入這種境地。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去賣小軟體,管他oocooc        


    “合同上是這樣規定的。”聽見少年強忍怒火的喘息聲,曹默坤覺得渾身發熱,扯了扯領帶又解開衣襟最頂端的兩顆扣子,他舔著唇安慰道,“不過寶貝兒別急,我們打算把廣告片投放到歐美市場。等歐美那邊審核通過了就把酬勞付給你。”        


    “那投放歐美市場又要多久呢?”周允晟耐著性子追問。這畢竟是他的血汗錢,哪能說不要就不要。        


    “我目前也不知道,等等看吧。寶貝兒,你帳戶裡應該沒多少錢了吧?聽說你每天都在學校食堂吃飯,一個蛋花湯再加一個素菜就對付了。寶貝兒你太不愛惜自己了,到叔叔這裡來,叔叔請你吃大餐,餐後還有甜絲絲的棒棒糖。”        


    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透出十足十的曖昧,惹得周允晟耳廓發燙。        


    “你--媽□□去吧!”他狠狠掛斷電話,磨了磨發癢的牙根。        


    “脾氣真大。”曹默坤盯著手機屏保上醉眼迷蒙的少年,志在必得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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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回到座位時臉頰通紅,眼眸晶亮,嘴唇因為不高興還微微撅著,顯得十分可愛。紀涵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卻強忍著不與他說話。        


    因為假裝破產,之前林承澤對紀涵煜的態度已經大變,雖然還不到撕破臉的地步,但明顯敷衍了很多。若是換個人,在知道劇情的情況下肯定會費心討好安撫紀涵煜,以扭轉局面,但周允晟卻不然。        


    他從來不喜歡討好迎合旁人,只專注於打臉。        


    兩人各懷心事的回到家,方佑然已經做好了晚飯,也不知道他一個每天打四份工的人怎麼有那麼多時間混在廚房裡。        


    “快趁熱吃吧。今天菜有點少,你們將就著,等過幾天發了工資,我買一隻雞回來改善伙食。”他笑眯眯的給兩人盛飯,堅強樂觀的心態讓紀涵煜感動不已,恨不得現在就告訴他不用打工了,他能養活他。        


    但耍弄林承澤的目的還未達到,他又忍住了。        


    三人默默吃完飯,方佑然從口袋裡摸出一本存摺遞過去,“涵煜,這是我打工存下的錢,你先拿著應急。你不是說你那個工廠再不投錢就會被別人頂走嗎?”        


    紀涵煜愣了兩秒鐘才接過存摺,看了看那低微的,以前自己根本不會在意的數字,眼眶悄然泛紅。能在自己落魄無助時不離不棄風雨同舟,這從來是他最嚮往的感情,而他現在終於得到了。        


    周允晟湊過去瞥了一眼,淡淡開口,“兩萬塊能頂什麼用?你還是拿回去吧。”        


    兩人一個傾力相助,一個冷眼旁觀,截然相反的態度令紀涵煜對林承澤的惡感更深,對方佑然的愛意愈濃。但他不會在方佑然的面前表現出對林承澤的惡意,於是附和道,“是啊佑然,這麼點錢根本派不上用場,你拿回去吧。我再另外想辦法。”        


    方佑然堅決不肯,兩人推來推去,還是紀涵煜挑-逗性的撓了撓他掌心才令他面紅耳赤的妥協,隨即低著頭不敢去看身邊的好友。        


    周允晟還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兒了,正準備回房,就聽方佑然期期艾艾的開口,“小澤,不如你把房子抵押了吧?這樣肯定能幫到涵煜。”        


    你再說一遍?周允晟幾乎想要去掏自己的耳朵。這房子是林承澤的,方佑然只是借住,有什麼資格說出這種話?聖母聖母,全他-媽聖的是別人的老母!        


    方佑然被他陰鷙的眼神瞪得抬不起頭來,紀涵煜立即擋在心愛的人身前,附和道,“是啊小澤,你把房子抵押給銀行幫我貸款吧。我的工廠投產後馬上就把錢還給你。”        


    明知道林承澤不會答應,他偏要讓他為難一下。惡整林承澤已經成了他的生活樂趣。        


    “抱歉,這房子不能抵押。”周允晟的視線來回在二人身上打轉,一字一句開口,“你們應該知道,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唯一遺物,就是我死了也不會動它。你缺錢的話我來想辦法,現在不用著急。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沖兩人點點頭,他砰地一聲甩上房門。紀涵煜以為他所謂的‘想辦法’只是托推之語,在他背轉身的時候諷刺的笑了笑。        


    說到底,林承澤與紀涵煜之間的糾葛就是金主與寵物之間的糾葛,一個要錢,一個要性,完全是各取所需。紀涵煜有什麼資格報復林承澤?又有什麼資格毀掉林承澤的人生?        


