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        


    因為鄭常山這輩子,上輩子,上下輩子加起來快中華上下五千年的閱歷加起來,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另一個人用手銬拷在床頭柱上。        


    此刻他的面前是穿著員警制服帥的驚天動地的陳先生,而自己則衣衫淩亂,褲子半掛在大腿上地半跪在床邊。        


    身上帶著點酒味的英俊男人手裡拿著根警棍,在俯下身用冰涼的棍子明顯沒怎麼用力的抽打了幾下他的屁股後,渾身上下男性荷爾蒙簡直爆棚的陳京墨用手指抬起他的臉用例行檢查的口氣開口盤問道,        


    “鄭常山,你為什麼要買賣非法音響製品?難道沒有人告訴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我國治安管理條例的嗎?”        


    鄭常山:“………………”        


    臉上的表情一瞬間還真的挺慘不忍睹的,鄭常山烏七八糟的腦子裡原本設想好的霸道員警浪囚犯的劇本在自家根正苗紅的陳先生這裡完全沒排上用場。        


    因為在飛快進入自己員警的這個角色設定後,喝大了的陳先生依舊保持了他平日裡正人君子的作風,非但沒有毛手毛腳地占他一點便宜,張嘴就對他進行了一番長達一小時二十分鐘的思想教育。        


    可把原本色//熏心的犯罪分子鄭常山聽的困意都起了,被拷在床頭柱上動彈不得的只能連忙地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犯,今後好好遵紀守法,一定做個愛崗敬業的好公民。        


    “行行行,陳警官,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您要不先把我的銬子給解了?我這樣手疼啊……”        


    眯著眼睛小心哄著自己陳先生,鄭常山懶洋洋地把灰白色的腦袋轉向面前的陳京墨,還不忘討好的用腿蹭了他一下。        


    臉色泛著紅的陳京墨見狀明顯挺吃這套的,剛剛還滿口法律法規的,瞬間就選擇性法盲要開始包庇罪犯了,而在把警棍小心放在邊上後,他先是皺起眉頭想了想,接著便開始認認真真的找手銬的鑰匙了。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掏遍了自己所有的口袋,醉的迷迷糊糊的陳先生都沒找到手銬的鑰匙,加上他這醉意又來的氣勢洶洶,打從剛剛起就暈的摸不著東西了,所以最終他還是臉色不太好地抱著頭蹲了下來,而在明顯不太自然和表情凝滯的鄭常山對視了一眼,陳先生皺緊著眉頭一臉羞愧地開口道,        


    “常山,怎麼辦,我好像又把鑰匙給弄丟了。”        


    鄭常山:“………………”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一個小時前,鄭常山哭笑不得地把自己的臉死死的埋在床單上,就這麼神經兮兮地悶笑了好幾分鐘,而見陳京墨被他笑話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死性不改的鄭常山緩了緩接著便湊到他的耳朵邊上吹了口氣道,        


    “陳警官,你忘了啊,鑰匙剛剛被你放在我內褲裡啊,你把手伸進來摸摸看,肯定有的……”        


    純潔的陳大白兔聞言匪夷所思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對鑰匙為什麼會放在內褲裡這件事表現的挺好奇的。        


    而在聽了鄭常山的話攬住他的腰又將自己帶著點涼意的手掌從他的黑色內褲邊伸了進去後,陳京墨先是皺緊著眉頭摸索了一陣,在感覺到鄭常山有個部位正在他的手中變得不太規矩後立馬漲紅了臉。        


    “啊……找到了沒有啊……啊……陳警官……”        


    仰著脖子就動情地呻/吟了起來,鄭常山的聲音明明沒有一絲的女氣,但是這種沙啞低沉爺們兒味十足的嗓子發//騷來的效果也是相當的誘人的。        


    因為陳先生臉上的熱度明顯伴隨著他放/蕩的叫//聲開始變得越來越紅,而在感覺到鄭常山濕漉漉的舌頭和牙齒不停地正在自己的耳朵上不斷的齧咬啃噬後,再也控制不住內心暴戾之氣的陳京墨直接便將不老實的鄭常山摁倒在床上。        


    無視手銬在床頭柱上發出的一段金屬撞擊聲,陳京墨面無表情地將自己警服最上面一顆扣子解開了一顆,在露出自己衣領間不斷地起伏的性感鎖骨後,他先是俯下身,在將手掌撐在鄭常山的耳邊,他有些不耐煩地壓低著聲音開口道,        


    “找不到,不找了。”        


    這句話一出口,今天始終表現的和只純情大白兔一樣的他可算有點陳先生平日裡極端控制狂的模樣了,神情萎靡//情的鄭常山聞言仰躺著直接用腿纏上他的腰,任由手被死死地拷著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        


    “啊……要不再找找……啊……說不定藏的比較……深呢?”        


    但凡是個正常男人,聽到自家物件和自己說這種不要臉的葷話估計都得原地飛升,今天擺明瞭要拐帶他家喝醉酒的陳先生上了自己這條破船的鄭常山也豁出臉去了。        


    於是把空出來的一隻手往枕頭底下摸了幾下便找到當初賈方在橋水鎮時給他們倆留的超薄型顆粒螺旋紋按摩括//肌款安//套,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哄騙自家陳先生乖乖就範,鄭常山忽然就感覺到肩上一沉,而緊接著有個直接趴在他身上睡過去的傢伙就發出了一陣困倦的呢喃聲。        


    陳京墨:“先把……你拘留十五天,明天……明天起床再找zzzzzzzzzzzz        


    鄭常山:“……………………”        


    ……        


    貪狼星犯錯出言調戲了北斗宮婢女,被巨門星狠狠地懲罰的事第二個星辰夜後便傳遍了半個神界。        


    眾仙紛紛稱道巨門星果然對貪狼星管教森嚴,公正分明,平日裡這般善待疼惜他犯了錯居然也沒有一絲包庇,而在幾日後的流光宴上聽到這樣稱道自己的話,一身仙鶴羽衣加身的北斗星官只略帶愁緒地低下頭,半響才長歎了口氣道,        


    “貪狼這孩子總是這般不服管教,我也不知該拿他如何是好,像今日這樣的場合,他竟也和我鬧什麼脾氣不願過來,唉……在此,就由我巨門向各位道一句對不住吧。”        


    北斗星官這麼一說,坐在下方的那些尋常星君們立刻受寵若驚地站起身行禮,原本還在想著為何貪狼星不在此處的少數星君們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瞬間便對那雖然沒見過幾次,卻惡名在外聽說相當頑劣的貪狼星越發的不屑了幾分。        


    這一時間所有人都圍到了巨門星的身邊向其敬酒問候,反倒襯得一直坐在遠處一動不動的陳京墨有些突兀了。        


    望著自己面前月白色的酒盞,陳京墨的手指落在上面卻沒用動,打從剛剛那個巨門星開始說話起他的情緒就一直不太對勁,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憤怒充斥在心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並不認識的人這般厭惡道幾乎作嘔出來,而在將顫抖的手指稍稍收進衣袖後,陳京墨還沒來得及抬頭,便感覺到自己的面前站定了一個人。        


    “廉貞。”        


    溫和俊逸的巨門星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肩頭落滿了北斗宮最耀眼不過的星光,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出於權利頂端的顯赫聲勢,然而見此情形陳京墨只面無表情地抬起了眼睛,在中規中矩地行了個禮,他淡淡開口道,        


    “星官有何事。”        


    “無事,只是前日晚間你在何處?我聽聞你似乎和人詢問我那時是否在北斗宮……”        


    拉長聲音緩緩開口,巨門星這般說著似笑非笑地望了眼面前白衣清俊的少年人,嘴角卻有絲不為人所察覺的冰冷笑意,而聽到他這般說著,陳京墨卻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畏懼,只將冷淡卻閃著絲絲暗光的一雙琉璃眼低垂下來,接著掐著手掌鎮定地回答道,        


    “南斗星星象異常,我身為星君本該向您告知,只是星官您當時不在,所以我便先行離開了。”        


    這回答顯得極為周全,一時間連巨門星也不太挑的出錯處,而同他在北斗宮極受人敬重的聲勢相反,這叫廉貞的小星君雖然自小聰慧守禮,隱約有他當年的風姿,可是卻從不親近於他,顯得極為特別。        


    只是再像他的孩子若是真觸到了他的底線巨門星也不會手下留情,所以在稍稍湊近些替陳京墨小心地理了理他的衣袖後,眼睛裡凝著些冰冷笑意的巨門星壓低著聲音冷冷地開口道,        


    “是嗎?那你為何又私自去了別處?我北斗宮養的狗是旁人可以隨便喂的嗎?”        


    這話一說出口,陳京墨的背脊就僵硬了,他這時到底還年幼,在陰狠歹毒慣了的巨門星面前簡直無所遁形。        


    而眼見他這般失態的模樣,早就料到的巨門星也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在將自己的手指落到陳京墨的眉睫上後,他端詳了一下面前這少年那雙據說能看穿世間疾苦痛苦的琉璃眼,帶著點豔羨地開口道,        


    “總聽說廉貞小小年紀便為人通透聰慧,看這雙眼睛真是騙不了人,我雖然還未老的走不動路,可是這一雙已然老去的眼睛已經比不上你靈光了……”        


    這般說著,巨門星的表情變得有些貪婪可怕,他的身後正站著些飲酒作樂的星君,可卻沒有人想到他正在此處說著這番讓人作嘔的話,而在壓低著聲音湊近些陳京墨後,巨門星忽然低聲地笑了起來,帶著點誘惑意味地開口道,        


    “要不要同我做筆交易,你不是想讓那條狗活下去嗎?那將你的這雙琉璃眼送給我吧,只要你送給我……”        


    ——“我就還那條惡狗自由,廉貞君意下如何?        


    ……        


    隔天起床的時候面對被自己拷在床頭柱上一夜的鄭常山,終於酒醒過來的陳先生明顯表現的相當愧疚。        


    睡前鄭常山給他早早準備好的糖水和熱毛巾讓陳京墨第二天醒來沒有表現出一點醉酒後的疲態,反倒是他自己臉色慘白,神情萎靡的樣子看上去像是經歷了一場昏天黑地的宿醉和相當不順利的……性/愛。        


    而一直到洗過一個晨間澡又簡單地在腰上裹了根白浴巾出來後,表情懶散的鄭常山眼見陳京墨一臉不自然地站在樓上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還是忍不住仰起頭笑了起來。        


    “陳先生,不要一副我已經霸王硬上弓你了的表情好不好,我可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你就睡著了。”        


    陳京墨:“………………”        


    臉色極不自然地側過了臉,要不是早上鄭常山表現的這麼坦然,陳京墨還真以為他們已經發生什麼了。        


    只是想到今天早上起床時自己和鄭常山那副荒唐出格的樣子他還是有些忍不住臉色漲紅,所以在從樓上換好衣服又拎著家用醫藥箱走下來後,他先是拉住鄭常山讓他在沙發邊上坐下,接著便皺著眉一邊小心處理著他紅腫的手腕一邊開口道,        


    “早餐想吃點什麼?”        


    “恩?隨便,快十點多了,你今天都不用去上班嗎?”        


    鄭常山將腳翹在陳京墨的腿上一副懶散模樣地笑著打量著他,他濕漉漉的頭髮上還帶著點水汽,抬眼看了下牆上的掛鐘便隨口問了一句,而聽見這話陳京墨當下也沒抬頭,只是語氣理所當然地開口回答道,        


    “我是老闆,誰敢管我。”        


    鑒於說出這句話的是陳京墨,所以一時間鄭常山倒並不覺得這是句膚淺的炫耀,反而覺得有點一本正經的可愛。        


    所以當下他沒忍不住發出一陣笑聲,而感覺到他臉上顯得明顯放鬆愉悅的笑意,陳京墨先是也跟著勾了勾嘴角,接著皺著眉認真地想了想,又一本正經不帶一絲虛假地補充道,        


    “我二十五歲決定開離開投行開一家屬於自己的私人投資公司的時候,驅使我做下這個決定的最大的動力就是我居然無法合理支配我的假期,我的猶太人老闆苛刻嚴謹的像我的後母,堅信我的身體裡有一個永動機可以一刻不停的為他幹活,動不動就要我加班或是佔用我的年假,所以當我把辭職信砸到他的禿頂上的時候,他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的難以置信,騷擾了我半年最後才選擇了放棄。”        


    平時話很少的陳先生主動地和鄭常山談起了自己的過去,他的前半生過的並不輕鬆,少年時失去雙親,又一直靠自己勤工儉學才完成了自己的學業。        


    對於他自身而言,他曾經經歷過堪稱絕望的痛苦生活,所以對於他來說,他相當重視他人給予自己的情感,但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卻一直相當難得地保持著相對的積極的生活態度,從容且努力的最終擁有了如今這種被稱為上層人士的舒適生活,其實也是相當不容易的。        


    而對鄭常山而言,他遲遲的到來就這樣錯過了屬於自己和廉貞的那麼多年,也是連他都會覺得深深惋惜的遺憾。        


    “如果我早點遇見陳先生你,我一定也會像現在這樣控制不住愛上你。”        


    “那個時候你在哪兒呢?”        


    “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在偷偷地想著你。”        


    鄭常山泛著灰的眼睛像是跨越了千年前的歲月長河,難得認真下來的話語透著點讓人沒法不心動的深情款款,偏偏陳先生就是很受用他這樣主動的不得了的示好,所以當下便耳朵變紅了些不說話了。        


    這一瞬間的氣氛好像無關情愛,就是那麼點獨屬於他們之間,只有他們彼此才懂的隱秘默契。        


    而保持著這種融洽的氣氛就這樣一起吃了一頓陳先生做的相當有水準的早餐後,他們一起換了身休閒服便從陳京墨的家中緩步沿著山道走了上去。        


    “我原本以為只有山底下的青墅山莊才是你的資產……結果你是把買山頭當做興趣愛好了嗎?”        


    鄭常山同陳京墨一道在青墅山上修整的小石子路上往上面走,十點左右的空氣還帶著點露水氣,耳朵邊上還能隱約能聽到山林間的蟲鳴鳥叫,聞言的陳京墨不置可否地抬起眼睛,眼見山頂的雲霧若隱若現,他側過臉沖鄭常山耐心地解釋道,        


    “常山和這裡不一樣……我買下這裡的時候晚上經常會睡不著,賈方建議我應該進行一定程度的鍛煉,所以我就在上面修了騎馬場,我去過一段時間,後來工作忙就不怎麼去了,到現在上邊還閒置著,你會騎馬嗎?”        


    陳先生不喜歡鍛煉的小毛病原來打從那麼久之前就有了,又有了一點新發現的鄭常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接著點點頭含笑回答道,        


    “恩,會點……不過,陳先生,常山和這裡不一樣在哪裡啊?”        


    這話問的有點明知故問了,陳京墨聞言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傢伙,又沒有他那樣可以隨時隨地毫無顧忌地說些胡話的厚臉皮,所以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陳京墨面無表情地撇了他一眼抿了抿嘴唇道,        


    “你說呢,不是已經送給你了麼。”        


    這般說著,陳先生自己立馬有些不好意思了,稍微放快了些腳步就抬腳繼續往上面走了,只不過走了兩步他卻敏銳感覺到身後的人並沒有跟上來,見狀他先是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接著便察覺到鄭常山的手掌和自己的交握在了一起。        


    “一起走吧。”        


    灰白色頭髮的男人笑的野性且迷人,仿佛這山林間匍匐著身體尋找機會覓食的黑色獵豹,天生擁有美麗貴重的皮毛和難以馴服的性格,尖銳的爪牙稍有不慎便會奪去人的性命。        


    只是當那手掌接觸自己的掌紋後,陳京墨還是發自內心地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因為他知道,無論這頭兇狠的野獸從前曾如何難以控制,如今的他都完全的臣服於自己,因為自己也心甘情願地願用無數座這樣遼闊無邊的山林去讓他的野獸留在他的領地,只為讓他……        


    甘願留下,難以掙脫,一生都無法再離開自己。        


    ……        


    Y市天香樓內,大白天到這兒來吃飯的客人明顯不算多,二樓包間內董晨君神色陰沉地坐在自己姐夫李明東的身邊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        


    此刻席面上擺著昂貴的洋酒和精美的菜肴,這些放在平時都是這天香樓特級廚師的招牌菜,不到有大客人都請不到的,可這麼放了大半天的也漸漸地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而相較于李明東的面無表情,董晨君這臉上的神色實在不算好,只拿著根煙惡狠狠地抽了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破口大駡道,        


    “姐夫,那沈平秋怎麼架子這麼大?您這麼大面子請他吃頓飯他還橫上了?我看他也沒什麼大用,他媽的也就欺負我們現在……”        


    “閉嘴。”        


    冷冷地看了身旁的董晨君一眼,李明東相較於前兩年的春風得意,這段時間的停職在家讓他看上去清瘦了不少,整個人都顯現出一股精悍冷峻的氣勢來。        


    而對於自己這個性子一向急躁也沒什麼腦子的小舅子,李明東顯然也懶得和他解釋太多,只拿手帕掩著嘴咳嗽了一聲皺緊著眉頭緩緩開口道,        


    “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人,這Y市上下如今除了沈平秋,也沒有人再能幫我們了。那脾氣古怪的陳京墨先前明明沒有明確拒絕我,可是自打一個月前回來居然就斷絕了我和他之間的一切交易的可能性,我看他如今是已經決定站在鄭駿那邊了……況且就在前幾天,還有人看到鄭駿那個兒子大半夜的去了陳京墨的青墅山莊。”        


    “什麼?鄭常山?那王八蛋什麼時候回來的……可,可他怎麼會和陳京墨那樣的人湊到一塊去呢?”        


    一聽到鄭常山的名字就瞪大了眼睛,董晨君自打上次挨了頓打聽到這個名字便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眼下聽說他回來了自己居然不知道明顯有點後怕,再一聽說他居然和那各地權貴爭相結交的陳京墨搭上了關係,聽上去關係還不錯,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有些陰沉嫉恨了。        


    “人家能認識,那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也去結交一個?鄭常山在橋水鎮得了別人的青眼,現在不用靠他爸爸,就能自己擔大任了!國企當家的位置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原本根本就不可能,可人家就是沒靠誰自己混成這樣了……再看看像你這樣的脾氣,別說是陳京墨,沈平秋這樣的大人物,就是路邊的阿貓阿狗看見你也不會願意理你……所以你就給我老實坐好,等會兒讓沈平秋來了像什麼樣子。”        


    李明東見董晨君這不像話的樣子實在有些生氣,但是眼下他也沒什麼信得過的人了,只能就這麼將就著帶在身邊了,董晨君被他這一番拿自己和鄭常山的比較氣的夠嗆,可是他如今這模樣也實在比不過人家,只能氣的臉色難看的不說話,心裡卻忍不住地罵罵咧咧著。        


    李明東見他終於消停了也松了口氣,這心裡一時間其實也有些頹唐無奈。如今他只能將全部的賭注都落到了自己今天要見的這個叫做沈平秋的商人身上了,放在以前,從來只有這些商人巴結自己的份,哪裡用得著他大老遠的求這麼一次見面,而說到這沈平秋,其實也算個近些年商圈政圈都混的相當了不得的奇人。        


    這麼些年了,沒人知道他具體是怎麼發家的,反正自打他的名字開始在上流社會走動開始,人人便知道這是位相當厲害的人物。        


    聽說他手底下光是不動產便有將近十億,如今將自己的觸角伸到各地,更是混的風生水起,哪裡都吃得開。        


    而如果說硬是要那沈平秋和陳京墨比較的話,一直行事相對正派的陳京墨在有些方面還真不上沈平秋面子光,只是從前李明東一直聽說他走的路子比較偏,據說本人私底下還相當迷信,沒事喜歡搞些邪門歪道的,所以從前李明東只顧著一心巴結著陳京墨也沒和這人有過什麼接觸。        


    可現在陳京墨那邊明顯不能指望了,看這Y市的局勢自己的敗局也似乎註定了,鄭駿被自己打壓了這麼年終於狠狠地將他甩在了後頭,而打拼了幾十年始終不甘心就此一敗塗地的李明東就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下找上了沈平秋,可更讓他意外的是,和他素不相識的沈平秋非但沒有拒絕,反而相當好說話的將他約在了天香樓內說是要詳談一番。        


    對於這樣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情況,李明東也不是沒有提防,只是他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任何一個平時算不上機會的機會他都不願去放棄,而這般想著,臉上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洩露手卻在微微發抖的李明東的呼吸就有些亂了,而幾乎在同時,他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包廂門就這樣開了。        


    “久等了啊,李書記。”        


    溫淺淡和的聲音在耳邊邊響起的時候,李明東下意識地就抬起了頭,眼見一個穿著身白色唐裝的儒雅男子領著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從珠簾後走了出來,他當下便站起身拉扯了董晨君一把接著帶著笑的來了句沈先生好,聞言的沈平秋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搖搖頭道,        


    “李書記不要這麼客氣,沈某才是久仰您的大名,一直找不到機會結交啊……唉,這位是……”        


    “啊喲,沈先生好,在下……在下董晨君,您叫我一聲小董就好了……”        


    沒什麼文化還硬是裝的文縐縐地和沈平秋打了個招呼,董晨君這張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青白嘴唇眼窩泛灰三角眼盯著人的模樣怎麼看怎麼都顯得陰狠且歹毒,可此刻他這般諂媚地低三下四著說話,卻恰恰取悅了沈平秋這比鄭常山也好不到哪裡去的變態。        


    而在坐下抬手接過身旁耍禾穀遞給自己的大紅袍嘗了一口後,沈平秋帶著點欣賞地上下打量了一圈這賊眉鼠眼董晨君,接著忍不住沖李明東揚聲讚歎道,        


    “哎呀,董先生這樣的貌相真是人中龍鳳,看這眉眼便知道日後定是要成大事的人,我生平最欣賞不過這樣的人,能與二位結交真是再高興不過了,只不過我最近也聽說了些李書記的一些難處,眼下不妨和我仔細說說,看看我能不能略盡些綿力呢?”        


    這話一說李明東當下就露出了唏噓感動的神情,只是這流於表面的感激有幾分真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而沈平秋見狀也不說話,就含著笑聽著李明東將Y市接下來的形勢和他與鄭駿的恩怨說了一番,等著談話進行了一會兒時間,半響他才眯起眼睛緩緩開口道,        


    “鄭駿市長如今佔據上風,您要貿貿然壓過他恐怕是有些為難,只是這明的沒辦法了,做些暗處的手腳也未嘗不可,自古英雄人物總是死的比較淒慘,反倒是那梟雄各個稱霸,活的灑脫,李書記,您覺得我說的對嗎?”        


    這番話讓李明東一時間沒有開口,他這人雖然從前也因為局勢做過些不入流的事,但是能被老鄭當個對手其實心裡也是有些底線在的。        


    可是如今這番淒慘境地再不尋個出路他就只能坐等敗局了,而在將自己的手掌猛然握緊後,神色如鷹般銳利的李明東抬起自己雖老卻不見一絲衰老渾濁的清明眼睛不動聲色地笑笑道,        


    “那是自然,我平生最欣賞不過的人物就是曹孟德了,沈先生看來是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這真是再好不過了。”        


    聽見李明東這麼說,沈平秋當下就笑了,一瞬間只見他將自己手邊的紫砂茶壺拎了起來給李明東和董晨君給倒了杯茶水,而在拿起自己的杯盞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睛後,他緩緩的開口道,        


    “李書記這般爽快我就放心了,來,沈某就以茶代酒,先敬二位一杯。”        


    沈平秋都開口這麼說了,面前這兩人那敢拒絕,直接便一臉惶恐地接過了各自的茶盅又趕緊張嘴喝了,而在眼看著李明東和董晨君喝下這兩杯茶後,含笑的沈平秋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接著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歪歪頭開口道,        


    “不過我聽李書記您剛剛那般形容鄭駿家的情況,似乎對他家很是瞭解,可是您與他關係並不算親近,是否有旁人在一直幫助著您呢?”        


    “果然沒什麼事能瞞得過沈先生您啊……”        


    一聽這話就也跟著大笑了起來,在邊上半天沒插上話的董晨君見可算有自己說話的餘地趕忙就很沒禮貌地插了進來,而在無視自己姐夫那明顯不悅的眼神後,董晨君也沒搭理直接諂媚沖沈平秋一笑道,        


    “早半年前我就買通了鄭駿那小子身邊的那個姓張的秘書,那人跟在鄭駿邊上多年了,算是個用得上的親信,要不是當初他孩子因為得了絕症自己老婆又抵不住我給的誘惑拿了我的錢,我和我姐夫怎麼會知道鄭駿家裡那麼多事呢?不過最近因為我沒怎麼找他,他也不怎麼敢聯繫我們了,但他拿了我錢的證據在那裡,只要我找他,他肯定還是得幫著咱們……”        


    “好啊,真是再好不過了,董先生果然聰明,我果然最愛和聰明人打交道了,聰明,相當聰明……”        


    一番彼此都懂的笑聲之後,沈平秋區區幾句話就將李明東和董晨君拉到自己的這邊,而既然已經知曉了他們這邊的情況,沈平秋也沒藏著掖著,直接便沖面前的李明東個董晨君開口道,        


    “市政府如今有一處我已經布下的局,到時候只需要您那邊的那位張秘書配合好,半個月後就能將如今看似已經無可撼動的鄭市長拉下馬來,那時他一敗塗地您自然便可以趁機回春,只不過在此之前,我們不妨先給那鄭市長和他的家人一點額外的驚喜,我方才可是聽他家中現在是有個身體一直不太好的夫人是嗎?”        


    “對……對,那您是打算如何行事啊?”        


    董晨君這一肚子壞水的傢伙一聽沈平秋這麼說其實就已經大概明白他想幹什麼了,但是鑒於要給足這大靠山的面子所以他連忙便裝著不明白的開口問了一句,而聽見這話,沈平秋只眯著眼睛沖一直站在珠簾後面沒有動彈的有個寬胖高壯的影子笑了笑,在思索著了一會兒後,他壓低聲音冷冷的吩咐道,        


    “劊子手,聽見了沒有?三天內,去幫我一個人的命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38        


沈平秋從天香樓出來的時候,外頭已經有輛車在等著他了,走在前頭的耍禾穀為他恭敬地提前打開車門,而他也順勢彎下腰姿態優雅地坐進了車裡。        


    等車窗緩緩關上遮住外頭刺眼的光亮,他將剛剛還掛著臉上的那張溫和俊雅的神情像是脫掉面具一般褪去,接著便帶著些冷淡嘲諷的笑意沖坐在前頭開車的耍禾□□,        


    “這些蠢鈍無知的凡人,看著便讓人生厭,自以為我會不計報酬的幫他們,這世間哪來的這般划算的買賣……像這李明東就是一個,真是白長了腦子蠢不自知,比那看著刻板卻難對付的鄭駿市長可是好控制上百倍,不過有時候就是要找這樣的人才可以更好的助我成就大業啊,太過聰明通透的人總是有些礙眼的……”        


    這般說著,巨門星低垂下來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若有所思,他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人似的忽然就笑了起來,而在用手掩住自己唇角的陰冷後,他又帶著點欣賞口氣自言自語道,        


    “說起來貪狼這只瘋狗如今倒是警惕機靈了不少,他這些日子雖然四處尋我不得,但是我竟也找不出他如今在人間的身份究竟是何人……”        


    “要是放在從前,以他那樣按耐不住自己脾氣的性子見到那被縫了嘴的補遮郎,肯定早就喊打喊殺的跑到我面前來要奪我的性命了,可是這次他居然能忍上這麼久,就等著我主動找上他也是難得……不過太過容易贏的遊戲總顯得無趣,這樣的對手才夠有趣,著實有趣啊哈哈……”        


    聽他這麼說,耍禾穀抿了抿唇也沒敢搭腔,巨門星從某種程度來說就喜歡自己這麼自言自語地謀劃大事,他要是真隨便插嘴才會惹怒他,而關於那天巨門星殺死補遮郎夫妻時他就在旁邊站著,要說沒有觸動那肯定是假的。        


    同為叛逃行主,他一直敬重傘翁和琴婆和善親切的為人,若不是真無法在人間繼續生存下去,那補遮和補衫的老手藝也沒法延續,這對老夫婦也不會想到以這樣的方式在巨門星這樣的人手底下謀生。        


    只可惜如今他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成了巨門星想要引出那貪狼星的替死鬼,而想到補遮郎和補衫女當時因為過於疼痛而沖自己發出的遲緩衰老的哀求聲,到底心裡還存著的良知的耍禾穀的眼神就有些閃躲猶豫起來。        


    說實話,打從他跟在巨門身邊起,他就整天提心吊膽的,這一是因為自己到底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叛逃行主,說不定哪天就得伏誅,二也是因為自己這個新東家實在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人前滿口仗義人後歹毒陰狠,指不定哪天就要拿他這個手下人開刀。        


    也正是懷揣著這樣的顧慮,所以在那天補遮郎被殺後,他才會又回到他們的住處並往他已經被縫嚴實的嘴裡塞上了那樣一個以作提示的紙團,而想到自己今後一旦被巨門星發現說不定就要比補遮郎他們還要淒慘百倍的結局,耍禾穀就有些心底發涼,臉色也因為心情陰鬱地暗沉了下來。        


    可他這邊正胡思亂想著下意識的一抬頭,便見那沈平秋正從後視鏡裡用一種仿佛洞察一切的詭異眼神盯著他,眼見他有些驚慌不定地低下頭繼續開車,半響才勾了勾嘴角道,        


    “怎麼?難不成心裡不舒服了?禾穀,你不會是是怪我將補遮郎殺了吧?或者是怪我將你那幾隻不聽話的小鳥雀給處置了?”        


    說完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沈平秋這麼說著將自己似笑非笑的視線落在了耍禾穀如今已經無一隻鳥雀停留的肩頭,聽口氣卻明顯並不在意耍禾穀對自己的看法。        


    而見耍禾穀一副被觸到軟肋的痛苦神情,他顯得極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接著緩緩開口教訓道,        


    “不過是幾隻灰雀而已,等明天你自己再去挑選幾隻,你想要什麼難道我這個做老闆的還能不給你了嗎?”        


    聽沈平秋這般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用這樣歹毒的方式殺死幾隻鳥雀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可就在昨天,因為連日來祿星司對自己窮追不捨的追查,他一時不痛快便將耍禾穀飼養的這些嘰嘰喳喳的麻雀用滾燙的茶水燙死了大半。        


    而最讓耍禾穀無法接受的是,那幾隻時常賴在他肩頭討糧吃的鳥雀並非普通的鳥雀,而是與他息息相關的行靈。        


    偏偏就因為沈平秋一時的不快,他就將這幾隻雀靈硬是打回人形再將這幾個孩童模樣的行靈用滾水燙死在自己面前,而想到當時那詭異恐怖的畫面,臉色瞬間慘白的耍禾穀半響才帶著些畏懼地顫抖著自己的嘴唇緩緩開口道,        


    “老闆,沒有,我不敢的……”        


    這般說著,喉間卻像是含著一股酸澀的苦味,耍禾穀通紅的眼眶裡帶著隱忍的淚意,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被這狠毒的巨門星隨隨便便燙死的灰雀們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而再一想到這些陪伴了他百年,如同老友一般的行靈們就這般慘死,可自己依舊要屈從于這魔鬼手下為其奔走,一向對巨門星表現的相當順從的耍禾穀不知道怎麼的就生出了一股一直以來他都在努力壓抑的恨意來。        


    ……        


    耍禾穀這一門行當在過去起源於北方市井街頭。        


    禾穀,指的是一種名叫禾穀雀的鳥兒,相傳這種鳥兒體形小巧,可作手玩鳥籠養,經人類□□能表演多種技藝,且相當機靈聰慧,故舊社會時時常有江湖術士用其作占卜算命的工具,同時也用禾穀做誘餌訓練其用嘴銜叼紙牌算命以賺取錢財。        


    如今的這位耍禾穀就是在當時那種民風相當富裕的社會背景下開始從事這門行當的,那時他雖籍籍無名,是個一沒錢二沒本事的窮光蛋,但是靠著他這群靠譜的雀夥計們他總是能賺到錢吃得飽。        


    而就和拿出些為了錢財就硬是捕捉些可憐的鳥雀來賺錢,累死他們也不管不顧的手藝人不同的是,那時候的耍禾穀並非那樣殘忍,相反他養的這些雀夥計都是他在老家野林子裡看到摔斷翅膀快死了才撿回家救回來的。        


    或許是因為他用了真心才救回了這些禾穀雀的命,所以等鳥雀們傷好了之後他們也不樂意走了,就喜歡留在耍禾穀的身邊,把他當個家人。        


    那會兒耍禾谷還未成家,出身貧苦的他就住了個鴿籠般的破屋子,也沒什麼親戚接濟,可就因為他心善總是醫治餵養這些鳥雀,所以這野林子裡打扮的鳥雀都將他這坡屋頂當做了自己的家。        


    所以在這樣的前提下,耍禾穀再將這些極通靈性,好比他摯友的禾谷雀帶到街頭表演時就要比其他街頭術士的雀兒要機靈聰慧不少。        


    而至此耍禾穀才真正地成了這一行的佼佼者,並在之後帶著這些禾穀雀們升上天去,成了那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之一。        


    ……        


    如今這些往事已經不值一提了,耍禾穀再找不回從前屬於自己的行主身份,還被逼無奈地成了跟隨在這兒瘋子後面的走狗。        


    更可悲的是,他最終也沒能留住自己那些雀夥計的性命,只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成了地上那皮開肉綻的幾具屍首。        


    正這般在心間帶著點絕望地想著時,耍禾穀忽然聽到座位後面的沈平秋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咦了一聲,而還沒等耍禾穀提心吊膽的問上一句他這是怎麼了,沈平秋就自言自語地小聲開口道,        


    “那李明東雖然愚蠢卻還算有點心眼,我眼下將這籌碼完全落在他身上倒也不是很可靠,那市長夫人的安危說不定能讓我借此接近一下那位鄭市長,要不到時候這惡人的身份就利用下李明東那傻乎乎的小舅子?”        


    “反正我也不會在人前現身,就將綁了那市長夫人的事交給那董晨君這蠢貨吧,只需交代劊子手故意下手輕些,出了事栽贓在那董晨君身上就好,反正他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等我幫鄭市長救出他的妻子,他難不成還會繼續好意思和我擺架子嗎?”        


    這一言不合就翻臉坑人的作風倒也挺符合巨門星一貫卑鄙下作的為人的,剛和他吃過飯喝過酒認過弟兄的李明東書記要是知道自己還沒走到家門口就這麼被這卑鄙小人給算計了進去,估計真的含恨吐血三升。        


    而自覺想到了這麼個絕妙主意的沈平秋一時間心情也好了起來,見耍禾穀還是那般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而在用自己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眉心,他略顯不耐地用一種溫和到毛骨悚然的口氣緩緩開口道,        


    “莫傷心了,禾穀,你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現在趕緊幫我去通知董晨君吧,就告訴他這件事是我交代他去做的,不用告訴他姐夫就可以了。這樣的人,有了這麼個機會肯定等不及要在我面前表現的,咱們只要等著做收漁翁之利便可以了……”        


    ——“你看,這是多讓人感到高興的一件事啊,對吧?”        


    ……        


    因為鄭常山下午要回趟家,所以他們倆其實並沒有在陳京墨的騎馬場裡呆太多時間。        


    不過因為蔣芸的體貼,所以這倆人最終還是有時間一起度過了一段相對輕鬆愜意的午後時光。        


    陳京墨今天會讓他和自己一起上來就是想讓鄭常山挑了匹他喜歡的馬留著以後常來,畢竟青墅山莊就在山下面,鄭常山以後如果要經常過來住,他們也應該會時常過來這裡。        


    而面對自家陳先生這種特別的,獨屬於土豪表達愛意才會體現出來的慷慨,儘管鄭常山心裡有些無奈到想笑,但倒也不會就這麼推辭掃了他的興。        


    所以此刻他也只是配合地站在馬廄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半響才抬起手指了指最邊上的那匹毛色黑亮,精瘦俊美的成年馬駒。        


    “那匹怎麼樣?”        


    “這是匹良駒,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馴服他。”        


    陳京墨淡淡地開口評價了一句,鄭常山聽了這話反而有些興趣地挑了挑眉,而同他們站在一塊的馬術師聞言點了點頭,帶著點無奈的笑容沖鄭常山開口介紹道,        


    “陳先生說的沒錯,這匹馬的脾氣特別不好,買回來到現在不知道摔傷多少專業馬術師了,雖然的確是匹好馬,但是也實在脾氣倔,我現在也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就每天好草料喂著還摸不得碰不得,唉,真是個馬大爺啊……”        


    “喲,馬大爺啊?”        


    聞言勾起嘴角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鄭常山下意識地同陳京墨對視了一眼,而本身對他也算有些瞭解的陳京墨也似乎也察覺出了他這眼神裡的躍躍欲試,所以當下他也沒說什麼,隻眼看著鄭常山沖那馬術師笑的懶散地開口道,        


    “那挺巧的,我脾氣也特別不好……要不我今天就來會會這馬大爺?”        


    這話說完那馬術師明顯露出了不太相信的眼神,畢竟他自己可是專業幹這行的,沒道理會在這方面比不上一個外行人。        


    加上這位鄭先生今天可是跟著老闆來的,真出了什麼事自己也擔待不起,所以當下這馬術師便表情為難地想要開口再勸說一句,可是他這邊還沒張嘴阻止了,此刻站在他身後的陳京墨倒是口氣平淡地開口了。        


    “讓他儘管試試吧,反正摔斷腿了有我給他報銷醫藥費。”        


    這話說的可有點不厚道了,之前在鄭常山面前每每都會吃癟的陳先生現在也會拿話擠兌人了,把鄭常山一時間也弄得笑了起來。        


    而在抬手拍了把那表情明顯不太放心的馬術師的肩膀讓他儘管寬心後,從前曾奉命清繳魔界並因此親手馴服過一頭千年惡蛟的鄭常山抬手將自己灰白色額發的往後面撩了撩,接著抬抬下巴一臉無所謂地笑著開口道,        


    “聽見沒有,有陳先生給我報銷醫藥費呢……快把門打開,讓我好好看看這小美人。”        


    鄭常山這口氣聽上去莫名有點浪蕩子調戲良家婦女的口氣,不過他嘴裡這小美人也的確算是匹名副其實的馬中美人,視線所及捲曲黝黑的鬃毛在陽光下閃著漂亮的光亮,四肢健壯背脊線條很美,一看就充滿了未被馴服過的強悍力量。        


    而當鄭常山緩步走近他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這火爆脾氣的馬美人正在用略帶著些恐嚇的眼神抬了抬自己的蹄子。        


    “乖。”        


    壓根就沒怎麼在意區區一匹小馬駒對自己撒嬌一般的嚇唬,鄭常山把他拴在他脖子脖子上的韁繩往自己的手上一撈,踩著腳蹬子就姿態瀟灑地跨到了馬背上。        


    而伴隨著那暴躁的烈馬嘶叫的聲音和邊上那馬術師驚恐的大叫聲,鄭常山只收緊手中的韁繩帶著些邪肆的笑意地和嘴上說著不擔心卻明顯還是也有些擔心的陳京墨對視一眼,接著先是將自己俯下身穩穩地坐在馬背上,轉而用手掌狠狠抓住他的鬃毛相當不客氣地沖著他的背脊打了下去。        


    鄭常山這一下帶來的威懾力相當的大,烈駒畏懼痛苦的嘶叫聲和猛地掀起的前蹄簡直嚇壞了身後一片馬廄的尋常馬駒,可或許是動物還是人對危險的東西先天就有著畏懼,更何況是鄭常山這種放到神界去都沒什麼人敢惹的煞星。        


    只是再烈的馬在被自己命中的主人教訓過一番後都得給些甜頭,所以在**過來後鄭常山還是顯得極為難得的安撫幾下。        


    原本還顯得很不好相處的黑色烈馬在被他安撫之後明顯也帶著驚恐不再敢動彈,半響才在鄭常山笑聲中顯得很是害怕地抖了抖耳朵,而在片刻後,他最終放棄了抵抗任由著鄭常山再怎樣驅使都不敢再做出任何危險的將人摔下馬的動作。        


    “您……您這真是太厲害了……鄭先生……”        


    邊上目睹他一系列訓馬動作的馬術師都看直了眼了,畢竟他這從業都快十年了可還沒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馴服一匹烈馬。        


    而當下得了匹好馬的鄭常山倒是沒說什麼,只騎著這剛剛被他馴服的黑色馬駒緩緩來到陳京墨的邊上,先將帶著皮質手套用牙齒拉扯下來,接著將自己帶著點汗的手掌就將站在邊上的陳京墨一下子給拉了上來。        


    此刻騎在黑馬上的男人看著有些英俊的過分了,他的身上帶著點鹹澀性感的汗味,讓本就臉皮有點薄的陳京墨很不自在地從身後擁住了他的腰,可又止不住的浮想聯翩。        


    兩個身形相仿的英俊男人以這樣親密的姿態一塊在偌大的馬場漫步遠遠看上去畫面還挺美的,而在微微往後靠了靠抵在自家陳先生的肩上笑了笑,鄭常山側過臉蹭了蹭他的耳朵接著帶著點調戲的口氣開口道,        


    “陳先生,您剛剛是被我帥的說不出話來了嗎?”        