    既然他不知道適可而止,周允晟勢要讓他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無私偉大的愛’,怕只怕他到時候承受不起。        


    玩味的勾了勾唇角,他拿起手機撥號。        


    “寶貝兒,想通了嗎?”曹默坤一秒鐘之內接起電話。        


    “想通了,你要……”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男人沉聲打斷,“寶貝兒出來吧,我們當面談。這種事在電話裡怎麼說得清楚?”        


    “好吧,在哪裡見面?”周允晟語氣頹敗,表情卻透著點兒小邪惡,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繞著額角的一縷頭髮。        


    “在我的私人會所,我讓司機來接你。”        


    “好的。”        


    周允晟正準備掛斷電話,那頭強硬的要求道,“寶貝兒不給我一個goodbyekiss?”        


    kiss你妹!周允晟額角抽搐,卻還是對著話筒印了個響吻,那頭傳來男人低沉愉悅的笑聲。        


    電話終於掛斷了,周允晟隨便挑了一件白襯衫搭圓領毛線衣,外罩一件羽絨服,拿了手機和鑰匙出門。        


    客廳裡沒有人,方佑然回臥室了,紀涵煜跟了進去,也不知在裡面幹些什麼。        


 4 .7        


    周允晟到時,曹默坤正坐在沙發上喝紅酒,房間裡只開了一盞昏黃的檯燈,明暗的光影使他俊美的五官越發顯得深邃立體。        


    “過來喝一杯。”他沖少年招手,嗓音低沉。        


    勃艮第紅酒,1997年份,周允晟鼻尖微動,走過去端起酒杯小酌一口。他喝酒的姿態很優雅,宛若真正的貴族,令曹默坤頗感意外。        


    “我只要你跟我三個月,你開個價吧。”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他諷刺的笑了笑。這世上沒有用錢買不到的東西,美酒如是,美人亦如是。        


    周允晟幾乎想把酒淋在他頭頂,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垂眸故作考慮了片刻,低聲道,“我要三十萬。”        


    “你確定?”曹默坤忍不住追問了一句。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少年獅子大開口的準備,結果對方竟然只要三十萬,連塊像樣的手錶都買不到。        


    “不能再少了,我必須要三十萬。”周允晟誤會了他的意思,再次強調道。        


    曹默坤深深看他一眼,然後扶著額頭笑起來,“好吧,三十萬就三十萬,不過我要先驗貨。”        


    “怎麼驗?”        


    周允晟還在懵懂,就被男人扛在肩頭,扔進隔壁房間的大床上,摔得頭昏眼花,然後便是一具強壯的身體壓下來,含住他唇瓣輾轉吸-允。熟悉的眩暈感令他瞬間迷失了心智。        


    好幾分鐘過後,男人終於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卻還有一下沒一下舔著少年殷紅濡濕的唇瓣,輕笑道,“寶貝兒,你比我想像中更甜。”        


    “你驗完了?”周允晟喘著氣問道。        


    “怎麼可能?驗貨當然要裡裡外外都驗一遍。”男人的大手暗示性的揉捏少年的臀部。        


    “等等,你先看著我的眼睛。”周允晟連忙捧住他臉頰,迫使他看進自己深不見底的瞳孔,嗓音壓低,語氣顯得格外舒緩,“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曹默坤不受控制的盯著他的瞳仁,表情越來越恍惚。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周允晟見他許久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我看見一片星海。”曹默坤連聲音都變得恍惚起來。        


    “很好,你起開,然後自己擼。”周允晟滿意的笑了,像個女王一般推開壓住自己的高壯男人。這是他在輪回中學到的技能——催眠。那一世他是個心理專家,靠著神乎其神的催眠技能誘騙女主,結果不但被女主‘□□’的很慘,也被男主整死一萬遍。往事不堪回首,總之一句話,這個技能是殺人放火坑蒙拐騙的必備神技,靠著它他完成了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是曹默坤只恍惚了小片刻,當少年掙脫懷抱準備下床時,他瞬間清醒過來,冷笑道,“寶貝兒,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毛線衣套了一半的周允晟完全懵了,反應過來後試探性的開口,“你,我,我是說讓你自己擼,自己擼也很快樂的,比跟我那個更快樂。你試過就知道了。”        


    曹默坤被氣笑了,一把將少年重新拽回床上,三兩下脫掉毛衣扯開襯衫,覆了上去,當進入少年的那一刻,他克制不住的悶哼了一聲。這感覺太美妙了,難以言喻的美妙,不止身體,連靈魂都在戰慄吟唱。        


    周允晟也被這熟悉的感覺沖昏了理智,配合著男人律動起來。        


    一個小時過後,兩人都是滿臉的饜足,一個裹著被子喘氣,一個靠坐在床頭吸煙。        


    周允晟偷眼打量男人,還在為之前催眠失敗的事耿耿於懷。一個人能夠擺脫另一個人催眠的先決條件是他的精神力等同甚至高於對方。周允晟是主神手底下唯一完成近千次任務,靈魂力量還未達到上限的存在,可想而知他的精神力與潛力有多麼恐怖。        


    而這個世界只是e級世界,並不存在異能、修真、魔法等玄幻設定。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存在比周允晟精神力更高的人,但曹默坤偏偏做到了,他究竟是什麼來路?難道星海空間中被抽走一多半的能量與他有關?        


    周允晟皺眉,拿起枕頭捂住自己的腦袋,堵住快要溢出口的輕笑。他想,他可能找到原因了。人有相似是難免的,但次次都相似卻絕非巧合,而且自己的身體早就先于理智認出了對方,只因害怕失望,不敢深想罷了。起初的時候,他對這個男人產生感情只是因為排遣寂寞,但對方接連三世都跟了過來,他對這份情自然而然有了更大的期待。        


    按捺住滿心的喜悅,他稍微挪開枕頭,從縫隙中打量男人。        


    曹默坤其實一直在注意他的反應,見他用枕頭蒙臉,還以為煙味熏著他了,連忙將煙頭熄滅,見他偷偷觀察自己,忍不住就扯開一抹寵溺的微笑,隨即馬上冷了面色。        


    他忽然想到,少年只是他花三十萬買來的玩物,一個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墮落輕浮拜金的,不長心的玩物,他為什麼要在乎對方的感受?他一邊告誡自己,一邊卻又忍不住被少年深深吸引,情緒起伏不定頗多糾結。        


    為了讓幾欲迷障的心掙脫,他故作冷漠的開口,“你在床上的表現不錯,我很滿意。既然交易達成了,我們就來定幾條規矩。”        


    周允晟滿心的喜悅被他這番話澆熄,扔開枕頭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要給我定規矩?”        


    “跟著我的人都要守規矩。”曹默坤語氣嚴厲,心臟卻在打顫。他忽然之間感覺很心虛怎麼辦。        


    “跟著你的人?你以前有過幾個人?”周允晟追問。        


    曹默坤更心虛了,色厲內荏的開口,“你管這麼多幹什麼?你跟我是什麼關係?”        


    我是你的愛人!這句話差點就衝口而出,但周允晟忍住了。他察覺出曹默坤的情況與自己完全不同,他每一次輪回,資料都會被格式化,也就是說他沒有之前任何一世的記憶。不過只要他還陪伴在自己身邊就好。        


    想到這裡,周允晟氣消了,淡淡開口,“好吧,說說你的規矩。”        


    曹默坤用指腹摩挲少年脖子上的紅痕,沉聲道,“第一條規矩,三個月之內不能讓涵煜碰你;第二條規矩,隨叫隨到,不能無故推脫。”        


    周允晟做好了洗耳恭聽的準備,見他許久沒有下文,問道,“這就完了?”        


    “難道你以為我會給你一本家規讓你背?”曹默坤嗤笑。        


    周允晟點頭,撿起扔在床腳的衣褲,一件件穿上。        


    曹默坤皺眉問道,“你幹什麼?”        


    “我要回家,再不回去涵煜會打電話來問。我這裡也有一條規矩希望你能遵守,那就是不能讓涵煜知道我們之間的交易。”彎腰提褲子的時候,周允晟快速眯眼冷笑。以為格式化了,我就不會秋後算帳?以後有你受的!        


    曹默坤果然很難受,恨不得將他拖回來再狠狠幹一次。但他忍住了,煩躁的扒了扒頭髮,嘲諷道,“你這是何必?既然紀家已經破產了,為什麼不乾脆跟涵煜分手?你跟他這樣耗著能得到什麼?”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絕不會跟他分手。”周允晟邊說邊撿起外套穿上。        


    “你愛他?你愛他的方式就是爬上我的床?”曹默坤的眼睛瞬間佈滿血絲,嗓音中透著一股咬牙切齒的陰鷙。        


    “對,因為我愛他,所以才會跟你上床。”周允晟穿好鞋子自顧出門,似想起什麼,轉回頭問道,“你記得周允晟嗎?”        


    曹默坤正為他莫名其妙的回答惱怒,聽到這個名字愣了愣,思索片刻後搖頭。        


    “那衛西諺呢?”        


    “沈懿彬?”        


    “杜煦朗?”        


    “寧斯年?”        


    “朱兆珽(太子)?”        


    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曹默坤的反應都是莫名其妙的搖頭,周允晟只得壓下滿心失望,匆匆離開。        


    等他走後,曹默坤卻咀嚼著周允晟這個名字,表情有些怔愣,隨即覺得腦仁抽痛,點燃一支香煙用力吸了一口。        


    從這天開始,曹默坤每隔一個星期就會將少年接來會所紓解。跟少年在一起的感覺太美好了,有很多次,他甚至不願意退出他的身體,只想將他撕碎了生吞活剝下去。漸漸的,一個星期只見一面已經不能滿足他,於是改為三天一次,然後又是兩天一次,再然後是每天一次,直至最後恨不得時時刻刻將少年栓在身邊。        


    這天,他準備接少年出來吃飯,卻接連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未能接通。坐立難安的等了半個小時,當他準備讓助理去找人的時候,少年卻主動回了過來。        


    “你在幹什麼?為什麼這麼久都不接電話?”曹默坤氣急敗壞的問道。        


    “快放假了,我們期末考試,剛剛才考完。手機調了靜音,沒聽見。”        


    少年清亮的嗓音瞬間澆熄了曹默坤的焦躁和怒火。他扯了扯領帶,放緩語氣問道,“考得怎麼樣?”        