    “…………”        


    某個不要臉的傢伙似乎永遠都是這麼的瞭解他的內心想法,被戳穿心思的陳先生挺想很有骨氣的回他一句你想太多了,可是話到嘴邊他還是有些僵硬地轉移話題道,        


    “這裡的每匹馬都會有一個名字,之前他因為沒有主人所以我也沒有給他起,你現在準備給他起個什麼名字?”        


    “名字?恩……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拖長聲音的鄭某人似乎真的在是認真思考著該給這匹屬於自己的馬起個名字,陳京墨聞言也抿了抿唇就耐心地等著他聽他會怎麼說,結果等了半天,鄭常山忽然來了一句道,        


    “要不就叫他沉默吧?”        


    一聽這話陳先生的臉色就有些莫名了,他下意識地覺得這可能是鄭常山在對他之前送的那座常山的回應,一時間耳朵都有些泛紅,心尖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撩撥了一下。        


    這種像是交換定情信物一般的行為在他看來的確很有紀念意義,可他還沒開口誇獎一下鄭常山竟然難得這般懂自己,這滿腦子充斥著下流東西的傢伙馬上就大煞風景地補充了一句道,        


    “這樣下次我來騎著他就能當做自己正騎在陳先生你身上了啊,您說,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陳京墨:“………………”        


    ……        


    鄭常山今天會被蔣芸這麼著急地叫回家其實也是有原因的,打從半個月前起蔣芸就提醒了鄭常山好多次今天是老鄭的生日,而鄭常山也沒給忘就這麼一直記著,今天還特意和陳京墨說好了又自個兒先回來了。        


    老鄭同志今年說起來都五十出頭了,這些年他的生日一直過得挺樸素的,前幾年有一次因為省裡開大會還就這麼在單位湊活過了。        


    那時候鄭常山的半縷神魂還沒歸位,所以行事荒唐瘋癲只會讓老兩口操心,自然也不會想到給自己親爹過生日這回事。        


    而雖然嘴上說著一把年紀有什麼好過的,可是打從半個月起,老鄭就有事沒事地在鄭常山面前有事沒事開始講些其他老朋友們過壽兒子女兒們多鋪張浪費的那些違心話了。        


    “你爸爸肯定想要你送他禮物的呀……你除了十五歲的時候給他拿了張零分試卷回來做禮物之後就再沒有送過他什麼東西了,他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可是還是羡慕人家的,你看看他這幾天都念叨了多少次沈部長的十歲孫子給他買了把武當派求來的太極劍這件事了……”        


    蔣芸這麼說著笑的一臉無奈,老看著老鄭這麼在自己和鄭常山面前暗示的,她也怪好笑的,偏偏鄭常山這孩子也是的,硬要拉著自己和他一起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逗老鄭玩,把一把年紀脾氣卻越來越大的鄭駿鄭市長氣的每天出門上班都是氣鼓鼓的。        


    “市長現在不高興,到時候就高興了,阿姨您就裝作什麼也不明白就行了,到時候咱們再給他個驚喜。”        


    老鄭是不知道自家沒良心的缺德兒子居然敢這麼算計自己,而鄭常山路上回來的時候也沒先回家反而是去了趟發小魏芳耀那兒。        


    恰巧魏芳耀最近和人在遼寧那邊開了個中藥公司,如今上正軌了在那邊也算混的不錯。        


    等進了他家又拿了那只前段時間在橋水鎮的時候就托他定好給老鄭做生日禮物的吉林老山參後,魏芳耀照例是先對鄭常山這非主流一般的頭髮進行了一番嘲笑,而等他們隨口聊了幾句,鄭常山一轉頭見魏芳耀靠在門框上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的樣子便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怎麼?不想給我了啊?你這眼神怎麼看的我瘮得慌啊……”        


    “…………”        


    魏芳耀被他這麼說先是眼睛一瞪就急赤白臉的要解釋自己不是這麼想的,等看到鄭常山神經病一樣的在笑就知道又被當猴兒耍了,而在鬱悶地拍了下自己這永遠不靈光的腦門後,魏芳耀無語地歎了口氣道,        


    “幫我和叔叔也說一聲生日快樂,唉,你這人真是煩死了,成天拿我消遣是不是,我能坑你嗎……”        


    這般說著,兩人之間倒還是和鄭常山去橋水鎮之前一樣的沒什麼距離感,畢竟多年的交情擺在那裡總不會幾個月沒怎麼見面就生疏了,只是想到自己前幾天老是聽人說起有關鄭常山的事,性子耿直的魏芳耀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開口道,        


    “常山……我聽說……我聽說你最近和那個叫陳京墨的關係不錯?王朝他們可是天天吹你要攀上大關係了,這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你怎麼都沒告訴我啊……”        


    雖然盡力克制著不讓自己的口氣顯得那麼奇怪,但是說實話男人和男人這純友誼之間有時候也會因為自己哥們對自己藏著掖著而有點小情緒。        


    像魏芳耀原本也不是小氣的人,鄭常山這麼大的人了有個新朋友也不是什麼不應該的事。        


    可是只要想到鄭常山自打回來之後都沒和他這個發小吃過幾次飯,倒是聽說天天往那姓陳的家裡跑他就忍不住的往外冒酸水。        


    而聽他這麼一說,立馬就明白自家小芳這是怎麼了的鄭常山摸著自己後腦勺笑的神經兮兮地道,        


    “喲,原來你是吃醋了啊小芳,你早說啊,你和他根本不一樣啊。”        


    聽鄭常山這麼一說,魏芳耀明顯一愣,他下意識地覺得鄭常山這是在說像陳京墨那樣新認識的交情比不上他們這從小長到大的交情,心裡瞬間就感動的不行,深感自己果然沒看錯鄭常山,結果還沒等他高興完,鄭常山這王八蛋就用一種特別理所當然地開口道,        


    “他是我男朋友,你是我好哥們,這怎麼能一樣呢,是吧?”        


    魏芳耀:“……………………”        


    一瞬間以為自己耳朵可能出什麼問題了,魏芳耀保持著一個滑稽扭曲的表情瞪著鄭常山,而鄭常山在低頭把那山參裝回盒子去之後又以一副意味不明的笑容勾勾嘴角道,        


    “不天天晚上去他家我怎麼上他的床啊,你要是想和我一塊睡你早點告訴我啊小芳,我絕對不冷落了你,不過看在我要對陳先生保持忠誠的份上,我可能會認真拒絕你的,畢竟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禽獸的人……”        


    一個天底下最禽獸的人居然站在自己面前這麼死不要臉的說自己不是個禽獸,魏芳耀作為一個直男的三觀都讓他給擊碎了,半天才扶著自己半脫節的下巴結結巴巴地道,        


    “你他媽……他媽別逗我啊,你之前什麼時候還沾過男人啊?是他逼你的啊?不……不可能啊,陳京墨腦子有病啊,有那麼多俊男美女上趕著貼上去還找你……”        


    這話說到最後可就有點不中聽了,鄭常山聞言低垂著眼睛地踹了魏芳耀一腳,下手還挺重的,而魏芳耀也在吃痛地嗷了一聲後複又開口道,        


    “都怪你老是胡說八道,搞得我現在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了……常山,你別嚇唬我啊,你老實說,你和那陳京墨……”        


    “我愛他。”        


    挺突然地就打斷了魏芳耀的話,聞言的魏芳耀長這麼大還沒聽過他這麼正經八百的語氣一下子就直起了腰。        


    而只正經了兩秒鐘不到的鄭常山在感覺到魏芳耀沖自己投過來的注視後也立刻恢復了他慣用的神經病嘴臉,半響只意味不明的舔了舔嘴唇,接著特別做作的長歎了口氣道,        


    “唉,沒辦法啊,當初陳先生為了追我,可是送了我一座銅山啊,就是我走之前你還和我念叨了半天的那個土豪花了幾億買下來的山,小芳,你知道那山頭現在叫什麼嗎?”        


    魏芳耀:“叫……叫什麼?”        


    鄭常山:“叫常山╮( ̄▽ ̄”)╭。”        


    魏芳耀:“……………………”        


    ……        


    半分鐘後        


    魏芳耀:“那個常山,你要不幫我問問,那個陳京墨他現在……還缺,缺男朋友嗎……”        


    鄭常山:“……………………”        


    ……        


    帶著明顯打鬧意味的和魏芳耀在屋裡扭打了一會兒,鄭常山從他家出來的時候從小打不過他的魏芳耀眼睛邊上都一圈烏青了。        


    本來就沒認真隨便當開個玩笑的魏芳耀被這重色輕友的王八蛋弄得給炸毛了,揪著他一腦袋的白毛就要和他嚷嚷著絕交。        


    而鄭常山這神經病見狀也不和他玩了,把自己這一頭亂七八糟的白毛理了理就開始帶著笑給自家發小順毛了,而還沒哄上幾句,魏芳耀這傻大個就被他以一頓飯這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條件給哄好了。        


    魏芳耀:“佛跳牆!老子要吃佛跳牆!”        


    鄭常山:“行啊,佛跳牆。別說佛跳牆啊,佛跳橋,佛跳樓都可以啊!”        


    魏芳耀:“哼,那你回答我,你最愛誰,是陳京墨還是我→_→”        


    鄭常山:“這還用問嘛,當然愛陳先生啊,他那麼可愛。”        


    魏芳耀:“滾滾滾滾滾滾你給我趕緊滾QAQ        


    都這節骨眼了還和自己秀恩愛的某人看上去明顯一點誠意也沒有,都懶得和他生氣的魏芳耀也不和他扯了,就說了句要是下次有空帶你家陳先生大夥一塊吃個飯就把他給使勁趕走了。        


    鄭常山見狀也知道魏芳耀這是算接受他這隨隨便便的出櫃了,有這麼個一直處得來的朋友能理解自己,鄭常山一向沒什麼人情味的心裡居然也難得多了絲暖意。        


    而這般想著,他這泛著白的唇邊也不自覺地帶上了懶散笑意,接著便拿著那送給自家老鄭的老山參就這麼回了家。        


    等到了劉房山下面的時候,打車回來的鄭常山在山腳下接了個員警行主彙報工作的電話,電話那頭的么么零同志向他簡單地彙報了一下自從那天之後他的追查情況。        


    而鄭常山站在路邊聽了一會兒,在聽到確實有查獲製造假飯碗的大型工廠但是就是找不到巨門星目前的具體落腳地和可能的身份後,鄭常山的臉上也沒表現出什麼失望,只意味不明地冷笑著回答道,        


    “算了,能這麼容易找到,這禍害也不會在神界蹦躂這麼久才被趕下臺了,你先忙吧,之後我會自己再去找他的,反正他現在也不清楚我到底在什麼地方。”        


    這麼說著就隨手掛了電話,鄭常山說完就緩緩地走上了山,可到他們家二層小樓門口的時候他卻忽然地收住了腳步。        


    平時家裡一般都掩著的雕花鐵門現在正半開著,照理說一貫心細的蔣芸不至於會這麼馬虎,所以當下鄭常山就挑起了眉。        


    在他抬腳走進自家院子的時候他也沒看見一般都會在門口水池子裡晃悠的翠花,而在這般處處透著絲詭異的氣氛下,眼睛泛著灰的鄭常山嘴角不知怎麼的勾了起來,接著就這樣緩步推開了自己家的大門。        


    等他一進去,灰濛濛的屋裡頭壓根沒開燈,而在鄭常山有些好奇且期待地想著什麼時候才會有個傻子從門口面蹦出來忽然勒住自己的脖子時,他便感覺到一個尖銳冰涼像是刀子似的的東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緊接著有個惡狠狠的聲音也順勢在他耳朵邊上響了起來。        


    “鄭大少——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回來了啊——”        


    鄭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作者有話要說:鄭變態:知道你現在這行為叫什麼嗎?        


    綁匪A:………………        


    鄭變態:叫找死╮( ̄▽ ̄")        


          


☆、第39        


    董晨君接到沈平秋給他打的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和一群本市不入流的混混們吃飯喝酒順便醉醺醺的吹吹牛。        


    李明東剛和沈平秋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就因為身體不太舒服先行離開了,而董晨君則在死皮賴臉地問他姐夫硬是要了些錢之後這才又出來裝闊了。        


    這段時間伴隨著省裡領導班子的變動,李明東失勢的消息已經有些掩不住了,雖然他還在市政府掛著名上著班,但是在他們這種圈子混的但凡有些門路的都已經知道了董晨君往後恐怕馬上就要沒靠山靠著的這件事了。        


    而按這些人精一貫的作風,他們現在雖不至於當著董晨君的面說些什麼難聽的話,可是這有些私人小聚之類的就不太愛找董晨君一起了。        


    畢竟之前董晨君那糟糕的人品就擺在那裡,要不是之前他有李書記這個姐夫幫著他,別人哪會怎麼容忍他。        


    而既然現在他連這層關係都快沒了,那些早就看他不順眼的政圈公子哥們也紛紛離他個八丈遠,只等他姐夫正式落難了再來找他秋後算帳。        


    這件事董晨君之前一直沒注意到,他以前被人捧慣了,最近看沒人來找他出去玩了,還覺得有點莫名其妙,而要不是今天聽他姐夫說起,他還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被人背後看低成這樣了。        


    “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等我姐夫弄死那鄭駿!看……看他們還敢這麼看不起我……嗝……”        


    嘴裡罵罵咧咧個沒完,看董晨君的臉色顯然是被氣得不輕,而對他本人而言,更可氣的他這邊地位大不如前,那腦子有毛病的鄭常山倒是順勢成了如今y市年輕一輩爭相結交的新貴。        


    究其原因,不僅是因為他年紀輕輕地就拿到了楊川市的那個好前程,而是他攀上了一個不少人都眼紅的要命的好關係。        


    要說陳京墨這個名字,光這幾年也算是出盡了風頭了,畢竟如今這世道動不動就來個這個二代,那個二代,可是放眼過去,三十出頭的這年輕一輩裡要是不靠自己父輩的庇佑還真拿不出什麼炫耀的資本。        


    但這陳京墨偏偏就是個意外,因為他完完全全就是靠自身實力才擁有了如今這暢通行走於官商兩界的通行證的。        


    早年留學海外並在高盛投行工作的經歷讓他本身就比那些上了年紀的實業家要觸覺敏銳,回國後短暫地為當時內地首富的宗氏家族中供職三年後他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當時這個飲料業巨頭的身邊及其器重的高層之一,至於之後又出來創辦自己的公司這已經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伴隨著他的這種猛然間的發跡,他卻也沒有和那些暴發戶似的靠地產之流逍遙揮霍個幾年就成了徹徹底底的窮光蛋,反而在各地省市級單位通過風險投資不斷地積累自身財富,短短七年間儼然就在內地已經有了新崛起的富豪權貴之勢。        


    這樣的人,放在那兒都是人人想要巴結的,那時候他剛冒頭的時候就有不少人想用錢財女色之類的打動他,可是陳京墨一不抽煙不喝酒,二又非常的厭惡*,所以這麼一弄幾乎就和挺多專門就喜歡在這種地方玩鬧的小開們絕緣了。        


    可如今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就是這樣一個堪稱高嶺之花,不可接近的人居然會和曾經在y市堪稱一霸的腦殘患者鄭常山湊到了一塊去了,而如果不是有位房子就在青墅邊上的公子哥親眼看見鄭常山油田早上是坐著陳京墨車走的,這事說出去還真就沒人敢信。        


    畢竟……鄭常山是誰啊?        


    五個月前他可是因為惹是生非被他爹親自動手給趕到鄉下去扶貧改造的,當時所有人都是多少是帶著點看笑話的意思的,誰想到這半年還沒到y市就翻篇了呢?        


    原本被所有人視作下屆內定的李明東書記因為私生活問題直接被踢出了局,反倒是一向不顯山不顯水的鄭駿副市長一舉拿下了那個不少人都惦記的位置。        


    而鄭常山也順勢取代了不可一世的董晨君的地位,只是也不知道是故意端著架子還是怎麼的,鄭常山自打這次回來,比從前可是難請了不少。        


    以前有個他們這些人之間的酒局群聚之類的吧,找幾個標緻的妞再弄幾輛好車過來他肯定是把持不住要出來了,而現在也不知道是真機靈了懂得收斂了還是被他爸管得嚴,總之就連他親的要命的發小魏芳耀都找不到他人了。        


    而恰在這時大夥才發現,哦,原來鄭常山真的是和陳京墨這兩人混到一塊去了,你看都隨便進出那據說安保比市政府還嚴的青墅山莊了,那能關係不好嗎?        


    只不過關於這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兩個人到底怎麼會成為朋友的,到現在還沒什麼人能搞清楚,只猜測可能是前段時間鄭常山下鄉時在橋水鎮認識陳京墨的,這才趁機搭上了關係。        


    而就在前兩天y市的一次商界開發研討會上,跟著自己爸一起過來見世面的某位年輕一代原本正無聊地打著盹呢,不經意的就看見了坐在自己前頭面無表情的專心聽著報告,卻愣是邊上的□□等老爺子們年輕了兩輪的陳京墨。        


    這位年輕一代從前也是老跟著鄭常山一塊瞎玩的那波人,這些日子找不上他也怪無聊的,見陳京墨在自己前頭坐著看上去也挺斯文好說話的樣子,這顯得無聊的小年輕趁著會議中途休息的時候就湊到陳京墨身邊笑嘻嘻地來了一句。        


    “誒,是陳先生嗎?不好意思啊我就問問,您最近有和常山在一塊過嗎……能幫我問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嗎?我們幾個以前的朋友找他玩卻老是找不到他人,他號碼又換了,唉,想找他出來飆車泡妞都找不到人,他不會是被他爸給關起來了吧……”        


    “…………”        


    原本正在會議空隙間想著晚上回家該和鄭常山怎麼安排的陳京墨被這人的忽然出現弄得一愣,待聽到他的話之後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奇怪,他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鄭常山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但是現在這麼聽還是有點心情複雜。        


    而在隔著金絲眼鏡帶著點審視的眼神盯著這啥都不知道就撞槍口上的小夥看了一會兒後,平時就不愛搭理陌生人眼下更是因為鄭常山這前科而有些不大高興的陳先生直接就冷冰冰地回了句。        


    “不知道。”        


    這般說完,陳先生就立刻高冷地轉過頭拿後腦勺沖著人了,因為沒法回去拿這點小事沖鄭常山撒氣所以他就只能直接沖著這一臉無辜上來找他事的年輕二代撒氣了。        


    而這位啥都不知道的二代當下也被他這詭異的態度堵得當時就說不出話了,鬱悶的要死下午回去見到朋友就把這事給說了。        


    他當時的原話是‘唉,我怎麼覺得這陳京墨和鄭常山好像關係也不怎麼樣啊?我也沒說什麼,就問了一句常山的事他怎麼就一副生氣了的樣子呢?’。        


    可等這話傳了一輪出去,又經過了一些無聊人士的加工,再傳到這此刻正在和混混們喝酒的董晨君耳朵裡的時候,就變成了‘鄭常山根本和陳京墨就沒那麼對付,都是他自己在外頭和人吹牛比,董哥,你也別上心了,那鄭常山算個屁’了。        


    “嗤,我早和你們說了!那鄭常山算是個什麼東西!我才不相信……他能有這麼大能耐呢,呸,垃圾貨色,看我早晚不弄死他……”        


    帶著點醉意隨口大罵了幾句鄭常山,心裡勉強舒服了一些董晨君開了兩瓶白酒就有和這些擺明瞭來占他便宜的混混們挨個碰杯起來,看神情也真是萎靡又猥瑣,十足不像個好東西。        


    他邊上這群混混見狀也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停地給他捧臭腳,只是沒說幾句呢,沈平秋那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而等董晨君一接過來,便聽到沈平秋在那頭一派和煦的沖他道,“晨君,現在在做什麼呢?”        


    這親切的口吻讓董晨君整個人一下子就酒醒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要一聽見沈平秋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他就莫名地覺得這比陳京墨也差不到哪兒去的大老闆特別的器重他,特別的看好他。        


    而這般想著,瞬間來了精神的董晨君也沒敢敷衍,趕忙態度謹慎地打了個招呼,又小心的詢問了沈平秋找自己什麼事。        


    結果等沈平秋在電話那頭淡淡地笑了笑又把自己剛剛在車裡的一番齷齪想法有所保留地告訴董晨君後,早就被最近發生的一切壓的失了心智的董晨君想都沒仔細想就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成成成!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沈老闆您就把這事就交給我吧……恩,我保證不把這事告訴我姐夫……對,我認識他家在哪兒,這個點家裡肯定就那一個老太婆一個人,保證沒問題的……”        


    眼睛都因為醉酒而充血的董晨君一口就應下了這親手將蔣芸給綁過來的事,沈平秋對他的這個的態度感到相當的滿意,只說待會兒會他的下屬去和他一塊,趁著六點前就找幾個人把蔣芸控制起來最好便掛上了電話。        


    而將手機重重地往桌上一丟後,用手掌抹了把臉的董晨君想到那根本就沒什麼靠山也敢到處胡吹的鄭常山也勾起了一個略帶著些猙獰的笑,在將視線落到面前這幾個身材精壯,看著就兇神惡煞的混混後,他先是冷冷一笑接著敲敲桌面開口道,“哥幾個吃飽了誰有空和我走一趟?幫我綁個老娘們回來,得了酬勞你們人人有份,我再每人給你們包一個大紅包,怎麼樣?”        


    ……        


    蔣芸站在二樓窗戶口往外頭的花圃裡望瞭望,她原本正在廚房裡專心地燉著老鄭最喜歡的黨參老鴨子湯。        


    剛燉到收湯汁的時候她便聽到外頭鐵門被撞開的動靜,而在下意識地想起老鄭前兩天和自己說的話後,蔣芸想了想還是才不放心地走出來看了看。        


    原本總會在門口撲騰水玩的翠花蔣芸一眼看過去居然沒看到她的影子,本應該鎖著鐵門居然半開著,也不知道是被風吹開的還是被翠花不小心給拱開的。        


    而就在略顯的焦慮的蔣芸下意識地想打個電話讓鄭常山稍微快些回來時,她忽然就聽到了門口傳來的幾下刻意放緩的敲門聲。        


    “誰……誰啊?是誰在外面啊?”        


    蔣芸聽見敲門聲明顯楞了一下,這劉房山上的房子平時很少就有外人來拜訪,最近這處處風口浪尖的老鄭也不下四五次的和她提過絕對別放任何陌生人進來,加上外頭的鐵門她明明記得之前是鎖著的,這人還是這麼毫無阻礙地走了進來總透著些古怪,而這般想著時,那外頭的人也順勢開口道,“蔣阿姨,我姓董,是常山的好朋友啊,常山今天在家嗎?”        


    這聲音聽上去帶著點莫名的怪異,蔣芸之前做了那麼多年的大學教授,也不是那種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人。        


    所以光是聽這人的聲音便覺得路數不太對,氣息聽上去也不太穩像是喝了些酒的,而當下她就提高了些聲音,接著略有些緊張地柔聲開口勸說道,“年輕人,常山現在不在,我也不認識你,你改天再來吧,阿姨今天身體不舒服。”        


    “…………”        


    聽到她這麼回答,外頭陡然地靜了一會兒,蔣芸見狀不自覺地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只等著這人趕緊離開自己好出去看看情況。        


    可是她等了幾秒後,外頭卻忽然爆發出了一聲恐怖的踢門聲,緊接著這剛剛還和她好言好語的男人就沖她破口大駡道,“死老太婆!別給臉不要臉!快他媽把門打開!別以為自己能報警!電話線我已經給剪了!快他媽給我把門打開!”        


    一聽到這人陡然變了副猙獰無賴的口氣,臉色有些難看的蔣芸左右看了看只在廚房的架子裡找到了一把剛剛她用來片鴨子的菜刀。        


    在先確定了一下自家的電話線果然被剪了後她也沒忍住瞬間白了臉色,可是在將略顯慌亂的視線往牆上的掛鐘看了看稍稍計算了下時間確認鄭常山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後,蔣芸先是深呼吸了口氣,接著往牆邊上挪了挪,一言不發地就站到了門口邊。        


    她也不確定現在外頭究竟是幾個人,但是這大門被他們這麼踢著不用多久肯定就能闖進來了,她一個年歲大了的老人了,真要是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成了威脅老鄭和常山的把柄那才是把柄。        


    所以想了想蔣芸還是想著自己能不能稍微拖上些時間,可是還沒等她想上太多,一聲巨響就把門鎖硬是砸了下來,而緊接著有個不太耐煩的粗狂聲音便在門後邊響了起來。        


    “和她廢話那麼多幹嘛,直接砍掉門鎖不就成了。”        


    聽著就不像什麼良善之輩的聲音冷冷地開口說著,那先前在門口叫駡的男人聽見這話也有些不服氣,不過見門打開了他還是最先快步地往屋子裡闖了進來,而躲在門後邊的蔣芸眼看著這一下子進來的四五個臉上帶著黑色口罩,一看就是有備而來的青年男人,當下便有些害怕的捂著嘴發抖了起來。        


    “媽的,這老太婆躲哪兒去了?這屋子也不大啊……”        


    董晨君嘴裡忍不住地罵罵咧咧著,剛剛就是他在和門口和蔣芸說話的,被這麼個老娘們給差點忽悠了,他肯定覺得有點丟面子。        


    可更讓不太自在的是,這沈平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硬是要讓他身邊的那個悶不吭聲卻有些邪門的大個子跟著他一起過來。        


    而想到這兒,董晨君就忍不住轉過身看了這明顯北方人面孔,長相顯得平平常常,卻偏偏身上帶著股讓人不寒而慄的煞氣的男人。        


    董晨君認識的人一直挺多的,以前有個做獄警的朋友就和他說過,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那些殺人犯,還是他們這個體制內的某些同事,這裡同事肯定指的不是其他同樣也守著監獄的獄警,而是指的那些專門負責槍決死刑犯的員警。        


    據他那個朋友說,這種員警要專門找些身上煞氣特別重,八字特別兇險的,因為殺人犯身上本身都是有血案的,一般人看他們一眼都不敢接近,跟何況是要上去直接取了他們的性命,所以如果你要當這個負責行刑的劊子手,就必須要比這些死刑犯們還凶還惡,而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的幹的起這份工作。        


    當時的董晨君其實並不太能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畢竟比殺人犯還凶還惡這樣的描述壓根就無法讓人有一個具體聯想。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打他今天親眼看到了這沈平秋的屬下之後,他忽然就覺得關於那劊子手的形容有了具體的形象,而想到剛剛這人忽然舉起拳頭砸下那堅硬的門鎖的情景後,董晨君就有些不自覺地犯怵。        


    要是當時不知道那是把門鎖,他還真以為這人是要隨便擰了誰的腦袋呢,看那抬起手時陰冷的眼神和那堪稱怪物的力氣,這就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        


    董晨君是不知道自己面前的這位貌不驚人的劊子手在成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之前曾經在人間砍掉過近千人的腦袋,甚至還曾因為砍去他人頭顱時,那頭顱滾落在地上還能口吐人言而得了個‘好快刀’的名號。        


    於是在懷著幾分忌憚的心情稍稍離那男人遠了一些後,董成君越發覺得那沈平秋底下的人都是能人輩出,不是自己所能想像的,而就在他在站在那兒出了會兒神的功夫,那大個子倒是已經飛快地從門後邊把臉色難看瑟瑟發抖的蔣芸給掐著脖子拽了出來。        


    “董先生,咱們現在是要砍了這老太婆的腦袋嗎?”        


    臉上露出嗜血的詭異神情,劊子手把蔣芸手上的那把片鴨子的菜刀奪起來就在她的脖子上比了比,見狀的蔣芸眼眶瞬間紅了,可是倒也沒有嚇得立即向這幾個來路不明的惡徒求饒,只努力壓抑著顫抖聲音開口道,“請你們稍微冷靜一些,我丈夫和兒子現在都不在家,我只是個糟老太婆,不能幫你們太多,家裡有些存款,就在二樓的保險箱裡,如果你們——”        


    “哦?鄭常山不在家?”        


    董成君的突然開口讓蔣芸下意識地看了這人一眼,如果到這時候她還不知道這群人就是故意來尋仇的,那她也白在鄭駿市長身邊待了那麼多年了。        


    而見這有些厲害的老太太可算是露出點不自然的神情後,董成君也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在帶著一身酒味地上前打量了一圈被劊子手摁住手腳的蔣芸後他冷笑著開口道,“您丈夫和兒子如今春風得意,在外頭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我這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才上門來找個公道的,您能理解的吧?不過我上頭也有人交代了不能傷著您,所以阿姨您也配合點讓我們好好的把你帶走……”        


    董成君這般說著拍了下劊子手的手示意他鬆開些,笑容噁心的樣子仿佛之前威脅蔣芸的不是他一樣,而明顯動了殺欲又被強行制止的劊子手看上去臉色倒是挺不好的,半響這面容冷硬的大個子才把菜刀丟在了地上,發出了些含糊的低咒聲。        


    “把她嘴用膠布封好,咱們幾個從前門走,別驚動門口那只難對付的鵝。”        


    剛剛進來的時候明顯和彪悍的鄭翠花女士有過一番惡鬥,董晨君和劊子手加上這麼些混混一起都沒能逮住那只特別會撒野的白鵝,所以現在提起來都有些窩火,而等劊子手將蔣芸綁好準備去門口找車時,站在屋裡頭的眾人忽然同時聽到了外頭鐵門被推開的聲音。        


    “阿姨?”        


    鄭常山帶著點疑問的聲音在屋子外面響了起來,蔣芸的臉色陡然一變,顯然並不希望在這種時候鄭常山一個人撞上這些匪徒。        


    而偏偏一聽見這耳熟的聲音,董成君的眼神就興奮了起來,在從地上把那把菜刀拿起來後,董成君先是鬼鬼祟祟地示意其他人躲好別礙事,接著便躲到門後邊就等著鄭常山推門進來。        


    一步,兩步,男人的腳步在越靠越近。        


    難以抑制住心中要將刀子立刻劃開他脖子上的想法,董晨君緊咬著牙齒笑的格外猙獰,漲紅的臉色也不知道究竟是醉還是醒。        


    他心裡一直記著當日在狀元牡丹樓被鄭常山打了一頓的惡氣,儘管已經快半年了,但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了難免就發酵的越來越深了,而等看似毫無防備的鄭常山一走進來,他也沒做什麼停頓,當下就從後面跳出來一把勒住了鄭常山的脖子,感受到鄭常山背脊明顯的僵硬了一下,董晨君這才冷笑著拖長聲音開口道,“鄭大少——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回來了啊——”        


    ……        


    打從進屋聽到這惡狠狠的聲音開始,鄭常山就保持這一副平靜到壓根懶得開口的表情幹站著,無論是董晨君開口威脅他的時候,還是董晨君拿著菜刀嚇唬他的時候,亦或是董晨君沒拿住刀差點割到自己手的時候,他都表現的相當事不關己。        


    這種態度就好像董晨君來他家不是來綁架他的,而是特別過來準備和他玩捉迷藏的,而作為綁匪的這一方,董晨君見他半天沒動靜便故意語帶嘲諷地開口來了一句。        


    董晨君:“鄭大少!怎麼著啊?怎麼都不說話了啊?”        


    鄭常山:“哦,你難道沒聽說過有句話叫‘害怕的都說不出話’了嗎?”        


    董晨君:“……………………”        


    董晨君對他的這個隨便散漫的回答很不滿意,雖然鄭常山口口聲聲的說自己很害怕,可是董晨君就是覺的他一點都不害怕,這具體表現在鄭常山到現為止除了他的頭髮哪裡都沒白,看臉色平平常常還帶著點笑意的樣子貌似還比之前氣色好了一些。        


    所以當下他就氣的往邊上揮了揮手,就想著讓鄭常山稍微露出了點失態的模樣,而等看到臉色泛白的蔣芸被幾個帶著黑色口罩的男人拖著帶到自己面前後,嘴角一直帶著點懶散的笑意的鄭常山才稍稍露出了些不一樣的表情。        


    鄭常山:“阿姨,您沒事吧?”        


    蔣芸:“唉,我沒事我沒事,常山,你看上去比較像有事啊……”        


    鄭常山:“我也沒事,阿姨,我只是‘害怕的說不出話了’。”        


    董晨君:“………………”        


    莫名其妙的就覺得自己又被這人給嘲諷了,董晨君氣的臉色漲紅很想一刀殺了鄭常山這個王八蛋,可是他才要舉刀,剛剛被他硬是攔住所以沒殺成人的劊子手就非常不合時宜地來了一句。        


    “不要殺人,留活口,你剛剛自己說的。”        


    董晨君:“……………………”        


    一瞬間氣的有點肝疼,董晨君覺得自己簡直是造了孽了,難得出來綁架個人都這麼麻煩困難,可是他和鄭常山的私人恩怨他又不想就這麼忍過去,畢竟像今天這樣的好機會以後可找不到了,而就在他這般糾結地使勁想著到底該怎麼辦時,那邊沒心沒肺的鄭常山還在和他那個後媽叨叨叨叨個不停。        


    鄭常山:“阿姨,你燉了黨參鴨子是吧?”        


    蔣芸:“誒,對呀,你聞出來了啊常山?”        


    鄭常山:“恩,我聞到焦味了。”        


    蔣芸:“什麼?這這……這該怎麼辦啊……我的湯,我的鴨子湯啊……那可是五個小時啊常山,你爸爸一定要怪我了,唉,你們這些小夥子怎麼就偏偏挑這種時候來!真是……真是的……(><)        


    董晨君:“………………”        


    剛剛被刀架在脖子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麼著急,蔣芸和鄭常山兩個不是親生母子卻一樣煩人的母子一點都沒有身為被綁架的自覺,吵吵鬧鬧把邊上那群小混混都搞得無語了。        


    而正當董晨君惱怒地想著策略的時候,那邊打從劊子手剛剛說話開始,鄭常山就一邊故意隨口胡說八道扯開話題一邊將冰涼審視的視線一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再沒有移開過。        


    能在自己家這種地方看到劊子手這個叛逃行主,這一點就算是鄭常山也沒有提前想到,董晨君這智商不夠用的貨色顯然沒這個本事能找來他,那麼隱藏在背後的不出意外的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巨門星了。        


    畢竟劊子手在此之前一直行蹤不定,有關他的典故鄭常山也只在聊齋志異上看過一些,並不瞭解他如今究竟在為什麼人做事。        


    只不過現在看來,這劊子手顯然並不認識自己,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的態度,而這般想著,原本只是閑著無聊逗逗董晨君這智障玩,現在卻想去親眼看看那隱藏在幕後的究竟是不是巨門星的鄭常山就忽然開口說話了。        


    “既然我現在站在這兒了,就容我也說一句吧兩位,我也知道你們今天就是針對我父親來的,那我就實話和你們說吧,如果你們要威脅鄭駿市長和你們做些交易,那麼相比起我年邁的繼母,我本人和你們走顯然更有用處,畢竟我可是他唯一的兒子,真要是遇到什麼事,你們說一個男人會先去管自己後娶的妻子卻不管我這個兒子嗎?至於我繼母,你們現在也需要一個人留下來告訴我父親你們的具體要求是什麼,她就是最好的人選,不是嗎?”        


    這話說的挺不中聽卻也顯得挺有道理的,邊上的蔣芸聽完面露尷尬地看了鄭常山一眼,鄭常山卻不說話只沖她笑著眨了眨眼睛。        


    見狀瞬間明白過來他是什麼用意的蔣芸明顯一愣,趕忙輕輕地搖了搖頭臉色都變得煞白煞白的,而聽了他這一番話,原本還臉色陰沉的董晨君卻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正如鄭常山所說的那樣,在鄭駿的心裡能算的上號的一定首先是他這個兒子,畢竟老鄭從前的護短有目共睹,拿鄭常山做威脅鄭駿的誘餌肯定比什麼都有用。        


    沈平秋之前會想到說要綁了蔣芸,也是因為蔣芸經常一個人在家且身為一個上了年紀的女性也比較好控制,可是現在既然他們已經抓到了鄭常山,那不妨就將他帶走,再用作自己姐夫和沈平秋與那鄭駿博弈的籌碼。        


    這般想著董晨君便和面前的劊子手沉默著對視了一眼,而明顯感覺到劊子手也被鄭常山給說服了,董晨君直接便讓那群混混一起上來制住了鄭常山的手腳。        


    表現的相當配合的鄭常山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就任由著自己的眼睛被蒙上帶走,看上去好對付的簡直都不像他了,而等他們準備將鄭常山直接帶走又將蔣芸打暈了放在沙發上時,已經完全接受自己身份設定的鄭常山卻像是想起忽然什麼似的擰過腦袋沖帶著黑色口罩對始終一臉警惕的董晨君詭異地笑了笑。        


    董晨君:“你他媽又要幹嘛(#‵′)        


    鄭常山:“幫我給我家屬發個短信吧,就說我今天沒辦法陪他吃晚飯了,謝謝你啊,麼麼噠=3=        


    董晨君:“………………”        


    ……        


    幾分鐘後        


    林橋:“陳先生,您有一條陌生短信。”        


    陳京墨:“讀一下。”        


    林橋:“小妞!聽好了!你男朋友現在就在我們手上!識相點就不要報警!乖乖聽話!明晚之前給我們支付寶打貳拾萬塊錢!否則今天晚上你就別想和他一起吃飯了!永遠也別想和他吃晚飯了!聽見了沒有!”        


    陳京墨:“…………………………”        


    林橋:“哈哈哈哈,這哪來的神經病?新式詐騙短信?”        


    陳京墨:“馬上,給我拉黑他→_→”        


☆、第40        


    正當蔣芸和鄭常山在家中遭遇危險的之時,那邊老鄭倒是因為單位的工作安排不得不地出現在了晚間的一個政商交流聚會上。        


    這段時間省內商界交流會議一直在y市如其召開著,以鄭駿如今風頭正盛的情況,肯定就有不少未來想在省內開路的有錢人想和他攀上點關係,對此老鄭平時是一律以我血壓高不怎麼在外頭吃飯喝酒這種理由給拒絕了。        


    只不過今天這個會議實在比較重要,他也沒法推掉,所以在早早地和自家小芸打好電話說明七點一定餓著肚子準時離席回家後,老鄭在辦公室裡隨便換了身沒那麼皺巴巴的襯衫長褲就這麼來了。        


    說到今天他為什麼怎麼著急回家,老鄭心裡其實也有點暗暗的緊張,早些天他就天天在家明示暗示地想讓自己那個不肖子記著給他過生日了,結果這小子愣是什麼也沒表示,把老鄭是氣得有夠嗆的。        


    而要不是今天早上出門時蔣芸有偷偷的暗示他晚上加菜,老鄭還真以為自己這一大把年紀的連個生日家人們都記不得的了,而這般想著,此刻正背著手站在華麗的香檳塔前,正由張大秘指引著和一個外商溝通的老鄭就忽然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        


    “哦……市長先生是怎麼了嗎?我剛剛有說錯什麼話嗎?”        


    金髮碧眼的老外見面前這白髮蒼蒼,神情嚴肅的政府高官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情,立刻敏感且尷尬地笑問了一句。        


    老鄭這種上世紀就從政的老領導們大多英語不好,就算之後有上進修課之類的可是還是僅限於一些很簡單的交流,此刻見這老外沖自己嘰嘰呱呱的老鄭明顯有點茫然地皺了皺眉,張大秘見狀一愣,剛想說上點什麼解釋以下,有個帶著點笑意的聲音卻忽然就在邊上插了進來。        


    “市長先生的性格嚴肅,一向就是如此,布朗你不要在意,他沒有惡意的……哦,好久不見啊,我的朋友。”        


    沈平秋照例是一副他慣於在人前展示的溫和且虛偽的嘴臉,事實上他掐好時間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能和老鄭說上話。        


    他剛剛就已經收到劊子手發給他的人已經被他們順利控制了的消息,而更讓他心情不錯的是,鄭駿市長的那位據說無能透頂的兒子當時也在家中,而此刻被董晨君他們抓住的正是那鄭常山本人。        


    相比起蔣芸,那當然是這位市長公子的人身安全更顯得有價值,年邁的鄭駿市長恐怕到現在還不清楚家中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待會兒會著急成什麼樣了,而這般想著,沈平秋就沖此刻正略顯遲疑地望著自己的老鄭禮貌地笑了笑。        


    “鄭市長你好,久仰了,鄙人沈平秋。”        


    一聽到這個名字,老鄭的表情就帶上了些了然,不過以他的閱歷還不至於在一個年輕人面前顯露出什麼,所以當下他就既不顯得熱情也不顯得冷淡地回握了握沈平秋的手,接著便放緩聲音開口道,“沈先生對我市的開發建設貢獻頗多,之前一直沒能見上一面,可惜了。”        


    嘴上說著可惜,其實之前不知道多少次沈平秋想見他他都給直接推了,而見此也沒有去拆穿什麼,沈平秋只一派寬容大度的模樣笑著開口道,“無妨無妨,您看今天不就是就見到了嗎?”        