    “考得還好。”周允晟漫不經心的收拾書包,精緻無暇的側臉映照在溫暖的陽光中,美好的仿若虛幻。        


    不僅紀涵煜被他吸引,連紀涵煜的死黨王傑也看呆了,心裡癢的難受。        


    另一頭,曹默坤沉聲說道,“再補充一條規矩,以後電話要隨時能夠接通,有特殊情況斷開聯繫,必須先跟我打個招呼。”        


    “那你乾脆安一個追蹤器在我身上得了。”周允晟翻了個白眼,心道這控制欲強的老毛病怎麼就是改不了?還有抽煙,監督了好幾世都沒能戒掉,後面乾脆直接染上了嗑-藥,難道這是綁定在他資料庫裡的固有資料,連格式化都無法刪改?        


         


    想到這裡,他輕輕笑了。        


    曹默坤聽見他的笑聲,心臟幾乎快融化成一灘水,語氣柔軟,“這個主意很好,我明天就給你買一塊帶追蹤功能的手錶,這樣就不怕把你弄丟了。放假我帶你出去玩,你想去哪兒?”        


    “等成績出來再說吧。”周允晟拎起書包,沖紀涵煜擺擺手就率先走出教室。        


    “行,我來接你,咱們一塊吃晚飯。”曹默坤立即拿起車鑰匙下樓。        


    周允晟答應一聲掛斷電話,把緊跟其後的紀涵煜打發走。紀涵煜的死黨王傑頻頻回望站在夕陽下的少年,調侃道,“阿煜,你不是跟他好朋友在一起了嗎?不如把他借給我們玩玩?”        


    “你們想玩直接上就是了,只要給夠錢,讓他幹什麼都行。”紀涵煜輕蔑的笑道。        


    “他最近不大理人了,高冷的很。要不你幫我們把他約出來?”        


    “可以,他如果上鉤了,你們別忘了留點證據,否則我要是忽然把他甩了,佑然還以為我無情又花心呢。最近為了他,佑然內疚的吃不下睡不著,瘦了好大一圈,我看著就心疼。總之錯不在我,也不在佑然,是林承澤自己犯賤,你們懂?”        


    “懂懂懂,你小子真壞!”王傑忙不迭的點頭。        


 4 .8        


    與少年約會的地點早從會所改成了家裡,曹默坤點燃一支香煙,盯著默默穿衣的少年。他想開口挽留對方,又覺得一個用錢買來的玩物不值得自己投入更多,反復糾結的心緒令他臉色十分陰沉難看。        


    周允晟一如既往走得乾脆,曹默坤卻煩躁的熄滅香煙,給外甥打了個電話。        


    舅舅現在是自己最大的依仗,要不是舅舅扶持,自己的工廠根本建不起來,所以紀涵煜對待舅舅的態度很慎重,哪怕是淩晨一兩點鐘,還是從半夢半醒中爬起來陪對方吃宵夜。        


    兩人找了一家比較乾淨的燒烤店,點了幾份烤肉和一打啤酒。        


    “你最近還住你那個同學家裡?”曹默坤不喝酒也不吃東西,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是啊。”紀涵煜拿起烤串大快朵頤。        


    “你跟你那個同學究竟什麼關係?情侶?”曹默坤眼神銳利的望過去。        


    “情侶?他也配?”紀涵煜冷笑道,“他圖得只是我的錢。之前要死要活的纏著我,說愛我,一見我家裡破產就馬上翻臉,還四處勾搭我的好朋友。”        


    “怎麼?他跟你的好朋友睡過?”曹默坤面上帶笑,眼底卻藏著狠戾。        


    “那倒沒有。”紀涵煜搖頭。        


    “那你怎麼說他四處勾搭人?”        


    “他愛跟他們玩唄。之前百般討好我,現在都去討好別人。”        


    曹默坤打開一瓶啤酒,對著瓶嘴直接喝了一口,繼續問道,“你們睡過了?”        