    他的這種態度讓老鄭一時間摸不准他想幹什麼,要是他大概知道這沈平秋之前是個怎麼樣的為人,老鄭還真就被他這幅斯斯文文的樣子給騙了過去,不過出於保險,老鄭並沒有馬上說些什麼,只聽著這叫沈平秋的和那叫布朗的外國人嘰嘰呱呱地邊說邊笑,時不時地在被動地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可是這倆人說是和他說話呢,大多還是用那拗口的英語,而幾乎就在老鄭快要不耐煩開口說要離開的時候,咱們的鄭市長忽然不經意就在不遠處的一群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中看到了一個年輕瘦削,顯得鶴立雞群的身影。        


    要說平時看到這麼個人,鄭駿肯定也不會多看,畢竟這種場合一般也有年輕一輩的小孩跟著自己老子過來看世面,有幾個臉生的總不奇怪。        


    但是奇就奇在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就是上個月還和他兒子在橋水鎮鄉下的那個家裡滾沙發滾到讓自己撞見的那位,所以當下原本還站在那兒敷衍著和沈平秋說話的老鄭一下子看直了眼。        


    而在再三確定這看著清俊優雅,帶著副金絲眼鏡和個讀書人似的男人正是他家不肖子的那啥那啥之後,老鄭當下也沒有立刻表現些什麼,只是先不動聲色地沖沈平秋和那個叫布朗的打了個招呼,讓張大秘代表自己和他們繼續溝通,而自己則背著手筆直地就沖著不遠處陳京墨的方向去了。        


    “誒,那不是陳先生嗎?看來市長先生也非常器重他呀?不然怎麼剛剛還那麼冷淡現在卻這麼激動地就跑過去和他說話了呢?”        


    完全不瞭解啥情況的傻老外見狀有些感慨的就自言自語了一句,聞言的沈平秋一時間微笑著沒有說話,可是看眼神已經陰冷了下來。        


    站在他們面前的張大秘一臉尷尬,一時間也不知道老鄭這心血來潮地想幹什麼,而就這麼乾脆跑了的老鄭倒是沒幾步就到了那陳京墨站在的那一圈人外面。        


    “鄭,鄭市長!您今天原來也在啊!”        


    一群原本正圍在陳京墨邊上吹噓巴結的商人政客們一看到老鄭冒出來都傻眼了,陳京墨原本正背著身,聽見身後的動靜也表情疑惑地轉過身,不過在看到老鄭正虎著臉站在自己身後明顯瞪了他很久後,陳京墨先是明顯愣了愣,接著退後一步帶著點複雜地緩緩開口道,“您好,鄭市長。”        


    要說之前陳京墨肯定也不會是現在這個自然的態度,可是沒辦法最近陳先生實在是被鄭常山那個滿嘴花言巧語的傢伙哄的太心花怒放了,所以他下意識地就把之前和老鄭鬧的不太愉快的事給忘了。        


    而壓根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完全就是憑著上次的印象才跑過來的老鄭先是看了一圈邊上那些上趕著和他搭話的人,接著故意擺出領導的架子皺皺眉道,“各位,能讓我和這位先生單獨說一會兒話嗎?”        


    一聽鄭市長這麼說,邊上的人立刻表現的相當配合的四散而去了,沒一會兒這塊小角落就只有老鄭和陳京墨兩個人了。        


    而見周圍終於安靜下來了,老鄭也明顯松了口氣,再抬起眼睛仔細看了幾眼這上次都沒怎麼仔細看清楚的年輕人後,半響老鄭竟發現了讓他自己都有點不太願意接受的事實。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面前這年輕人都要比他家兒子看著懂事,正派,可偏偏這怎麼看怎麼像個好人家孩子,比自家兒子優秀體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年輕人就是和鄭常山攪和到了一塊,而在有些糾結的沉默了一會兒,老鄭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        


    那就是……很可能就是自己家那頭臭不要臉的豬把這顆好白菜給拱了的【。】        


    這般想著,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鄭市長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的忽然癟了,畢竟人家的兒子也是兒子,真要是犯渾幹了錯事也輪不到自己來管,而想到這兒,既然都主動跑過來了也不能不說些什麼的老鄭就不太自在地開口問了一句。        


    “你原來是做生意的啊?”        


    一聽老鄭這麼說,陳京墨沒有立刻回答卻也猜到他大概到現在還不認識自己了,不過老鄭既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他也不會主動自我介紹,只點點頭淡淡回答道,“恩,做些簡單的投資方面的生意。”        


    一看他這謙遜有禮的態度,原本心裡還有些疙瘩的老鄭不知道怎麼的就覺得莫名的舒心,相比起他家裡那個嘴裡沒一句人話的兒子和剛剛那個裝腔作勢的沈平秋,眼前的這個才是他平時最欣賞不過的年輕人的類型。        


    而既然能出現在今天這個場合了,那肯定不只是做些簡單的投資方面的生意了,所以當下老鄭就更糾結了,只怪自己兒子是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專騙好人家的孩子,而再一想到自己上次也太激動了隨口說了難聽的話,半響咱們人其實不壞就是脾氣不太好的鄭市長這才放緩聲音地開口道,“上次也沒來得及和你說上話,你什麼時候回y市的?最近……有和常山聯繫過嗎?”        


    說這話時老鄭不自覺地帶上了些緊張,他一方面怕自家兒子還沒和面前這個男人斷了關係,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兒子這麼快就和人家斷了可真不是東西。        


    而正這般自相矛盾地想著時,方才一直在邊上站著的張大秘忽然神色緊張地湊到老鄭的邊上,先是把手裡的電話放下,接著壓低聲音結結巴巴地對鄭駿開口道,“市長,家裡來電話了,好像……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一聽這話鄭駿臉色就沉了,下意識地眼神一變看了身旁的張大秘一眼,老鄭這心都跟著提了起來,而恰巧就站在他面前的陳京墨也跟著將疑問的眼神移了過來,而見狀的張大秘環顧了下四周,見老鄭似乎並不準備回避面前這個年輕人便趕緊顫抖著聲音開口道,“夫人剛剛打電話過來了……說,說有人闖到家裡去了,常山為了護著夫人讓那群人給帶走了,市長,您……快回去吧,夫人都要急壞了。”        


    ……        


    “鄭駿走了?”        


    見耍禾穀走到自己面前來欲言又止,原本正站在人群中和身邊人談笑風生的沈平秋藉故離開後這才笑著小聲問了一句,聞言下意識地便點了點頭,臉色顯得不太好的耍禾穀想了想還時小聲補充道,“鄭市長看走的時候上去挺著急的,什麼也沒說就走了……不過我好像看到,那個叫陳京墨的也跟著他一起走了。”        


    “陳京墨?怎麼哪裡都有這個人?”        


    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明顯不太高興地冷下了臉,沈平秋這個人為人自負偏激,最見不得的就是有人勝過他或是被說與他相似。        


    像從前他還是那星河之上高高在上的北斗星官時,他心底最厭惡最嫉妒不過的除了那膽敢惦記他星官之位的貪狼星就是那每每被誇讚有勝過他風姿的廉貞星,而一想到那平時不聲不響,卻總是暗地裡總是給自己找麻煩的已死孤星,沈平秋便顯得極其厭惡地皺了皺眉。        


    “等鄭駿這件事結束了,找個機會把那個叫陳京墨的飯碗砸了,一個小小的凡人也敢壓過本尊的風頭,真是可笑。”        


    說完這話沈平秋就又恢復了方才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仿佛巨門星的貪婪醜陋都是不真實的假想一般,而聽到他這話耍禾穀當下也趕緊彎下腰點了點頭,只是在掩飾住臉上厭惡的表情後耍禾穀半響卻悄悄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掌…………        


    “貪狼將軍自承天命,如今特來討伐北斗一眾孽畜,還不速速跪下求饒!”        


    打從幾日前起就在北斗宮外不停叫囂著的一眾判星依舊在外頭大聲的說著些刺耳挑釁的話,自打貪狼星舉旗反叛神界開始,北斗宮一眾神君便節節敗退,一路被打到了三十三重天北斗宮的外頭也毫無反抗之力。        


    如吉星司一眾軟蛋廢物似乎早早的就收拾起東西準備隨時打開宮門投靠那如今聲勢顯赫的貪狼星,而死守著自己北斗星官之位卻硬是不敢和貪狼星正面迎戰的巨門星此刻正坐在自己高高的神座上冷冷地望著下首的一眾星君。        


    “爾等,誰敢與那門口的七殺,破軍一戰?”        


    巨門星這話一說出口半天沒有人回答,所有人瑟瑟發抖著跪在地上,看臉色都是擔憂且害怕的,見狀的巨門星面無表情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在勾起了一絲冷冷的笑意後他這般開口道,“既然無人想去和七殺破軍一戰,那不然你們中就來一個與那可惡的叛徒貪狼一戰?”        


    一聽這話這些長久過著舒適無憂生活的星官們顫抖的更厲害了,誰都知道那貪狼星眼下帶著一眾魔將眼下就在外頭討伐,看那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架勢,儼然要將佔據神位長達千年的巨門星就此弄到隕落才肯甘休。        


    而就在大家都驚疑不定著想著自己會不會真的被巨門星選去做了那替死鬼時,這些軟弱慣了的星君忽然聽到巨門星開口道,“廉貞,你覺得我和那貪狼誰才是真正的天命北斗星官呢?”        


    “…………”        


    一聽這話眾多跪著的星君這才注意到大殿內此刻唯一還站著的就只有那依舊還一副淡漠做派的廉貞君了,而說起這廉貞君,其實本該比他們還要擔驚受怕才是,畢竟但凡北斗宮中人都知道,貪狼星此生最厭惡不過的,除了那上頭坐著的巨門星,就是這眼下站著的廉貞星。        


    可要說起他們之間的仇怨,卻誰也不知道具體,大夥兒只知道打從貪狼星少年時從巨門星的北斗宮單獨出來建立貪狼星府後,他每每見到廉貞君就沒一副好臉色,嘴上還成天不乾不淨地拿些下作難聽的話去羞辱廉貞君。        


    而廉貞君見此卻也從來沒有去和他計較,只沉默地包容著貪狼星對自己的一切出格言行。        


    一直到貪狼叛逃,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厭惡責怪那狠毒殘暴,毀了眾人安逸生活的貪狼星時,可這廉貞君卻從沒有說一句難聽的話,只每日地守著貪狼星府角落的那棵幾近枯萎的桃花樹,像是在等待什麼人歸來一樣一待就是一天也不願離開。        


    “星河爭輝,北斗之位,從無贏家輸家。”        


    此刻站在巨門星的面前,廉貞這般開口的時候其他星君明顯都有些訝然,畢竟大家都知道巨門星正在情緒失控的邊緣,眼下說這話無異於激怒巨門星。        


    而果不其然,廉貞一說完這話巨門星就忽然沉默了下來,半響他猛地站起掀掉自己面前的鎏金小幾,用一種暴怒且瘋狂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廉貞,惡狠狠地開口呵斥道,“混帳!北斗星官從來只有我巨門一人!那惡狗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你還當自己是我北斗中人嗎!你這個叛徒!叛徒!!”        


    這般聲嘶力竭地大吼著,巨門星的面容顯得猙獰扭曲,如今這種時候他也顧不上維持自己那偽善完美的表像了,只將一切怒火都發洩在了面前這與貪狼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廉貞身上。        


    而再一想到正是面前這個人當日與自己做了交易自己才會一時興起將貪狼星放出從而淪落到如今這個境地時,巨門星陡然就露出了些恐怖的笑容,轉而將陰冷的視線落到廉貞顯得有些蒼白虛弱的臉上,接著緩緩勾起自己的嘴角道,“聽說貪狼星十年前曾在無極深淵裡遇險,那時他命懸一線,幸而一顆無名星子用自己的半縷神魂救了他,他才得以活命,可是貪狼星蘇醒後卻始終找不到當日救他的恩人,我當時就在想,這世上會願意為那惡狗做這些的又不願意讓人知道的,除了你廉貞還有誰呢?“巨門這般開口說著,撩開金色的衣袍廣袖抬腳緩緩地走近了些廉貞,在這個過程中,廉貞沒有動只那樣站著也不說話,似乎對外頭發生的一切都已經不關心了。        


    而當走到他的身前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他那通透美麗的琉璃眼後,巨門星眯起眼睛顯得極為愉悅的笑了起來。        


    “當日你與我做下交易,說是願將自己的眼睛換給我從而還那惡狗自由並發誓再不親近他,我當時選擇相信了你,可是你還是背棄了我們的約定偷偷地去幫那惡狗一次又一次,只可惜你的這份情深義重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領情,你知道為什麼嗎,廉貞君?”        


    巨門星說到這裡,早已因神魂損傷而提不起一絲力氣的廉貞緩緩的抬起了眼睛,他這些年因為自身的原因早就不復曾經極盛時期的神力,別說是巨門星了,就是一個普通的星君都能將他打倒,而眼見他這副衰敗的淒慘模樣,巨門星像是看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嘲諷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因為他恨你啊,我的廉貞君。”        


    “在他的眼裡,你和我一樣,都是虛偽頭頂,曾經要將他置之死地的小人。”        


    “但凡你活著一日,貪狼星便永遠要將你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一無所知,就算你現在將你的命給他,他也一絲一毫的不會領情,說不定知道後,還會高興的笑出來呢……”        


    滿懷惡意的巨門星用極不在乎的態度說著這世間最傷人不過的話,廉貞只沉默的聽著,可是漸漸的,漸漸的,原本淡漠入水的神情卻起了絲漣漪,那雙不見一絲煙火氣的琉璃眼裡也開始泛紅滲出淚來。        


    孤星廉貞自從出世便無情無淚,他看盡世人的痛苦不幸的命運,卻看不穿自己將要遭受的正是人間最大的折磨。        


    而眼見這清冷不可一世的孤星也會有這般失態傷心的時刻,如今已經和瘋子沒有兩樣的巨門星像是相當痛快解氣地大笑了起來,半響將自己頭頂的一根玉簪拔下丟在地上,俯下身對面前的廉貞和那些早就怕的不敢開口的星官們冷冷開口道,“爾等聽好,今日只要誰能將廉貞的這雙眼睛給我摳出來,我就留下誰的小命……廉貞君失了那半縷神魂眼下不堪一擊,你們只管上去莫要害怕他會反抗,等得到了這難得一見的琉璃眼,我這就親自出去告訴外頭的貪狼將軍他心心念念找的救命恩人在哪裡……——“快些吧,我都要等不及呢了。”        


    ……        


    打從知道鄭常山出事的消息後,鄭駿便一直顯得臉色慘白,心神不寧,剛剛從酒局現場出來的時候他差點一個沒留神從臺階上踩空,而要不是邊上的陳京墨趕忙扶住了他,老鄭說不定就要這麼摔下去。        


    陳先生眼下看上去當然也沒有比老鄭好到哪裡去,剛剛見老鄭要走他急急忙忙地跟了出來,可是卻把林橋一個人丟在了酒店裡,此刻他正在給林橋飛快的發消息說明情況。        


    而幾乎心亂如麻地讓林橋立刻開始找人徹查今天劉房山一切外人的進出記錄時,神情緊張焦慮的陳京墨忽然就聽到邊上的老鄭用一種讓人內心複雜的茫然聲音開口道,“小芸怎麼說的……家裡,家裡沒事吧?常山被帶走多久了……老張,你再和我說說……再和我說說……”        


    以前再大的事面前都沒有這般失態,老鄭也是真著急了這會兒是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張大秘在前頭結結巴巴地也說不清楚,而見狀的陳京墨在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安撫下自己愛人的父親,只帶著些承諾意味地沉聲開口道,“我現在已經找人在查了,常山是個成年人,那些人既然把他帶走又警告你不許報警應該也是有求於你……總之我們先回去確定好阿姨有沒有什麼問題,再一起找常山吧……叔,叔叔。”        


    最後這句叔叔帶著點不自然,陳先生這個社會地位顯然都多少年沒管別人叫這種稱呼,舌頭一時間都有些打結,只是想到如今也沒能確定什麼情況就被帶走的鄭常山,他也不比老鄭淡定到哪裡去,整張臉都透著點蒼白,掩在掌心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著。        


    而身邊既然有了陳京墨這麼個看上去挺可靠的年輕人,一時間又是感慨又是感動的老鄭在強行穩住心神後紅著眼睛點點頭道,“行……行,咱們先回去,只要他們不害常山……只要他們不傷害他……他們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一個父親最真摯情感的流露莫過於此刻了,雖說平時總是沒完沒了的數落著鄭常山,可是真到了這種時候鄭駿這個做父親的卻也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要為鄭常山來的奮不顧身。        


    而眼看著面前這一幕,陳京墨一時間也有些動容,可恰在此刻,他卻忽然就想起了下午時發到他手機上的那條奇怪的詐騙短信。        


    雖說當時他覺得這短信用詞古怪,毫無邏輯,一看就是智商不到三十的人寫出來的,可是結合想在這個情況看來,還真就和鄭常山目前的情況不謀而合了。        


    畢竟以鄭常山一貫神經病的行為處事,真和綁匪商量了一下給他發個通知短信也不是不可能。        


    而想到這兒,抱著無論如何也要試試看的想法的陳先生便果斷將那個號碼從自己的手機黑名單里拉了出來,等他和鄭駿說明了一下大概的情況又神色凝重將這個電話打過去後,稍微等了幾秒後居然真的有個人接通了。        


    “喲,終於知道打過來了?現在相信了吧?鄭常山那孫子現在就在我們手裡,想好拿多少錢贖回了沒有嗎?”        


    電話那頭的董晨君此刻正站在郊區的一處破舊倉庫外,這裡從前是董晨君和他姐姐出錢辦的工廠,前幾年因為他姐姐經營不善破產後便一直閒置著,以沈平秋那樣謹慎的性格自然是不會讓自己的一切訊息有暴露在人前的機會的,所以又被當了槍的董晨君就這樣把人帶到了這位於海港外的工廠。        


    鄭常山此刻正被蒙著眼睛鎖在裡頭的一個鐵皮屋子裡,劊子手和那幾個混混在裡頭看著他,而董成君則在外面負責望風。        


    沈平秋剛剛已經打過電話通知他按兵不動等待接下來鄭駿的反應才有進一步的安排,滿口應下的董晨君在裡頭實在有些煩了就出來,而在這無聊的破地方呆的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董晨君剛想出來抽根煙解解悶,一拿起電話便看到剛剛鄭常山硬是讓自己發短信通知的那個家屬居然打電話過來了。        


    “鄭常山現在是在你那裡是嗎?你要多少錢?”        


    一接起來,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原本以為以鄭常山這樣低俗的品位應該隨便找了哪個網紅整容女之類的董晨君一聽到這明顯屬於男人的低沉聲線就直接蒙了,而見他不說話,陳京墨似乎也顯得有點不耐煩,直接便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而董晨君在匪夷所思地眨了眨眼睛後開口道,“呃……你隨便往我戶頭先打個二十萬我再考慮考慮吧……誒,不是……那個,哥們兒,你真是鄭常山的家屬啊?你們,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內心的八卦*貌似比金錢更誘人些,董成君這酒到現在都沒醒的智障站在工廠外頭吹著風打著電話一時間都沒有注意身後有個弓著背,顯得鬼鬼祟祟的人影已經遛了進去,而陳京墨在電話那頭壓根就沒搭理他這些廢話,只皺起眉頭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我給你的帳戶馬上打兩百萬,你現在就告訴我指使你的老闆是誰,又是誰要針對鄭市長一家的,如果你願意將鄭常山送回來,我也馬上就兌現我的諾言,再給你打兩百萬怎麼樣?”        


    董晨君:“………………………………………………”        


    土豪處理問題的簡單粗暴把原本以為自己見過些世面眼下卻被直接嚇的呆若木雞的董晨君給弄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而不怕他開價就怕他開不起價的陳京墨見他不說話了,直接面無表情地又開口詢問道,“四百萬?”        


    董晨君:“…………………………………………”        


    “六百萬?“        


    董晨君:“…………………………………………”        


    “一千萬?”        


    董成君:“……………………………………………”        


    這比08年股市還跌宕人心的漲勢讓董晨君嚇得直接把電話掛了,等把已經掛掉的手機捧在手裡發了半天呆後董晨君半天才確定這他媽都是真的。        


    而這邊還在回去的路上陳京墨見那頭的智障綁匪掛上了電話也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再沖旁邊同樣也已經懵逼的老鄭淡淡地勾起了個難得一見的笑容後,他拿起手機緊接著就撥通了林橋的電話。        


    “林橋,讓我們的人去閘北車床場附近看看,我剛剛聽到海港的聲音了,常山現在……就在那裡。”        


    ……        


    相比起老鄭和陳先生這邊急的都已經撇開原則問題站在同一條戰線的狀態,此刻的鄭常山看上去倒是悠閒的過分了,雖說手被捆著關在這麼潮濕悶熱的工廠裡面並不算什麼舒坦的事,可是包括劊子手在內的幾個綁匪卻明顯沒有想對他不客氣的意思,有禮貌的簡直讓人有些不習慣。        


    “誒,我說你們幹這行平時一個月多少工資啊?”        


    閑著無聊就開始沒事找事的鄭常山靠在不銹鋼欄杆上神經兮兮地開口問了一句,身為祿星司頂頭上司隨時關心人間基本工資多少的職業病咱們祿星爸爸也是一時間改不掉了,而外頭排排坐在地上發呆連頓晚飯都沒吃好的綁匪小夥子們聞言齊齊的對視了一眼,半響還是劊子手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零工資,抓你,替天行道。”        


    出來混這麼幾千年了還是頭一次碰到這麼會聊天的人了,被蒙著眼睛的鄭常山聽見這話倒是挺發自內心地笑了,再將自己灰白色的腦袋調轉過來準確地對準不遠處的劊子手後,他緩緩地勾起嘴角開口道,“那我什麼時候可以看見你們的老闆呢?我他平時都不來給你們送飯嗎?我已經第三次聽到左邊那位小兄弟的肚子在叫了,這樣的老闆還有繼續為他工作的必要嗎?”        


    妖言惑眾的鄭常山一開口就開始動搖軍心了,原本就是被董晨君從大排檔上拖過來的幾個小混混面色難看,倒真有些打退堂鼓了,而見狀的劊子手在被煩的有些受不了的站了起來,先是緩緩地走近鄭常山,接著用手抓緊他的頭髮將他整個人拽了起來,冷冷地開口道,“不想死就不要再胡說八道,我的老闆不是你想見就見的。”        


    頭髮被拉拽的細微疼痛讓鄭常山裂開嘴也跟著笑了起來,他慘白的臉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暴露在黑色的布條之外,可意外的就有一種恐怖的,陰森的又帶著點詭異的效果。        


    劊子手明明沒有看見他的眼睛,卻愣是被他這幅模樣嚇了一跳,而在下意識地鬆開手後,膝蓋一下子砸在地上的鄭常山仰起自己的臉,先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借著用一種含糊且緩慢的詭異聲音道,“可是不見到你們的老闆,我怎麼才能告訴他他要找的貪狼星在哪裡呢……他不是一直在找那個人嗎……來啊……讓他來吧……他來了,我就告訴他啊……”        


    這變/態殺人魔開始發病之前的一樣的恐怖聲音聽得人寒毛都豎了起來,要不是知道自己是綁匪,這個叫鄭常山的才是人票,這幾個混混包括劊子手在內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面前這個神經病給殺了,而打從聽到貪狼星這三個字開始就顯得有些驚慌不定的劊子手也在片刻的沉默後忽然一語不發就快步走出了屋子,一時間也不知道去幹嘛了。        


    於是剩下來的幾個混混見自己可算是能不用一直守在這兒便順勢松了口氣,趕緊趁劊子手出去也跟著一塊出去了,只把表演*旺盛的囚犯鄭常山先生一個人就給丟在這兒了。        


    “沒人了……唉……無聊……”        


    靠在鎖鏈上了無生趣地發出了這種聲音,被蒙著眼睛鄭常山仰著頭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一時間是真覺得有點無聊了,畢竟巨門星要是真的現在就聽了劊子手的話過來,估計也要先開個三十分鐘車才能到達這兒,而要是很不巧遇上晚高峰,說不定就要堵車了。        


    這其中耽誤掉的時間,很有可能就會讓他今天過生日的親爹和等著他一起吃晚飯的親親寶貝陳先生很不高興,而想到這兒,腦子一抽的鄭常山剛要清清自己幹啞的嗓子想著要不要先練習一下生日快樂歌該怎麼唱,就感覺到有個不明生物正鬼鬼祟祟地往他的面前走過來了。        


    不明生物:“祿星——祿星——我來救你啦!!”        


    鄭常山:“你誰啊你。”        


    不明生物:“啊啊!祿星!!你不認識我啊!!我是掃廁行主啊!!!我還在你朋友圈底下留過言呢!!要不是就在附近公共廁所上班我還看不到你呢!!不過祿星,你別怕!!我馬上來救啊!!!”        


    鄭常山:“………………”        


☆、第41        


掃廁行主作為下九流行當中排在較末尾一員,平時因為其工作性質的關係,除去他的好友掃街行主,收舊行主,就只有一個目前已經叛逃的乞丐行主還和他時不時的保持聯繫了。        


    因為社會中長久存在的行業歧視和本身性格的不善交際,所以掃廁行主之前也不會去經營什麼同事關係,只老老實實地根據祿星司下達的工作指令工作上班,在工作群裡也大多是潛水的,而真要追溯起他的根源來,其實還要講到唐朝甚至是更早的先秦時期。        


    掃廁行主原來姓裴,他是唐初時的人,姓裴名明禮,因為那時候人們出行運貨基本都是靠牛車馬車,街道上就會有很多髒臭難聞的牲畜糞便。        


    這些糞便落在街頭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有專門的城市環衛公司工作人員處理,所以越是繁華的大城市裡頭街道就越髒亂,則天皇帝也曾特意詢問過朝臣是否要為此設立一個處理機構,免得某些波斯人樓蘭人總愛跑回自己國家去詆毀我泱泱大國公共場合衛生不好。        


    可是因為這行當實在比那倒夜香的還要不如,便始終沒有什麼人願意去做,而這時,卻忽然出現了一種專門負責收拾這些街道髒汙的職業,當時這種職業便被叫做傾腳頭。        


    據《太平廣記》載,河東人裴明禮,善於理業,收人間所棄物,積而鬻之,以此家產巨萬。說的就是這位掃廁裴。        


    而相比起如今掃廁所,掃大街這樣的職業總是一副被看不起的尷尬局面,當時的裴明禮卻是實實在在地靠著這個行當給自己翻了身,那個時代京城中的商戶們並不承認他是正經商人,當地商會也認為建立人間所,然後收集變賣牲畜糞便這種髒臭行當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可偏偏裴明禮這人也是個硬脾氣,你瞧不上我,我也不會上趕著去奉承你們。        


    可或許就是這樣一口胸中的硬氣,讓他在短短五年間擁有的財富便超越了當時不少以巨富自居的絲綢茶葉商人,在其死後也成了這足以代表這一行業的領軍人物,一直到升上天界成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這個行業都沒有伴隨著時間逝去而成被淘汰。        


    而儘管社會地位有所下滑,相比起其他行主來說也依舊算不上什麼體面職業,可是光是他能延續至今並沒有,就已經難能可貴了。        


    掃廁行主的故事大體是這樣了,不過如果細究起來,其實我國這公共廁所的起源應該是從先秦開始的。        


    祿星司對掃廁這一行業的具體時間劃分有時候也難以確定,因為秦朝那時候還不管這叫公共廁所,而叫沃頭。        


    據《祿星司傳統職業跨越五千年長河的白皮書》中記載,一個姓劉名入山的老漢便是那先秦時期存在的世界上第一位的守廁人,那時紙還沒有發明,劉老漢便在山上砍竹削塊用來充作如今廁紙的作用,只不過那時沃頭這種廁所因為六國統一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始皇帝的承認和普及,所以一直到唐朝裴明禮這個人出現後,掃廁這個行業才真正的成為了我國傳統人間仕途中的一個行當。        


    如今這些往事就連掃廁行主自己都記不太清了,只不過自打半年前祿星司換了個新祿星,他倒覺得自己的工作氛圍好像莫名好了不少。        


    因為這位新祿星除了說話有點酷炫行為有點日/天之外,其實一直是都有在推行提高他們這些下九流行當的行主的地位,弱化如今存在人間仕途中的職業歧視的利民政策。        


    而讓掃廁行主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今天他正在港口幾個公共廁所附近轉悠視察工作時,居然會正好讓他撞上這位他本以為至少三百年內都遇不到的祿星,而更關鍵的是,被幾個人押著也不說話祿星現在看起來就好像有什麼危險的樣子。        


    正義感十足的掃廁行主見狀自然當時就跟了上去,畢竟撇開祿星是他頂頭上司的關係,光是看到人被這麼非法控制著作為一個神君他也不能視而不見,所以一路上這麼悄悄地跟在後頭,最後還真讓他跟著董晨君這些人一起到了閘北車床廠外頭。        


    而等注意到劊子手急急忙忙地離開廠房後,掃廁行主便趕緊偷偷地溜進來準備把他家祿星給救出來了。        


    “對,事情的大概,就是這樣的……祿星……我剛剛還以為你是有什麼危險了來著,原來是這麼回事,嗚嗚我還把我的皮老虎給帶來了你看看……嗚嗚祿星,你嚇死我了都……”        


    長得就一副傻乎乎的樣子,腦袋上紮著個髮髻,穿著身灰布短打的掃廁裴這般哭喪著臉說著還真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把看上去就很有威懾力的皮老虎。        


    而被嚴嚴實實捆著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的鄭常山看他這麼質樸好騙的模樣也沒有和平時那樣直接打擊他,只無聊地半掛在鐵鎖上幼稚地晃來晃去,半響才顯得神經兮兮地沖他開口道,        


    “哦,沒事,不過你既然來了,待會兒出去就幫我把那個劊子手給收拾了吧。”        


    “啥……劊子手?誒,等等,劊子手!是那個專門砍人腦袋的劊子手嗎!可我我我……我只會掃廁所啊祿星!我不會打架呀……QAQ!!”        


    扛著個皮老虎的掃廁行主開始看上去很挺茫然的樣子,等回過神來搞清楚劊子手到底是個什麼行當之後,掃廁裴直接就嚇白了臉,聯手裡的皮老虎都差點拿不穩了,而鄭常山聞言立馬陰陽怪氣地看了他一眼,見掃廁行主眼淚都嚇的快掉出來了才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後開口道,        


    “開個玩笑,幹嘛這麼當真,給我趕緊躲到邊上躲好,有人要過來了。”        


    鄭常山這明顯跑偏了的幽默感也許這輩子都不會有人能懂了,掃廁行主聞言也不敢和他抱怨你瞎開什麼玩笑這有什麼好笑的,戰戰兢兢地扛著皮老虎就趕緊躲到鄭常山後面的一個廢舊車床裡去了。        


    而大概等了幾分鐘,果不其然就有幾個急匆匆的腳步聲走了進來,只等那劊子手一闖進來和麵無表情的鄭常山對視了一眼,這面目冷峻的劊子手先是將放在自己耳邊的電話拿開些卻並未掛斷,放到一邊的廢棄車床上放好,接著抿了抿唇這才冷冷一笑道,        


    “看來我們都小看你了,居然算准了董晨君那個白癡會打電話給你家人這麼快就讓你那個市長爹找到這兒來了,只不過你們顯然也低估了我老闆,他並不是那種好糊弄的人……不過你既然知道貪狼星的存在,那肯定並非普通人也曉得我老闆的作風,他現在正在電話那頭聽著,讓我先砍掉你一隻手留下來給鄭駿市長做見面禮再把你帶過去見他……”        


    ——“鄭大少,你說我是先砍你的左手好還是先砍你的右手好?”        


    這話說完劊子手的嗓子眼便發出了一陣陰冷恐怖的笑聲,相比起那些被逼無奈才同巨門星一塊在人間作惡的叛逃行主,骨子裡他就一直是個弑殺成性的人。        


    所以與其說他是將劊子手當做自己的職業,倒不如說在長久的這樣一次次殺人的過程中,他已經迷戀上了砍去他人四肢頭顱的快/感,而這樣邪惡瘋狂的稟性自然與那巨門星的行為處事不謀而和,於是打從劊子手跟著巨門星開始,他就一直對自己的老闆沈平秋表達出了絕對的忠誠和狂熱。        


    “劊子手,剛收到的消息,你那邊的地點已經暴露了,帶著人趕緊離開……不過走之前把那個鄭家公子的手給砍掉一隻,能知道那條惡狗的一定也是祿星司的下賤貨色,等我見了他再詳細詢問,寄主,莫要留情。”        


    一邊在家中用著晚餐一邊和劊子手打著電話,在用餐刀切開面前帶著血漿的肉排後,沈平秋先是嫌惡地露出了點想嘔吐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用舌尖舔了舔餐刀上的血。        


    收到他命令的劊子手自然第一時間應下就往管押這鄭常山的地方去了,而在這邊安心等待的沈平秋只將手機開著公放略帶著點期待的心情聽著,接著便開始皺著眉大口地吞食著面前不斷往外滲血的肉來。        


    他從那高高在上的北斗之位已經落入人間很久了,相比起貪狼那個將自己心甘情願送入牢獄中的蠢貨,他在最後關頭吃掉了混著廉貞雙眼和無數珍稀草藥的靈藥,自此便獲得了很多人終身都想擁有的不死不滅。        


    這種方法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在之後的千年間需要不斷地去吃更多的生肉才能維持住身體不會枯萎衰敗,而這樣詭異的飲食方式在如今這個時代自然是遮掩不住,很快就讓不少人或多或少地知道了這沈平秋有些怪異和神叨的作風。        


    “你既然知道貪狼星的存在,那肯定並非普通人也曉得我老闆的作風,他現在正在電話那頭聽著,他讓我先砍掉你一隻手留下來給鄭駿市長做見面禮再把你帶過去見他……鄭大少,你說我是先砍你的左手好還是先砍你的右手好?”        


    劊子手說話的聲音不斷地傳進沈平秋的耳朵裡,聞言的沈平秋面無表情地勾了勾嘴角,似乎有些期待待會兒會從電話裡傳出來怎樣絕望恐怖的大哭聲。        


    可是等了半天沈平秋卻沒有等到任何意義上的哀求聲,反而是一個比劊子手還要陰森百倍的聲音在怪異地笑著,那精神病人發病一樣扭曲的笑聲笑得沈平秋整個人胃口都沒了。        


    “既然要動手,就不要那麼多廢話了……廢物。”        


    這個聲音聽上去明明很是陌生,可沈平秋手上切割生肉的動作下意識地停。        


    他總覺得這語調有些莫名的熟悉,當下他疑心便起了,側過耳朵就開始仔細聽那邊的動靜。        


    可是除了最開始的對話,劊子手和那個開始說話的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有粗重且令人不安的呼吸聲在電話裡傳來,而伴著一陣鎖鏈被拉動拖在遞上的刺耳聲響過來,劊子手先是大吼一聲舉起刀刃,緊接著一聲重物落在地上的巨響和大喊同時響了起來。        


    “啊……啊!!啊……啊!!!”        


    男人痛苦嘶叫的聲音像是暴雨天的驚雷一般活生生把邊上的耍禾穀嚇得直接坐在了地上,沈平秋面色如常地拿著電話聽著,卻大概猜到應該是那鄭駿市長的兒子已經被劊子手砍去一隻手了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可就在他拿起電話又呵斥了一句身邊沒用的耍禾谷後,沈平秋含笑著擦擦自己的手剛開口問了一句。        


    “怎麼樣,劊子手?砍掉他的手了嗎?”        


    “巨……巨……巨門……星……救我……”        


    劊子手斷斷續續的破碎聲音在電話裡傳來就像是被斬斷了的絲弦,隔著並不清晰的嘈雜聲音沈平秋還是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出於危機意識,他陰沉下臉色剛想要直接掛斷電話,那頭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扔在地上踢開了還發出了打了個滾兒的聲音,緊接著那最初說話的男人用一種恐怖且扭曲,幾乎讓巨門星熟悉到面色發白的聲音笑著對他開口道,        


    “砍是砍了,不過掉的可是您忠心耿耿的屬下的腦袋,巨門天尊,哦,不,是沈先生,您還滿意嗎?”        


    “貪狼……貪狼……是你!!竟然是你!!”        


    要是到了這個時候還猜不到在電話裡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沈平秋也真對不住他和貪狼曾交鋒千年的深厚‘交情’了,與這惡狗的仇怨讓巨門星當下就控制不住咬牙切齒地大喊大叫起來。        


    一聽他這跳樑小丑一般的聲音,滿手是血此刻正沒骨頭一般靠坐在廢舊車床上的鄭常山也滿懷惡意地勾起嘴角,先是享受一般舔/弄著自己的嘴唇的血跡接著才慢吞吞回道,        


    “為何不能是我呢?如果今天出現在這裡是你,此刻我腳下踩得應該就是你的腦袋了吧?”        


    鄭常山這話說得一股陰森森的血腥氣,被他輕視的口氣弄的瞬間臉色慘白的巨門星半天才回過神來冷笑出聲,只將手裡的刀子惡狠狠地紮進面前的餐桌上,這才陰沉著臉似笑非笑地回答,        


    “貪狼星君就莫要再說大話了,你還真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誰都怕你的貪狼將軍嗎?別人不瞭解你,我卻瞭解你,你這個癡情種當年絕對捨不得讓那瞎了眼的廉貞就這樣隕落,那你為了讓他能夠轉世勢必就要賠上你自己,讓我來猜猜貪狼將軍,你眼下這具凡人的肉身是怎麼來的?如今是不是也已經在那魂飛魄散,油盡燈枯的邊緣了?”        


    沈平秋這一張巧嘴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讓他落於劣勢,從前在神界時便是這樣,到了這下界似乎也還是如此。        


    而這招似乎對從前的貪狼和如今的鄭常山都沒什麼大用處,因為這瘋了幾千年到如今也沒有絲毫好轉的瘋子壓根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自顧自地用狂妄詭異的笑聲大聲地嘲笑著他,一直到沈平秋怒不可遏地大罵了一句你笑什麼,他才用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語氣緩緩開口道,        


    “是,你猜對了,不過那又如何?你以為這樣你就能奈何我嗎?我這條命早就是廉貞的了,他想要我便捧到他的面前全部都給他……只不過都那麼多年了,你靠的還是你這張能言善辯的狗嘴……”        


    “儘管好好等著吧,巨門……除非你現在就自我了斷,只要你還在我的手心裡,我就一定會抓住你,我會拔掉你的舌頭,讓你嘗盡痛苦,再把你撕成一塊一塊的拿去喂狗,而不管你的命有多大,有多少手段,我死之前,也必要將你的頭顱送到廉貞的面前……”        


    ——“血,債,血,償。”        


    ……        


    陳京墨這還是頭一次來鄭常山他家,相比起青墅那邊堪稱Y市黃金之地的絕佳地理位置,劉房山雖然位置偏僻些,但是卻也居住著不少如老鄭這樣的上了年紀的幹部。        


    老鄭家看上去就如同鄭常山之前和他形容過的那樣簡單且雅致,外頭花圃裡的玫瑰花和牆壁上蜿蜒婀娜的爬藤薔薇一看就是女主人長年累月養護的成果,看上去就非常的漂亮且充滿生活情趣。        


    鄭常山先頭在橋水鎮養著後來又帶回來的那只鵝果然非同一般,在今天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居然懂得自己先跑到屋頂上躲了起來,而關於她到底是怎麼跑到屋頂上的,這點可就連老鄭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他的繼母蔣芸在他和老鄭的回到家中之前一直是處於意識不太清晰的狀態,可當陳京墨和她打上照面的時候,她卻也沒有去第一時間地和老鄭去哭訴些自己的情況什麼,只仔仔細細地把帶著點後怕的把當時的情況都給老鄭趕緊描述了一遍。        


    “這群目無法紀的混帳東西!李明東這個卑鄙小人!萬事都儘管沖著我來!何苦為難我的家人!”        


    在客廳裡抑制不住脾氣的大吼了一句,老鄭壓了一路的邪火到看到自家被人強行破壞闖入的門鎖和電話線後終於是忍不住了,邊上的張大秘見狀明顯被嚇了一跳,只略顯局促地出了門說要幫忙聯繫醫院過來。        


    而目送著他離開的陳京墨轉頭見蔣芸臉色慘白著臉不說話,兩隻手握在一起很是不安的樣子,先是收回自己若有所思的視線半響才放緩聲音對身邊的蔣芸開口道,        


    “目前猜測的情況可能在海港附近,我派的人已經過去了,夫人,您最好還是先去醫院做個檢查,頭還有不舒服的症狀嗎?”        


    剛剛陳京墨的自我介紹是鄭常山的朋友,蔣芸除了一個魏芳耀其他的鄭常山的朋友都不太認識,自然也沒心思去懷疑什麼,加上陳京墨看著就是一副很是斯文可靠的樣子,所以當下她就搖搖頭含著淚說了聲謝謝。        


    而陳京墨在往蔣芸的肩上蓋了件的自己的外套讓她先回房裡休息後,他這才站起來緩步走到老鄭的邊上接著稍稍放低了些聲音。        


    “市長,能單獨和你說幾句嗎?”        


    聞言的老鄭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陳京墨一眼,在略顯焦躁地點了點頭他便領著陳京墨上了自己的書房。        


    等進了房間把門關好後,陳京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鄭駿放在桌上的屬於鄭常山少年時代的照片,而看著照片上面那男孩叛逆的擰著腦袋,一副全世界人都欠他八百萬的欠揍樣子,陳京墨的眼神先是細微的變化了一下,接著便坐下對面前的老鄭直截了當地開了口。        


    “常山和您說過張程秘書家中之前發生的事嗎?”        


    “恩,說過。”        


    略顯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要說今天這事到底是有多少人在其中攪渾水以老鄭的閱歷也不是看不出來。        


    只是他同張程一起工作多年,在他政治生涯最低潮的時候這位第一秘書也是始終陪在他的身邊的。        


    他孩子生病那個事張程在此之前一直瞞著老鄭,老鄭那時正忙於擊垮李明東的最後佈局,誰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就讓自己身邊的人起了異心,而想到這兒,老鄭瞬間如同老了四五歲般疲憊地垮下了自己的肩膀,半天才沉著聲音苦笑著來了一句道,        


    “之前他往李明東那裡遞消息的事我原本沒打算和他計較,因為照顧到他不能丟了工作,加上他的那個小兒子還在化療……所以那之後我只是讓常山幫著我給他兒子找了好醫生又塞了錢其他的什麼都沒告訴他……可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會幫著外人來害我的兒子了,這可真是,好一個狼心狗肺啊……”        


    這般說著,老鄭有些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來,他的眼神裡滿是失望和冷意,顯然是對自己之前的容忍十分後悔,而聽他這麼說,知道他如今也顯然下定了決心的陳京墨也沒說話,當下只露出了個略帶著點陰霾的眼神道,        


    “剛剛我在車裡故意洩露了管押地點,張秘書心裡還向不向著您經過這次也可以得出結論了,如今政局未定,市長您還是早些將這些身邊後患給收拾乾淨吧,畢竟常山不僅是您的家人,他的命對其他在乎他的人也同樣重要……”        


    陳京墨的這句警告明顯帶著點深意,但老鄭現在腦子亂糟糟的卻愣是沒聽出來,而在沉默著想了會兒事後,還惦記著兒子安危的老鄭有些遲疑地開口道,        


    “我們知道地點的這事那些人一旦知道,常山不會有什麼事吧?”        


    “不會的。”        


    這般溫言回答了一句,陳京墨的眼神顯得平平淡淡的,但是就是莫名的有一種可靠的說服力,而在站起身又再次看了眼那讓他莫名有些喜歡又不能就這麼直接拿走的相框後,他先是收回自己略顯遺憾的視線,接著才顯得非常鄭重地緩緩開口道,        


    “我一定會把他好好的給您和夫人帶回來的。”        


    ……        


    路上接到林橋電話的時候,陳京墨的車已經快開到港口了。        


    深夜的Y市港口霧濛濛的一片,出於安全問題也很少有人會這個時間點來到這裡,一路上他都顯得有些心緒不定。        


    一直到林橋在電話裡說了一句,鄭常山人找到了,幾個綁匪也已經準備交給員警了,陳京墨臉上一直緊繃的表情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他沒事吧?我還有幾分鐘就到……你和他說一下,讓他稍微等一等。”        


    局促緊張的口氣聽上去和平時的陳先生很不一樣,林橋站在廢棄工廠外面打著電話就忍不住翻了白眼,而在轉頭看了眼此刻正半靠在廠房門口卻顯得不太對勁的鄭常山後,林橋壓低了些聲音這才對陳京墨開口道,        


    “鄭先生看上去還好,就是臉色有點怪怪的……現場有搏鬥痕跡,但是沒什麼血跡,所以應該是沒緩過來吧,有個在附近公廁看廁所的年輕人正在提供自己的證詞,說是自己當時進去救了鄭先生……不過我們過來之前,這群人的確正準備離開,可以判斷是有人在通風報信了。”        


    林橋這一段話陳先生選擇性的就聽了最前面的一句,知道鄭常山似乎狀況不太對,他這車一時間開的都有點不穩了。        


    而好不容易等到了已經被各種車包圍著的閘北車床廠外頭,陳京墨下車後第一時間便皺著眉到處開始找鄭常山。        


    可就在他好不容易在工廠的捲簾門門邊上看到那個熟悉的高挑身影時,那個殺千刀的,讓自己擔驚受怕一天的傢伙居然就那麼一臉騷///氣地拿著個手機在和面前那個靦腆瘦小的年輕人交換微信號碼,臉上笑的要多下流有多下流。        


    陳京墨:“………………”        


    一瞬間的心情直接掉落到了谷底,陳京墨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就這麼看完了鄭常山撩/撥小帥哥的全過程,可臉色卻已經很不好了。        


    而等那明顯樂在其中的王八蛋終於抬起自己的眼睛往這邊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和他對上眼的陳京墨只看到那一頭白毛的傢伙沒半點心虛地把手機慢吞吞丟回口袋裡,先是湊到那尷尬地低著頭的小年輕耳朵邊上嘀咕了些什麼,接著那小年輕才點點頭一臉乖巧地飛快地走了。        


    “陳先生,你來了啊。”        


    臉上帶著笑就這麼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陳京墨也不說話就這麼盯著鄭常山的眼睛看,他的這種冷淡且充滿著探究的眼神鑰匙放在平時他公司的那些下屬們肯定是第一時間頂不住壓力的,偏偏鄭常山這臉皮厚的就是壓根沒什麼表示。        


    而見陳京墨明顯因為生氣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色,他居然就那樣很隨便的笑了起來,接著湊近些陳京墨的臉似笑非笑地開口道,        


    “喲,不會生氣了吧?陳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這就沒必要了吧?您不是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當然如果您不喜歡我這樣,那我下次就不這樣了,只要您高興——”        


    鄭常山的話沒說完,他就被臉色陰沉的陳京墨一把拖拽著進了身後黑暗的破舊廠房裡,外頭的警車之類的大多伴隨著林橋的安排已經開始準備離開了。        


    而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又把他摁在充斥著鐵銹牆灰的牆上,即使身處於這樣一個全然陌生,骯髒破亂的地方,面無表情的陳京墨似乎也並不在乎待會兒是不是會有什麼人過來,只用冰冷到可怕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道,        


    “你覺得我之前和你說的話都是隨隨便便開玩笑的嗎?”        


    這聲音聽上去可有點大事不妙,鄭常山的慘白的臉上當下就露出了一種複雜且詭異的笑容,只可惜在黑暗之中陳京墨什麼都看不見,而借著陳京墨的手上兇橫的力道挑/逗般地曲起自己的膝蓋,鄭常山一邊笑著磨蹭著陳京墨的下、身一邊滿不在乎地低聲喃喃道,        


    “陳先生,別那麼認真,如果你只是想玩玩,我一定願意奉陪到底的……”        


    這一瞬間,陳京墨的心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他感覺到一種濃重的失望和陰冷開始包圍他的全身,那種強烈的受傷感讓他的眼睛都開始泛紅了。        


    而似乎也感覺到了面前的男人的失控和傷心,鄭常山的手掌有著輕微的顫抖最終卻只是無力地落下,可就在這時,沉默了半響的陳京墨也忽然開了口。        


    “玩笑不是隨便開的,尤其是對我。”        


    這話說完,陳京墨的手掌就忽然動了起來,在將鄭常山的襯衫從長褲里拉拽出來後,他用一種之前從來都沒有過的粗暴方式便開始在鄭常山的腰/臀大腿乃至私/密之處肆虐橫行著.        


    而配合著仰起頭大口喘/息著,直接被脫到赤條條只剩下一條內褲的鄭常山直到此刻也不見絲毫的羞恥或是慚愧,只用自己顫抖的手死死地扣住陳京墨冰冷的的身體,只用興奮壓抑到發著抖的聲音開口問道,        


    “陳先生……你是要在這裡上我嗎?”        


    “你不是要玩嗎?那你就只配在這裡。”        


    用從來沒有過的陰沉聲音湊到鄭常山的耳朵邊上這般開口,沒有任何潤/滑措施的情況下男人的手指乾燥且粗糙,這樣的性、愛註定沒有太多的歡/愉可言。        


    可偏偏鄭常山就是要故意激怒他一般還在莫名其妙的大笑,就仿佛是在嘲笑著陳京墨的單純天真一樣沒完沒了。        


    而就在陳京墨終於忍無可忍地在這神經病的胸前狠狠地擰了幾把,感覺到鄭常山結實修長的腿立刻毫不知恥地纏上了自己的腰後,氣的咬牙切齒早就丟了風度儀態的陳京墨直接將自己的襯衫扣子解開了些,冷著聲音命令道,        


    “把我的手指舔/濕。”        


    話音落下,男人溫熱的口腔就將他的手指深深含住了,陳京墨臉色慘白的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心底的那種厭惡和煩躁卻還在一點點的蔓延,曾經鄭常山身上的那種讓他所深深著迷的性感和主動在此刻都讓他覺得有些疲憊。        


    而光是想到這個該死的混蛋之前和自己說的可能沒有一句話是真心的,錯將面前這人當成值得自己一生去珍惜的陳京墨就再也抑制不住心頭的怒火。        


    “你真是個混蛋……混蛋。”        


    “我一直是個混蛋啊……我有說過我不是嗎?”        


    萬般情緒都含在了眼睛裡,那種刺骨的已經影響到他視力的疼痛又開始折磨陳京墨了,明明在遇到鄭常山之後就以為會擺脫的疼痛比過去的無數次都要洶湧的襲來。        


    而這般想著,陳京墨直接便將鄭常山精瘦結實的腰往自己的懷裡用力地扣緊了些,接著便以一種自虐的方式將自己深深埋進鄭常山的身體裡後,感覺到彼此的密不可分和鄭常山身體抑制不住的顫抖,心卻偏偏冷的難以形容的陳京墨就在這種情況下很忽然地冷冷開口道,        


    “滾吧,以後……永遠,永遠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        


    【您的朋友圈有更新!】        


    【掃廁所的裴裴】:        


    今天幫了別人個忙,但是現在感覺好內疚……_(:з))_說實話我真的是無辜的,但是就是有一種我真是個湊不要臉的妖豔賤/貨的感覺呢怎麼辦……嚶嚶……QAQ        


    ……        


    【街道辦事處主任】:哇,什麼事啊!前排八卦出售爆米花!快說快說我耳朵都支起來了!        


    【掃廁所的裴裴】回復【街道辦事處主任】:主任,你還是有空問祿星吧QAQ我現在想死,嚶嚶。        


    作者有話要說:陳嬌羞:來啊!!!互相傷害啊!!!!        


    鄭變態:親愛的我現在跪榴槤我還得及麼………………Q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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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        


林橋坐在前面開著車,來的時候還好端端的現在卻看上去不太對勁的陳京墨正在後面望著窗外也不說話。        


    鄭常山剛剛就已經自己離開了,相比起陳京墨來,鄭常山的情況看上去更不對勁,走路的時候腳步都有些不穩。        


    不過光是看他們倆的臉色林橋也覺得他們倆應該是發生了些什麼,可是陳先生不說林橋也不能問,而就在後視鏡裡不安地偷偷打量著自家老闆白的嚇人的臉色時,心裡有些忐忑的林橋忽然就聽到陳京墨啞著聲音開口喊了他一下。        


    “林橋。”        


    “誒,陳先生,怎麼了。”        


    趕緊回了一句,林橋一下子來了精神,就等著聽陳京墨怎麼和自己的說,可是等了半天林橋卻什麼聲音都沒聽見。        


    半響他抬起頭一看,便看到一直沉默著靠坐在後座的陳京墨正睜著雙紅通通的,用像是受傷的大兔子一樣的眼睛在看著他。        


    林橋:“……您您您這是怎麼了……別告訴我您要哭了啊……老闆……誰給你受委屈了你和我說!哎喲您別嚇我,我給你拿紙巾,這是怎麼了啊陳先生……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手忙腳亂地趕緊把車在路邊停了,林橋一邊用安慰自己閨女別害怕小雞一樣的緊張口氣安撫著陳京墨一邊趕緊把放在手邊的紙巾盒抽出來一打遞給了他。        


    而自打和鄭常山分開就處於情緒失控邊緣,眼下可算是有些發洩餘地的陳京墨先是面無表情地接過那些紙巾緊緊地攥在手裡,半響才穩住聲音有些僵硬的來了一句。        


    “轉過頭去,不要盯著我。”        


    知道自己老闆肯定不想讓自己看到他此刻失態的樣子,林橋配合地轉過腦袋不去看他的臉就差沒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了,而陳京墨見狀這才紅著眼睛抿了抿唇,勉強穩住聲音開口問道,        


    “林橋,我看上去很好騙嗎。”        


    林橋:“……………………”        


    這問題可真有點難回答,然而板著臉不說話的陳先生看上去實在脆弱的讓人心疼,搞得林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讓他看上去沒有那麼的傷心。        


    所以在用他自己對陳京墨的瞭解稍微在腦子裡想了想,瞬間就明白他這是怎麼了的林橋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放緩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是鄭先生幹了什麼讓您生氣了嗎?你別這樣啊,兩個人有話好好說,我和果果媽在家也經常吵架啊,但是這家庭內部矛盾從來就是沒有隔夜的,有的時候真的就是些小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啦。”        


    陳京墨:“他說他是隨便玩玩我的。”        


    林橋:“額………他真這麼說的啊?”        


    陳京墨:“對。”        


    林橋:“這……這怎麼可能嘛。”        


    一臉哭笑不得就忍不住喊了起來,林橋這個早早就結了婚的到底比陳京墨和鄭常山這兩個八輩子沒談過戀愛的傢伙要老練成熟些,所以當下他就無奈地用手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接著有氣無力地沖面前的陳京墨開口安撫道,        


    “誒,其實啊老闆啊……這又不是演電視劇……咱們平時誰有那個功夫拿這種事玩?您就不仔細想想為什麼鄭先生今天忽然就這麼說?他要是真的蓄謀騙你,那當初在山上救你的事總不可能是為了騙你才那麼做的吧,哪有那麼巧的事……”        


    “而且鄭先生雖然平時不太正經,對您還是挺認真的,他動沒動真感情我這種旁觀者也是能看的出來……所以您要不再仔細問問他?或者我幫您去查查最近鄭先生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啊……這總不可能忽然就這樣吧……”        


    林橋這麼說著陳京墨的臉上也並沒有什麼心情好轉的跡象,事實上打從剛剛看到鄭常山和別的人做那種姿態他就已經完全拋開了平時冷靜的思維模式,退化到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情緒化的連初中生都不如的……戀愛腦。        


    林橋似乎也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肯定什麼都聽不進去,只能又語重心長地安撫了幾句又把陳京墨先送回青墅去,免得影響他的休息耽誤明天工作上的行程。        


    而陳京墨回到家中後也在沒有影響自己日常生活作息的前提下先是將明天要開會的準備給全部做好,又坐在客廳一個人沉默著看了會兒今天的股市。        


    等夜都深了,他這才回到自己的房裡先是洗了個澡,接著便面無表情地躺在床上便把自己的手機相冊打了開來。        


    總共十幾張照片,都是屬於一個人的。        


    有的是鄭常山在他前面走的時候的背影,有的是他躺在自己身邊睡著了的樣子。        


    原本以為會慢慢存滿的相冊就這樣似乎引來了結束,而陳京墨在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終是閉上了疼痛的眼睛將手機丟到了一邊,無聲地睡了。        


    ……        


    這邊陳京墨算是回到家裡了,今天經歷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綁架卻也算是終於找到自己大仇所在的鄭常山卻沒閑著,先是給自己的幾個下屬們挨個找了些事做,又做了些對付那巨門星必要的準備,這才準備回去劉房山的家中。        


    路上他先是給老鄭還有蔣芸打了報平安的電話,後來因為實在不舒服就給自己打了輛車,那坐在前頭的司機看他一張煞白的臉倒在後面一動不動的還以為這是怎麼了。        


    而鄭常山在面無表情地從兜裡給自己掏了只煙沒點上放到嘴邊證明自己還沒死透後,先是有氣無力地長歎了口氣接著忽然就神經病一樣的陰嗖嗖地笑了。        


    自家陳先生髮起火來也還真的是挺嚇人的,之前一直那麼羞羞答答的不肯就範,被他今天這麼一刺激立馬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想到剛剛和他在那個廢舊工廠裡發生的事,鄭常山還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皮肉連帶著有個難以啟齒地地方都在隱隱作痛,而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地碾了下自己手上露出骨頭的傷口,鄭常山看了看窗戶外頭黑沉沉的夜景就這麼沉默了。        


    三千年了,他一直呆著死牢那個破地方枯等著廉貞。        


    仇恨,憤怒之類的其實並不是讓他太過傷心的東西,長久陪伴著貪狼星的除了無邊的寂寞,更多的便是對自己的厭惡和深深的悔意。        


    那時他覺得自己終將會等到廉貞活過來的一天,可是當這天真正到來的時候,他的命數似乎也已經不由他了。        


    車窗玻璃上面映出來的灰白色頭髮並非是他一時興起才染出來的,而是在每次動了殺念後才必然會有的結果。        


    弑殺之人,終將承受其惡果,更何況是他這樣本身就四分五裂沒個完整神魂的人。        


    而想到這兒,鄭常山泛著灰的眼珠子忽然動了動,對著玻璃上自己那張臉就露出了有點嘲諷也有點厭惡的笑。        


    即使沒有他這個醜陋的,卑劣的存在,他家陳先生依舊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生活的健康且順遂。        


    儘管他也很想不管不顧地就按他一貫自私狂妄的行事來決定這一切,可是真到了生死關頭,臨別時刻,鄭常山卻怎麼也忘不掉那時候就在北斗宮前,星河邊上,廉貞在他面前漸漸沒了生息的那一幕。        


    貪狼星自出世,不畏天地,曾欲將世間神魔踩在腳下任其驅使。        


    如今心中唯有一憾,便是不能與摯愛廉貞……        


    長長久久,攜手白頭。        


    ……        


    李明東和董晨君在之後的兩天過的不算好,鄭駿平時為人低調,做事謹慎,可真觸及底線也絕不是好相與的人。        


    於是先是被公安機構找去問詢,又是一連串關鍵性的證據被扔了出來,董晨君幾乎無法反抗就被直接下罪等待進一步調查,而李明東也因此被暫時停職在家,沒過幾天直接就因為腦溢血住院了。        


    他們原本還打算依靠的沈平秋自打第二天開始就找不到人了,董晨君和李明東一時間都是焦頭爛額,只能一次次不停地去找之前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助理問。        


    而耍禾穀嘴上敷衍著只說沈平秋臨時出差去了,其實心裡也搞不清楚巨門星為了躲避貪狼到底是躲到哪裡去了。        


    雖然嘴上叫囂著厲害,但是巨門星這最愛在背後耍陰招的小人肯定是不夠貪狼星殺的,所以打從知道自己暴露了形跡開始,他便沒有告訴人,只留下幾句話便匆匆離開了Y市。        


    可是他人躲起來了,他精心積攢的那些財富的人手還在,而那貪狼星在明確知道沈平秋這個人的存在後便開始大肆地報復,先是連續斬殺了包括劊子手,巨力士在內的十幾名長伴在沈平秋身邊的叛逃行主,接著又莫名其妙的在沈平秋如今的住處放了把大火。        


    更讓人無言以對的是他居然早早地就和消防行主打好了招呼絕對不准給沈平秋的家救火,而之後這瘋子一般的貪狼就像是在故意逗弄什麼玩物一般挨個把沈平秋在Y市的六處房產全部給燒了精光。        


    “等他躲夠了就會出來見我了,我不著急。”        


    這般漫不經心地說著,鄭常山在經過那一夜後似乎也徹底不準備在遮掩自己這骨子裡就瘋癲詭異的行事作風了。        


    消息一向不靈通的神界對他近來出格的作風很有些不滿意,言語間似乎有派人和他進行一番工作談話,不行就要把他再關回死牢的意思。        


    而聽到這樣略含威脅的言語,鄭常山當下也沒什麼表示,只似笑非笑地直接回了那又來夢裡找他聊天的老星官一句道,        


    “三千年前你們口口聲聲地告訴我巨門星那畜生已經死了,可現在他依舊在人間活的逍遙快活,你們卻又選擇視而不見,如今我和他報的是我自己的私仇,你們這些廢物如果再敢多嘴一句,我就先宰了巨門之後再回去把你們一個個殺了喂狗。”        


    老星官:“………………”        


    鄭常山的表情看上去很有說服力,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千年前貪狼弑神的事蹟還歷歷在目,老星官嚇得差點當場就尿了褲子,再不敢多說一句就連滾帶爬地回了神界覆命了。        


    而耳朵樂得清淨的鄭常山就這樣整日呆在家裡除了偶爾出門殺人放火哪都沒去的休息了幾天,一直到有天下午的時候,他爹老鄭忽然就把叫過去談話了。        


    “你和上次那個……那個男的後來怎麼樣了?”        


    自從家裡出事之後便再沒有見過陳京墨,老鄭最近已經把張大秘和李明東的歷史遺留問題收拾的差不多了,便開始不自覺地操心兒子的事了。        


    他是想著不管陳京墨和自己兒子到底是什麼關係,光憑那天他對自己一家的幫襯自己就該親自說聲感謝,可是渾身透著股頹廢之氣,坐在他面前都顯得沒規沒矩的鄭常山在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呵欠後,略顯困倦地眨眨眼睛道,        


    “哦,我忘記和您說了,已經分了。”        


    “…………”        


    和自己預想中沒什麼太大出入的回答,老鄭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高興好還是該不高興好,看表情真是有點複雜。        


    以他自己的個人經歷來看,撇開男人之間那不為世人所接受的關係,他是真心覺得陳京墨這個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十分優秀的,甚至說但凡他有個聰明,漂亮,乖巧,懂事的女兒,他都會樂於成全這段感情的。        


    可是他偏偏拿的出手的女兒沒有,關在家裡都怕嚇壞別人的兒子倒是有一個。        


    現在這個王八蛋居然還給他這麼輕巧地就來了一句分了,老鄭瞬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看他很不順眼了,所以直接把手掌往辦公桌上用力一拍,老鄭接著就一臉嚴肅地開口教訓道,        


    “什麼叫分了!你當時是怎麼和人家說的!給我好好坐在這兒好好的說!”        


    完全不明白鄭市長為什麼突然關心自己的感情生活了,顯得有些無奈的鄭常山和條沒睡醒的蟒蛇一樣的稍微挺直了點腰板,總算是看上去沒剛剛那麼萎靡了。        


    而在歪著頭漫不經心地醞釀了一會兒後,鄭常山這樣對面前神情專注的老鄭開口描述道,        


    “我當時就這麼和他說的啊,‘誒,你別那麼認真啊,我就隨便玩玩,你要是不高興我就不玩了’。”        


    老鄭:“……………………”        


    “我呸!你這是人說的話嗎!人家好好的你去先把他給招惹了!現在又這麼不要臉!我……我怎麼會生出你這個不三不四的東西!!”        


    老鄭氣得撓心撓肺的當下就喊起來,雖然在這件事上他作為鄭常山的親爹的立場好像有點奇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是鄭常山這個混帳東西玩弄了人家的感情實在不是個東西。        


    再一想到當時陳京墨還對鄭常山的安危那麼上心,老鄭更是一張老臉臊的不行,站起來就指著鄭常山的鼻子開始罵了。        


    “你給我趕緊滾出去反省!明天!最遲明天!給人家打電話道歉!不管他接不接受!總之給我好好道個歉!就你這個破條件!啊!你還好意思和人家提分手!你以為自己很吃香啊!人家離了你什麼人找不到!王八蛋!”        


    氣鼓鼓的老鄭看上去是真有點被自家缺德兒子給氣得內傷了,被他劈頭蓋臉一頓罵的鄭常山倒也沒有說什麼,就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坐著隨便他罵。        


    畢竟在這件事上,老鄭的這些觀點其實他自己也是相當贊同的,所以他只是老老實實地聽完接著就馬上滾回自己的房間去反省去了,而等他想按照老鄭的要求給陳先生道個歉時,卻發現自己的手機,微信等所有聯繫方式居然已經被自家陳先生給拉黑了。        


    ……        


    “你爸爸今天怎麼了?你又做什麼惹他不高興了?”        


    晚上吃飯之前蔣芸顯得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幫著她準備晚飯的鄭常山懶散地笑了笑只說了句,沒什麼都是我的錯,蔣芸見狀搖搖頭看上去也是拿這對父子實在有些沒辦法了。        


    而等他們一家三口吃完晚飯,鄭常山在樓上房裡洗澡,老鄭在書房裡看書的時候,坐在客廳裡的蔣芸正在專心地看著晚間的電視劇的時候,忽然就聽到門鈴響了。        


    “誰呀?”        


    最近家裡屋外都有裝監控,加上此刻兒子丈夫在家,蔣芸也不怎麼害怕,這般問著她就站起來去門口試圖看了一下,而聽到她的問話,好半天外面有個略顯耳熟的聲音才帶著點遲緩地開了口。        


    “夫人……我找常山,打擾了。”        


    聽到的這個聲音的一瞬間蔣芸就皺了皺眉,她腦子裡好像想起來自己在什麼時候聽過這個聲音了,待她遲疑地把門開開後,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上次在家中出事那天才見過的陳京墨。        


    “啊,真的是你啊……找常山什麼事啊?快,進來坐啊,外頭涼。”        


    由於並不知道陳京墨的名字,所以蔣芸一時間也不知道稱呼他什麼,不過她對陳京墨的印象因為上次那件事所以非常的好,幾乎沒什麼猶豫地就把他迎進來又準備把鄭常山叫下來了。        


    可能正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蔣芸完全忽略了陳京墨身上此刻帶著的濃重的酒氣,而等鄭常山聽見聲音換了身家居服從樓梯上走下來一看,一眼便看到明顯喝多了的陳先生正臉色泛紅地坐在自己客廳裡雙手捧著杯熱茶正在小口小口的喝。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老鄭站在樓上一臉茫然,搞不懂陳京墨怎麼會大半夜的跑他家裡來了,而鄭常山在面無表情地盯著陳京墨看了一會兒,先是緩緩走到沙發邊上在他面前蹲下,接著用一種對他來說正常的簡直顯得不正常的語氣開了口。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林橋呢。”        


    “…………”        


    一言不發地就只盯著他看,陳京墨的眼睛近看像兩顆玻璃做的黑珠子似的,這種光線下帶著點瞳孔深處的光亮,一閃一閃的非常的漂亮。        


    而被他看的心都漏跳了半拍的鄭常山在略顯不自然地別過眼睛後,這才站起身對蔣芸和鄭駿開口解釋道,        


    “他喝多了,太晚了就讓他住一晚上吧,明天讓他秘書來接他。”        


    蔣芸自然是不會對這件幫助朋友的事有什麼意見的,老鄭看上去倒是有些提心吊膽的,但是看著陳京墨一副真的喝多了的樣子他也就沒好問太多。        


    而鄭常山在領著每次喝完酒都安安靜靜一點沒找人煩的陳先生回了自己房間後,這邊還沒完全關好門呢,陳京墨的身體就不自覺地靠在了鄭常山的身上。        


    “乖。”        


    站直著身體拍了拍陳京墨的手,鄭常山似笑非笑著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也知道陳大白兔肯定是把之前他們倆已經完蛋了這件事都給喝忘了。        


    想起那天陳先生氣的失去理智的樣子,鄭常山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扶著他讓他穩穩地坐到自己那張桃粉色的騷/包床上後,鄭常山先是蹲在他面前窒息端詳了他一陣,接著開口笑了笑問道,        


    “喝了多少?想吐嗎?”        


    “一兩杯……不想吐。”        


    搖搖頭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鄭常山文言去洗手間給他洗了塊毛巾又給他擦了擦手,見陳京墨坐在那兒始終用眼神跟隨著自己的背影,鄭常山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忽然就神經兮兮地笑了。        


    陳京墨:“你笑什麼笑。”        


    鄭常山:“沒辦法啊,你太可愛了,一看見你我就好開心啊。”        


    不要臉的某人又開始借機調戲人了,偏偏這會兒喝多了的陳京墨就是吃這套,居然還配合地紅了臉。        


    只是在遲緩地眨了眨眼睛後,隔著金絲眼鏡望著鄭常山的陳京墨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毫無預兆地板下臉,接著一本正經地開口道,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原諒你的,我是員警,你是囚犯,我們不可以在一起。”        


    鄭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        


    完全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記得上次那事,上回那場失敗的角色扮演看來是真心給陳先生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能把喝醉了之後的記憶都串成電視連續劇的全天下估計也只有他們家陳先生了。        


    而在強行忍住喉間幾乎止不住的笑聲,鄭常山這腦子有問題的混球乾脆跪在他面前接著一臉誘哄的表情開口問道,        


    “哦,那我該做些什麼陳先生你才願意原諒我呢?”        


    “………………”        


    聽到這話瞬間便沉默了下來,腦袋裡此刻好像裝著一鍋酒釀的陳京墨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回答他什麼好,只是在聽到原諒兩個字他也不知怎麼回事就聯想到了幾年前林橋有一次在他面前開玩笑般抱怨過的一番話。        


    “唉,陳先生,你是不知道,上次我不小心把我愛人和我的結婚紀念日給我了,最後可是被果果的媽罰著跪了三個小時的搓衣板,她後來才原諒我的……你說說,你說說,這男人結了婚啊果然是沒男權了,我這膝蓋骨都快給我老婆跪穿了……”        


    這般若有所思地想著,陳京墨臉上的神情不知不覺地就起了些變化,鄭常山一看他這表情變化就知道可能要大事不妙,而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家陳先生就面無表情地沖他開口道,        


    “你下去,去把你家搓衣板拿上來。”        


    鄭常山:“………………”        


    ……        


    鄭常山和陳京墨一起上樓後,老鄭回了房間後還是沒忍住一直在留心外面的動靜,蔣芸看上去有些疑惑他為什麼這麼坐立不安的,而老鄭面色難看的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和妻子說。        


    見狀的蔣芸見他婆婆媽媽的有些生氣,暗自想著自家老頭子這不會是更年期提前到了吧,怎麼就這麼奇怪。        


    而老鄭見她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也有些著急,先是盤腿坐在床邊拍了把自己的大腿,接著嚴肅地看著自己的老伴道,        


    “蔣芸同志,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這些事很重要,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恩,什麼事?是你想和翠花一樣能有個池子在院子裡游泳這件事嗎?”        


    見老鄭這麼一本正經的和自己說話,蔣芸也皺起眉故作緊張的問了一句,老鄭一聽就無語地瞪了她一眼,而見蔣芸這壞老太太笑得一臉開心擺明瞭是在拿自己開玩笑,老鄭苦惱地板著臉一時間氣的都不想和她說話了。        


    “我和你說正經的呢!你怎麼回事!誰想和一隻鵝一樣有個池子!開什麼玩笑!”        


    看鄭駿這麼著急的樣子,蔣芸逗了他一句便也打算認認真真聽了,可還沒等蔣芸試探著問問再老鄭時,原本正躺在被窩裡醞釀著睡意的鄭駿卻像是聽到什麼聲音似的忽然就站了起來,接著快步走到門旁邊就一把拉開了臥室的門。        


    “你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你手裡是什麼東西?搓衣板?!你大半夜拿著搓衣板幹什麼!”        


    皺著眉瞪著面前的鄭常山,老鄭緊鎖著眉頭一副忽然冒出來查崗的樣子倒是也沒嚇到鄭常山。        


    此刻他正拿著塊搓衣板和一杯牛奶站在走廊上,手上的這塊搓衣板還是他從洗手間裡找了半天才找出來的,而見自己親爹用一種明顯看著精神病病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頭髮還帶著點濕,穿著身睡衣的鄭常山也挺無奈地勾著嘴角笑了笑,接著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搓衣板這才壓低聲音慢慢悠悠地道,        


    “沒什麼,您別操心了,搓衣板用完我會放回去的,我先去睡了,您和阿姨早點休息。”        


    這麼說完,鄭常山直接拿著那塊詭異的搓衣板就回自己房間去了,趴在門邊上的老鄭目送著他離開卻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件事透著蹊蹺。        


    而等鄭常山回了房間又關上門,他先是看了眼坐在床邊上明顯在等著他的陳京墨,接著揉了揉自己的眉鋒露出了點挫敗的神情,最後卻還是把搓衣板放到床邊上,自己挺自覺的先上去跪好了,又把手裡的牛奶放在了床頭櫃上。        


    “喝完牛奶洗個澡吧,我已經通知林橋明天早上來接你上班……看,你要的搓衣板,現在能原諒我了嗎,陳先生?”        


    實打實用膝蓋跪在搓衣板上的白毛看上去一臉誠懇的樣子,仰著臉帶著笑的模樣一瞬間好像有條滑不溜秋的大尾巴在後面搖來搖去,鄭常山那張並不能算的上明麗精緻臉永遠都是這樣帶著點男人之間不自知的勾引人的味道,而陳京墨面無表情地盯著看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麼的就有點不爭氣的臉紅了。        


    只是或許是上次分手時的遺留的怒火使得陳京墨現在看到他的這張臉就有些止不住生氣,所以見鄭常山難得這麼老實的給自己道歉,陳先生卻還是有些緩不過來。        


    而見狀的某人也跟著笑了,只覺得面前這個和自己生悶氣的陳先生透著股說不出的可愛,是那種就算盯著他看一輩子,兩輩子,十輩子都會覺得喜歡的不得了的可愛,所以當下他就腦子一抽,接著張嘴就胡說八道了。        


    “唉,你不原諒我也沒事……可是我不能跪太久啊,萬一把孩子跪掉了怎麼辦。”        


    “孩子?!”        


    一聽鄭常山這麼說陳京墨的表情都跟著緊張了,鄭常山看他這一喝多了就回變得特別好騙的傻樣子差點沒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而在使勁繃著臉忍住笑後,鄭常山這雷人的要死的神經病立刻就點點頭,接著用手指了指自己平坦結實的腹肌就一本正經地張嘴胡謅道,        


    “陳先生,你都忘了嗎?那天你雖然把我睡完就走了啊,但是我們已經有了愛情的結晶了,這可是你的親生孩子啊,都四五天了,你可一定要對我負責啊,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陳群結對怎麼樣?”        


    陳京墨:“………………………………”        


    也不知道是在嫌棄孩子的名字還是嫌棄鄭常山這個人,總之陳京墨的表情從最開始的震驚之後就開始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他似乎是完全沒想到以自己和鄭常山的性別居然還能弄出個孩子來,一時間又是感慨又是擔心,眼神複雜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而邊上憋的就差沒倒在地上笑死的鄭常山等了半天,就聽到陳京墨有些緊張局促地開口問他道,        


    “那我們會結婚嗎?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什麼都不知道……恩,陳群結對就陳群結隊吧。”        


    看上去似乎很艱難地接受了孩子的另一個父親起的這個坑爹的名字,陳先生這種天然去雕飾的純情有時候還真挺讓人獸//大發的。        


    到這裡鄭常山要是還能繼續忍就不是男人了,所以當下他就撐著床沿站起來,先是壓在陳京墨的身上把他狠狠地摁在了自己的床上,接著俯下身用自己濕潤的舌頭順著陳京墨的唇角一路往下便舔/弄了起來。        


    “那為了慶祝咱們有成群結隊了不如就接個吻吧?啊……被我發現了……我的陳先生今天原來是牛奶做的。”        


    鄭常山低啞的聲音說著便帶著股熱氣撒在了陳京墨通紅發抖的耳朵上,這種身體上的熟悉感讓陳京墨直接便有了最明顯的反應,可是他的心裡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而感覺到他的這種排斥和不自在,鄭常山笑了笑卻沒有再和從前那樣再繼續做些什麼,只隨意翻了個身躺倒到陳京墨的身側含笑著望瞭望他的眼睛,接著撩開遮著自己眼睛的灰白色額發翹起嘴角道,        


    “唉,要是你能什麼都想起來就好了,這樣即使我求著你,你肯定也不會願意多看我一眼,哪裡用得著我像現在這樣違心去對你……”        


    “想起什麼?”        


    一臉茫然的陳京墨看上去似乎聽不太懂鄭常山在說什麼,鄭常山也沒有立刻去回答他,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那些髒臭難聞,不堪負重的記憶留給他一人就好,他也從來沒有指望廉貞能想起,而半響他才搖搖頭輕輕開口道,        


    “沒什麼,像我這種混蛋,你還是永遠都別想起我才好。”        


    這口氣聽上去和平時的鄭常山很不一樣,也許也只有在此刻他才能流露出一點自己內心最真實想法了。        


    所以連酒醉的陳京墨都察覺到了他的異常,而注意到他還想開口再問些什麼的鄭常山只用自己的牙齒湊上去輕輕咬了咬陳京墨的喉結,接著便將自己的手順著陳京墨的褲子一路伸了進去。        


    鄭常山:“真的想知道嗎?和我上床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陳京墨:“不想,給我去搓衣板跪好。”        


    鄭常山:“哦ORZ        


    作者有話要說:        


☆、第43        


    陳京墨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真實的夢,夢裡他被一群面容猙獰恐怖,爭先恐後的人團團圍著,他的手腳因為力氣不夠不能動彈,那些人噁心的嘴臉則就在他的眼前晃悠,他甚至能叫出他們所有人的名字,可是卻就是無力反抗。        


    而似乎是為了要爭出一個先後來,其中一個高冠黃衣的男子最先撲過來奪過了地上的一個玉簪,接著狠狠地舉了起來對著他的眼睛就紮了下來。        


    被挖去雙眼的疼痛感實在是太過真實清晰了,陳京墨從頭到尾都沒有喊叫出聲,就那樣發著抖也不說話地跪倒在遞上任由著這些他曾經的同僚友人們將自己的眼睛摳出來獻給了上頭那個還在怒駡著什麼的瘋子。        


    而在抬起手用掌心勉強捂住自己血肉模糊已經凹陷下去的醜陋眼眶後,臉色煞白的陳京墨摸索著想要勉強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壓根什麼都做不到。        


    “唉……這幅淒慘的模樣可真是適合你啊廉貞,來,給廉貞君的脖子套上繩索,我這將他牽出去給貪狼那個畜生看看。”        


    明明看不清說話這人的面目,陳京墨卻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幾乎要嘔吐出來的噁心感覺,可是失去眼睛的他已然是奄奄一息的狀態,任何人再對他做任何事似乎都輕而易舉,所以他就這樣無法反抗地被當成了一隻狗一樣的套上了繩索,接著又被用力地拖拽著一點點地爬出了這個偌大的宮殿。        


    這中間有很大一部分時間他都因為過於疼痛而失去了基本的知覺,一直到再次蘇醒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一個讓他感到有種格外熟悉的氣息的人的懷中了,而當他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時,什麼都看不見的陳京墨忽然就像是感覺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了他的臉上。        


    “廉貞……廉貞……”        


    嘶啞顫抖的聲音聽上去實在有些耳熟,明明應該是這世上最不會後悔的狂妄之人,這種時候這帶著點哭腔的狼狽模樣倒有些讓人不敢相信了。        


    而陳京墨聽他這麼傷心地喊著自己的名字,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也跟著有點酸澀難言,而在用自己的手一點點摩挲過這人傷痕累累,佈滿了瘡疤的面頰骨後,他帶著點遲疑且艱難的口吻輕輕問道,“貪狼,是你嗎?”        


    這話一說出口,那擁著他的人便僵硬住了身體,他們的身邊充斥著濃重無法散去的血腥味道,可似乎只要在彼此的身邊便就已經足夠。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些,貪狼似乎想說些什麼,可除了壓抑的呼吸聲他明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而沒有聽到他任何回應的陳京墨見狀也在長長的歎了口氣後顯得相當遲緩開口道,“從前就想和你說些話,但是你不願聽我說話的樣子,我也就始終沒能開口……”        


    “我們是同一星夜出生的,似乎生來我們的命便註定維繫在了一起,幼年時你受盡折磨,我明明知道卻始終沒辦法救你,於我而那言便是終身難以彌補的過錯,所以無論那之後我為你做了些什麼,現在的我又是何般下場,你都不需要為此而愧疚或是難過,那都並不是你的錯………”        


    “畢竟,沒有貪狼星的照耀,廉貞便永遠只是顆無親無故的孤星而已。”        


    這般說著,稍稍停頓下來的陳京墨便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那種強烈的,預感到自己即將隕落的失重感讓他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也讓擁著他的貪狼跟著慌亂無措了起來。        


    可在用力地握緊他帶著滑膩血液的的手掌,向來少言寡語的廉貞君,也在感受到自己用注視了一輩子的貪狼正離自己很近很近後長松了一口氣,接著便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地說出了他在這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貪狼星府後桃花樹上的喜鵲,別再害怕他們了,我給他們在別處築了新巢,你走過的時候就再也不會看見他們了……不過,有時候……他們靠近你並不是想要傷害你,也許是因為他們實在是有些喜歡貪狼你……”        


    “這一點,我也一樣,你可……明白?”        