    “沒有。”紀涵煜臉紅了,立即否認道,“雖然我住在他家,但是我們什麼都沒幹過,我都是睡沙發的。”        


    曹默坤眼中冷意稍退,正準備繼續套話,外甥卻竹筒倒豆子一樣全說了,“舅舅,我看上了他的朋友方佑然。方佑然是個孤兒,也借住在他家,人特別特別好。”        


    為了獲得舅舅的認同,他舉出很多實例,“方佑然雖然長得不如林承澤好看,但性格很堅強樂觀,廚藝也很好。林承澤在家什麼都不會幹,全是佑然一個人打理,做菜、洗衣、打掃衛生,樣樣都來。他還每天打四份工,學習成績卻一點兒也沒耽誤。如果我是他那種出身,我可能活得連他一半都不如。舅舅你知道嗎,我騙他說我想重振紀家,需要三十萬創業,他就把他所有的錢都給了我。你想想他一個高中生,就算每天打四份工又能存多少錢?真傻!林承澤就不像他那麼傻,要麼假裝沒聽見,要麼敷衍我說會幫我想辦法,其實轉頭就忘了這回事。你說一個這麼可愛,一個這麼虛偽,他們怎麼就成了好朋友呢?害得我現在想跟林承澤分手還要找一個好理由。”        


    紀涵煜煩躁的扒了扒頭髮。        


    曹默坤微微一愣,追問道,“你跟林承澤說需要三十萬創業?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月初吧?我其實根本不差錢,舅舅你別擔心。”紀涵煜笑著擺手。        


    曹默坤眸色晦暗的看他一眼,放下酒瓶直接走人。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回家,他站在落地窗前抽了一支煙,這才撥通少年的電話。        


    “嗯?”周允晟咕噥了一聲。        


    “睡了?”曹默坤不自覺放柔語氣。        


    “你說呢?現在幾點了?我明天還要考試,要是沒考好全都怪你!”        


    “好,都怪我。”曹默坤眼裡沁出笑意,又很快收斂,本想追問他跟著自己是不是為了幫紀涵煜,卻猛然間想起他那天說過的話——因為我愛他,所以才會跟你上床。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根本不用問。本以為少年只是個用錢買來的,墮落不長心的玩物,卻沒料到他並非不長心,而是把整顆心都獻給了別人。為了那個人,他可以做任何事,甚至包括出賣自己。        


    這個認知並沒有讓曹默坤好受多少,反而讓他徘徊在暴怒的邊緣。但他知道這不是少年的錯,他不能苛責對方哪怕一丁點,所以他忍住了,輕言細語的安撫了幾句,又約了明天見面的時間,掛斷電話後冷笑道,“寶貝兒,你怎麼會看上那麼一個玩意?”完全忘了所謂的玩意是自己的親外甥。        


    慢條斯理的剪開一支雪茄,他思量著該怎麼讓少年看清紀涵煜的真面目。世界上的好男人多得是,與其愛紀涵煜,為什麼不換一個更好的?這樣一份真摯的,毫無保留的愛,他也很想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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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允晟一考完試就被曹默坤接回家。        


    “換上。”男人拿出一套嶄新的居家服。        


    周允晟奇怪的看他一眼,沒有動。        


    “以後這個衣櫃就是你的,我幫你買了幾套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        


    衣櫃門被拉開,裡面整齊擺放著許多衣服,連吊牌都沒剪,可見是新備置的。周允晟對時裝並不怎麼感冒,他只喜歡電子產品,但林承澤喜歡,所以他難免受了些影響,不自覺的走過去,拆開包裝袋翻看。        


    曹默坤見他不再抗拒,滿意的笑了,一邊用指腹按揉他的頸窩,一邊低語,“以後你跟我一塊兒住,總是半夜趕回家不安全。”        


    “不行!涵煜會懷疑的。”周允晟立即放下衣服準備走人。        


    曹默坤並不因他的舉動而生氣,連忙將他拉入懷中啄吻安撫,“寶貝兒別走,我剛才只是說說而已。當然,這些東西我都會為你留著。相信我,你早晚能用上。”        


    周允晟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放棄了掙扎。今晚的曹默坤格外溫柔,一起吃過晚飯以後還陪著他做了一張試卷,詢問他高考和填報志願等情況,給了很多中肯的意見。但在床上的時候卻特別狠,一邊大力在他體內征伐,一邊氣喘吁吁的追問,“寶貝兒,如果我不出現,你是不是打算賣給任何人?任何能夠給你三十萬的人?嗯?”        


    他掐住少年下顎,逼迫對方直視自己,一下一下挺到最深處。        


    周允晟被他弄得眼淚都出來了,嗚咽道,“要是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活著,誰願意出賣自己?你別忘了,如果不是你卡了我的廣告費,我根本不會陷入這種境地。你毀了我一個做好人的機會!”話落努力睜大眼睛,用控訴的目光瞪過去。        


    那兇惡的,淚眼朦朧的小模樣勾得曹默坤欲罷不能,他啞聲笑了,放開少年下顎,改去掐他柔韌的腰肢,額頭垂落一滴滴汗水,嗓音裡透出濃濃的愉悅,“寶貝兒,扣住你的廣告費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周允晟無力回答,只能狠狠咬了他肩膀一口,換來他更瘋狂的挺-動。        