    ……        


    又一次從宿醉中醒來,這一次陳京墨依舊沒有太過不舒服的感覺。        


    昨晚的一場無法避免的應酬讓壓根連一滴酒都不能沾的陳先生又一次喝多了,林橋在開車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忽然就說了一句他想去鄭常山家。        


    當時林橋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可是看陳先生一副面無表情地認真盯著他的樣子他也不能有什麼意見,結果路上原本還有點自己行為判斷能力的陳京墨等下了車趕走林橋後就開始酒精上頭,等好不容易找到鄭常山他家又進了門就什麼東西都記不得了。        


    眼下身底下那張桃粉色的床就算是閉著眼睛猜也知道是誰的,陳京墨皺著眉先是找到了自己的眼鏡帶上接著便緩慢地走了下來。        


    等站起來環視了圈房間四周各種帶著明顯個人風格的裝潢擺設後,他終於確信這就是鄭常山的房間了,而在猛然間想到什麼一般低頭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陳京墨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聽到有個懶散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別看了,連內褲都是我的。”        


    陳京墨:“………………”        


    靠在洗手間門邊上說話的鄭常山渾身上下就穿了條牛仔褲,上身□□頭髮半幹的樣子看上去應該是剛洗了個澡。        


    見陳京墨用複雜的眼神看向自己,他赤著腳踩過地上的毛又毯往床邊的沙發椅上靠坐了下來,想了想他從桌上的那包已經拆了煙裡摸了一根給自己點上,接著夾在手指上就沖陳京墨眯著眼睛吐了口煙。        


    “林橋說十點過來接你,陳先生,吃過早餐再走吧,我阿姨做了你的。”        


    “謝謝。”        


    生疏僵硬的口氣怎麼控制都控制不住,陳京墨板著臉的背過身想換上鄭常山給他準備好的衣服,在這個過程中鄭常山就那麼一言不發地一邊抽煙一邊盯著他的背脊看,那種仿佛烙印在皮膚上的炙熱眼神簡直讓人想忽視都難。        


    “你有病嗎。”        


    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了鄭常山一眼,陳京墨被他一直盯著莫名的就有點生氣,臉色都因為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經病而有些難看。        


    而聽見他這麼說,鄭常山也怪裡怪氣地笑了,在用手指撫了撫自己濕漉漉的頭髮後,他歪著頭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對啊,相思病。”        


    要是放在以前,經不起撩的陳先生被他這麼一說肯定又會臉紅心跳自己一個人不好意思半天,可是被那天那事一搞,他看見鄭常山這幅漫不經心的說話態度就有些心裡不快。        


    而考慮到昨晚是自己先不爭氣地跑到他家來的,陳京墨便乾脆一聲不吭地轉過頭也不理他,一邊給自己快速系著領帶一邊口氣冷淡地回答道,“把這招留儘管留給別人吧。”        


    聽他這麼說鄭常山倒也沒什麼表示,只是接下來他都一反常態地十分安靜地看著陳京墨換好衣服,再也沒胡說八道什麼。        


    而換好衣服的陳京墨在將自己袖扣扣好這才露出了松了口氣的神情,沒等他開口什麼,鄭常山也站起來把煙給掐了接著給自己套了件黑色襯衣。        


    “下去吧。”        


    臉色蒼白的男人這般說著就自顧自地開門走了,陳京墨落在他的身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也緩步跟了上去。        


    等他們一起下了樓,老鄭已經坐在餐桌邊上喝粥看報紙了,而看了眼這倆臉色都不太好的年輕人,老鄭抖了抖報紙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接著對陳京墨開口道,“昨晚你休息的不好嗎?”        


    “沒有,是我打擾您和夫人休息了,抱歉,太冒昧了。”        


    抿著唇這般答了一句,陳京墨這幅態度也讓老鄭一時間不好說什麼,而從廚房端了一碟子自己用家用餅鐺烙出來蔥油燒餅出來後,蔣芸先是挽了挽頭髮坐下來對陳京墨和鄭常山說了聲你們嘗嘗味道,接著忽然就轉過頭對鄭常山道,“誒,常山,搓衣板你用完放回去了嗎?我早上要用都沒看見,你昨天晚上拿上去到底幹嘛呀?”        


    鄭常山:“………………”        


    原本正一聲不吭的鄭常山聽到這話不知道怎麼的表情就變得有些怪異,老鄭聽見這話也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向了他,顯然也有些好奇那搓衣板的用處。        


    而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的陳京墨見狀也跟著他們一起看向鄭常山,卻見這灰白色腦袋的傢伙勾著嘴角地湊到他的耳朵邊上接著壓低著聲音來了一句。        


    “你看什麼看,不就是你讓我跪搓衣板給你道歉的嗎,我的陳先生?”        


    這話說完鄭常山就快速地挪開又敷衍地對自己爹媽說了句沒事我待會兒放回去,只留下臉色尷尬的陳京墨勉強維持著鎮定的神情坐在他邊上吃完了這頓早餐。        


    而邊上目睹他們倆這膩歪樣子的老鄭有些看不過眼地皺起了眉,等吃過早點之後趁著鄭常山幫蔣芸收拾碗筷,便趕緊拉著陳京墨到了自己的書房裡。        


    “你們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鄭常山那王八蛋是不是幹壞事了?唉……其實你又何必和他糾纏呢,這世上什麼樣的好人找不到呢……”        


    老鄭的口氣聽上很是不給自己兒子面子,陳京墨聽著也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見老鄭一副相當關心自己的樣子,他也有些過意不去,所以當下陳京墨也沒有表現出在鄭常山面前的那種故作冷淡的姿態,他想了想還是對老鄭緩聲開口道,“我沒把他的話當真,就是有些不想理他,具體是怎麼回事我自己在查……感謝您的諒解,也謝謝您還願意和我說這些……不過,您最近在家裡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陳京墨這般問了一句,倒是略顯複雜地皺起了眉,這幾天雖然他一直在生氣,但是真要是被鄭常山這麼幾句話給糊弄了,那他也白活這麼大了。        


    可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越是在乎的東西就越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實的情緒,所以他那天這才會這般失態。        


    而聽陳京墨這口氣擺明瞭就是不想放棄鄭常山了,見他這麼一個心思通透的人居然這麼倔,老鄭表情複雜的一時間也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只想著這事到底要看雙方意願,父母給的幫助其實也有限,一個男的雖然是難以接受了一些,可是按鄭常山現在這麼個精神狀態,哪天找了個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甚至是不是人的東西都有可能,而如果今天真的是上天要讓他們老鄭家絕後,那他也無話可說了。        


    這般想著,當下就忍不住用看自己未來兒媳婦的眼神複雜地打量了一圈臉色蒼白的陳京墨,儘管其實到目前為止也只大概知道他姓陳這件事,老鄭卻還是仔細想了想這才無語地回答陳京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他這樣的性格,會有哪天對勁嗎?成天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快要去上任了還是這麼荒唐……誒,小陳,你就和我老實說一句,他昨天晚上到底把搓衣板拿上去幹嘛了啊?”        


    陳京墨:“……………………”        


    面對老人家的好奇心,以陳京墨這樣的薄臉皮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而就在他們在這邊說著話的時候,那邊鄭常山也在廚房裡和蔣芸聊著天。        


    “小陳平時就這樣嗎?他看上去好靦腆啊,都不說話。”        


    一邊擦著碗筷上的水跡一邊笑著開口,老人家們總是會比較喜歡陳京墨這樣看上去穩重斯文的類型,此刻這麼說起來自然就提了,聽見這話鄭常山倒是眯著眼睛半天沒說話,好一會兒才勾起嘴角一臉笑意地會噠道,“對呀,他不喜歡說話,特別害羞,和他隨便說些什麼他就臉紅啦。”        


    “哇,這麼容易害羞啊。”        


    蔣芸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驚訝,似乎是不相信現在還有這樣性格敏感的人了,而鄭常山則帶著點小孩子吹噓自己的寶貝才會有的口氣和蔣芸彎著眼睛地繼續認真地描述道,“是阿,不好意思的時候耳朵還會紅呢,像兔子一樣……只要是覺得你這個人不錯,你和他說什麼他都相信,而且他只要喜歡上一個人,就會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一股腦地送給他來表達喜歡,是不是很可愛?”        


    “恩,那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呀。”        


    掩著嘴忍不住就笑了,蔣芸被鄭常山這麼一形容就止不住地樂,總覺得有些難以想像看上去一本正經的陳京墨會是這樣的性格,而鄭常山聽見這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好半天才點點頭自言自語地回答道,“是啊……簡直就是這世上最有福氣的人了。”        


    這話說完,鄭常山的身後便傳來了細微的像是什麼東西撞到門的聲響,他和蔣芸下意識地一起轉過頭去,便看到了表情有些泛著紅的陳京墨在門口略顯不自然地站著。        


    蔣芸是沒忍住撲哧了一聲,表情有些驚訝地拍了拍鄭常山的肩膀,顯然是沒想到陳京墨害羞時候的模樣居然真是這樣的。        


    而鄭常山見狀也迅速地收回了臉上的笑意,顯得有些神色奇怪地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還沒等他張嘴,屋子外頭就傳來了林橋敲門的聲音。        


    “你好,打擾了,請問陳先生昨晚是在這裡留宿了嗎?我是來接他的。”        


    ……        


    “昨天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靠坐在車裡顯得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陳京墨雖然並沒有什麼宿醉的反應,可是精神狀態還是不太好。        


    下午他還要回公司,所以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時間停留在這裡,剛剛離開時是鄭常山送他到門口的,中途他們倆什麼都沒說,只不過當林橋的車子開遠的時候,陳京墨還是能看見鄭常山一個人站在路口那兒抽煙。        


    而聽他這麼問,這幾天因為他們倆鬧分手而也跟著沒睡好的林橋打了個呵欠這才抬起眼睛,接著皺著眉開口回答道,“照著您說的去試了,那天在工廠那兒的那個小夥子一被我們的人嚇唬就什麼都說了,說自己和鄭先生其實之前認識,那天就是鄭先生在和您開玩笑的……只不過這段時間鄭先生的確是一直在找一個人的下落,看樣子對那個人的存在非常關心,而且我再根據這些這麼一查,發現鄭先生的社會關係好像挺奇怪的,額,我不是指兩/性關係之類的那種,而是鄭先生自從回到y市之後除了您,接觸的人非常似乎廣泛……”        


    “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因為要對彼此生活保持尊重,所以陳京墨從來沒有去調查過鄭常山的任何私人情況,畢竟他之前做的那點荒唐事早就半個y市的人都知道了,要追究也沒什麼意思。        


    可是此刻聽林橋這麼說,明顯是查出了點匪夷所思的東西,而林橋在從後視鏡裡看了陳京墨一眼後也猶豫著開口道,“唔,就是照理來說以鄭先生的背景來說應該是不認識這些人的,但是偏偏他和這些人又好像很熟的樣子……這些人中有環衛工人的,有編輯,有菜市場賣魚的,有在市中心賣鞋的,有員警,也有醫生,還有一個微商店主和一個開馬自達,四五天前鄭先生還去見了市里消防隊工作的一個消防員和在附近一個社區上班的街道辦事處主任,總之就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陳京墨:“……………………”        


    看表情明顯也被鄭常山這不符合科學規律的交友圈給震撼到了,林橋見陳京墨這幅費解的神情也有些哭笑不得,畢竟一個人再怎麼愛交朋友也不可能和這麼些三教九流,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混到一塊去。        


    更何況從鄭常山目前的這個情況看,他認識的人遠遠要超出現在這個數目,而陳京墨在實在沒想通鄭常山這是要幹嘛後,也乾脆放棄了去理解他那從來都異于常人的腦回路的想法,直接皺著眉又問了一句道,“那他在找的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說起來您可能還不認識,叫沈平秋,和我們沒有什麼生意往來,但也算是近幾年發展起來一家投資公司的股權人,之前李明東針對鄭市長一家那件事這人似乎也在裡頭出了一點力,只不過因為後來沒什麼具體證據就讓他躲過了,最近他似乎在y市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樣,我們也沒辦法找到他,而鄭先生似乎自從那天晚上之後就一直在找他……”        


    林橋這麼說著,陳京墨的鏡片後的眼鏡不自覺地閃了閃,一切事情似乎就從那天晚上之後開始變得不可捉摸,而打從聽到沈平秋這個陌生的名字之後,陳京墨便總有一種心底煩躁無法紓解的感覺。        


    “沈平秋?”        


    帶著點疑問地念出了這個完全的陌生名字,陳京墨的眼睛忽然就刺痛了一下,讓他不由自主地捂著眼睛低下了頭,這段時間只要伴隨著情緒問題就會帶來的噩夢和神經性眼部疼痛讓他一直處於很不穩定的狀態。        


    而林橋見他這樣嚇了一跳,剛想問他這是怎麼了,陳京墨卻先是抬起頭緩緩地回了句沒事,接著眨了眨自己變得霧濛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沒事……他既然要找什麼人你就幫著他找,別讓他知道就好,還有,幫我留心一下他的身體情況,他今天早上吃的很少臉色也不好,我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另外,幫我聯繫一下賈方,我的眼睛……好像又出了什麼問題了。”        


    ……        


    陳京墨走了之後,鄭常山就自己跑回樓上去了。        


    蔣芸看他臉色不好便囑咐他多休息別再抽煙了,鄭常山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就直接關上房門躺床上了。        


    只是躺了一會兒他又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在從洗手間把陳京墨並沒有拿走的衣服拿出來之後,他先是面無表情地用手在陳京墨的襯衣和西褲上帶著點情/色意味地撫摸了一會兒,接著又神態詭異地拿起來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當聞到一種素雅恬淡,對他而言顯得格外熟悉男士香水的味道後,鄭常山臉上明顯泛起了一陣薄紅,而在乾脆躺倒在床上將那件襯衣貼著自己的心口沉默著抱了一會兒,他先是長歎了口氣,接著有些神經兮兮地笑著罵了自己一句。        


    “有病。”        


    陳京墨要是在這兒看到他這樣變態的行為估計也會十分贊同他對自己的評價,只是這失了戀明顯瘋的更厲害的鄭常山也不會就這麼閑著,把自家陳先生的襯衣疊好放在了一個隱蔽的位置後就自己一個人出門了。        


    因為祿星司的行主幾乎覆蓋在了y市的各行各業,所以無論沈平秋怎麼努力地隱藏自己的痕跡,其實最終都會露出蛛絲馬跡。        


    這就是為什麼鄭常山只是不斷地去激怒他卻一直沒有真正找上他的原因,而他享受的就是此刻這種曾經巨門星施加在他身上的被控制,被戲弄,被不斷羞辱的痛苦。        


    說起來,貪狼星之所以會有如今這樣瘋癲的性格,一方面是因為他原本就是個情緒極不穩定的人,另一方則大多要感謝巨門星曾經對他的多加‘照顧’。        


    畢竟光是那麼多年的囚禁就足以逼瘋一個人,更何況那時候貪狼還只是個不知事的少年,像還未神魂歸位時候的那個鄭常山就明顯是殺戮欲最重的那個時候的貪狼星。        


    而不可否認的是,自從遇到陳京墨之後,鄭常山已經在努力且用心的壓抑他本身的性格缺陷,不斷地去表現陳先生會喜歡的那一面去討好他了。        


    ……        


    “巨門星,你在嗎?”        


    黑漆漆的小巷子裡,左顧右盼的耍禾穀明顯有些緊張,這邊是遠離市中心的一處城郊地帶,這些天他都一直沒有見到巨門星,如今一旦得到他的指示,自然是趕緊又驚又怕的來了。        


    而聽到他的聲音,那隱藏在暗處的身影也在半響後走了出來,等沈平秋那張陰沉著的臉出現在耍禾穀的面前後,臉色泛白的耍禾穀趕忙松了一口氣,接著便快步走了上來。        


    “喊什麼喊?我要的東西你都帶來了嗎?那惡狗近日可還在尋我?我讓你找的僧苦練找到了嗎?”        


    沈平秋這段時間東躲西藏的看上去明顯沒有之前養尊處優時那麼風光體面了,他的臉上透著股被逼上絕境才會顯現出來的灰白和陰沉,說話的口氣也很是急躁,整個人看著都老了一圈。        


    雖然他心裡也清楚貪狼星眼下並不是全盛時期的那個他了,可是相比較起貪狼星,他也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北斗星官巨門星了。        


    所以無論從哪方面說他都並不想和鄭常山正面對上,那樣的勝算對他來說並不太大,而他現在手裡唯一能威脅到鄭常山的除了他那遍尋無果至今還沒給他任何回音的幫手……就只有那件東西了。        


    這般想到這兒,沈平秋就冷笑著看了面前的耍禾穀一眼,耍禾穀一向對他言聽計從,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心裡可能不太情願,可是以他這叛逃行主的身份總不會背叛他的。        


    畢竟就算他現在跑去投靠鄭常山,最終的下場也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以他背叛者的身份不會得到一點優待,相反比他人品好不到哪裡去的貪狼星只會用更冷酷的手段對待他。        


    這就是沈平秋平日裡不斷地去告訴那些跟隨在他身邊的叛逃行主的話,因為身邊就有個傳/銷行主跟著,所以沈平秋自己本身的洗腦能力也挺突出的。        


    而他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將這生下來的時間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等那一定會幫自己的僧苦練成了自己的幫手,便可以將什麼貪狼什麼鄭常山都統統殺光。        


    “僧苦練還沒有給您任何回音,他本就是雲遊四海的雲遊僧人,貿貿然的找是很難找到的……不過東西我已經給您帶來了,您看看……”        


    這般說著,拎著個箱子的耍禾穀在沖他略顯敬畏地笑了笑後,也把那包裹著外頭塑膠袋子的箱子給順勢遞了過來,可是就在巨門星帶著些欣喜的剛要接過的時候,耍禾穀卻忽然毫無預兆地收回了手,而見狀的沈平秋也當下就變了臉色,厲聲喊了一句,“耍禾穀!你!你這是要什麼!”        


    “您說我這是要幹什麼,老闆?”        


    嘴角帶著點嘲諷的笑,耍禾穀的眼睛裡透著點陰冷的火苗,仿佛從很久之前就一直壓抑著,眼下終於有了發洩出來的機會。        


    而見巨門星臉色陡然一變,直接抬手便要掐住他的脖子,耍合穀趕忙往後一退就要逃跑,卻被一把先奪去了箱子。        


    而怒火中燒的沈平秋這般做完剛要追上來殺了這膽敢背叛自己的狂徒,便聽到有什麼人在用一種極其緩慢的腳步,一步,一步,一步的從背光處朝著自己走了過來。        


    “你……你……背叛我……你竟敢背叛我!!”        


    幾近瘋狂的大喊大叫著,惶恐的沈平秋的臉上煞白一片,被汗水浸透的小腿也在不停地發抖,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是什麼人正在朝自己走過來,而光是想到這點,他就真的慌了神。        


    那是真正的魔鬼,是吃人不吐骨頭會用無數種方法發洩起怒火的惡鬼。        


    而只要自己落入他的手中,就一定會生不如死,比死還要痛苦萬倍……“貪狼……貪狼!!你為什麼還不死!你為什麼還不死!!”        


    眼中滿是嫉妒和厭惡,光是看到鄭常山這張依舊活的好好的卻看著就讓他噁心到發狂的臉,沈平秋就再難維持平日裡文雅斯文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癲狂粗野的瘋子。        


    而見他這幅可笑的醜態,逗弄了他幾天幾乎把他逼上絕境的鄭常山也在面無表情地將自己手上的煙摁滅後,笑著揮揮手讓一邊讓害怕的耍禾穀離開了。        


    “不將你送上斷頭臺,我怎麼會捨得死呢……只是你這人緣實在不好啊,巨門,這被所有人背叛針對追殺的滋味可好受?”        


    灰白色的眸子徹底不再掩藏,鄭常山蛇類一般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整個人都透露出了一股陰森可怕到讓人害怕的詭異味道。        


    而被他這麼死死像是看著什麼獵物一般地盯著,巨門星從最開始的懼怕不敢動彈後也忽然如同發瘋一般地失控地大笑了起來。        


    而在猛地用自己佈滿著詭異裂口的手掌惡狠狠地給了鄭常山一個掌刀卻立刻就被輕鬆地消去後,本想和他拼死一搏的巨門徹底白了臉色,半響才強作鎮定陰笑著提起自己手上的哪個箱子開口道,“貪狼,你知道那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嗎?”        


    巨門星這般問著,鄭常山並沒有回答他,事實上他只是在集中精神地端詳著巨門星這張噁心到讓他倒胃口的臉,試想著該用怎樣拖延時間的方式才能將他的腦袋慢慢地割下來。        


    而被他這麼恐怖的眼神看著,巨門星心底的恐懼也越來越濃烈,所以當下也沒管鄭常山有沒有回答他,他直接就赤紅著雙眼不管不顧地大喊了起來。        


    “那是廉貞的一隻眼睛!你難道就不想要嗎!只要有了這只眼睛!你就不用害怕死了!只要你放過我!只要你放過我!我就把它給你好不好!”        


    這話說完,鄭常山就緩慢地撩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皮很薄,整個眼珠子透著股暗灰色,襯著他的臉色顯得非常的駭人可怕。        


    而巨門見他可算是上鉤了,也在顫抖著笑了笑後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接著先是將自己的手掌割開又攤開到鄭常山的面前,接著指著那正不斷自愈的血紅色傷口笑著道,“你還不知道吧?我之所以還活著,不是因為神界的那些老傢伙放過了我,而是因為你們所有人都以為只要砍掉我的腦袋我就死了……可是都你們錯了,廉貞君的那雙琉璃眼比想像中的可要寶貴的多,只要配著適當的東西吃了,便能如真正的星辰一般永不凋落……”        


    “所以,就當做是做個交易,我將這寶貴的秘方給你,你難道就不想繼續活著嗎,貪狼將軍……”        


☆、第44        


巨門星依舊能夠存活在這個世上的秘密就這樣大白於天下了,之前試想過無數次他為什麼會得以逃脫的鄭常山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廉貞的眼睛就這樣被他所吞食。        


    霎時間怒火便充斥在心頭,只要想到這個卑鄙小人以廉貞的性命為代價活的這麼逍遙自在他便難以抑制住心頭的殺意,自然也不會把他那些可笑的話聽進耳朵裡。        


    畢竟生死對於他而言本就是無足輕重的東西,巨門拿這個來誘惑他才是可笑之極,只不過這失而復得的眼睛真要是能要回來還給廉貞,或許才是他此刻真正想要做的。        


    這般想著,鄭常山便忽然陰森森地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顯得猙獰而緩慢,仿佛是一把正在從刀鞘中抽出的恐怖刀刃。        


    而在無視巨門星對他恨極了的陰毒眼神後,鄭常山借著巷子裡昏暗的光亮打量了一圈巨門的醜態接著勾了勾嘴角道,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討價還價,快給我拿過來,廢物。”        


    這般語調散漫地催促著,鄭常山說完還用一種相當扭曲的眼神沖已經面色發白,幾乎絕望的巨門星嘲諷地笑了笑。        


    而見這小人可算是露出了點因為知道自己即將死亡而害怕顫抖的畏懼表情後,鄭常山只緩緩抽出他那把唐刀俐落橫砍去他的頭顱,先是乾脆地無視了身後耍禾穀驚恐畏懼的尖叫和濺在他臉上帶著點溫度的血,接著便將巨門星那顆還在破口大駡,面無猙獰的頭顱從地上撿了起來。        


    “貪狼……你等著瞧……我不會死的……你一定會死在我前面的……會有人替我報仇的……會有人替我報仇的”        


    “那又如何?總有比死更淒慘的結局再等著你。”        


    翹起嘴角這般答了一句,鄭常山明顯並不關心巨門話裡提到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只在說完便將這噁心的頭顱裝進了剛剛就掉在他腳邊的那個箱子裡。        


    而在自顧自地取出其中那塊被放置在一個木匣子裡的血紅色晶物的東西端詳了一下,表情瞬間就有些空白的鄭常山就是不用去親自驗證也知道……        


    這必然就是廉貞失去的眼睛了。        


    三千年前,他親眼目睹了廉貞的隕落,那時的廉貞本沒有一絲轉世再入輪回道的機會,是貪狼星硬生生地奪來了那天宮中寶貴的神物莊周蝴蝶鏡為其填補眼睛的殘缺,這才讓陳京墨再次出生在了人間。        


    只可惜本該代替陳京墨眼睛的蝴蝶鏡到底不是一個人真正的眼睛,他童年的那次眼睛重創也讓蝴蝶鏡受損的相當嚴重,此後的陳京墨便一直處於一種既想不起過去發生在神界的事,又無法真正得到完好視力的糟糕狀態,可是現在一切都將改變,因為廉政的眼睛……        


    ——終於是被他找回來了。        


    這般想著,鄭常山便無法抑制住心頭的狂喜,他泛著灰的瞳孔裡是真心實意的喜悅,以至於他人或是自己的生死早就被他忘了個精光。        


    而在用手掌堪稱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本該屬於廉貞的眼睛又裝回那原本的小木匣子裡後,他先是閉上眼睛勉強定了定神,再睜開眼時總算是顯得沒那麼嚇人的轉過頭看了眼已經面色慘白的耍禾穀。        


    “祿……祿星……”        


    在最後一刻最終選擇了放棄巨門站到了祿星司的這邊,耍禾谷無法說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了利益還是為了那些曾經因他而死的鳥雀行靈。        


    只是現在的他或多或少地還是對喜怒無常的祿星有些發怵,生怕自己這個光榮的無間道一個沒留神就也腦袋脖子分了家。        


    而鄭常山倒是完全沒什麼難為他的意思,只自顧自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見他雖然膽氣不夠卻還算有點眼色,勉強還算是個順眼的,便陰陽怪氣地地低頭笑了笑道,        


    “巨門已經伏誅,你戴罪立功一切功過統統抵消,往後留在祿星司也未嘗不可,只不過既然要進祿星司,必須先答應我幫我做一件事才可以……”        


    鄭常山這般說著,耍禾穀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他就等著鄭常山說出自己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一時間臉都有點嚇白了。        


    而無論什麼時候都顯得腦回路不太對的鄭常山卻直接把自己兜裡的手機給掏了出來,先是遞給耍禾穀讓他幫自己拿好後,這才笑容恐怖地站在這背景一片狼藉的現場對著耍禾穀比了個相當詭異的剪刀手。        


    鄭常山:“來吧,先幫我拍個照吧,我要曬朋友圈。”        


    耍禾穀:“…………………………………”        


    【您的朋友圈已更新!】        


    【我是你爸爸】:        


    【圖片】【圖片】【圖片】        


    過幾天,回神界,好久沒見呀,大家想我了沒有啊木馬木馬=3=~~~~~        


    【南斗星君】:……………………        


    【七殺】:…………………………        


    【破軍】:…………………………        


    ……        


    陳京墨的眼睛也算是他的一項歷史遺留問題了,這麼多年賈方一直為他工作,主要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治療這對眼睛。        


    可惜的是什麼先進的方法都用了,陳京墨的神經性眼部疼痛就是到現在還無法緩解,那種紮根於他記憶的疼痛讓他每每發作都無法入睡,不過自從上次在溪澗村的那次短暫性失明後,陳京墨卻是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再復發了。        


    “陳先生,雖然這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你這個眼睛要想根治,除非科技已經發達到能給你換一雙完好的眼睛,否則是真有點難了……不過你既然也說了自從上次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有復發,就說明愉快的心情本身對你的眼睛是有好的幫助的,而你現在又有了這種不良的反應,那恰恰也證實了情緒問題真的是會影響你的眼睛狀況的……”        


    替陳京墨的眼睛做了一些最基本的檢查,賈方照顧到陳京墨工作忙也沒有和平時一樣東扯西扯的,直接就把話題談到了導致陳京墨眼疾的根本原因上。        


    而閉著眼睛的陳京墨靠坐在柔軟的沙發椅上,像是在想什麼的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忽然就對賈方開口來了一句,        


    “賈方,有一天我會真的失明嗎?”        


    這話一出口賈方就沉默了,他也挺想說些什麼話鼓勵一下自己的老闆不用那麼悲觀,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歎了口氣。        


    而看他這個尷尬遲疑的反應,陳京墨當下也明白了自己目前這個不穩定的狀況或許遲早有一天終將迎來完全看不見任何東西的局面,而想到這兒,陳京墨的心情就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我建議您還是儘量保持心情的放鬆比較好,您剛剛也提到了,您已經連續幾個月都在做噩夢了,這是一種你的身體再向你抗議的方式,也是你真實的情緒回饋,說起來,你對夢中的記憶還有印象嗎?”        


    賈方這般說著明顯好奇地看了陳京墨一眼,聞言的陳京墨先是閉口不言,半響才若有所思地皺著眉開口道,        


    “之前的都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最近的好像隱約記得些……我甚至有一種感覺,這並不是我的夢,而是我親身經歷過的某些事情。”        


    這話聽上去可有點不太像陳京墨的風格了,賈方聞言挑挑眉顯然也想聽窒息他描述一下,但陳京墨想了半天最終卻只是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        


    而當他帶著這種明顯不太對勁的情緒走出賈方的私人診所時,一直在車裡頭等著他的林橋也忍不住關切地看了他一眼。        


    “陳先生,您沒事吧?”        


    “恩,我沒事。”        


    搖搖頭卻還是臉色不太好的樣子,陳京墨已經接連好幾天來賈方的診所接受他這種談話式的治療了,可是效果卻實在很小。        


    “鄭先生剛剛有打電話找您。”        


    “他找我幹什麼?”        


    聽到鄭常山的名字不自覺地就露出了點不自然的神情,儘管這幾天還在故意晾著鄭常山,但是不爭氣的陳先生在沉默了半響還是沒忍住追問了林橋一句。        


    見他這麼彆扭的林橋也無奈地笑了,在仔細想了想之後他直接把方才自己和鄭常山的那段詭異對話完整地就描述了一遍。        


    “唔……鄭先生說為了慶祝今天是世界關愛大熊貓保護日,所以想請你和他一起吃個飯,如果你不同意,那這個充滿紀念意義的節日他一個人過也沒意思了,所以他希望你能夠賞臉……”        


    陳京墨:“………………”        


    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荒唐的理由,陳京墨面無表情抽了抽嘴角地很想直接回一句讓鄭常山去動物園去找頭大熊貓一起吃飯不要來煩他。        


    但是話到了嘴邊,想起那天鄭常山一直沉默地站在路口看著自己的模樣,這輩子或許都拿某個人完全沒辦法的陳先生還是放緩聲音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知道了……就這麼回他吧。”        


    ……        


    陳京墨一答應下來這件事,鄭常山那邊肯定是知道了。        


    林橋作為他的最佳內應一直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了要讓他們倆百年好合,雙宿雙飛的堅定立場上的。        


    而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鄭常山也沒耽誤時間,從市政府幫他爸拿了點材料回家之後,接著便去了趟他八百年多年都沒進去過的自家車庫。        


    他當初之所以會神魂歸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那部分魂魄已經在車禍中消散了,這給老鄭包括蔣芸都帶來了很大的心理陰影,所以那之後他們雖然嘴上沒有明說什麼,但是明顯還是不太希望鄭常山再去接觸車子之類的東西了。        


    所以在這半年的時間裡,無論是出現什麼特殊情況,鄭常山大部分時候都還是通過代駕和步行來解決自己的出行問題的,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就忽然有些心血來潮了。        


    因為從來都是想到就要馬上做的人,鄭常山自然也不會猶豫些什麼拿了車庫的鑰匙就下了樓,而在從車庫裡把自己的有輛都積了灰的重型機車給找了出來後,他一邊抽著煙一邊就給這車輪裡頭仔細上了油,等再從車庫裡緩緩把這輛煥然一新的機車給推出來的時候,這車和這人看上去可都有些看風/騷的刺眼了。        


    “你這是要出去幹嘛!要去搶劫啊!”        


    剛從外面遛彎回來就看到他要出去,老鄭一見他穿成這樣又騎了個摩托頓時便心裡一突,張嘴就罵了一句。        


    而見自己親爹一幅對自己警惕的不得了的樣子,一頭白毛顯得相當邪氣的鄭常山把墨鏡拉下來些露出了自己上挑的眼睛,接著壓低些聲音似笑非笑道,        


    “報告市長,我和我物件今天要去慶祝關愛世界大熊貓保護日,您看看,能批准嗎?”        


    老鄭:“…………………”        


    對他這個臉皮的厚度也是有點絕望了,老鄭挺想上去踹他車輪子一腳的,但是想到自己穿了雙拖鞋不太方便就忍住了。        


    而鄭常山見自己親爹稍稍往邊上讓了一點顯然是不打算管自己了,直接把身子往前傾斜了一些,接著帶著點笑意就把墨鏡給拉了上去。        


    “您和阿姨早點休息,別給我留門。”        


    這話說完,心和身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鄭常山立馬就沒了人影,被他弄出來的尾氣嗆得咳嗽起來的老鄭氣的捶胸鈍足卻還是攔不住這野的要了他的命的兔崽子。        


    “滾吧!永遠別回來了!王八蛋!”        


☆、第45        


說起來之前也在一起一段時間了,但是說到真正的約會,其實陳京墨和鄭常山倒是從來沒有過。        


    陳京墨前半生的感情生活幾乎是一片空白,在遇到鄭常山之後他雖然相當簡單粗暴的就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在鄭常山之前,他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和這樣一個人長久。        


    只不過真正在一起之後,那種感覺還是挺不錯的,畢竟對於像陳京墨這樣天生並不熱衷於追求刺激的人來說,能下定決心和鄭常山這樣子的人在一塊,本身就是一件挺刺激的事。        


    可是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倆的矛盾也讓陳京墨清楚地認識到他或許並不算真正的瞭解鄭常山,因為即使是在動用了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力量去調查鄭常山背景的前提下,他依舊無法完全得知這個神經病平時很大一部分時間究竟在背著自己到處幹嘛。        


    而想到自己還沒和他正式和解就要莫名其妙地跟他出去吃飯或者說是約會了,此刻正坐在自家公司辦公室裡的陳京墨先是將自己面前的合同緩緩合上,又取下了眼睛上的金絲眼鏡,接著面無表情地就開始在心裡開始唾棄自己了。        


    “陳先生?陳先生?”        


    站在面前的女助理看上去很忐忑,不明白為什麼打從剛剛開始陳先生的臉色就一副很難看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而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意識到自己都走神半天了,陳京墨先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接著站起來對女助理淡淡道,        


    “沒事,四點的會議要開始了吧,你先過去,我馬上過來。”        


    “好的,恩,陳先生。”        


    女助理點點頭這才長松了口氣,將手上的文件拿好後,她就先準備去會議室等著陳京墨了。        


    可是等她從老闆的辦公室出來,剛走了幾步來到電梯口準備去樓下時,一打開電梯她就被電梯裡有個灰白色頭髮,戴著副特別誇張的墨鏡,此刻正半靠在電梯裡抱著一大捧玫瑰花的男人給嚇了一跳。        


    “誒,您……您是來找陳先生的嗎?”        


    面前男人的長相有種說不出的特別,女助理看他一眼便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就感覺這人渾身上下都帶著種非常男性化的性感和邪氣。        


    而在樓下前臺那兒剛用陳先生和自己的合照成功嚇到人,這才能夠順利跑上來的鄭常山也在懶散地抬起眼睛看了眼面前的女助理後,勾起嘴唇笑著點了點頭。        


    “對,請問他現在在辦公室嗎?”        


    “在的,您直接過去就好……不過您有預約嗎?”        


    嘴角帶著笑得體地答了一句,既然能從前臺那邊上來目測應該就是認識陳先生的,可是這女助理心裡總覺得打扮成這浮誇樣,還捧著束玫瑰花的男人來找自家那位那正正經經,一副老幹部做派的老闆顯得有點奇怪,加上林橋現在不在,她也沒法找人確認,便這麼沒忍住問了。        


    而聽他這麼說,鄭常山當下也抬起了眼睛,可還沒等他來得及張嘴說上些什麼,準備好去樓下開會的陳京墨就正好從辦公室出來和鄭常山打上照面了。        


    “啊,陳先生……”        


    女助理見狀趕緊讓開了一步,陳京墨表情複雜地盯著這般打扮的鄭常山,一時半會兒除了看他倒也忘了說話了。        


    而慢悠悠從電梯裡走出來的鄭某人倒是先是把花硬塞進了陳京墨的手裡,在頂著女助理驚恐的眼神下忍不住笑了起來後,他壓低聲音一臉神經兮兮地開口道,        


    “還喜歡嗎,寶貝兒?”        


    邊上的女助理已經尷尬地想直接找個地方把自己埋起來了,陳京墨表情僵硬了一下,半響才稍稍調整了下自己明顯不太自然的神色。        


    而在皺著眉示意邊上的圍觀群眾不要大驚小怪後,陳京墨把那捧相當惡俗沒創意的玫瑰花拿好接著才無言以對地看了一眼鄭常山。        


    “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吃藥。”        


    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鄭常山已經猜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了卻還是沒忍住路上故意買了束花來討陳先生的罵了。        


    而臭不要臉的坦然接受了自家陳先生對他品味的鄙視和譴責後,鄭常山低下頭注意到陳京墨明顯一副要出去的樣子,當下便挑了挑眉問了一句。        


    “在忙嗎?”        


    “要開個會。”        


    簡短地回答了一下,陳京墨儘管自從看見他這副風/騷樣之後就一直有些心猿意馬,但明顯還是把工作放在了比較重要的位置上的。        


    而鄭常山聽了當下也點點頭表示理解,只是在陳京墨把辦公室鑰匙給他又讓他自己去那裡等時,拿著這串鑰匙的鄭常山忽然就沖他暗示性的笑了笑。        


    這個笑容裡的意思太直白了,都不用他開口,陳京墨都能猜到他這是什麼意思,可邊上還有女助理看著,以陳京墨的臉皮又實在做不出當著別人的面就亂來的事。        


    加上之前他們倆那破事沒解決,陳京墨就一點都不想再繼續這麼縱容他。        


    可在下一秒,就在邊上幹站著的女助理幾乎就快要暈倒在地的眼神注視下,一直沒吭聲的鄭常山就忽然和條蛇一樣的伸手勾住陳京墨的脖子,接著也不管他面無表情,對自己置之不理的冷漠樣子就相當主動且卑微的吻了吻他抿著的嘴唇。        


    “別拒絕我,陳先生,你不看著我的時候要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        


    刻意壓得很低,輕的只能讓他一個人聽見的聲音湊在他的耳邊響起,鄭常山的嗓子帶著和平時完全不同的沙啞顫抖,也讓陳京墨一時間又是生氣又是酸澀。        


    可眼看著鄭常山一副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奇怪樣子,他的這顆心都跟著一起酸脹了起來,而當下用手稍稍推開了些他後,低著頭的陳京墨臉色漲紅地轉過臉看了眼早已經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的女助理,半響才強做鎮定地開口道,        


    “去把會議調整到明天上午,還有,待會兒不要讓任何人上來。”        


    ……        


    鄭常山臉色泛紅的仰躺在陳京墨平時總是用來的辦公的實木桌子上,上頭原本擺著的東西眼下被亂七八糟丟了一地,而他正喘著氣躺在上頭,除了件被拉到胸口上方顯得皺巴巴的上衣,全身上下再沒有一點累贅的東西。        


    此刻他的兩條腿被陳京墨的手分開著落在桌沿,穿著身鐵灰色的西服,一根連頭髮絲都沒有亂的陳先生則面無表情地站在辦公桌前,用明顯他慣用的某種消毒劑消毒過後的手指在沉默地探索著。        


    一時間空蕩蕩的辦公室裡只有微妙的,讓人臉紅心跳的水聲,而興致盎然的眯著眼睛一邊抽煙一邊欣賞了一會兒他臉上的這種認真又嚴肅的可愛表情後,鄭常山和個神經病一樣的悶笑了起來,接著帶著點不易察覺地顫音,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開口評價道,        


    “真溫柔,和上回一點都不一樣。”        


    “…………”        


    聽到這話明顯想起了點不太高興的事,想到那天晚上面前這傢伙用那種可惡的嘴臉那般刺激自己,陳京墨就不悅地沉下了臉。        


    而在將冰涼的手指緩緩地抽出,眼看著鄭常山欲求不滿般的看向他後,陳京墨面無表情的抬起自己濕漉漉的手掌奚落般的拍了拍他的臉頰,接著淡淡地沖他開口道,        


    “聽話的人有聽話的待遇,不聽話的人有不聽話的待遇。”        


    一聽這話就笑了,鄭常山知道自己那天那一時腦抽的行為估計是真的傷到陳先生了,可他這心裡裝著千般萬般的無可奈何,除了用這樣的方式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了結這一切。        


    而這般想著,他也不說話只用小腿慢吞吞地勾住他的腰,接著伸出自己的舌頭尖捧著陳京墨的手掌上討好般地舔了舔。        


    “這也是在玩玩嗎?”        