    -----------------------        


    當兩人的感情漸入佳境的時候,紀涵煜與方佑然的感情也越來越深,某天晚上,趁著周允晟出門,他誘使方佑然與自己發生了關係,也因此更加急於擺脫林承澤。        


    放寒假後,他按照事先的約定,帶林承澤去參加一個聚會。聚會的發起人是王傑,來的人都是些玩得很開的富二代,地點是一處私密性很好的會所。        


    說是聚會,其實就是性-趴,烈酒、美人、毒-品、保險套,這就是聚會的全部主題。紀涵煜以前參加過幾次,現在為了方佑然打算守身如玉,所以待了幾分鐘就準備走人。        


    “你走嗎?”雖然這樣問,但他知道林承澤肯定不會走。在場的都是當地最赫赫有名的二代,攀上一個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他怎麼捨得放過。        


    周允晟果然擺手,“你先走吧,我留下玩一玩。”這裡的人都是曾經玩弄過林承澤的人,是他必須要復仇的物件。        


    紀涵煜點頭,輕蔑而險惡的笑意在眼中一閃而過。他走後,王傑立即坐過去,摟著周允晟的肩膀勸道,“小澤,過去喝杯酒吧,我把哥哥們介紹給你認識。”        


    不少人明裡暗裡的看過來。雖然在場有很多美人,但眼前的少年無疑是最出眾的。這樣的尤物紀涵煜也捨得扔出來讓大家玩,真是好魄力。        


    周允晟也不扭捏,走過去親自開了幾瓶酒,一一給大家倒上。誰都沒發現他以肉眼難辨的手速往酒瓶裡投了東西。燈光暗了下來,激昂的音樂響起,一個模特走到中間,繞著鋼管大跳豔-舞,有的人站起身鼓掌吹口哨,有的人走過去用下-體磨蹭那雪白的大腿和挺翹的臀部,做出各種各樣下-流的動作,還有人趴在桌子上吸食毒-品,場面淫-靡無比。        


    其實不用下藥,他們自己就能玩得嗨起來。但有藥物助興,他們迷失心智的速度會更快一點。短短十分鐘,房裡除了周允晟,已經沒有一個正常人。        


    興奮、癲狂、撕扯衣服群-交,沙發上、桌子上、地板上,到處都是白花花的糾纏在一起的*。周允晟找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留下香豔的紀念,有幾個沒拍到臉,他還幫著調整了姿勢。        


    把相機收進包裡,他正準備出門,感覺酒喝多了需要釋放一下,於是進了洗手間,末了洗手洗臉,慢條斯理的擦乾,剛摸到門把,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不滅的愛人’。        


 4 .9        


    “你在哪裡?”男人急促的問話傳來,隱約還有沉重的踹門聲。        


    周允晟表情閒適,語氣卻十分惶惑無助,答道,“我在寒山商務會所,108號房。你快來……”        


    話沒說完,那頭已經掛斷,周允晟收好手機,盤腿坐在馬桶上等待。沒過一分鐘,房門被兩個黑衣保鏢踹爛,曹默坤喘著粗氣走進來,看見房內淫-靡的場景,俊臉瞬間扭曲。        


    他強忍憤怒和慌亂,一個個翻找過去,卻見洗手間的門打開了,少年臉色蒼白,眼中含淚,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他大步走過去,脫掉外套將少年裹得密不透風,在會所負責人不間斷的賠罪聲中迅速離開。        


    “你有沒有事?”上車後,他掀開外套,上上下下打量少年,若不是前面坐著司機和保鏢,他恨不得把少年的衣服脫了,把裡面也檢查一遍。        


    “我沒事,他們給的酒和食物我都不敢動。我看見有幾個人聚在一起吸-毒,心裡很害怕,就躲進洗手間裡去了。”周允晟縮成一團,乖乖趴在男人寬厚溫暖的懷中,仿佛被嚇壞了。        


    “你怎麼那麼蠢?紀涵煜都走了,你為什麼不走?那些人是什麼品行你知道嗎,瞭解過嗎?不瞭解你還敢傻乎乎的跟過去?告訴你,你在他們眼裡就是一盤菜,早晚被生吞活剝了!”曹默坤用力箍緊他,咬牙切齒的責駡。        


    “那些都是紀涵煜的好朋友,他出於自尊疏遠他們,我覺得這樣做不大好。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萬一他們其中有人能拉他一把呢?他現在在創業,很需要人脈。”周允晟可憐巴巴的開口。        


    曹默坤氣得幾欲吐血,卻不敢沖他發火,冷笑道,“我是他舅舅,他需要人脈不來找我,需要你幫他操什麼心?”        


    “紀家就是你整垮的,他媽媽差點氣死你媽媽,你會幫他?”        


    “他這麼跟你說的?說我不會幫他,所以需要你去賣身?”曹默坤眯眼,胸口竄出一股戾氣。        


    周允晟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曹默坤冷笑,一把熊熊怒火無處發洩,想掏出香煙點燃,瞥見少年烏黑的發頂,又忍住了,轉而拿起手機打電話,並點了功放鍵。        


    “你在幹什麼?”        