    這般冷淡地問著,陳京墨的臉上明顯帶著點審視,而見鄭常山也不回答自己只用這種折磨自己也折磨他的方式來回避他的問題,陳京墨先是皺起眉將他禁錮在自己的懷裡,接著望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那天晚上,我真恨不得殺了你。”        


    “………………”        


    沉默不言的灰色眼睛一動不動的,鄭常山定定地看著陳京墨,那張向來不忌於展現出各種豐富情緒的臉上此刻什麼表情都沒有。        


    而陳京墨見他也不回答自己,只用手掌一點點的摸索過他深刻的眉眼,接著帶著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無奈和悵然緩緩開口道,        


    “我昨天去做了檢查,我可能很快就要徹底看不見了。”        


    一聽這話鄭常山的背脊就僵硬住了,他下意識地想抬起手去觸碰陳京墨的眼睛,可是陳京墨卻攔住了他的手。        


    而見這一直顯得沒心沒肺的傢伙明顯有些神色變化,向來不善言辭的陳京墨只隔著薄薄的鏡片望著他,將自己複雜的心情略微平復了些這才複又開口道,        


    “這種事我沒有必要隱瞞你,當時知道這個結果的時候,我第一時間就想告訴你。因為在我心裡,你是不一樣的,我在乎你,我珍惜你,所以我應該讓你知道我的身體情況……”        


    “你和我一樣,甚至很多時候比我還要強勢,你不需要我對你有什麼過多的照顧,但我不想這麼隱瞞你,因為這就是我應該對你負的責任。”        


    “我也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繼續這種關係,但我把選擇的機會交給你,我不自作主張替你做任何的安排,你有權利去自己做出這個選擇,你想要玩玩,我也不逼迫你,畢竟開始的時候……對這段感情認真就只是我一個人的決定。”        


    這話說出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了,陳京墨原本想從他嘴裡聽到些真心話可是等了半天鄭常山卻什麼也沒有開口。        


    這讓他原本就因為眼部疾病惡化而煩躁的心情一下子就落到了穀底,再也無法提起一絲對鄭常山還真的在乎自己的信心。        


    而這般想著,陳京墨便再也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心思,只沉默著將鄭常山的衣物從地上撿了起來,接著又遞給了他。        


    “晚上我還有事,可能沒時間奉陪了,如果下次鄭先生又無聊想要找個玩伴的話……也請別再折磨我這樣一個快成瞎子的人了。”        


    話音落下,鄭常山慘白一片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固了,半響他顯得很是古怪站了起來,又開始非常緩慢地穿起了衣服,陳京墨見狀乾脆背過身對著他,閉著眼睛一時間也不想去看他。        


    可就在他兀自出著神,只等鄭常山離開自己的辦公室時,他先是感覺到鄭常山從後面靠近了自己,而還沒等陳京墨轉過頭做出什麼反應,有一隻手很是忽然的就擊中了他的後頸。        


    並不算太重的力道,卻已經足夠讓平時並不經常運動的陳先生陷入短暫的昏迷,鄭常山面無表情地從後面抱住他,先是垂下眼睛看了看他,接著忽然像是個精神病人一樣眼神恐怖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本來想把你騙出去再這麼做的,看來現在是不需要了。”        


    這話說完他便將睡著了的陳京墨放在一邊的沙發上,陳京墨剛剛對女助理說的話讓這裡至少一小時內都不會有任何人的出現。        


    而想到這兒,鄭常山就面無表情地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平時可能用於辦公的裁紙刀,先是用自己的手指將上面的灰燼一點點地擦拭乾淨,接著又帶著點笑緩緩的拿起來對準了自己灰白色的眼睛。        


    蝴蝶鏡分兩塊,一塊在陳京墨的眼睛裡,一塊則在鄭常山的眼睛裡。        


    這是唯一能聯繫他們,並讓鄭常山找到他的線索,所以自三千年前他就一直帶在身邊。        


    如今廉貞失去的那只眼睛就在他的手裡,他只需要再給陳京墨一隻完好的眼睛,便可以讓他一生都不再有失明的可能。        


    而對於鄭常山而言,能將廉貞曾經為他而失去的東西親手還給他,就是他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樁心願了。        


    這般想著,那把裁紙刀就猛地落下紮進了他睜開著的眼睛裡,親自體會了一把廉貞當日之苦的鄭常山顫抖著將蝴蝶鏡從自己的眼眶摳出來,又捧在手掌上和那顆廉政失而復得的眼睛放在了一起。        


    暖色的光暈裡,白色的蝶翼與紅色的蝶翼簇擁在了一起。        


    而低頭顯得極為艱難地看了眼面容沉靜,仿佛睡著了的陳先生,眼眶血肉模糊鄭常山先是忍不住失笑出聲,半響才俯下身在陳京墨的嘴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當日傷在你身上之痛,如今我統統還你,以後就再沒有我這樣壞的人來傷你的心了……”        


    ——“陳先生,再見了,趕快……忘了我吧。        


    ……        


    鄭常山下樓的時候又看到那個害羞的女助理了。        


    相比起剛剛見到他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那種職業女性的幹練從容,眼下這姑娘完全是用一種看未來老闆娘的詭異眼神在熱切地盯著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女助理總覺得這剛剛雖然也帶著副墨鏡,可是臉色好像沒有現在這麼差的先生看上去不太舒服的樣子。        


    而見狀嘴唇泛白的鄭常山也在勾起嘴角後沖她禮貌的點了點頭,他想了想忽然就轉過頭問了句,他們公司一樓的洗手間在哪裡。        


    女助理一聽未來老闆娘和自己說話了,激動的結結巴巴地就給他指了指洗手間的地點,而自打和陳京墨分開之後就一直顯得面色詭異的鄭常山在笑著說了聲謝謝後,轉身走進走廊盡頭的洗手間,又隨便找了個隔間進去後,一直都顯得十分健康從沒有一絲不適表現的鄭常山就忽然面色一變就痛苦且恐怖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處幹嘔出一大口黑色的血塊來。        


    霎時間濃重的血腥味便在廁所隔間裡彌漫開來,鄭常山的眼角,鼻子和耳朵裡一時間都開始滲出詭異的血,他墨鏡後面的那只已經乾癟下去的眼眶儘管因為神力的遮掩暫時不會被外人看出任何問題,可是沒有人比鄭常山自己還要清楚……        


    他這具軀殼的時間就要到了。        


    灰白色的頭髮和迅速衰老下去的器官,如果再不將眼睛還給陳京墨,一切都只能白費了。        


    而更為關鍵的是,對殘忍且冷血,除了當日的廉貞從未得到過他人什麼善意的貪狼星而言,他來到人間這匆匆半年所經歷的……已經比他過去三千年所遭受的許多東西都要快樂且讓他留戀了。        


    這般想著,在這樣淒慘的情況下,鄭常山卻還是嘴角帶著點扭曲的笑意支撐著靠在了隔間的門板上,而先是給自己顫抖著點了根煙,他接著便從口袋裡摸出了自己的電話。        


    “喂,常山,怎麼了?”        


    電話那頭髮小魏芳耀的聲音帶著點笑意,臉色和鬼一般的鄭常山面無表情地維持著平時的那種懶散的口氣,半響才將喉嚨口的血氣咽下去緩緩開口道,        


    “小芳……之前和你說的那個事怎麼樣了?幫我搞定了沒有?”        


    “哦哦,你說那個啊,知道啦知道啦,等過幾天我就把你訂好的最新花種給送到你們家去……你阿姨的生日在秋天,到時候正好能看見這木芙蓉開在視窗的樣子哈哈……嗯嗯,對對對,還有鄭省///記的上任禮物嘛,行,你放我這兒就放我這兒吧,你到時候去楊川市上任沒空的話,我正好給你送給你爸……”        


    魏芳耀的笑聲顯得明顯心情不錯,聽說他最近談戀愛了,所以無論你和他說什麼他都是一副特別幸福蕩漾的樣子。        


    要是以前鄭常山肯定要無聊地逗他幾句,可也許是真到了這種時候,他也實在不知道該對這即將告別的好友說些什麼了,所以最終他只是顯得極為緩慢的扯了扯嘴角,咧開自己滿是血污的牙齒笑了笑道,        


    “行,那就最後謝你一次了,再會吧,小芳。”        


    ……        


    深夜十一點,老鄭穿著睡衣背著手起來看了趟時間,蔣芸跟著起來給他倒了杯水,見他神色擔憂的樣子也跟著歎了口氣。        


    下午的時候鄭常山就出去了,可是一直到晚上的時候他都沒有一個電話打回來,雖說以前他也有在外面留宿的時候,可是到底沒有這種一個電話都沒有的情況。        


    加上剛剛她就已經打過電話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直顯示關機,而想到這兒,面色擔憂的蔣芸就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        


    明明白天還是絕佳的好天氣,到了晚上卻忽然下起雨來了,這颳風又閃電的,看著就嚇人,偏偏鄭常山出門的時候還沒有帶傘……        


    “老鄭,你要不先去睡吧,你明天還要上班,我再等等常山,我再等等。”        


    “沒事,我等他回來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王八蛋,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這才老實幾天你說說……”        


    嘴裡念念叨叨的老鄭說著就自己走到樓下去了,蔣芸目送著他下樓也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可就在她準備回房間的時候,樓底下客廳裡的電話卻忽然響了,而她也眼看著站在客廳的老鄭抬頭沖她來了一句一定是那小子。        


    能有個電話,那蔣芸也跟著放心了,可等老鄭接起電話,蔣芸卻眼看著站在一片黑暗中的老鄭先是略顯疑惑地恩了幾聲,接著就很令人不安的沉默了。        


    “老鄭……怎麼了……”        


    站在樓上的蔣芸疑惑地開了口,鄭駿一不說話她這心裡也跟著不安了起來,而坐在客廳裡還未掛上電話手卻已經發起抖的老鄭難以置信地呆了好幾秒,半響才沖著電話裡顫顫巍巍地問了一句道,        


    “能請……請您再說一遍嗎?我兒子……我兒子常山他怎麼了嗎?”        


    ————巨門劫·終————        


☆、第46        


紫色的星河水緩緩流淌著,三十三重天上的雲霄間有騎著神鶴的仙人們依稀飛過。        


    北斗宮邊上早就破敗到搖搖欲墜的貪狼星府前的花叢中正有兩個身披雲霄,面容極美的女星君正在星河邊談笑,而在她們的身後,一棵生的極好,花瓣如煙霞密佈般的桃樹正在日頭的照耀下舒服的伸展開枝椏曬著太陽。        


    “誒,你聽說了嗎?三千年前那位弑神的貪狼星幾個星月前回來了,聽說他自損了神魂又挖了自己一隻眼睛眼下一直在沉睡之中,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見見那了不得的凶星啊……”        


    用點著鳳仙花汁水的蔥白手指點了點那星河上一層層的漣漪,美貌的女星君無意中看了眼身後的貪狼星府便好奇著問了一句自己的同伴一句,而聽她這麼說,她身旁的這位女星君當下露出了點好奇的神情接著壓低聲音道,        


    “恐怕想見也難啊,貪狼星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更何況真能見你還會去見嗎?我可聽說他拼著一條命也將他的大仇人巨門星給帶了回來治罪,此刻被砍去手腳每日只能吃狗食的巨門星還被關在死牢內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呸,巨門星這樣的惡徒,這樣的下場不正是他該得嘛……我倒覺得貪狼星癡情的很,為了他心愛的廉貞君這般用心良苦,先是苦守死牢三千年又為了讓廉貞複明挖去了自己的眼睛,你想想當時要不是祿星司的幾位行主們去得及時,以貪狼星這殘損到幾乎完全消失的神魂哪還會找的回來又活下來呢……唉,想想都讓人傷心落淚,搞得我又想趕緊回家追《貪狼的後裔》今天晚上的最新一集更新了……”        


    這般說著,開頭說話的女星君便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眼眶中的熱淚,她的同伴露出了點無奈的神情,對她這個多愁善感的性格也實在有些無可奈何,只不過聽到那《貪狼的後裔》的電視劇名時,她也跟著歎了口氣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道,        


    “是啊是啊!雖然我對貪狼星本人是不太感冒啊,但是這個網路劇還真的是好看啊,劇情好,演員也長得俊俏,又是以貪狼和廉貞君的淒美愛情故事改編的,簡直是催人淚下啊……上次把我看哭了的網路劇,還是牽牛星和織女星的那部《親愛的織女星》呢,唉,咱們星河上怎麼專門出這種哀怨不得善終的情侶檔呢,強烈要求編劇把貪狼和廉貞寫一個圓滿的結局啊……”        


    兩個女星君這般說著,最終還是決定先回家去把沒看完的電視劇看完再說,而等她們倆剛抬腳走人,方才她們身後的那棵桃花樹便發出了一點細微的動靜。        


    “莫要再叫了,再叫就踢翻你們的鳥窩……”        


    懶懶地坐在桃花樹的枝椏上淡淡地來了一句,說話的這聲音裡帶著點濃濃的虛弱。        


    眼睛上纏著一圈黑布的蒼白男人這般陰嗖嗖地說著用手摸索著觸碰到了深藏在這桃花樹深處的喜鵲窩,一窩的小喜鵲們驚恐地張大嘴,似乎生怕這可怕的人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來。        


    而事實上,這瞎了眼的男人只是將喜鵲窩端起來稍微挪開些放好,接著便什麼也沒做,而將自己灰白色的頭髮撩起來些,他緩緩伸了個懶腰躺便倒在這桃花樹的樹杈上泛起了困來。        


    要問這人是誰?        


    那自然就是之前去人間公幹最後又因為工傷重新回到神界修養的前凶星現任祿星了。        


    只不過要說他能活下來這件事,本身就是超出他自己意料之外的事,而想到當時在離開人間前發生的那些事,此刻正躺在桃花樹上,如今已經成了個真正瞎子的貪狼就面無表情地用手摸了摸他眼睛上的那塊黑布。        


    對於還生活在人間的那些人而言,鄭常山這個名字顯然已經是一個死去三年多的死人了。        


    而距離他從那神魂碎裂的噩夢中蘇醒時,光陰也已經匆匆過去了三年。        


    當日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所以才會趁著一切還未來得及發生時,償還了廉貞的眼睛又給自己求了個相對沒那麼難看的死相。        


    可誰知道他這凶星的命到底是比一般的人要硬些,那麼兇險的情況下居然也真的被祿星司那幾個一心護著他的行主們給帶回星宮救了回來。        


    而回到北斗宮中的那一夜,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好皮肉,只有一絲聲息尚在的貪狼星強撐著一口氣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以自己天樞的名義將北斗星宮如今的高位星官們統統叫了過來,又將巨門的頭顱拿給他們挨個傳看。        


    瑟瑟發抖跪在他面前的星官們面對垂死的貪狼星也不敢有一絲的怠慢,畢竟這祖宗兇殘弑殺的脾氣是出了名,眼下雖然看著虛弱,指不定以後緩過來就要他們好看。        


    可是在巨門星逃脫這件事上,他們又哪一個人都不敢擔下這樣大的過失,只能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是每一個人肯認錯,而見他們這幅膽怯懦弱互相推卸責任的醜態,渾身是血的貪狼星也在將那頭顱扔在地上後,陰測測地笑了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巨門此等敗類,絕不能讓其善終,我醒來時若是又看到他比我活的還逍遙快活,我就不論誰有錯在先,只管將你們的頭顱挨個砍下,如同此狗。”        


    這話說完,重傷之下的貪狼星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只留下一群被嚇尿了的星官們對著個只有個腦袋卻依然活著的巨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為了能讓貪狼再下次醒來時不至於找他們的麻煩,在這三年間他們也想盡了辦法要把巨門這狡詐之徒給好好的關著,順便等著貪狼星恢復的那一天。        


    只是這傷在根本到底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所以自從回到天界之後貪狼便一直沒有蘇醒過。        


    而就在前幾日,當貪狼星府門口初升的喜鵲又開始蹄叫時,昏睡了這麼多年的貪狼也終於醒了,雖然一隻眼睛是徹底瞎了,底子還有些虛,可總算是熬過了神魂瀕死的那段時間,徹徹底底地能夠繼續活下來了。        


    貪狼星徹底蘇醒這件事,對於那已經空缺了北斗星官這個位置三千年的北斗宮來說那肯定是意義重大的。        


    雖然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貪狼星都因為被巨門栽贓誣陷在眾人眼裡都是個徹頭徹尾,弑殺暴虐的惡徒,可是伴隨著當日巨門星其實未死那件事的敗露,貪狼星在幼時所遭受的非人折磨和他與廉貞君之間發生的故事也跟著一起被眾人所知。        


    這其中究竟感動了多少星河邊上的女星官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光從這已經被改編成網路劇這件事看應該也是具有影響力的。        


    而與此同時,北斗宮的那些星官們也開始挨個登門想求貪狼星繼承那天樞的名號,名正言順地成為這北斗星宮的第一星官。        


    對於這件事,貪狼星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他明確地拒絕過很多次,卻一直沒能阻止那些硬是想要將他推上神位的人,而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哪都沒去,可是坐在自家家門口曬太陽也愣是把那《貪狼的後裔》的全劇情給聽了個完整的殘障人士貪狼星本尊想到這兒也是無言以對地望天比了個中指。        


    離開人間不知不覺就已經三年了,要說不牽掛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他人間的那具軀殼按理說早就成了一堆骨灰了,對於那些本身只是凡人的家人,朋友甚至是陳京墨來說他的存在或許已經開始淡忘了。        


    而且就算自己現在這麼回去了,也無法對他們說自己就是鄭常山了,而想到要去親眼去目睹那些物是人非的東西,這對如今已經失去一切的貪狼來說也未嘗不是一種折磨。        


    “陳先生……你現在又在哪兒呢?”        


    無法用自己的眼睛親眼去看看面前的星河,因為一隻眼睛的損傷也連帶著影響了另一隻眼睛。        


    如今貪狼星儘管依舊擁有凶星的威名,卻再也無法去真正親眼看看自己心愛的人了,而想到這兒,感受著溫暖的日光灑在自己臉上的貪狼忽然就聲音冰冷的朝樹底下‘看’了一眼。        


    貪狼:“你要幹嘛?為什麼又不敲門?我瞎了你就可以裝作自己已經敲門了是嗎?”        


    老星官:“……我這就敲……我這就敲嚶嚶quq。”        


    貪狼:“幹什麼,快說。”        


    老星官:“額,是這樣的……我知貪狼星您其實並不願擔這北斗星官的位置……聽聞您當日所受之苦,我也是心頭慚愧,只是您當日因病痛卸下了祿星一職,自那之後祿星司便一直群龍無首,眼下您既然已經身體幾乎恢復,我倒是有個主意,您為何不再下去人間重掌我司那祿星之位呢……”        


    貪狼:“關你屁事,我想去就去,我想不去就不去。”        


    老星官:“……………………”        


    貪狼的這幅不配合態度擺明瞭是看自己不順眼了,想到這兒老星官明顯有些沮喪的彎下了腰,想著既然不能勸說他那也只能就這麼回去了,只是他剛要抬腳走,那躺在樹杈上的神經病就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貪狼:“等等,誰讓你走的,這次工資怎麼算的→_→”        


    一聽他這麼說老星官就笑了,知道他也是在惦記著人間的人和事的他心裡也跟著有點高興。        


    畢竟祿星司那些行主們可是隔三差五地托他往天界送些鮮花水果十字繡鞋墊子之類的來慰問他這個前祿星呢,如今貪狼星會願意回去那可真是喜事一件。        


    而眼看著這老傢伙又仔仔細細地把這薪資待遇給自己說了一遍,想了想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的貪狼忽然就來了一句。        


    “你不止是為了這個吧?還有什麼主意,說出來。”        


    一聽這話臉色也有些尷尬,雖然這理由實在難以啟齒,但是老星官最終還是在貪狼星的逼問下有些羞澀地捂住自己老樹皮一樣皺巴巴的臉後,結結巴巴地小聲開口道,        


☆、第47        


楊川市河東鎮後街上,人聲嘈雜的小巷子依稀有個剃著短寸,背著書包的男孩急急忙忙地跑過,他像是生怕有什麼人在追趕他一般不停的往後張望著,一直慌慌張張地顯得很是狼狽。        


    而等轉過幾個路口確定真的沒有人跟上來後,這孩子先是氣喘吁吁地撐著牆壁停下來接著長長的松了口氣。        


    “小山啊,今天這麼早就放學啦……”        


    走出小巷後,坐在街角邊上擇菜的兩個鄰居阿婆用本地土話和這孩子打了個招呼,這名字叫小山的男孩見狀先是應了聲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汗,接著蹦幾步跑到這兩個阿婆面前蹲下一邊搭話一邊又幫著她們機靈的擇起菜。        


    “阿婆,我家裡……今天有人在嗎?”        


    “你哥哥好像在家的,恩,我早上還看見他了……”        


    友善的阿婆壓低著聲音偷偷告訴了他一句,邊上坐在小凳子上的阿婆也跟著嚴肅的沖他點點頭。        


    聞言的鄭小山臉色明顯一變,先是探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那個小院子緊閉著的門,接著也不吭聲只默默地幫著兩個老人家把菜都給收拾好了,這才搖搖頭拒絕了老阿婆邀請他去自己家吃飯的提議站起身走了。        


    “小山真是個好孩子啊,怎麼偏偏死了爹媽呢……跟著這麼個整天吃喝嫖賭的混子哥哥,往後該怎麼辦,他又沒有其他親人了……”        


    皺著眉頭的阿婆目送著這瘦弱的孩子可憐巴巴的走了明顯有些心疼,然而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多摻和什麼。        


    而聽她這麼說,另一個老人家也跟著露出了點無可奈何的表情,只把地上的垃圾用小簸箕掃掃,這才放下手上的掃帚長歎了口氣。        


    “誰知道啊,鄭家兩口子活著的時候可都是大好人啊,可這個大兒子就偏偏是個不學好的,聽說前天晚上他喝多了又在外頭和人打架了,被幾個混混送回來的時候腦殼子和眼睛都是血,就一動不動的躺在鋪蓋上和個死人一樣……”        


    “唉,那還能怪誰啊,這不都是他自己找的嗎!他一在外頭不順心,回來就要打他弟弟出氣,你說這是個做人家哥哥的該做的嗎?不行,我待會兒等去他們家看看,可不能讓他又發瘋把這麼個好孩子給打壞了……”        


    這般說著,開頭說話的老太太就拎起板凳準備先回趟家再出來,另一個老太太仔細想了想明顯也不太放心就說了句待會兒你喊我一起。        


    兩個心善的老太太就這麼約定好了,而與此同時,她們口中的那個叫鄭小山的孩子也已經回到了家中。        


    進門的時候,瘦巴巴的鄭小山看上去明顯有些遲疑,看樣子是真有點忌憚此刻正呆著家裡的那個人,而就和剛剛那兩個阿婆口中的情況差不多的是,他的確是沒了爹媽如今和自己的親哥住在一塊的。        


    只不過雖然名義是親生兄弟,他這個哥哥卻從來沒有好好管過他,既不照顧他的日常生活,也不管他的學習成績,成天只顧著自己在外頭花天酒地,喝多了回來一不高興就給他一頓暴打。        


    而在鄭小山從小到大的印象裡,他和那個一腦袋雜毛,滿嘴髒話,在外頭混了那多年卻成天被別人打的屁滾尿流的噁心醉鬼唯一的聯繫就是他和自己一樣都姓鄭了。        


    “回來了?”        


    很突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種低沉且沙啞的詭異聲調就是化成灰鄭小山也能聽出就是他家那個癟三大哥。        


    當下就嚇得差點沒跳起來,渾身雞皮疙瘩都豎起來的鄭小山半響只呆呆地看著臥室裡緩緩走出來的那個高挑瘦削,臉色顯得很陰沉的男人,接著結結巴巴地回了句。        


    “恩……今天學校放學早……誒,你的眼睛……怎麼了?”        


    聽見這小屁孩的話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點微妙的神情,感覺到他對自己明顯的敵意一時間那站在門口那說話的人也沒什麼表示。        


    而一臉鼻青臉腫被打的和豬頭差不多的鄭癟三先生這般想著用手摸了摸自己其中一隻裹著紗布的眼睛,另一隻完好的露在外頭的灰色眼睛顯得相當怪異的轉了轉。        


    “哦,被人打的,可能以後就瞎了吧。”        


    這口氣聽上去簡直和出門不小心摔了一跤一樣漫不經心,他親弟弟一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扶著門慢吞吞地走出來找了個馬紮坐下開始曬太陽,顯然是還沒能接受自家癟三大哥已經成為了一個殘障人士的事實。        


    而見這小孩一副明顯被自己嚇到的樣子,兜兜轉轉的回了趟人間,又輾轉找到了這具有著自己一部分殘缺神魂的軀殼。        


    如今依舊擁有鄭常山這個名字的貪狼星本尊難得露出了點他自認為的‘和善’笑容,接著也沒去管差點就被他恐怖驚悚的表情嚇哭了的鄭小山陰嗖嗖地勾了勾嘴角道,        


    “不要緊的,瞎了一隻還有一隻呢,你晚上想吃什麼啊?”        


    鄭小山:“………………………”        


    雖然鄭常山的態度是很認真,可是在被他虐了那麼久已經有心理陰影的鄭常山看來這話裡的意思怎麼聽怎麼像是要給他下毒。        


    而當下被嚇得要死的鄭小山貼著門就有點想乾脆跑出去避避風頭,可是眼看鄭常山這死瞎子就那麼淒慘地坐在那兒看著他,他心裡又有點不對勁了。        


    他爹媽還活著的時候,他哥雖然也不是個好貨,可是還沒有現在這麼荒唐,那時候他只是個小豆丁,而已經在讀高中卻壓根不怎麼去學校的鄭常山自己蹺課出去逍遙完一圈也會記給他帶點好吃的給他這個弟弟。        


    可是自打他爹媽沒了,沒人能管得了同時還得了點父母遺產的鄭常山就徹徹底底地成了一個無藥可救的人渣。        


    除了毫無節制的揮霍那些本來就沒有多少的存款,就是喝酒打架回家打罵自己的弟弟出氣,沒有工作也沒有什麼文化的他連帶著讓鄭小山在學校裡也讓人笑話。        


    而在這樣的前提下,鄭小山還能一進門注意到他眼睛出問題已經算是不容易了,讓他此刻再去開口關心關心他之類的這簡直是強人所難。        


    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雖然今天的鄭常山看上去還是那個一無是處的鄭常山,但鄭小山就是覺得他沒有以前那麼讓人看著就想讓人揍他了。        


    也許是因為他換了身相對乾淨的衣服,也許是因為腦袋受傷他把那頭亂糟糟的頭髮剃成了短寸,也許是因為他心血來潮地問了一句自己想吃什麼,總之這多方面的原因就造成了鄭小山那顆原本對這壞傢伙深惡痛絕的心稍微顯得沒那麼堅定了。        


    而半響,他這顆到底年幼,念著點親情的心還是徹底軟了下來,只見他稍微走近了他些晃了晃手掌,在確定鄭常山是真的看不見了,這才皺起眉頭帶著點不耐煩的開口道,        


    “別了別了,還是我來吧……瞎吹什麼,你根本就不會做飯。”        


    這麼小聲地嘀嘀咕咕了一句,這孩子也沒去看鄭常山的反應就飛快地跑進了屋子裡,反正現在他這個癟三親哥也瞎了,他也完全不用害怕了。        


    這般想著,對自己未來的人身安全莫名有了些許信心的小屁孩就把書包一丟又鑽進了小廚房開始翻找著能吃的東西。        


    而莫名其妙就被嫌棄了一把的鄭常山就那麼面無表情地在門口坐著,半響聽見那廚房裡那小鬼開始開心的哼起歌來了,他這才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拉長聲音道,        


    “鄭小山,我要吃紅燒肉。”        


    “家裡根本就沒有肉!!吃什麼紅燒肉!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大款嗎!!”        


    氣急敗壞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年紀挺小但氣勢很大的鄭小山也是服了這個瞎了還沒事找事的混蛋了。        


    而見他這麼生氣的樣子,原本只是想逗逗這明顯非常害怕自己的孩子的鄭常山也神經兮兮地笑了起來,半響才漫不經心地回了句。        


    “那要不我們出去吃吧,我有錢啊。”        


    鄭小山:“……………………………”        


    今天已經是第二次開始懷疑自己親哥是不是被摔壞腦子了,鄭小山呆若木雞地站在廚房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總覺得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鄭常山好像變得有些不像他了。        


    而直接站起來緩緩走進屋子的殘障人士鄭癟三先生也沒管自家傻弟弟這幅被嚇傻了的樣子,彎下腰用自己的手掌摸了摸他汗濕的發頂,接著用他那只僅存的灰白色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孩子一臉明顯並不是身體原主人造成的淤青,這才勾起嘴角顯得相當陰森的道,        


    “等吃飽了咱們再去解決點私人問題……和我說說吧,是哪個不怕死的把你打成這樣的,恩?”        


    ……        


    【管理員】【九十七行---街道辦事處主任】:        


    那個,最近大家稍微注意一下啊,我聽上頭說馬上要派新領導下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是燒一燒的,所以大家也儘量別讓新領導逮著什麼錯處,到時候挨批評就不好了。        


    【三百零二行---服務員】:        


    不想要新領導qaq想要祿星,主任啊,祿星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qaq        


    【秋冬女鞋大促需要敲我—釘屐郎】:        


    想祿星+1        


    【二百九十一行—快遞員】:        


    想祿星+2        


    【我不隨便遛/鳥—耍禾穀】:        


    想祿星+10086        


    【管理員】【九十七行---街道辦事處主任】:        


    你們以為我就不想祿是嗎……qaq祿星雖然有的時候是兇殘可怕了點,但是真的是個好人啊……可現在都三年了都沒個準確消息qaq!我送到神界上去的那些十字繡也沒說收沒收到,我這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啊……現在又要來個新領導了,那祿星肯定是再也回不來了……嗚嗚……我發誓!誰要是能讓咱們的祿星爸爸現在立刻回來!我就立刻直播喝嶗山蟲草水加兩斤鯡魚罐頭!決不食言!        


    【我是你爸爸】:        


    嘻嘻。        


    【管理員】【九十七行---街道辦事處主任】:        


    ……………………        


☆、第48        


距離楊川市不到四百公里的y市機場外,人潮湧動。        


    一身秋款西裝的林橋站在機場外似乎在耐心地等待著什麼,而半響他便眼見機場裡頭緩緩走出了一個被幾個行政助理簇擁著走出來的瘦削身影。        


    林橋見狀趕緊便從車內拿了風衣外套出來,見那戴著副金絲眼鏡,面無表情的英俊男人看也不看自己直接便進了車裡,一身裹著寒霜的氣質簡直凍得人腮幫子疼,林橋也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而在揮揮手示意那幾個助理不用跟上他們的車,他自己鑽進車裡又看了眼坐在後座一語不發,顯得像是尊不悲不喜的瓷人的陳京墨,想了想還是緩緩開口道,        


    “國內的事都安排好了,我知道您這幾天肯定要急著回來,所以一直等著……那位的祭日就在這幾天,您看看是不是要去也要探望一下鄭老先生和蔣夫人……”        


    話音落下,後座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任何聲音傳來,陳京墨冷凝著的面容已經看不出一點外露的情緒了,但是偏偏林橋就是能輕易地察覺到他此刻正在傷心,而儘管三年間林橋每到最近的這幾天都會有些忐忑和不安,可是親眼看著一直到今天陳京墨還沒有從當時的那種幾乎崩潰的心情中走出來,這還是讓他發自內心地有些為陳京墨而感到難過。        


    “恩。”        


    沉悶的像是從喉嚨最深處發出來聲音聽上去和之前的陳京墨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曾經親眼見過他最開心的那段時候的林橋卻也知道,那個會和偷偷打聽他自己該送些什麼給自己喜歡的人的陳先生已經心死了。        


    畢竟這世上最無奈最傷人的事,大概也就是在以為自己依舊得到某件心愛之物之後再以相當慘烈的方式失去了吧?        


    這般想著,林橋忍不住偷偷地從後視鏡裡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陳京墨,內心實在有些難以想像那時候那般傷心欲絕的他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而想到那人雖然已經不在了,卻長長久久的留在陳京墨心裡的人,林橋的心底便輕輕地歎了口氣。        


    鄭常山三年前死於一場重大車禍的這件事現在想想已經過去整整三年了,三年間足以很多改變很多事,卻恰恰無法撼動他在陳京墨心中留下的位置。        


    也許是因為到死都沒有理清那個人對自己的感情,也許是因為深刻在心底無法言說的愛/欲,總之儘管那之後陳京墨的眼睛在賈方的後續的治療下最終迎來了完全的康復,可是他的性格卻也一天天的變得越來越沉默,一直惡化到了今天這種和外人交流都有障礙的情況。        


    雖然表面上他並沒有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在決策力和商業敏感度上他依舊是那個讓人欽佩的陳先生,可是只要一旦脫離工作的環境,陳京墨有時候一個人呆著一整天也不會說上一句話。        


    而除了偶爾會和林橋進行一些的交流,他壓根就拒絕了和任何外人交流的可能性,沒有任何娛樂,沒有任何朋友,沉默且麻木的工作和生活著,就如同一具已經死去了的行屍走肉。        


    賈方曾經嚴肅警告過林橋,說是如果讓陳京墨繼續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因為嚴重的憂鬱症,誰也不告訴的選擇無聲死在自己的某處豪宅的家裡。        


    而面對這種棘手的情況,林橋儘管心裡也是著急的要命,可是只要一面對如一灘湖水般靜止的陳京墨,他就是怎麼也說不出一句,您還是忘了鄭常山,他早就已經死了這樣殘忍的話來。        


    明明一個成功者應該擁有的一切陳京墨都已經擁有了,無數人羡慕他顯赫的聲譽和享不盡的財富,可是他的心卻始終為一個人的離去而死死的合著。        


    他既不願意去愛別人,也沒有人願意去愛他。        


    而對於陳京墨來說,儘管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緩慢且無趣的,可每年最過折磨他的,也莫過於鄭常山祭日的這幾天了。        


    前面兩年的那兩次,他都一個人去了市里的公墓呆了很久很久,出來的時候他會去鄭常山的父母家看看他們,然後再陪那對情況比陳京墨好不到哪兒去的老夫婦說上一會兒話。        


    雖然大部分時候陳京墨都不開口說話,可是看著自己愛人的親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他就是能感覺到那種心口深處的劇烈疼痛有了一絲短暫的解脫。        


    因為這點,今年的祭日就快要來之前,林橋還特意去找過鄭駿夫妻倆,他的意思是希望他們能幫著自己勸勸陳京墨,就算他這輩子可能都無法走出鄭常山已經不在了的陰影了,卻也不要將自己的一生都這麼耽誤了,而通情達理,一直以來都親眼目睹了陳京墨精神狀態越來越差的老鄭夫婦也在紅著眼圈之後點點頭應下了。        


    “陳先生,我在這裡等你,你過去吧。”        


    林橋停下車相當簡短地說了一句,聞言捧著束香水百合的陳京墨點點頭也就下車去了,而等林橋目送著他緩緩地走進那三年間都沒怎麼變樣的二層小樓,一時間倒也懷念起某位如果還活著,恐怕早就和自己老闆百年好合,雙宿雙飛的鄭先生了。        


    “京墨,你來了啊。”        


    從屋子裡頭給陳京墨開門的是蔣芸,她看上去比幾年前瘦了些,也明顯老了些,雖然還是那副溫柔嫺靜溫聲細語的樣子,但是眼角的皺紋卻像是綻開的花蕊一般明顯多了不少。        


    距離上次陳京墨見她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此刻看見她陳京墨也在眼神稍顯柔軟地點點頭,只是他還是無法真正的開口用聲音去表達自己的情緒,而眼見他這幅清瘦憂鬱的樣子,蔣芸的眼神微微地閃了閃,卻還是淺笑著將他迎進了家門。        


    “真是謝謝你的花了……老鄭最近省裡工作忙,估計要明天早上才能回來……唉,他快要退休了,但是那顆心還是掛在工作上面不肯放……要是從前,至少他還有個接他的班的……”        


    原本只是想說些家常話緩和下氣氛,可是說著說著蔣芸的臉色就忽然變了,她有些尷尬地看了眼面前的陳京墨,見他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那杯花茶也不說話心裡便是一軟。        


    而半響蔣芸忽然紅了眼睛,在用自己佈滿皺紋的手掌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拍了拍陳京墨冰涼的手背,顫抖著聲音開口道,        


    “我知道我說這個話不合適……畢竟我並不是……不是常山的親生母親,可是京墨,你這樣苛責自己,這對你自己是不公平的……你以後的路還很長,你應該去找一個人好好陪著你,而不是一輩子就這麼守著常山,畢竟,你才三十一歲啊,你往後該怎麼辦呢,難道就這麼永遠的等著嗎?可是常山他……他已經不在了啊……”        


    這話說著蔣芸就掉起了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為死去的常山而哭,還是為面前這個雖然還活著卻好像已經失去了一切的可憐孩子而哭。        


    而抬起眼睛神情平淡地看了看面前哭的傷心的蔣芸,陳京墨金絲眼鏡後的那雙黑色眼睛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下來了,因為他只是溫柔且細心地用掏出了手帕遞給了蔣芸,又用一種安靜到讓人傷心的眼神陪著蔣芸安慰了她好一會兒。        


    而一直到蔣芸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一些,這個一臉疲憊悲痛的老太太這才握緊他冰涼的手掌不死心地問了他一句。        


    “京墨,答應我,忘掉常山,去過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安靜的氣氛中,陳京墨半響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幹啞的嗓子已經很久沒有發出過聲音了,此刻這種嚴重影響正常情緒的情況下更是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但是眼看著蔣芸這樣哀求的眼神,他最終卻還是低垂下眼睛,用一種極為緩慢的姿態搖了搖自己的頭。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忘不掉他。】        


    陳京墨無聲的拒絕讓蔣芸再沒有對他說出一句勸告的話,事實上面對這樣的陳京墨,沒有一個人會忍心去勸說他忘掉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而等一個小時後,林橋眼看著陳京墨一個人走出來時,光是看他臉上沒有絲毫變化的神色,林橋就知道,自己的計畫又一次失敗了。        


    “那我們現在就開車去公墓吧,陳先生?明天之後您就要出發去楊川市了,新專案啟動之後您需要在那裡停留一段時間,唉,這次可又要忙活好一陣子……”        


    強打起精神的林橋笑著選擇用自己絮絮叨叨的聲音去掩蓋此刻車裡讓人窒悶的氣氛,一言不發的陳京墨依舊無法給他任何的回應。        


    而在林橋所看不到的地方,打從剛剛起陳京墨的手掌便一直緊握著,而當那青白的皮膚下隱約有血痕滲透出來後,面無表情的陳京墨這才抬起頭沖林橋緩緩地點了點頭。        


    【走吧,我想去見見他。】        


☆、第49        


自打自家親大哥在外頭挨了頓打又瞎了一隻眼睛之後,鄭小山便覺得自己整天就過的和做夢一樣。        


    這個夢具體是美夢還是噩夢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畢竟如果這不是個夢,以鄭常山那個大壞蛋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去幫他把那些整天欺負他的高中生打的滿地找牙,又怎麼會給他買好吃買新衣服穿還帶他出去玩。        


    而儘管這幾天已經偷偷地用手掐自己胳膊掐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此刻正坐在自己課桌前發呆沒忍住又掐了一把的鄭小山還是疼的小聲的哎喲了一下。        


    “小山,你好端端的掐自己幹嘛呢。”        


    後座的陸浩然親眼地看他在那兒作怪沒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背,鄭小山聞言皺緊著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他這個唯一的好哥們討論討論關於鄭常山同志最近是怎麼中邪的這回事。        


    而將這事揣在肚子裡強忍了一整天之後,到晚上放學的時候,心裡忐忑不安的鄭小山還是沒忍住在放學的路上和陸浩然說起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件事了。        


    “你說你哥中邪了?不是吧……我看他最近明顯對你不錯嘛,就別說其他的了,你腳上的這雙球鞋就是他剛給你新買的吧?”        


    “對啊!是他買的啊!可是這不正是奇怪的地方嗎!他以前可從來都沒這麼好心的給我買過鞋,而且我說他奇怪也是有證據的……”        


    這般說著明顯壓低了些聲音,沒規沒矩的斜跨著背包的鄭小山神色緊張先是往後頭看了看確定沒什麼人在他們旁邊,這才把手放在陸浩然這傻書呆子的耳朵邊上,接著湊到手邊小聲道,        


    “我那天趁他出去的時候偷偷跟著他了,他自從瞎了一隻眼之後就變得很愛出門,一出去就是出去一天,結果那天正好是星期六他就跟著他後面悄悄去看了看,然後就讓我發現他居然是為了上班才出去的……”        


    “上班不是挺好的嗎?你總不能讓他一輩子做個人人喊打的流氓吧,只是他一隻眼睛殘疾了還怎麼上班啊……”        


    “對啊,我也想知道,所以我不就跟過去看了嗎……結果你知道我看見什麼嗎?他每天那麼早出門,居然一天要幹五份工作!我一整天都跟著他,就看見他早上的時候去給別人送報紙,送完報紙就去幫別人早餐店洗碗,洗完碗他又去掃了一個中午的大街,到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去幫一戶人家接了孩子,晚上的時候你猜怎麼著!”        


    “怎麼……怎麼著啊……”        


    “他居然去馬路邊撿易開罐和汽水瓶子!!”        