    “我沒在幹什麼?”紀涵煜的聲音聽上去很沙啞,還帶著粗重的喘息。        


    “你在跟人做-愛?”曹默坤追問,順便瞥了一眼渾身僵硬起來的少年。        


    “沒有。”紀涵煜馬上否認,沖不停掐自己的戀人討好的笑了笑。本來他不打算接電話,看見是舅舅的名字才拔-出那東西下床。        


    “不用騙我,我聽得出來。你如果是跟方佑然真心相愛,我不會阻撓你們。”曹默坤投了個餌。        


    紀涵煜沉默一秒鐘,立即點頭道,“嗯。舅舅,我跟佑然在一起了,你的支持對我們很重要,謝謝你。”        


    “那林承澤呢?”曹默坤繼續誘導。        


    因為方佑然在旁邊聽著,紀涵煜不好說話,只輕蔑道,“他算老幾,從頭到尾根本就沒他什麼事兒。”        


    “好,我知道了,你們繼續。”曹默坤掛斷電話,掐住少年的下顎,迫使他抬頭,一字一句開口,“看看,這就是你愛上的人,從頭至尾沒把你當過一回事,還搞了你最好的朋友!”        


    周允晟此刻已經逼出滿臉淚水,表情更是淒苦絕望,將一個為情所傷的可憐少年演繹的淋漓盡致。曹默坤見了他這副模樣,向來冰冷的心狠狠震顫了一下,劇痛的感覺從胸腔蔓延至全身。        


    “哭什麼?就為了這點事像死了爹媽一樣,你還有沒有出息。”他嘴上訓斥,手裡卻拿著餐巾紙輕輕幫少年擦拭。原本他打算過幾天安排一場偶遇,讓少年親眼看看紀涵煜是如何跟方佑然偷情的,卻沒想到紀涵煜會帶他去參加那種性-趴。        


    不得不說,這嚴重觸犯了曹默坤的底限。不過一個私生女帶來的拖油瓶,他若是高興了可以扶持一下,不高興也能將之打落深淵。        


    周允晟拂開他伸過來的餐巾紙,用袖子隨便擦了擦,控訴道,“我本來就死了爹媽,你這是在我傷口上撒鹽嗎?”        


    “好,我說錯了,寶貝兒別哭了。紀涵煜算什麼東西,你還有我呢。快別哭了。”曹默坤從來沒安慰過誰,覺得少說少錯,乾脆將他抱進懷裡,細細密密的親吻他發頂和額頭。        


    周允晟咬牙道,“你又算我什麼人?你別忘了,我們的交易很快就要到期了。”        


    曹默坤呼吸一窒,這才想起當初那個交易。該死,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早知道會落在少年手心爬不出去,他根本不會讓少年簽訂那樣一份屈辱的合約。        


    周允晟不給他解釋的機會,繼續道,“你把那三十萬給我,我現在就要,還得是現金。”        


    “怎麼,你難道還打算倒貼?你怎麼那麼蠢?他說沒錢就是沒錢,你不會動動腦子嗎?破產不代表窮困潦倒,反而是保住剩餘財產的一種手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紀家再落魄也不會落魄到連三十萬都拿不出的程度,他完全在耍你。”曹默坤立馬忘了心中的糾結,咬牙切齒的說出真相。        


    周允晟沉默了許久,最終搖頭道,“我沒你想得那麼賤。不管他是不是在耍我,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總得跟他做個了斷。”話落隱晦的瞥了智腦一眼。他在家裡安裝了幾個針孔攝像頭,以方便掌控主角攻受的感情進程。        


    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的時候他就應該及時出現捉個奸什麼的,但很不巧,他當時也在曹默坤的床上,不得不遺憾的作罷。眼下兩人又搞上了,他當然不能再錯失良機。既然說過要讓紀涵煜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無私偉大的愛,那麼他必然會做到。        


    曹默坤見他神態決絕,這才滿意了,讓保鏢馬上去銀行提取三十萬現金。周允晟拎著沉重的錢箱,來到自家門前。        


    開門的聲音不大,並未驚動忘情纏綿的兩人。周允晟走到方佑然臥室門口,臉色陰沉的盯著兩具劇烈起伏的*        


    紀涵煜背對著他瘋狂挺-動,方佑然承受不住,哭著哀求道,“你輕點,慢點,我疼。”然後一個抬眼,所有的聲音都卡在喉嚨裡再也發不出。        


    “小澤!”許久之後,他不敢置信的喊道,反射性的將趴在自己身上的紀涵煜推開。        


    “你回來了?”紀涵煜卻半點也不驚慌,扯過被子蓋住戀人赤--的身體,自己則大大咧咧的穿上內褲。        


    “我回來了,回來看你怎麼搞我最好的朋友。”周允晟走到床邊的沙發坐下,面無表情的開口。        


    “別說的我們很齷齪,你很神聖。你不也剛參加完性-趴回來?怎麼樣?那些富二代有沒有滿足你?他們的錢足夠塞滿你饑渴的小-穴嗎?”紀涵煜冷笑,言辭十分傷人。        


    周允晟還未發怒,坐在客廳抽煙的曹默坤卻表情猙獰。沒想到這個外甥跟他媽一樣,很有作死的天賦。        


    周允晟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當場擰斷紀涵煜的脖子。他打開錢箱,把一捆捆的鈔票砸過去,一字一句開口,“你不是要三十萬有急用嗎?我給你,一分不差的給你!我為了你大冷的天只穿一件牛仔褲拍廣告,為了你賣身給一個老男人當寵物,為了你去討好你那些狐朋狗友,只希望他們能在你有需要的時候拉你一把。我出賣身體、自尊、乃至於靈魂,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跟我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帶我去參加性-趴,把我丟給一群嗑藥磕嗨了的畜牲玩弄?我究竟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報復我?”        


    成捆成捆的鈔票砸在紀涵煜臉上,令他呆若木雞震驚難言。        


    為什麼會和方佑然在一起?當然是因為他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沒有用鄙夷同情的目光注視自己,沒有刻意疏遠自己,沒有棄自己於不顧反而傾力相助。他的愛是那樣真摯,熱烈,毫無保留。        


    然而灑落一地的鈔票卻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人為他付出了一切,從身體到自尊,甚至於靈魂。而他卻試圖用一場骯髒的群--來毀掉他。        


    看著少年屈辱哀傷卻依然美得驚人的面孔,紀涵煜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幾十個巴掌,臉頰火辣辣的疼。        


    “你,”再開口時,他嗓音異常沙啞,“你不是跟人說只愛我的錢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別人我對你愛得不顧一切?這是我的私事。我以為只要足夠努力,你一定能看見我的優點和付出,然後我們兩手牽手肩並肩一起渡過難關,卻沒想到方佑然只需幾頓飯、幾句安慰、幾萬塊錢就能奪走你的心。”少年似乎覺得很疲憊,慢慢靠坐在沙發上,擺手道,“算了,現在再扯這些有什麼用?只因為我說過的一句戲言,你就產生了如此可怕的念頭來毀掉我,紀涵煜,你的心簡直爛透了。帶上這些錢滾吧,有多遠滾多遠,我現在看見你就犯噁心。”        


    紀涵煜有什麼臉面去拿這些錢?只要一想到這是少年犧牲自己的尊嚴換回來的,他就心如刀絞。再如何城府深,他也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心裡還有柔軟的地方。周允晟為他付出的一切明明白白擺在這裡,他不能不感動。        


    原來林承澤每天深夜才歸不是為了玩;原來他當初說的想辦法不是敷衍;原來他討好自己的朋友也不是為了尋找金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自己當初為什麼就看不明白?為什麼憑一句話就誤會他那麼深,還產生那樣可怕的念頭?如果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他們絕對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如今再看頹然靠坐在沙發上紅了眼眶的少年,紀涵煜竟然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厭惡,只有無止境的愧疚和懊悔。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會好好珍惜他,珍惜這份感情。        


    方佑然終於從被子裡鑽出來,淚流滿面的開口,“小澤,對不起!”        


    “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帶著這些髒錢立馬滾蛋,永遠不要再出現!”周允晟目光冷冽的看過去。        


    方佑然其實並不無辜,雖然林承澤有錯,他搶了別人男朋友也是事實,而且林承澤收留他好幾年,這些恩情是無法抵消的。在林承澤陷入豔--門的時候哪怕他能稍微拉他一把,回護兩句,林承澤也不會淪落到那個地步。說到底,林承澤也是受害者,他不同情幫助對方,反而對對方徹底寒了心,這究竟是什麼邏輯?真正的友誼難道就是這樣的嗎?        


    紀涵煜不想走,不想一刀兩斷,正準備開口挽留,卻見自己舅舅慢慢踱步進來,眼底充斥著戾氣。        


    “寶貝兒,說完了嗎?說完了跟我回家。”他強硬的拽起少年。        


    “舅舅,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跟小澤是什麼關係?”紀涵煜想到了什麼,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我就是他口中那個老男人。寶貝兒,如果你不說,我真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這種形象。”他咬了咬少年圓潤小巧的耳垂,見他縮著肩膀微微顫抖,寵溺的笑了,扔下一句‘馬上搬出去’就摟著人快速離開。        


    紀涵煜足過了好幾分鐘才從震驚中回神,看著鋪了滿地的鮮紅紙鈔,狼狽不堪的捂住臉,眼淚滾滾而出。他似乎弄丟了此生中最寶貴的一樣東西。        


    方佑然看見他追悔莫及的表情,不禁心下惶然。他本來以為自己為紀涵煜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是他能付出的一切,這也是紀涵煜為他動心的最大原因。然而眼下與林承澤一比,他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如果紀涵煜要分手,他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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