    一臉難以置信地說出這句自己都難以想像的話,鄭小山要不是親眼所見,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那個好逸惡勞的大哥居然會願意做這麼辛苦又操勞的工作。        


    而聽他這麼說完,明顯也顯得相當震驚的陸浩然半響才回過神來,先是用明顯有些動容的眼神久久地注視了鄭小山一會兒,接著這長得秀秀氣氣,性格也相當多愁善感的男孩才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歎了口氣道,        


    “鄭小山,你到底是不是你哥哥的親弟弟啊……我爸我媽兩個人都各自只有一份工作,他們每天下班回來都很累,有時候天氣熱都累的吃不下飯,你哥哥現在殘疾了為了讓你能好好生活,偷偷背著你出去幹這麼多活你就不替他難過嘛……撿垃圾洗碗那肯定都是因為他沒辦法,他但凡身體沒出什麼問題,怎麼會願意去做這種工作呢……唉,你要是還把我當好朋友,就別在我面前那麼說他了,每個人都應該改正自己的機會,我覺得你哥哥對你真的太不容易了,你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你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        


    陸浩然一本正經的開口教育了幾句倒讓一向粗線條的鄭小山一時間有些傻眼了,原本他更多的還是在心裡思索著鄭常山的反常之處,可是聽了這比他成績好,智商也比他高的陸浩然這麼一分析,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這麼背後說鄭常山是有點不像話了。        


    而想到那天自己親眼目睹的鄭常山在大太陽底下動作遲緩艱難的掃大街的樣子,三觀都被顛覆了的鄭小山半響吸了吸鼻子,用帶著點哭音的聲音緩緩道,        


    “啊,浩然,原來……原來是這樣嘛……我這腦子真的太笨了,我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        


    見他這麼知錯就改的樣子,陸浩然也忍不住拍了拍鄭小山的肩,而感覺到他發自內心的內疚,陸浩然想了想還是不願讓這大傻子太過譴責自己,只一臉嚴肅地沖他點點頭道,        


    “唉,現在知道也還來得及,你以後回去也幫他多分擔點家務吧,你們是一家人,他以前做的那些壞事你就別怪他了,就當做……那都是另一個壞蛋幹的吧,反正有現在這個哥哥不就挺好的嘛……”        


    陸浩然這麼說著,鄭小山也趕緊抹了抹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兩個心思單純的孩子就這麼在心底認定了鄭常山如今是個改過自新的好哥哥的這件事,完全把鄭常山從前的黑歷史拋在了腦後。        


    在另一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那拖油瓶弟弟當成感動中國十大哥哥的鄭常山先生正呆在家裡抽空處理祿星司那邊的工作。        


    前段時間因為工作需要,他這些天每天都要很早出門,至少親自走訪五個人間工作崗位完成他的工作材料書寫。        


    祿星司每半年都會根據凡間城市殘疾人崗位工資標準這件事展開一項調查,恰好他如今就是個真正的殘疾人了,所以鄭常山也就沒麻煩自己的下屬,每天養傷之餘閒著沒事就出去體驗體驗生活。        


    加上原本留在楊川市就是為了等一個合適的機會見見陳京墨,所以鄭常山也沒有去貿貿然的暴露自己的形跡,只每天撿垃圾或是掃大街的時候順便路過那位於市中心的陳氏集團寫字樓再看上幾眼。        


    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陳京墨的車,也沒有親眼見到過陳京墨本人,儘管那看上去警備森嚴的安保對於鄭常山本人來說壓根就顯得完全不具有威脅力。        


    可是想到離別三年,因為自己不負責任的死亡對陳先生那樣的性格造成的影響,一向薄情冷漠自私狂妄如鄭常山這樣的瘋子其實也會有點……近鄉情怯。        


    而相比較鄭小山嘴裡他倒楣的和要飯的有的一拼的慘樣,此刻他的臉頰看上去雖然瘦削且蒼白一看就大病初愈,卻也明顯沒慘到要出門撿垃圾的境地。        


    “祿星,這是這個月要您親自過審的飯碗,我家行主都讓我給您裝箱子裡了,一點都沒摔壞。”        


    一身快遞員打扮的年輕男人看著和外頭的尋常快遞小哥沒有太大的區別,可如果他不是從鄭常山家屋頂上頭爬進屋裡的那就看起來更正常了。        


    而從他手裡順手接過這一箱子需要自己親自砸掉的飯碗,頭上已經拆了紗布,一隻眼睛卻明顯泛灰無神的鄭常山低頭剛準備把快遞單給簽收了,便聽見那一身黑灰色制服的行靈站在他面前用有些小心翼翼的口氣開口道,        


    “祿星,上次韻達沒給您送好東西,咱們行主回去已經罵他了,這孫子我早看他不順眼了,他就是活該欠罵……那些圓通,申通什麼的也真是不太不靠譜了,我就是看不過他們工作態度這麼不認真!所以這次我親自給您送,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啊,畢竟咱們這快遞行業也是有靠得住的行靈,就比如我順豐,還有那郵政,那就是明顯的業內標杆啊……”        


    聽他口氣這麼大的吹牛順便還夾帶私活的踩自己同行一腳,鄭常山似笑非笑地用灰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        


    而被他這洞悉一切的詭異眼神看的莫名有些緊張的順豐等了半天,卻只見鄭常山把一打已經放在牛皮紙袋裡的檔遞給他,接著盯著他陰陽怪氣地笑笑道,        


    “等你能把自己的郵費控制好再來和我具體談你的工作態度問題吧……現在先幫我把這份檔送到神界去,這是最近半年關於人間下九流行當的一份實地走訪報告,送的不準時我就去告訴你家郵政你和韻達表面上著關係不好其實眉來眼去很久了,你自己看著吧。”        


    順豐:“…………………………”        


    被鄭常山這麼一嚇唬,順豐走的時候臉色都很有些擔驚受怕,生怕自己回去就被自家那動不動就吃醋炸毛擔心他和這個通那個通有一腿的郵政把自己撕成碎片。        


    而把這哆哆嗦嗦的妻管嚴順豐送走了,鄭常山拿著根拐棍點著地面剛走出屋子,就和剛好放學回來的鄭小山打了個照面。        


    “喲,放學啦。”        


    又是那種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的口氣,放在前幾天鄭小山一定覺得鄭常山這神經病這是要動手揍他的節奏了。        


    可是想到今天陸浩然和自己說的話他的表情就下意識地變得有些複雜,而等他緩步走到鄭常山面前,這心腸柔軟善良的孩子先是低下頭囁嚅著紅了眼睛,接著一臉斬釘截鐵的開口道,        


    “你以後都不要出去幹那麼多活兒了……我不要新鞋,也不要那麼多零食,咱們一起省錢不亂花,等我以後長大了……你就再也不用出去這麼辛苦了好不好……”        


    一聽這小屁孩這麼說鄭常山明顯有些古怪的挑了挑眉,稍稍想了一下他好端端地為什麼這麼說,眼睛泛灰的鄭常山也順勢想起了上週末他跟著自己跑出去的那件事。        


    當時因為壓根懶得揭穿他,鄭常山就由著鄭小山這小孩跟在自己後頭又去忙活自己的事,現在看來鄭小山明顯是誤會了自己出去掃大街撿垃圾的意圖。        


    而這般想著,這位腦子明顯有問題的親大哥就一臉變態地用力地捏了捏這小屁孩肉嘟嘟的臉頰,接著浮誇地拉長聲音道,        


    “哇——真的嗎——我好感動哦——”        


    鄭小山:“…………………………”        


    這個神經兮兮的口氣聽上去簡直一點被感動的意思都沒有,原本想和他好好和解的鄭小山氣的當下就掙脫開他那對鐵鉗一樣的手,又自顧自地氣鼓鼓地跑進屋子裡去了。        


    可是過了老半天,就在坐在門口的鄭常山忍不住含笑地勾了勾嘴角後,這孩子彆彆扭扭的聲音還是從廚房裡面緩緩地響了起來。        


    “喂,鄭常山,你那天……是說想要吃加腐乳的紅燒肉是嗎?”        


    鄭常山:“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到底不會讓一個沒成年孩子給自己一個成年人做飯,雖然開始是沒事找事逗了幾句,可是最終鄭常山還是拄著他那根拐棍進了屋子又親自給鄭小山弟弟做了頓晚飯。        


    而頭一次見識了他的手藝,好吃的差點淚流滿面的鄭小山抱著飯碗半天不肯撒手,之前還對鄭常山有些芥蒂的心一瞬間就被征服的五體投地了,也不粗聲粗氣地叫他鄭常山了開口就是一句親熱的不得了的哥了。        


    “哥qaq你做飯太好吃了!你以前怎麼都沒做過啊!這個青菜為什麼這麼好吃!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青菜!還有這個肉!這個肉為什麼這麼好吃!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肉!!”        


    一隻眼睛看不見吃起東西肯定是很慢的,慢吞吞地咀嚼著嘴裡的東西,鄭常山聞言涼颼颼地勾了勾嘴角又看了這好哄的不得了的小屁孩一眼,半天他才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眯了眯眼睛,接著用難得顯得有些正常的口氣淡淡地回答道,        


    “你嫂子給我做過的,我吃過就忘不了了。”        


    “嫂子!?”        


    被他這話弄得一口飯都差點噴出來,完全沒想到自己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都有了個嫂子的鄭小山特別匪夷所思地死死盯著鄭常山這張看著就陰森可怕的臉看,怎麼看都不覺得會有什麼人會瞎了眼看上他。        


    而雖然眼睛瞎了卻還是直觀感覺到拖油瓶弟弟對自己嫌棄的鄭常山一時間也沒和他計較,半響才望了眼面前這幾個對他而言嘗不出絲毫味道的家常菜,忽然就心血來潮地看了眼鄭小山接著眯著眼睛開口道,        


    “要是有一天咱們倆的爹媽忽然就活過來了,你會覺得接受不了嗎?會怨恨他們既然活著為什麼一直不回來,讓你吃那麼多苦嗎?白傷心這麼久嗎?”        


    這個問題對於鄭小山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顯然有些難以理解,因為四五年前算是親眼看著自己父母下葬的所以他一時間沒搞明白鄭常山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可是既然今天吃了他頓好吃的又正式和這個癟三哥哥和解了,所以認真思考了半天,鄭小山這實誠孩子還是捧著自己的飯碗紅著眼圈的堅定地搖搖頭道,        


    “咱們爸媽真要是能活過來……我怎麼可能會恨他們啊,我肯定高興還來不及啊……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啊,就算之前沒辦法告訴我自己還活著肯定也是原因的,總不會是故意讓我這麼難過的吧……不過,也許等我看見他們的時候也會任性地抱怨幾句吧,怪他們不來看我什麼的……但是要是真的能再有機會見見他們,我一定會高興的瘋掉的……畢竟,我真的每天都希望他們能活著,然後爸,媽還有你和我都還住在一起呢……”        


    一個還只有十一二歲的孩子最質樸不過的話,卻莫名的讓經歷過許許多多殘酷與現實的鄭常山無言以對起來,他冷漠的臉上有著短暫的情緒凝滯,那雙已經半瞎的眼睛裡諸多情緒糖果,半響卻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而眼見他這幅情緒明顯不太對勁的樣子,鄭小山有些疑惑地剛想問問他怎麼了,若有所思的鄭常山卻忽然給他夾了一大筷子菜,接著又相當‘友善’的笑了起來。        


    鄭常山:“弟弟,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哥哥現在決定明天就出門幫你找嫂子。”        


    鄭小山:“哦,所以這個嫂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哥你能稍微解釋一下嗎………_(:3))_        


☆、第50        


有關公司要在楊川市建立分部的事情打從三年前起,林橋就在陳京墨的授意下開始籌備了。        


    那時陳京墨雖然沒有和他仔細解釋自己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但是林橋也大概能猜到陳京墨是為了以後能方便和當時即將在楊川市上任的鄭常山經常見面。        


    可是當初的一番良苦用心還沒來得及排上用場,鄭常山就這麼死了,而這楊川市分部倒是如期建成了,更甚至因為陳京墨的刻意關注,這幾年發展起來的規模儼然已經要超過y市分部的勁頭了。        


    如今因為下半年的一個新專案開發,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兒的陳京墨和林橋都需要在楊川市逗留一段時間。        


    這期間林橋自然就需要為陳京墨在本地的家裡重新找一些稍微靠譜些的家政和助理,只是這人選光有豐富的護理經驗還不行,還得照顧到陳京墨如今實在一日不如一日的精神狀態,所以林橋一時間也是操碎了心,連著幾天沒睡好嘴裡都起了一層泡。        


    “老林,陳先生現在是還不能開口說話是嗎?唉,我看啊這就是心病啊,得好好看看心理醫生,他這種年紀正是壯年啊,真一頭栽在這一段感情上也不太不值得了吧……”        


    和目前楊川市分部的負責人之一白柯一同吃過午飯出來,林橋聽見這和自己公事這麼多年的老同事這麼說臉色一時間也不太好。        


    如今因為身體狀況問題,陳京墨一般並不怎麼親自會來公司,這種情況下,有時就需要林橋時不時地來給他拿些資料。        


    今天恰好路上遇到了老熟人白柯,林橋和他在寫字樓底下新開的紙船牛排屋一起吃了頓午餐這才一塊往公司走,而路上談到自家老闆的健康問題,白柯這心直口快的沒忍住就說了些自己的想法,而兀自沉默了一會兒的林橋聞言也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後道,        


    “這道理你都明白陳先生能不明白嗎?他是個明白人,可是這明白人也有糊塗的時候啊,且不提當初他究竟有多喜歡已經死了的那位,光是他自小沒了親人這點,他壓根就見不得有人再離開他……現在是他自己不願意想開,所以也就沒什麼人能幫得了他,最近他經常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賈方連藥都不敢給他開了你說說……”        


    “唉,這是何必呢,陳先生這麼個條件在那兒,要什麼樣的人找不到呢?他現在就是隨便花錢找個人,讓人家乾脆整成死去那位的模樣也有人前仆後繼的願意啊……”        


    聽林橋這麼說,難免也跟著有些一起發愁,白柯當初是陳京墨一手栽培起來的老部下之一,對自家老闆這商業天賦和人品修養還是挺佩服的,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三年前他出了躺國再回來時陳先生就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而林橋見白柯這二百五沒幾句正經的就開始和自己瞎扯,而且還扯得這麼沒譜,當下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那整容出來的西貝貨能和真的一樣嗎!而且就算是臉長得一模一樣的那性格還能一模一樣嗎!我和你說,陳先生心心念念的那位從性格上來說還真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別說是在楊川市的範圍內找一個差不多的人,省裡面翻個遍都未必找的到……”        


    “哇,居然這麼特別,我可從來沒有機會見過那人長什麼樣啊,你倒是給我點想像的空間啊……是溫柔小百花型的?還是冷豔玫瑰花型的?我總覺得能讓陳先生這麼牽掛的肯定得是個絕世美男子,你還記得那人大概長什麼樣嗎?”        


    白柯這一臉好奇的模樣讓林橋有些懶得理他,但被他這麼追問了一路林橋也有點不耐煩了,半響他只能耐著性子皺著眉認真地描述道,        


    “長的是還不錯,但不是你說的那種類型,偏英氣掛的吧,性格既不溫柔,也不不冷豔……算挺有人格魅力的那種人吧,但有時候也挺神經質的。”        


    雖然也很想給點面子好好描述一下自家陳先生心頭這不滅的白月光鄭常山先生,可是努力想了半天林橋也只能勉強給出了這麼個沒勁的答案。        


    而聽見他這麼說當下就錯愕地瞪大了眼睛,對陳京墨居然會對這樣一個聽上去挺普通的人這麼癡心不改感到越發費解的白柯是徹底說不出話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嘖,這男人一旦真愛起來果然是難以理解,不過我剛剛和你說的建議你不妨考慮一下,你們與其一直這麼勸陳先生放棄那個人,還不如找個有點相似的人去想個辦法替代那個人的位置,有了新的感情寄託,陳先生就算再傷心也總會有從這裡頭走出來的一天的。”        


    白柯說完這個也沒管林橋是不是採納就自己準備回辦公室去了,只是往前走了兩步他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自己的腦袋,接著轉過身拉住一臉莫名其妙的林橋就開口道,        


    “哎喲,你看我這記性,你在這兒稍微等我一下啊,我差點都給忘了,上次去港灣城出差在迪士尼給你閨女買了點東西,另外還有兩罐咖啡豆,都放我辦公室呢,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你這豬腦子看看,唉,快去快去,我可不和你說謝謝了啊,下次來我家吃飯,讓你好好體驗一下有女兒有老婆的人生!”        


    在自己老朋友面前就隨便開玩笑了,林橋說完就被沒好氣白柯踹了一腳,而在一番大腦後他便乾脆站在電梯口乾脆等著白柯回來。        


    中途他有個私人電話要接就順便進了一邊的廁所隔間,可等他剛關上隔間門準備坐下來接電話順便再偷偷地抽根煙時,林橋忽然就聽見了幾聲淩亂的腳步聲伴著重重的撞門聲在外頭響了起來。        


    “把門關好關好,對,在外頭放上維修牌,別讓人進來。”        


    壓得很低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聽上去莫名有些陰森森的,林橋下意識地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仔細聽清楚就感覺到自己的隔間門上發出碰的一聲,似乎是有個人被用力地推倒在了門板上。        


    “你和我們說說,你一個半瞎子是怎麼走後門進來的!咱們這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大企業啊,就你這麼個殘廢也能進來?你塞了多少錢啊能進來做保潔!啊!臭癟三!”        


    莫名其妙就動手的那幾個男人用流裡流氣的本地口音這般說著,看樣子應該是公司的保潔人員此刻正在針對某個新來的,身體有殘疾的員工。        


    林橋聽了皺起眉頭當時就有些聽不下去地想出去阻攔這些人的行為,可是還沒等他有所行動,他的耳朵卻忽然聽到了一個陰森詭異,讓人瞬間就毛骨悚然,卻意外又透著股熟悉的恐怖笑聲。        


    “喲,說誰癟三呢。”        


    發出一連串詭異笑聲的男人聲音聽上去年紀不大,但是這種緩慢且嚇人的說話語調實在熟悉的讓人髮指,林橋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地坐在隔間裡聽著一時間表情都凝滯了,而就差沒趴在門板上偷聽外面動靜的林橋接下來就聽到那幾個中年男人哄堂大笑了起來。        


    “喲,還生氣了,就是說你啊,還能說誰啊,死癟三,怎麼著啊,還想打爺爺我,我看你是找——啊!!!”        


    話沒說完,中年男人如同殺豬般的慘叫就在不大的洗手間裡響了起來,林橋被這聲音弄得嚇了一跳,心有餘悸地往後退了點一時間不知道外面這是怎麼了。        


    而很快他就很榮幸地被得知了此刻外頭正在發生什麼,因為那個對他而言熟悉的不得了的語調,可是就是想不起是誰的聲音又一次陰森森地開口說話了。        


    “你說……我現在把你的腦袋用這門板使勁夾上兩下會怎麼樣?你們見過夾核桃嗎?那麼圓溜溜的一個核桃,沒幾下就被門板夾碎了,外頭稀碎稀碎的,白花花的核桃仁都露出來了……哦,對,就和待會兒你的腦袋一樣。”        


    林橋:“……………………”        


    要是半夜聽到這惡鬼一樣的聲音估計得嚇得做噩夢,到這裡林橋是真的覺得自己該出去阻止一下了,畢竟被欺負的這位先生就算之前再有理,現在把這位想欺負他的弱雞給恐嚇成這樣,都顯得有些搞笑。        


    可就在他猶豫著想要打開隔間門時,那被同樣嚇得屁滾尿流的中年男人直接哭嚎了起來,而下一秒,目瞪口呆的林橋便聽見了一個對他而言不亞於炸雷般的名字在耳朵邊上響了起來。        


    “山哥,常山哥,鄭常山大哥……嗚嗚您這次就饒了我一條命吧,我是真有眼不識泰山……您看在我家裡還有妻兒的份上,這次就饒了我吧,饒了我吧嗚嗚嗚嗚……”        


☆、第51        


    從洗手間裡跑出來就緊追著一個男人的背影不放,這種猥/瑣的事林橋一輩子可都沒這麼幹過。        


    但沒辦法,鄭常山這三個字對他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他從廁所隔間出來也沒來得及仔細看看地上那些癱軟的保潔人員怎麼樣了,直接就急急忙忙地循著那先行離開的男人的腳步也一起跑了出來。        


    “誒……那人呢……怎麼跑這麼快啊……”        


    滿頭大汗地站在二十樓的洗手間外邊瞎轉悠,要說林橋心裡不觸動那肯定是假的,畢竟雖然還沒看到臉,可是光憑他剛剛親耳聽見的那種說話口氣,他幾乎就要以為那神經兮兮的鄭大少爺是真的活過來了。        


    而想到在這個偌大的公司裡此刻可能正存在著一個和鄭常山同名,甚至非常相像的男人,林橋先是不自覺的皺起眉,接著整顆心都跟著懸了起來。        


    “老林,你怎麼了啊,站在這兒廁所門口……上廁所遇到女鬼了啊?”        


    白柯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讓聞言林橋先是一愣接著便沒好氣地轉頭瞪了他一眼,可是他方才四處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剛剛那個在洗手間出來的男人,所以當下他就像抓住什麼救命稻草一般揪住白柯,接著便壓低聲音開口道,“別給我開玩笑了,你趕緊幫我去人事那兒問問,公司有沒有一個叫鄭常山的保潔,有的話立刻幫我把他叫過來,快點!別給我耽誤事!”        


    “哦,好好……你別急,你別急,我去問問。”        


    看林橋明顯不太對勁的表情,白柯就算是再喜歡開玩笑也知道他可能是真著急了,可是好端端的林橋怎麼會對一個保潔這麼上心他也沒搞明白,所以一時半會兒地他只能一頭霧水就去把hr給找來了,又把具體情況給簡單地說明了一下。        


    於是在二十樓的一間小會議室和林橋一起焦急地等了十幾分鐘後,正拿著只鋼筆在手裡的把玩白柯剛一抬頭看見人事主管祝小姐領著一個穿著身灰色保潔制服,顯得很高很瘦走路挺慢的男人往這邊急匆匆地過來了。        


    而等這男人面無表情地一推開門又走了進來,白柯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他那張充斥著戾氣的深刻面容上有一隻因為明顯的外傷殘疾而顯得灰白怪異泛著陰森之氣的眼睛。        


    “這就是你要找的人啊……”        


    小聲的湊到林橋的耳朵邊上問了一句,白柯摸不准林橋到底是怎麼想的,找這麼個人過來又是要幹嘛,所以沒忍住就問了一句。        


    而直愣愣盯著這個和自己印象裡那個男人長相並無相像之處的鄭常山,林橋半響才皺著眉點了點頭,稍微掩飾了一下自己方才情緒上的失控,這才對態度溫和地對站在門口的祝小姐說了聲謝謝你先回去工作吧。        


    “你好,先坐下吧,麻煩你過來一趟了,請問你就是鄭常山……先生是吧?”        


    嘴裡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都帶著點明顯的緊張,林橋努力地想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沒那麼奇怪,可是面對著這麼個同名同姓甚至氣質都十分相像的人,他就是有點不自然。        


    而站在他面前的鄭常山見三年多沒見的林橋用一副又是害怕又是好奇的眼神這麼上上下下的偷偷地打量自己,只不冷不熱地隨便找了位置在他和白柯的對面慢吞吞坐下,接著又似笑非笑地扯了扯自己泛著白的嘴角。        


    “對,有事嗎。”        


    這笑容中強烈的既視感一瞬間把林橋後背的白毛汗都嚇出來了,要不是知道鄭常山的墓地還在y市好端端的呢,他真以為是那鄭大少本人詐屍了就坐在他面前和他這麼說話了來著。        


    而邊上的白柯看他一驚一乍地有點無語,完全搞不懂怎麼這叫鄭常山的隨便說句話就把林橋給嚇成這樣了。        


    “你怎麼回事啊……這人到底誰啊……”        


    壓低著聲音又沒忍住問了一句,林橋見白柯這傢伙一直盯著自己這麼追問也有些無奈,而湊到他耳朵邊上稍稍放緩了聲音,心累的不行林秘書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咱們倆……過世三年的老闆娘……大名就叫鄭,常,山。”        


    白柯:“………………………………”        


    白柯用自己的瞬間錯位的五官形象生動的演繹了什麼叫目瞪口呆,而見他終於願意消停了,林橋也在努力地平復了一下自己複雜混亂的情緒後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雖然嘴上一直在嫌棄著剛剛白柯給自己出的主意,可是看最近這個情況,精神狀況越來越差的陳先生明顯也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之前他是因為覺得肯定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才一口否定了白柯的話,但現在既然有個這麼合適的人出現,那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儘管林橋也並不覺得自己找這麼個人過去就一定有用,畢竟陳先生那認死理的性格擺在那裡,說不定還要衝自己發火,可是只要有一絲機會林橋都不太想放棄。        


    而這般想著,用心良苦的老媽子林秘書忽然就強做鎮定地笑了接著便沖面前的鄭常山開了口。        


    “找你過來肯定是有事的,你來我們公司上班也有幾天了,看你的身體情況之前應該也是挺不好找工作的,不過我現在倒是有個很好機會可以給你,只要鄭先生您願意配合,酬勞一切好商量,前提是……您能完全完全的接受我的安排。”        


    “…………”        


    聞言一時間沒開口,來陳京墨的這家公司都工作了好幾天可就是沒撞見人的鄭常山先是不太懂他這是什麼意思疑惑地挑了挑眉,半響腦子裡卻忽然冒出了個相當詭異的猜想。        


    今天這事說起來純屬意外,鄭常山雖然一直在找陳京墨,但是因為他已經沒了莊周蝴蝶鏡這樣維繫他們之間聯繫的存在,所以陳京墨如今的近況他並不能準確的感知。        


    加上祿星司有明確規定在正常情況下不能暴露自己的神明身份,鄭常山雖然向來是不按規定辦事的人,但是這種明顯擾亂人間秩序的事要善後起來肯定不容易,他有傷在身自然也不會給自己亂找麻煩。        


    所以雖然過程是崎嶇了點,他也只能就這麼強忍著不耐煩就想著等陳京墨來公司了自己就可以飛撲上去搶人了,可誰知道他還沒碰到陳京墨呢,陰差陽錯的倒是讓他遇上了林橋林秘書。        


    只是也不知道是他多年不改的行事作風還是這個相同的名字讓林橋意識到了自己的價值,這想像力豐富的傢伙居然想買通他然後送到陳先生身邊去當小白臉了。        


    而想到這兒,忍不住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明顯就是想表達這個意思的林橋,並不太清楚陳京墨如今的身體情況,所以差點就被林橋這出餿主意的能力弄得失笑出聲的鄭常山抬手撫了撫自己鋒利的眉鋒,接著故意以一副輕佻散漫的口氣懶洋洋地開口道,“只要能掙錢,我都可以啊,不過請問一下啊這位……林先生?我的具體工作範圍是什麼呢?不會是要去陪哪位貴太太睡覺吧?”        


    這詭異又下流的說話方式讓林橋和白柯都一陣沉默,白柯是覺得讓這不要臉的貨去玷污他家冰清玉潔的陳先生,他這個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而林橋則是覺得自己果然沒找錯人,就是這個熟悉的配方就是這個熟悉的味道,絕對不會有錯。        


    “不是陪貴太太,是個男人,你的身份名義上會是我老闆的護工和私人助理,但是在有些特殊情況下,他要求你做什麼,你就得無條件的配合他……唔,我不太清楚你的眼睛是不是會影響你的行動能力,但放心,需要你做的事其實並不多,你只需要簡單照顧好他的起居,讓他的心情能好點,別讓他一個人做些危險的事,要是他願意對你開口說話就更好了,事後的報酬你可以隨便開……”        


    努力的讓自己的口氣聽上去儘量顯得沒那麼像是從事某種特殊職業的仲介人,尷尬的林秘書一輩子都沒做過這麼讓他難為情的事,所以很想儘快地這事給談下來,好讓陳先生能早點有個能照顧他的人。        


    可是打從聽到他有句話開始就變得表情有些不對的鄭常山半天卻沒個反應,而就在林橋以為他是接受不了陪男人這樣對一般直男有點困難的要求時,面無表情的鄭常山忽然用一種怪異的聲音緩緩開口問道,“什麼叫‘讓他願意開口說話?’”        


    “恩?”        


    不太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林橋想了想還以為他是在好奇為什麼一個好端端的成年人需要他一個男人照顧,而在略微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後,皺著眉頭的林橋儘量委婉簡單的這般開口了。        


    “我的老闆之前因為私人原因受過一點精神創傷,從一年多以前就漸漸的不能開口說話了,現在他有點輕度抑鬱症的跡象,雖然短時間好像影響不大,但沒有好轉的跡象早晚是會惡化的,所以我才想能有個人在他身邊盯著他,而你就是我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人選……”        


    ——“鄭先生,我這麼說你能夠明白嗎?”        


    ……        


    鄭小山這天放學回家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有些晚了。        


    因為臨時要幫好哥們陸浩然一起留下來打掃教室衛生,所以他這才耽誤了點時間到現在這個點才回到家。        


    只是回到家裡之後,他居然發現一般已經亮著燈的家裡灰濛濛的像是沒有人在的樣子,而等鄭小山打開門又緩步走進屋內,他先是抬手摁了下牆上的開關按鈕,他一轉身就被坐在黑暗裡一動不動的那個影子嚇了一跳。        


    “哎喲!哥!你在家裡幹嘛都不開燈啊……誒,哥,你怎麼了?”        


    拍著自己被嚇的砰砰直跳的小心臟就大叫著開了口,鄭小山說到一半才發現一向顯得沒心沒肺的鄭常山今天顯得有些反常。        


    而等他緩步走到那莫名顯得孤寂和落魄的男人身邊後,鄭小山只看到鄭常山慘白全無血色的臉上雖然什麼表情都沒有,卻有一種看著就他有些心酸的情緒含在他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裡。        


    “哥……你沒事吧?”        


    小孩子天真的聲音讓鄭常山稍稍抬起了自己無機質的眼睛,因為早已經瞎了,所以這只眼睛便如同口枯井,就算是再難過也淌不出一絲眼淚。        


    只是心底幾乎殺死他的痛苦到底是徹徹底底地讓他丟了平時狂傲自負的表像,而將對自己全數的恨意都含在喉嚨裡,鄭常山半響用一種低啞且怪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像我這樣總是害他傷心難過的畜生,是不是還是乾脆死了比較好。”        


    “你幹嘛這麼說啊……哥……你怎麼了啊,哥……”        


    被鄭常山這個悲涼的口氣弄的眼眶都紅了,鄭小山一時間不太聽得懂他這是在說什麼,可是還是用自己髒兮兮的手掌去替他擦了擦那只完好的眼睛邊上幾乎滲出來的豔紅色血淚,想讓他看上去顯得沒那麼可憐。        


    而感覺到張小山溫暖的手指落在自己冷冰冰像是具屍體的臉上,臉色慘白的鄭常山只笑了笑,最終卻還是沒忍住詭異地勾了勾嘴角。        


    “我沒事……只是到今天才發現我這人真是禽獸不如,壓根就不配能得到那人的真心罷了。”        


☆、第52        


    又從一個註定睡眠品質不太好的夜晚醒來,早上起床的時候陳京墨明顯臉色並不太好,但他還是按照他平常的生活習慣出門散了會兒步,接著才回來洗澡開始在家中工作。        


    堆積著諸多檔材料的辦公桌被陳京墨自己收拾的很整潔,桌角還擺著一隻和他本人氣質相當不吻合的淺粉色瓷盆,瓷盆裡種著的仙人球是林橋的女兒前幾天來他的住所玩的時候特意送給他的,而那個叫果果小姑娘在見到陳京墨之後便用天真的口氣搖著林橋的手好奇地問道,“爸爸,爸爸,陳先生他為什麼都不說話啊,他和壯壯一樣都是樹變的嗎?”        


    林橋的表情那時候看上去相當有點無奈,壯壯是他們社區裡一個從出生就不會講話的孩子,果果平時就特別喜歡和他玩,但是看見壯壯老是沒辦法和自己說話就特別傷心。        


    壯壯的爺爺是個極有童心的老人家,見兩個孩子因為這件事都很難過,便找了個機會偷偷和他們說,壯壯之所以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那是因為他是樹變成人的。        


    因為樹不會說話,所以壯壯也不會說話,但是壯壯有他的好朋友果果,果果長在樹上陪著壯壯說話,壯壯就不會孤單了。        


    可這種明顯騙小孩的話卻被林橋的女兒記下了,眼下看見一直不和自己說話的陳京墨,年紀還小的果果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壯壯。        


    而聽了這話的陳京墨也沒有生氣,恰好林橋這時出去了只留下果果和自己了,而在輕輕地摸了摸這小姑娘毛茸茸的發頂後,挺久沒有見過外人的陳京墨先是找了張白紙出來,接著又用桌上的黑色簽字筆給小姑娘在紙上慢慢畫了一棵茁壯卻只有零散樹葉的枯樹。        


    【是的,你猜對了,我就是樹變的,這就是我。】        


    那天的陳京墨看上去明顯沒有平時那麼陰沉,聽林橋說果果在學校裡已經認識很多字了,就耐心地用夾雜著拼音的漢字和小姑娘交流了起來。        


    而聽到果果用奶聲奶氣的聲音和自己認認真真的說了那個關於樹和果實的故事後,陳京墨原本沒有任何情緒的臉上居然破天荒地閃過了一些笑意,接著便在那棵自己畫的樹上又畫了一隻蘋果。        


    “這個是陪你說話的果果嗎?那他現在在哪裡啊陳先生?”        


    圓圓臉頰的小姑娘這般說完用天真的眼神好奇著看了陳京墨一眼,說著還用自己的手指點了點那只惟妙惟肖的蘋果,而陳京墨聞言卻沉默了下來,半響才在紙上很慢地寫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的果果不見了,沒有人陪我說話,所以我也不想再開口說話了。】        


    當時在外頭接電話的林橋從頭到尾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女兒和陳京墨的對話,他只覺得自己太太讓閨女這個小機靈鬼偶爾來看看陳先生這個主意不錯。        


    畢竟陳京墨今天看上去真的比之前心情好了一些,這也讓他心裡稍微放心了一些,可是等他晚上開著車帶女兒回家時,坐在後排晃著腦袋的果果忽然就和他來了這麼一句。        


    “爸爸,陳先生剛剛和我說他的果果不見了的時候,好像快要哭鼻子了呀,他的果果去哪裡了啊,是被什麼壞蛋偷偷摘走了嗎?”        


    女兒的話讓當時的林橋瞬間沉默了下來,要是到這裡他還不知道陳京墨心裡想到的是誰,那他也白在他身邊呆那麼久了。        


    只是那已經死去的人註定永遠都無法回來了,而這,也正如同一棵樹的一生終將會迎來樹葉的凋零和果實的枯萎一樣,是憑陳京墨自己壓根就無法改變的命運。        


    ……        


    “你待會兒進去一定要放鬆!自然!就你平時說話的那副樣子,先做個自我介紹,等他看你了之後你再說話知道了嗎?”        


    進陳京墨家門之前還是顯得焦慮的要命,林橋是真拿不准陳京墨見到這麼個鄭常山會有什麼反應,自然就顯得相當緊張。        


    這一路上過來他都在不斷的和鄭常山強調他應該怎麼和陳京墨對視,怎麼和陳京墨吃飯,怎麼和陳京墨聊天,就差沒教他怎麼和陳京墨接吻上床了,而昨天也是因為這事心情不好一晚上沒睡,此刻正病怏怏蜷縮在後座的鄭常山慘白著一張臉,聞言才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道,“知道了林大秘書,我拿了你的錢一定會幫你好好好幹活,好好伺候我的陳先生的。”        


    聽他這懶散詭異的口氣林橋就覺得心裡有些沒底,可是這麼個活靈活現,神似度高達百分之一百的神經病再想隨便找一個也難了,所以儘管對他這個不認真學習,不認真探索的態度有點意見,他也只能默默的忍了。        


    而等到了陳京墨在楊川市的住所後,林橋急匆匆的拿著今天要交給他過目的檔就準備上前拿鑰匙開門,在後頭跟著他進來的鄭常山沒骨頭似的耷拉著腦袋,眼睛泛著灰一言不發的樣子看著就挺蕭索病態的。        


    昨天他已經詳細地從林橋口中得知了陳京墨目前的身體情況,如今就要親眼看見他了,對鄭常山自己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急迫卻也折磨的事。        


    他發瘋似的想要觸碰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那種貪婪和急迫勝過饑餓的強烈感覺將他混亂的精神緊繃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        


    他既痛恨自己的醜陋,又瘋狂的渴望著陳京墨,刀口一遍遍劃過他的心口都不抵這樣的痛苦,而在強行壓抑下內心的諸多情緒勉強到了這裡之後,看上去比平時安靜正常很多的鄭常山自然就顯得有些的古怪而沉默。        


    只是在低著頭一語不發想著事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的鄭常山忽然就敏感地感覺到有什麼人在樓上無聲地看著他,而當他下意識地眯起自己泛著灰的眼睛往上面看時,卻只看到白色的窗簾在風的吹動下輕輕地晃動著。        


    “他今天穿了灰色的襯衫。”        


    “恩?你說什麼?”        


    正在彎著腰開門的林橋聽見鄭常山低聲自言自語著什麼便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聞言的鄭常山只死死地盯著那一處已經沒有人站著的地方又看了一會兒,接著才對一臉茫然的林橋怪怪地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們快點進去吧。“        


    他這副怪裡怪氣的樣子讓林橋一時間有點無語,轉身將門打開後他便招呼了鄭常山一聲又讓他跟著自己往樓上的書房裡去,而等到了陳京墨此刻正關著門的書房外頭後,林橋先是停下來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沖面前的鄭常山開口道,“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讓你進來,你再進來。”        


    這話說完,林橋就進了書房又故意沒關上門,視線所及陳京墨此刻正好在低頭辦公,而見他來了,今天穿了件灰色襯衫坐在辦公桌後頭的蒼白男人抬起細長的眼睛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用一種無情審視的眼神望了眼一臉不自然的林橋。        


    【你剛剛帶來的那個人是誰。】        


    光看眼神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在陳京墨冷淡的眼神中幾乎無所遁形的林橋低頭咳嗽了一聲這才強做鎮定地開口道,“是我這次給您找的護工和私人助理,之前也是在咱們公司裡上班的,我查過他家裡的情況,帶著個弟弟眼睛也有點問題,人還挺不錯的,算是有點護理經驗,而且也會做飯,能照料您的日常飲食,所以我就能把他找來了。”        


    聽林橋這麼說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考慮到林橋的辦事能力,所以對於他會找這麼個顯幫不了自己太多的人過來做私人助理,陳京墨便感到發自內心的疑惑。        


    而想到剛剛自己站在視窗時那個陌生的男人向自己投來的那種怪異卻莫名有些熟悉的眼神,陳京墨低下頭用簽字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又遞到了站在自己面前不敢抬頭的林橋眼前。        


    【讓他先進來吧。】        


    看到這句話,忐忑的不得了的林橋立馬就松了口氣,幾乎是生怕陳京墨反悔一般沖了出去又把鄭常山趕緊拽進來,林橋眼見鄭常山這傢伙堪堪在辦公桌邊站穩,便直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陳京墨看,這心裡立馬就給他豎了大拇指。        


    看看這恐怖的眼神,嘖嘖嘖,要不是知道今天才是他頭一次見到陳先生,林橋幾乎以為這個替身鄭常山要把自己老闆給當場生吞活剝了。        


    而明顯也察覺到了這種變態的眼神的陳京墨也在皺起眉抬起了頭,只是當看到這個病態瘦削的陌生男人的臉和他那只殘缺泛灰的眼睛時,他久違地便升起了一種他許久都沒有感覺到過的熟悉感。        


    “這就是我給您找的助理……來來來,你給陳先生自我介紹一下吧。”        


    努力地做出一副特別自然我一點都不是故意的表情,林橋在邊上推了推還在用眼神對他老闆進行全方位掃射的傢伙顯然有點無語。        


    而見狀的鄭常山只面無表情稍稍往前兩步,將自己的手掌落在陳京墨的辦公桌上後,這才緊緊地俯瞰著打從見面開始就一言不發的陳京墨,半響才勾起嘴角陰沉且緩慢地開口道,“不好意思陳先生,您穿著灰色襯衫的樣子實在太迷人了,我剛剛忍不住就看入迷了……”        


    這種神經兮兮地說話的調調差點沒把旁邊林橋的魂都給嚇掉了,而同樣顯得很莫名其妙的陳京墨先是一愣,在強行壓住心頭的那種疑惑感用看明顯神經病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個男人後,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用簽字筆緩緩地寫道,【謝謝你的讚美,但如果你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會考慮換一個更聽得懂人話的助理。】        


    這話明顯透著點陳京墨從前嚴肅又認真的可愛之處,可鄭常山看著他一言不發只能用書寫來表達自己的意思,卻只覺得那行字對他而言真是個莫大的諷刺。        


    而幾乎放棄般的將心底的那頭此刻正發瘋叫囂的野獸強行關起來後,他眯起自己殘缺又醜陋的眼睛,維持著一副對他而言顯得相當正常的神情笑著開口道,“啊,對不起,陳先生,那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鄭常山,從明天開始……”        


    ——“就是您的私人助理了。”        


☆、第53        


    那一天上午,林橋是苦著臉從陳京墨家裡搖搖晃晃地走出去的。        


    因為他從沒有見過陳京墨用那樣的眼神盯著他看過,仿佛是一種無聲的譴責,又仿佛是一種他自己也無法紓解的痛苦。        


    這讓林橋忽然有些後悔起自己為什麼要找了這麼個人來又一次往陳先生的心口子戳刀子,而最終壓根就無法開口說話的陳京墨只是沉默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鄭常山又看了看,半響才緩緩地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隨便你吧。】        


    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反應,就好像鄭常山這個名字對他壓根就不可能產生什麼影響似的,而留下這麼句話後,陳京墨也沒再搭理面前的鄭常山就回自己的房間了。        


    只留下神情複雜的林橋和麵無表情的鄭常山對視了一眼,而在腦子裡仔細思索了半天,臉色難看的林橋最終還是不死心地沖鄭常山這般開了口。        


    “他既然讓你留下了,你就留下,我交代給你的事你自己記住,別去主動給他添堵就行了,你弟弟那邊自己安排好,隔三天晚上你得住在這兒一天,房間我也給你準備好了,你好好幹,我就先走了,這是鑰匙,你拿著吧。”        


    這般說完,鄭常山就□□碎了心的林秘書給留在這兒了,只是如鄭常山這樣的人也明顯感覺到了陳京墨剛剛那一瞬間對自己的敵意和排斥,所以短時間內他也並不打算立刻去再刺激自家陳先生。        


    不過想到他盯著自己的那種全然陌生且疏離的眼神,鄭常山泛著灰的眼珠子就僵硬地轉了轉,心底的野獸叫囂聲也越發地響了。        


    而站在走廊上往那盡頭的臥室門陰嗖嗖地看了一眼後,他忽然就抬起腳步走到了房門口,靠在牆上用手指慢慢地敲了敲門又意味不明地眯著眼睛開了口。        


    “陳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我就在樓下,不管是什麼需要……都可以的。”        


    這話說完,臥室外頭的腳步聲就漸漸地往樓下去了,而面無表情的坐在自己房間裡的陳京墨在盯著那門邊半天沒說話,許久才皺起眉緩緩地閉上了自己泛著紅的眼睛。        


    ……        


    那之後,鄭常山就在陳京墨的家裡這樣相安無事的呆了一周。        


    陳京墨很少會下樓找他,看見他的時候也懶得給他一點眼神,鄭常山每天給他準備衣服之類的會偶爾看到他坐在樓上辦公。        


    而除了他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鄭常山甚至在陳京墨的生活裡都看不到一點自己過去的影子。        


    理智且善於忍耐的陳先生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壓根就不屑于向別人輕易吐露自己的痛苦,林橋希望鄭常山的出現至少能讓陳京墨放鬆一下自己,善待一下自己,可是有了他這麼一個讓自己觸景傷情的人整天在自己面前,陳京墨卻還是固執地選擇了無視。        


    因為他的心底清楚知道,這都是假的,過度地把不真實的東西當做自己心裡的那個人,是對自己和那個人的羞辱。        


    即使就連陳京墨自己也無法否認,這個鄭常山的確和過去的那個有相似之處。        


    不是那種外貌上的形似,而是一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息的熟悉感,眉眼間偶爾情緒的洩露都有強烈的既視感,有時候陳京墨看到他在自己的院子裡緩緩走進屋子裡的時候都覺得那似乎就是鄭常山那個王八蛋回來了。        


    不過在短暫的迷惑過後,陳京墨往往便會迅速清醒,而那之後便會陷入情緒更消沉的迴圈中去。        


    “我今天不回去了,你把門關好,去陸浩然家要記得早點回來,不聽話明天回去就把你腿打斷,是兩條都打斷,聽見沒有。”        


    站在客廳裡給鄭小山打了個電話,今晚按照林橋的要求,鄭常山需要在這裡留宿看護陳京墨,出於一個監護人的義務,所以就得和拖油瓶弟弟交代了一句。        


    鄭小山倒是知道他目前在給一戶人家工作的事,只是對於自家大哥的工作性質,他一直是趨向於他在給別人做男保姆。        


    此刻聽他說晚上不回來了,已經上初中,自詡是個大孩子的鄭小山也沒有太驚訝,不過在聽到他這陰陽怪氣的威脅後,這壓根就不怕他的小孩子還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道,“知道啦……誰怕你啊真是,我去浩然家做作業了,不和你說了,掛了掛了。”        


    這話說完,鄭小山這小沒良心的就果斷掛上了電話,鄭常山面無表情地把手機丟回兜裡,轉過身便往樓梯上神色怪異的看了一眼。        


    “您下來了,陳先生。”        


    這話聽上去似乎並沒有顯得太意外,陳京墨打從他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就已經站在那兒,聽他和自己的弟弟在專心的講電話便沒有去打擾。        


    儘管他對這個人的感覺一直很複雜,對於他居心叵測的到自己身邊來的意圖也一直很懷疑,可是對生活艱辛的人他從來沒什麼惡意,甚至有幾分感同身受的同情和理解在。        


    所以此刻他倒也沒再故意不搭理他,只是點點頭又不經意地看了眼鄭常山那只殘疾的眼睛。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造成的,現在已經好多了,我還有另一隻眼睛,所以平時並不會什麼太大的影響。”        


    不需要陳京墨任何的文字指示就能準確看出了他的疑問,鄭常山這段時間一直在他的面前維持著一種相對正常的狀態,所以目前為止還沒有引起他太大的懷疑。        


    只是或許是太瞭解曾經的廉貞,如今的陳京墨了,所以儘管陳先生臉上的表情實在有點缺乏,但是鄭常山還是能讀懂他無聲的心事。        


    陳京墨對此也表現的有點訝然,因為他並沒有和面前這個男人說任何話,可是他似乎對自己的想法就是很瞭解,這讓陳京墨陡然升起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盯著鄭常山那張消瘦蒼白的臉頰便不自覺地又看了一眼。        


    “陳先生。”        


    勾著嘴角緩緩走近臺階上的男人,鄭常山這般說著將自己的一隻手掌慢吞吞落在邊上的雕花扶手上,像是將陳京墨圈在了懷中的舉動莫名顯得有些曖昧。        


    “為什麼你要這樣看著我呢。”        


    鄭常山原本與陳京墨身形相仿,現在這樣差著一個臺階,陳京墨低頭便可以很方便親吻上他的嘴唇,而在眼神茫然地盯著這張無論怎麼看都顯得相當陌生卻又十分熟悉的臉看了又看,陳京墨先是飛快地皺了皺眉,接著便往後退了一步。        


    【走開。】        


    眼睛裡直白的透露著這種情緒,陳京墨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鄭常山見狀相當坦然地退後了些,只是在眯著眼睛望著陳京墨臉上失態的神色後,他的神色也明顯顯得的慘白黯淡了些。        


    “對不起。”        


    這句話乍一聽上去似乎在為自己剛剛出格的行為道歉,但或許只有鄭常山自己才知道他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明明他這輩子做過很多自私狂妄的事,但是似乎只有在面對陳京墨時,他才會有這種強烈的,無法言說的悔意。        


    這種心情三千年前有過一次,如今又有了一次,偏偏他的過錯壓根就無法彌補,而鄭常山自己甚至不奢求能得到任何的原諒。        


    因為這件事,陳京墨一天也再也沒下過樓,林橋下午來送過一次檔,問過他之後得知他們還是沒什麼交流明顯有點失望。        


    “你這個工作效率很不好啊鄭常山……陳先生不和你說話,你就不能和他主動說說話嗎……我不是讓你去給他每天講幾個笑話聽聽的嘛……我辛辛苦苦找的那些笑話不好笑嗎?一般人聽了都會想笑的吧?”        


    對於林秘書的這種迷之自信,鄭常山一時間也懶得打擊他了,那種噁心他媽哭了噁心死了小明掛水笑點低的二比笑話就是說給他十一歲的弟弟聽他都不想笑,更別說是苦大仇深的陳先生了。        


    而想到陳京墨剛剛對自己的那種怪異的態度,鄭常山懶散地沖林橋笑了笑才壓低聲音隨口胡說八道道,“林秘書,說真的,我覺得相比起笑話,陳先生更需要的是性//活。”        


    他這話說完,林秘書就尷尬地不說話了,半響就在鄭常山以為自己又要挨他一頓臭駡時,林橋才忽然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這事比講笑話逗他笑還困難好嗎,鄭先生……你要是哪天能成功爬上他的寒玉床,記得打個電話給我,我馬上代表我們全體公司員工真心的感謝你。”        


    這話說完,壓根沒當真純粹只是開個玩笑的林橋就這麼走了,而一直到晚上鄭常山準備好晚餐上去叫陳京墨時,他頭一次推開陳京墨的房門進去之後,才發現他似乎正在洗澡。        


    房間自帶的浴室裡正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鄭常山面無表情地聽了一會兒便走到床邊看了一眼,自家陳先生十年如一日性//淡的性格在這間黑灰色調的房間裡暴露無遺,只有放在床頭櫃的那張對鄭常山而言顯得相當諷刺的童年照暴露了他心裡的那點柔軟。        


    原本放在老鄭辦公桌上的那張自己的照片如今卻到了陳先生這裡,想到自家清心寡欲這麼多年,別說其他男人了估計連自/慰沒有的陳先生每天守著自己的照片才能入睡,鄭常山便愈發的覺得自己有些混帳了。        


    而這般想著,當他的視線落到床上疊放好了的內褲和睡衣後,打從見到他開始就忍耐了許久的鄭常山忽然神色古怪的撣了撣自己的後頸,又慢慢地歪了歪頭。        


    ……        


    陳京墨此刻正在浴室裡洗澡,花灑中的熱水弄濕了他的頭髮,也讓他慘白的臉上可算是有了一點血色。        


    今天他的心情比往常還要低落些,因為摘掉了眼鏡他的眼睛一片模糊,隱約有水汽在眼前蔓延,刺痛了他的眼眶,他也一言不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        


    “陳先生。”        


    突兀地在背後響起的聲音嚇了陳京墨一跳,下意識轉過頭的陳京墨第一反應便是去拿一邊架子上自己的眼鏡。        


    可是還沒等他伸手,有只冰涼的手掌就阻止了他,而與此同時有個身形高挑瘦削的男人就夾著股冷風走了進來。        


    因為視線的模糊,陳京墨開始顯得相當慌亂,他大概知道這應該是正在做自己護工的那個鄭常山,可是因為看不清楚面容和這人說話的口氣,他一瞬間便又有了那種鄭常山還活著的不真實感。        


    “你的衣服忘記拿了。”        


    顯得相當正常的一件事卻偏偏被這人說出了一股下流的味道,陳京墨皺緊著眉頭靠在冰冷的浴室牆壁上冷冷地看著他,渾身一面冷一面熱,對他這荒唐無禮的行為已經有了發火的預兆。        


    而壓根無視了他的這種反應,鄭常山只勾起嘴角將身後浴室門關上,確保自家陳先生不會因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而感冒,這才走到他的面前又單膝就跪了下來。        


    “恩——”        


    錯愕且難以置信地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那個人,陳京墨的臉上漲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在短暫的被嚇到後,他抬起自己的手就想要去用力這個推開正在為他做著某種對男人而言都顯得相當不尊重人的事的混蛋。        


    可是這個無恥的傢伙卻忽然抬頭用滾燙的舌尖舔了舔他顫抖的手指,接著毫無廉恥地以一種詭異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陰沉沉地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放心,陳先生,這只是一種放鬆,隨便你把我當做誰吧,等小陳先生……哦不是大陳先生自己說可以了……我就會馬上走的。”        


    ……        


    當晚十一點,剛準備入睡的林橋忽然接到了個意料之外的電話。        


    他太太對於這種半夜打電話過來的可疑人物表現的相當警惕,而哭笑不得的林橋在好不容易安撫好自己的老婆後這才有些無奈地接起了電話。        


    林橋:“有什麼事嗎,鄭先生,麻煩您簡明扼要可以嗎,我太太在邊上聽著呢……”        


    鄭常山:“沒爬上床,但爬進浴缸了,您的話還算數嗎,林秘書?”        


    林橋:“啊????”        


    林橋的聲音聽上去相當的茫然,顯然是已經忘了白天和鄭常山開玩笑的事了,而臉上頂著個鮮紅的大巴掌印的鄭大變態也在神經兮兮地笑了笑之後,接著心情莫名很好的緩緩開口道,“沒什麼……也祝您和您太太百年好合,我掛了。”        


☆、第54        


隔天下午下了一場雨,地處中原地帶的楊川市被雨水浸染,空氣中都顯得濕漉漉的。        


    陳京墨今天原本應該去公司開一個例行會議,但是因為下雨天加上昨天晚上沒睡好,所以最終便決定了留在家中,會議改由白柯代為主持。        


    昨天晚上在浴室發生的事一度讓陳京墨做了好幾個噩夢,這倒不是說這個同樣也很神經兮兮的鄭常山長得有多難看多嚇人。        


    相反這個眼睛有殘缺的男人有著張完全不遜色于原來那個鄭常山的臉,身材和臉蛋都相當英俊邪氣,可是對於保守又認死理陳京墨而言,自己和他的這種曖昧複雜的關係無異於一種對死去的鄭常山的背叛。        


    “陳先生——你對得起我嗎——陳先生——那個臭不要臉的老妖精哪裡比得上我——陳先生——我死不瞑目啊——”        


    一晚上做夢腦子裡都是鄭常山那可傢伙魔音灌耳一般驚悚嚇人的哭嚎聲,活活被嚇醒的陳京墨早上起來的時候臉都是白的,腦子也亂的像鍋粥,可是對於自己這個詭異的夢的每一個細節居然還記得一清二楚。        


    他已經很久沒夢到鄭常山了,他剛死的時候陳京墨天天晚上都盼著能夢到他,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夢到了,陳京墨又覺得心裡有些苦澀難言。        


    明明他對那個沒說過幾句話的山寨貨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但是想到鄭常山那個纏人精要是知道自己和別人不清不楚的,他就覺得心裡止不住的內疚。        


    鄭常山是不知道陳先生居然會背著自己這麼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他要是知道了,估計又得控制不住對自家可愛的陳先生做些禽/獸不如的舉動。        


    而等當代好男友陳先生一臉虛弱的想到樓下的廚房裡給自己倒杯水喝時,他沉寂的視線一看到那個頂著大巴掌印已經在那兒給他準備早點的瘦削男人,到現在還沒有擺脫昨晚心理陰影的陳先生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早啊,陳先生。”        


    一點都沒有強行性//擾之後被被害人毆打的尷尬,臉皮很厚的鄭某人似笑非笑地轉過頭看了陳京墨一眼,那種騷裡騷氣的神態和口氣真是要多眼熟有多眼熟。        


    見狀的陳京墨面無表情地將視線從他穿著身黑色背心的精瘦上身上移了過去,半響才慢吞吞地走回樓上去了。        


    鄭常山見他就這麼走了,還以為他是還在因為昨天晚上的事生自己的氣,結果沒過一會兒,陳京墨就拿著打白紙慢慢地走了回來,接著站到鄭常山的面前就開始板著臉一張一張地拿給他看。        


    【不要以為自己模仿的很到位,你這樣是在羞辱你自己。】        


    【如果以後,你再敢對我做昨天那種多餘的事。】        


    【我會讓林橋和你一起去人事領工資然後滾蛋。】        


    【我說到做到。】        


    陳京墨的表情看上去很認真,鄭常山見狀皺著眉和他‘嚴肅’的對視了一會兒,可是沒維持到三秒,他就神經兮兮地勾起嘴角,接著將自己兩根手指放在一起充滿色/情意味的搓了搓,又做了圓圈的下/流手勢,這才一臉明知故的問道,        


    “哦,那這種算多餘的事嗎陳先生?還有這種呢?”        


    因為難為情而臉色漲紅的陳京墨看上去都有些內傷了,他挺想現在就回樓上打個電話隨便給哪家精神病院也好,給自己那欠揍的秘書林橋也好,總之誰能把這個折磨自己神經病的儘快弄走就好。        


    可是想到就算他走了,林橋那傢伙之後也會找個王常山,劉常山回來繼續來煩他,陳京墨便臉色陰沉地垂下眼睛,接著看也不看這嬉皮笑臉,渾身充滿著山寨痕跡的鄭常山2.0直接回樓上也不理他了。        


    這一番不愉快弄得陳京墨的心情更惡劣了,窩在書房裡找了本書看半天卻也沒心平氣和下來。        


    窗戶外面的雨還在不停地下,那一刻不停的聲音簡直讓人心煩意亂,而幾乎就在眼神落到窗玻璃上的雨水的瞬間,臉色泛著點白的陳京墨忽然就不經意地想起了點過去的事。        


    他這幾年很少會出去走走,但是心中卻一直很想找個時間回溪澗村看看,那個地方不僅對他有著最初家鄉的意義,更因為那是他和鄭常山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那一場山雨,讓他們的命運徹底有了交集,陳京墨沒法形容自己的沉淪是註定還是偶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如今真正的常山已經不在了,只有那座雨中的山巒永遠地還留在那個地方,而對於陳京墨而言,能去到那裡再看看就是他唯一想到能再觸碰到鄭常山的方式了。        


    “陳先生,我能進來嗎。”        


    討厭人的山寨貨又在門口找存在感了,被打亂了思緒的陳京墨面無表情地坐在窗臺邊看了他一眼,忽然很想看看他又要玩出什麼花樣。        


    結果等鄭常山慢吞吞地走進來之後,他先是給自己拿了張凳子坐到陳京墨的面前,接著什麼怪異出格的舉動也沒做,只是將自己手上的那本牛皮紙本子翻了開來,又沖著對自己一臉警惕像是防範什麼變/態似的陳京墨慢慢地勾了勾嘴角。        


    “林秘書讓我經常給你讀些笑話,陳先生您要是聽了覺得好笑就給個面子笑一笑吧,不然林秘書知道我既不能幹多餘的事,又沒有幹分內的活,肯定要扣我工資了。”        


    滿嘴胡說八道順便把無辜的林橋黑了一把,完全把自己心血來潮發神經這事栽贓給林橋的鄭常山毫不羞愧地騙著人,而看陳京墨這瞬間難看的臉色顯然就是真信了他的話。        


    見狀的鄭常山明顯笑的更詭異了些,也不管可憐的林橋事後會被自家老闆怎麼教訓,低頭就把林秘書費了半天勁整理出來的冷笑話大全隨便翻開了一頁,而在用泛著灰的眼睛大概地掃了一下上面那些看著就讓人無語的冷笑話,他先是挑起眉鋒接著便怪裡怪氣地笑了起來。        


    鄭常山:“陳先生,你知道什麼地方的用戶最喜歡關機嗎(v)?”        


    陳京墨:“…………”        


    鄭常山:“誒!是寧波呀!o(*≧▽≦)ツ”        


    陳京墨:????????        


    鄭常山:“因為,‘對不起,您撥的用戶已關機’嘛哈哈哈哈\(^o^)/。”        


    陳京墨:“……………………………………………………”        


    ……        


    之後的幾天,因為鄭常山本身一直在努力地裝一個正常人,所以他的行為沒再引起陳京墨更多的懷疑。        


    事實上因為本身秋季的工作開始繁忙,陳先生就算是精神狀態再不好也得開始操心自己公司的事了,所以鄭常山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機會能天天坐在他的面前給他講一下午的冷笑話了。        


    十五號那天陳京墨因為工作要回Y市去了,鄭常山作為私人助理原本是該跟著他去的,可是因為鄭小山那天恰好需要個人去開家長會,所以他就和自家陳先生請了假。        


    而總算能有一整天看不見這山寨貨的陳京墨自然是不會挽留他的,只是見鄭常山含笑著和自己打過招呼臨要離開時忽然便升起了一種怪異複雜的感覺。        


    雖然一次次地提醒過自己,自己從這個人身上看到的和鄭常山諸多的相似之處都是假的,但是有時候還是會迷惑的陳京墨的心情一瞬間有些複雜。        


    而不自覺站在二樓的窗臺邊沉默地看著鄭常山往外頭走,很突然的,陳京墨便看到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青山白雲間,兩處蔚綠的草坪指引著前方的路,身形挺拔高挑的蒼白男人轉過頭來準確地對上他瞬間收縮的眼睛,又用一種帶著點輕浮挑逗的眼神沖他眨了眨眼,原本就表情尷尬的陳京墨見狀當下就沉下了臉,臉色陰晴不定地挺想隨便扔了什麼東西下去砸死他算了。        


    而明明視力並不算好,卻就是能想像陳先生此刻尷尬惱怒表情的鄭常山也在大笑了幾聲之後沖陳京墨揮了揮手,接著便乾脆地轉身走了。        


    ……        


    “鄭小山同學,你應該心懷感恩知道嗎?為了你,你親愛的哥哥可是被迫犧牲了一整天和你嫂子相處的時間,你嫂子為了這個都和我鬧彆扭了,結果你現在居然還敢嫌我丟你臉……”        


    領著自家弟弟在學校裡轉悠,看上去一臉萎靡的鄭常山就和個大混混一樣,陰森森看人的樣子讓周圍一圈家長看到他都有些發怵。        


    而的確被他這滲人的樣子搞得覺得有點丟臉的鄭小山努力地想讓自己親大哥看上去別那麼畫風清奇,但是見鄭常山一副我就是我就是人間不一樣的煙火的自信模樣,他也只能沮喪地捂著自己的臉,接著無奈地小聲嘀咕道,        


    “沒有,你這樣真的特別帥,你沒發現別人都被你帥的不敢靠近咱們了嗎哥……”        


    被自己弟弟的配合弄得陰陽怪氣的悶笑了起來,鄭常山到這裡也不打算難為這實誠孩子繼續讚美自己了,只是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而等他們倆進了這初二二班的教室後,鄭常山先是和鄭小山一塊在他那兒狹小的座位坐下,沒幾分鐘就不老實地把腦袋轉到後面去了。        


    長得乾乾淨淨,和他家泥猴弟弟一點沒有相似之處的男孩應該就是他弟的好哥們陸浩然了,鄭常山平時老聽鄭小山提起他,聽說是幹部家庭出生的,成績很好,所以鄭常山對他的印象也有那麼點。        


    坐他邊上的應該是他媽媽,看上去溫婉秀氣的,卻顯然對鄭常山這種看上去家庭條件很差的人有些排斥。        


    不過見自家孩子和他主動打招呼了,這神態倨傲的中年女人也不能不搭理,只不冷不熱地看了鄭常山一眼,接著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        


    “這是小山的哥哥吧?今天也來開家長會啊?以前都沒見你來過啊,唉,做哥哥的還是要負責一點,不然以後小山書讀不好和你一樣該怎麼辦,早早的輟學出來對一個孩子可不好呢……”        


    “媽……”        


    小聲地拉了拉自己媽媽的袖子,陸浩然這孩子臉皮薄,性子也軟,一聽自己媽媽和好朋友的哥哥說這種話就急了。        


    而他母親見兩個孩子都一臉尷尬,反倒是一臉窮酸樣的鄭常山面無表情地沒什麼反應,當下便狠狠地瞪了陸浩然一眼,接著皺著眉語速飛快地開口道,        


    “怎麼了!你學習退步了還不讓我說啊!看看你這次考了多少分!你什麼時候還考過第二名這樣的成績了?那第一名讓誰給拿去啦!!整天也不知道為什麼老和這些不三不四的窮孩子,笨孩子一塊玩,等會兒我就和你們班主任說去,下禮拜給你趕緊調換位置!最好就換到那個第一名的同學身邊去!”        


    聽到這話,鄭小山的臉色一下子有些怪異,鄭常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卻只捏了捏他的手掌讓他別開口說話。        


    陸浩然這孩子見狀都無奈了,結結巴巴地也不知道該怎麼阻止自己的母親繼續說這些讓他都難為情的話,而還沒等他媽媽說完,參加家長會的其他家長們和老師也陸陸續續地進來了。        


    “各位家長,今天麻煩大家來學校一趟了,因為馬上快放假,所以就想讓家長們來學校分享一下孩子這學期的收穫感悟……”        


    站在講臺上的女老師態度親切地這般開口,視線落到鄭小山他們這個方向的時候明顯頓了頓,不過她很快就變回了自然的表情,而將手裡的成績單緩緩展開後,女老師在下面家長一片期待的眼神中笑著開口道,        


    “這次的第一名,鄭小山同學,年級裡面也是第一,恩,進步非常的大。”        


    陸浩然的媽媽:“……………………………………”        


    陸浩然的媽媽表情看上去非常的錯愕,瞪著前面的那對正在哼哧哼哧偷笑的兄弟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而見她這個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臉色漲紅的陸浩然壓低著聲音悄悄道,        


    “媽……小山一直很聰明的,就是偏科,但是最近他哥哥給他補課之後他成績早就好了很多了,你別再那麼說了,我好丟臉啊……”        


    “那……那又怎麼樣!還不是窮鬼一個!”        


    故意掩飾掉自己臉上尷尬的神情,陸浩然的爸爸雖然只是海關裡一個算不上號的小幹部,但是他媽媽卻一直很引以為傲。        


    因為學校每學期都會在學期末向家長尋求一些贊助方面的幫助,所以陸浩然的媽媽也從不會吝嗇,畢竟這可是關乎到自己兒子面子的大事,像今天這個家長會,肯定不出意外最後要感謝一下他們這些為學校捐獻了書本和教學器材的傑出家長的。        


    而就在陸浩然的媽媽下意識地挺起胸準備驕傲地接受其他家長們羡慕嫉妒的眼神時,她卻親耳聽著講臺上方的女老師笑著開口道,        


    “這次我還要另外感謝一些家長對我們學校的幫助,其中有兩個家長尤其讓人欽佩,其中一位是陸浩然的媽媽何女士,她一共捐獻了一千元的圖書館書籍和一些運動器材,而另一位則是鄭小山的哥哥鄭常山先生,他為學校一共捐獻了一條跑道,一棟教學樓以及包括游泳館在內的三個新建築,來,讓我們大家一起鼓掌感謝一下他們吧。”        


    陸浩然的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變態活過來之後雖然一直看著很挫的樣子,但是真的說起來,他可是年收入千萬,三界都聞風喪膽的貪狼星君23333        


    恩,稍微分開一會兒,帶弟弟出來裝逼,下章要遭遇掉馬甲危機了2333好激動哈哈        


☆、第55        


大人之間的尷尬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兩個孩子之間的關係,陸浩然和鄭小山兩個小傢伙開完家長會還沒一會兒就直接又湊到一起說話了。        


    雖然陸浩然小同學也有對自己媽媽的行為進行正式而深刻的道歉,但是天生沒心沒肺的鄭家兩兄弟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心裡去,反倒是鄭小山還大方的反過來安慰他了。        


    “沒事沒事,這事也不怪你媽,我哥他平時看上去的確挺磕磣挺滲人的,你媽媽那樣的反應特別正常,真的真的……”        


    不吭聲的站在一邊都能被自己弟弟嫌棄磕磣嚇人的鄭常山聞言挑了挑眉,拿手就拍了拍鄭小山這小沒良心的腦袋,下手還挺重。        


    而被他打的哎喲了一聲的鄭小山也在抬起頭看了自己這深藏不露的哥哥一樣,只是這臉上的小表情卻多少帶著點自豪和得意。        


    說起來,鄭小山今天沒想到自己親哥會莫名其妙地給自己學校捐這麼錢,還是等聽到老師在講臺上說這事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見全班人都跟著鼓起掌的時候,一直以來都被班裡人看不起的鄭小山先是覺得被所有人這麼羡慕的看著有點暗戳戳的得意,等後來回過神來了又開始在心裡默默地心疼那些被捐掉的錢。        


    “哥,這麼多東西到底要捐多少錢啊,你工資卡裡的錢還夠了嗎……浩然他媽捐了有一千多塊呢,你又得捐了有多少啊……”        


    說這話的時候鄭小山一直是一副如果你說的多我就立馬跑回去問老師要回來的緊張表情,而他前兩天還在滿大街撿垃圾的親哥見自家弟弟明顯一副肉痛的不得了樣子,也沒打算讓他這麼小年紀就被那些亂七八糟的虛榮心給填滿了,只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和他笑著道,        


    “沒多少啊,現在搞活動買一還送一呢,那天我去辦手續的時候拿了張□□,一刮開就說再來一樓,你看這不就正好三棟樓了嘛。”        


    滿嘴胡說八道的鄭常山直接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扯了個謊,偏偏鄭小山這孩子也是苦日子過慣了,對金錢壓根就沒什麼概念,見他說的這麼逼真的樣子,所以輕輕鬆松地被他這麼騙了就又繼續沒心沒肺的和自己好朋友去玩了。        


    而等勉強應付完一大堆原本還對他避之不及的家長,鄭常山看了看時間便想著要不把鄭小山送回家再回陳京墨那裡看看,可是還沒等他在這偌大的學校找到人呢,有個急急忙忙追上他的影子就飛快的從後面跟上來了。        


    “誒,您等等呀,您等等呀……”        


    帶著點喘氣聲的女聲聽上去挺年輕的,原本正緩步往前走的鄭常山聞言下意識地轉過頭來,便和剛剛還在講臺上給家長說話的女老師對上了眼。        


    只是當這氣質出眾,容貌端莊的女人稍一靠近自己,鄭常山便立馬嗅到了她身上的那股不太尋常的味道。        


    而這女人見鄭常山臉上用一副陰冷的像毒蛇一般的表情盯著自己,那只殘缺的灰色眼睛看著人的恐怖樣子當下便讓她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趁著他態度沒有變的更惡劣前急急忙忙地就開了口。        


    “祿星在上,小女子並無冒犯之意,只是方才在裡頭看著您的相貌有幾分眼熟,便過來想和您打個招呼……”        


    “教師行主我見過,可你是誰。”        


    面無表情地這般問了一句,鄭常山這般說著眯起眼睛地打量了一圈這模樣全然陌生的女人。        


    而聽他這麼說,這瘦弱的女老師也是神情複雜地低下頭,半響才帶著點尷尬且無奈地笑著開口道,        


    “多年前我便已經叛逃出祿星司了,祿星您不認識我自然是對的,科舉廢除前人人稱呼為我一句楚山長,封建王朝科舉廢除後書院便不復存在,我便漸漸地被人忘了……”        


    女老師這般低聲說著,鄭常山當下也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剛剛他還不太清楚這女人是什麼身份,聽到山長二字倒是想起來了。        


    畢竟在祿星司建立之初還是較為古早的封建王朝時代,那時很少有女子能出來工作,除了些底層女性從事的下九流行當,真正的象徵社會地位的職業卻從來輪不到那個時候的女性。        


    可是在那樣註定對女性不公的時代背景下,卻還是有不少通過自身努力而在歷史中煥發出自己獨特魅力的堅韌的傑出女性,而這姓楚名梅枝的女山長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        


    山長,是中國歷朝歷代對書院講學者的稱謂。        


    五代時文人蔣維東隱居衡山講學時,授業者便叫他山長。        


    到宋代時封建統治者將南唐升元年間的廬山白鹿洞的白鹿國學改名為白鹿洞書院,聘請山長講學之風便起了。        


    而到明朝的時候,因為社會風氣隨著海岸通商的關係,女子的地位便有了一定的提高,許多女性開始對刺繡女工之外的東西產生興趣。        


    偏偏在那個年代恰好就有一位出生大儒之家,名叫楚梅枝的姑娘進入了當時的文壇,又因其有詩才,懂謀略,胸懷傲骨,便得了當朝首輔的稱讚。        


    那時這樣顯赫的聲名落在一個女子身上難免惹人非議,許多出於男權社會的男人壓根見不得一個女子比自己有才學,便想盡了辦法去詆毀楚梅枝的名節。        


    而儘管在當時許多文人的爭議聲中這位楚姑娘受了不少的許多的羞辱,可是最終她卻還是通過自己的才學和出眾的為人在自己二十五歲那年以一個未婚女子的身份成了當時戶縣書院的一名女山長,此後又一路升入神界,成為了這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一員。        


    “能被稱呼一句山長的在當時肯定都是傑出的學者,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說起正事的時候鄭常山的態度一般還是挺正經的,況且他也知道這楚山長這麼急迫地找上自己,肯定也是有她的苦衷在的,所以一時間只等她自己開口說明白。        


    而聽他這麼說,那楚山長也是激動的眼眶含淚,像是終於找到救星一般地握緊了自己的手掌,半響才紅著眼睛沖鄭常山緩緩開口道,        


    “我本是叛逃行主,先前受控於巨門星,被迫做下了許多錯事……後來祿星您將巨門親自斬殺,自此之後我們這些叛逃行主雖不敢到您的面前造次,卻以為自己至少能得些太平的日子……可是誰知道就在半個月前,妖僧僧苦練出現,說是他得了巨門星號令要來將我們這些叛逃行主一一召回,而我的胞弟私塾生只因為一句反駁便徹底地死在了那妖僧的刀下……”        


    這般說著明顯是想起自己弟弟淒慘的死狀,楚山長在楊川市東躲西藏了半個月,等的就是這一天。        


    而此刻,當面對著當今神界唯一有可能制服那妖僧的凶星,神情端肅的楚山長只將雙手合攏行了個大禮,接著便一字一句地鄭重開口道,        


    “當日我助紂為虐,本是罪該萬死。如今小女子不求祿星您能放過我這叛徒,只希望能助您將僧苦練那妖僧儘早捉拿……以免天下蒼生之苦。”        


    ……        


    陳京墨在Y市出了一趟差,又抽空去了趟溪澗村,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后的事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故意讓自己忘記了家裡還有個山寨貨在等他的事,整顆心都沉浸在因為故地重遊而難免悲傷低落的情緒之中。        


    而林橋見他相比較之前又開始不太對勁了,便趕緊說服他儘早回楊川市,陳京墨聽到這話也沒說自己有什麼意見,只是回了楊川市他剛下飛機,陳京墨就被有個之前和他關係還算不錯的別家老總給大呼小叫的攔在機場外面了。        


    陳京墨這些年身體不太好這件事旁人心裡多少也清楚,林橋是希望這種亂七八糟的事不要來打擾陳京墨的修養,所以遇到這種邀約一概都幫他推了。        


    可是他們兩家公司一直有合作,這位老總今天也是因為許久不見,恰好來機場送人看見了陳京墨才特意過來打招呼的。        


    而林橋本以為會乾脆拒絕他的陳京墨在聽著一口大兄弟俺可想死你了,性格也相當熱情的老總和自己一通敘舊又硬要拉著他去晚上的一個酒局後,居然破天荒地就答應了下來。        


    “陳先生……您還是別去喝酒之類的吧……您壓根就不會喝酒啊……”        


    心驚膽戰地小心提醒了陳京墨一句,林橋這輩子最害怕的事無非也就三件,仔細說起來就是女兒哭鬧,老婆生氣和老闆喝酒。        


    偏偏自家這位向來一杯倒的陳京墨先生今天也不知道中什麼邪了,被那東北老總一番哎呀媽呀兄弟你真是老給我面子了的大喊大叫中就給忽悠走了,而等晚上送他回去的時候,林橋看了眼靠在後座一語不發卻渾身都是酒氣的陳京墨,心裡便開始打起鼓來。        


    “陳先生,你覺得還好嗎?”        


    林橋壓低的詢問聲讓閉著眼睛的陳京墨一時間並不太想搭理他,事實上雖然從前的確是個不太能喝酒的人,可是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經因為鄭常山出事的事自己一個人買醉過許多次了。        


    這種不太體面的事,好面子的陳先生自然是不會讓別人知道的,所以每次晚上一個人在家喝完他都會先仔細地把家裡打掃好,又把酒瓶之類的東西處理掉,給自己煮好一鍋醒酒湯全部喝掉睡覺,第二天再以一副完全看不出破綻的樣子去公司照常上班。        


    這樣折騰了幾個月,陳京墨當時糟糕的情緒也沒有好轉,胃卻變得不太好了,而他的酒量也在不知不覺中從一個弱爆了的一杯倒變成了能和東北老總連幹一晚上都沒什麼醉意的程度。        


    只是這點連經常跟在他身邊的林橋也不知道,更因為陳京墨喝醉了向來是這個面無表情的淡定樣子,所以林橋也沒有起疑。        


    於是等林橋把他以為醉了的陳京墨送回去的時候,早早的接到電話,在家裡等著的鄭常山也已經做好了要迎接一個醉鬼陳先生的準備。        


    而當他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發呆的陳先生後,知道他現在估計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的鄭常山先是勾起嘴角笑了笑,接著便用手輕輕地摸了摸他泛紅的臉。        


    “怎麼,又找不到鑰匙了嗎。”        


    這口氣透著股和平日裡不太相同的味道,一直以來都在陳京墨面前刻意掩飾的鄭常山或許只有在此刻才會露出點從前的溫情脈脈來,只是面對著即使醉了也無法任何聲音的陳先生,他多少有點心頭泛苦。        


    而打從聽到他說話開始便顯得有點疑惑的陳京墨似乎也有些奇怪這個山寨貨的舉止,可還沒等他理清楚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鄭常山卻已經抬手把他拉進屋子裡。        


    “快點進來吧,陳先生,外面涼。”        


    感覺著這個人溫暖的手掌心,陳京墨明明沒有醉臉卻愈發的紅了,他的心裡有一種很強烈的古怪的情緒在徜徉著,可他卻不敢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而原本正蹲著幫他換鞋的鄭常山抬頭見他這幅一喝了酒就顯得呆呆的樣子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在心裡告訴自己陳先生明天醒過來肯定不會知道後,他忍耐了幾秒後最終還是站起來沒忍住親了親他的唇角。        


    “我真的好想你啊……陳先生。”        


    此刻鄭常山的臉離陳京墨很近很近,這個吻沒有一絲情/欲的味道,有的只有鄭常山自己也無法紓解的苦澀和思念。        


    他沒有和平時那樣用各種輕/浮下/流的話語去故意讓別人對他產生厭惡和排斥的情緒,只是用這樣最發自內心的舉動去一點點的親吻著自己的心上人。        


    而被他的這個吻弄得渾身僵硬的陳京墨只一動不動地半靠在牆上,可是心底的心跳聲卻越來越響,而半響陳京墨忽然抬起了自己黑沉沉的,沒有絲毫醉意的眼睛,接著以一副冰冷審視的眼神看向鄭常山開口道,        


    【你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太困了QUQ今天兩章加起來八千九,大家先看一下把,後面那章明天起床打嗚嗚嗚        


    馬甲危在旦夕啊,感覺變態的屁股要遭殃了23333讓我們祝福他咳咳咳        


☆、第56        


【你是誰】        


    陳京墨質問的眼神對上自己的一瞬間,鄭常山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他灰白色的眼睛有著些意味不明的情緒飛快劃過,但在下意識地遠離些陳京墨讓他看上去沒那麼臉色難看後,他頭靠在牆上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接著用手揉了揉自己淩亂的額發,漫不經心地望向陳京墨的眼睛笑了笑道,        


    “唉,陳先生,你果然是喝多了啊,我們不是早就互相自我介紹過了嗎,我是你的助理鄭常山啊。”        


    看他這幅含糊其辭擺明瞭想糊弄自己的樣子,陳京墨只一言不發的陰沉著臉,因為心底的難以置信,雙手都在輕微的顫抖。        


    可是方才那樣的表現,就算是陳京墨已經三年沒見過那個人了,卻還是能明顯分辨出區別的。        


    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鄭常山,即使他的殼子變了一個人,可是陳京墨還是能認得出來。        


    這般想著,陳京墨的心裡便痛苦掙扎了起來,他覺得這件事處處透著他無法理解的離奇和不可思議,但是這一刻他偏偏又無比相信自己的直覺。        


    而等他猛地靠近了些這雖然面容陌生,卻一舉一動都透著強烈地熟悉感的男人後,陳京墨先是眼神冷冷地用手掌摸了摸他殘疾的那只眼睛,接著無聲地張了張嘴道。        


    【你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你。】        


    “…………”        


    一聽到這話嘴邊的笑意便褪了下去,聞言的鄭常山面無表情的將灰色的眼珠子轉了轉對準陳京墨,見他一副咄咄逼人卻又止不住緊張焦慮的樣子心裡已經有些裝不下去了。        


    只是想到自己一旦說出當日的實情,保不齊要把陳先生氣的再也不理自己了,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而這般想著,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陳先生情緒化的鄭常山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皺起眉,半響才用一種很緩很慢的聲音輕輕地道,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居然都學會喝酒了。”        


    話音落下,鄭常山便眼看著面前的陳京墨的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也許是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當日眼看著下葬的鄭常山居然還活著,也許是不敢相信這個這段時間一直在他身邊的人就是鄭常山,總之陳京墨整個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種怪異和混亂的情緒中,半天都沒有再靠近鄭常山。        


    而鄭常山見他這幅有些回不過神來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開口,只是見陳京墨被嚇得臉色都泛白的樣子,擺明瞭就是一個無神論者因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切而受到了心靈的巨大衝擊,所以照顧到陳先生的情緒問題,鄭常山便將臉湊到陳京墨面前,先是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臉皮,接著表情詭異地眯起眼睛一臉認真解釋道,        


    “我不是鬼,我是人,這是臉,我扯一下給你看看啊,陳先——哎喲。”        


    話音未落,鄭常山這臉皮一直很厚的傢伙就挨了一下打,被氣得動手直接打老婆的陳京墨明顯沒使什麼勁,但是看他慘白的臉色也知道他現在火氣究竟有多大。        


    而壓根沒怎麼疼卻還是開始使勁作妖的四皮臉先生被打了一下後就直接不要臉的纏上陳京墨了,像條滑膩冰冷的蛇一般就用手落在陳京墨的脖子上,接著也不顧陳先生拼命的抵抗,只將原本穿著整齊,一股社會精英范兒的陳京墨撲倒在地上就開始變/態一樣的扯他的褲子和上衣了。        


    【你要幹什麼!!!!住手!!!!住手!!!!】        


    【滾!!!不要撕我的襯衫!!!】        


    【褲子也不能撕!!!鄭常山!!!不要拉我的內褲!!!!你瘋了嗎!!!】        


    無聲地表達著對這個無恥的臭流氓的抗議,一直到幾乎被他扒光的陳京墨才終於忍無可忍地翻身將他死死地摁在了自己的身下。        


    而見陳京墨這幅氣的耳朵都紅了的樣子,好不容易消停了的鄭常山先是相當享受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接著一臉神經兮兮地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他的手。        


    “老公,我好感動啊,我化成灰你居然都能認出我,看來我們一定是真愛。”        


    【………………………………】        


    從前就拿這王八蛋沒有絲毫的辦法,眼下陰差陽錯地識破了他這五毛不能再多的偽裝,陳京墨明顯也有些筋疲力盡。        


    他此刻腦子裡一時間亂糟糟的,顯然不明白為什麼鄭常山會再次以這樣的全新的身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是怎樣逃脫那場幾乎將他粉身碎骨的車禍的。        


    而見他這明顯懷揣著諸多疑惑的樣子,躺在地上的鄭常山只將自己主動張開的腿勾在陳京墨的腰上蹭了蹭,接著眯著眼睛壓低著聲音問道,        


    “想知道嗎?和我上床就告訴你好不好啊。”        


    【…………】        


    眼下這個混亂複雜的情況,陳京墨一點想和他上床的心情都沒有,即使這幅模樣的鄭常山看上去真的……欠/操的要命,可他就是一點也都不想碰他。        


    而在陳京墨心裡,除了對鄭常山還活著的難以置信外,情緒平復後產生的更多的是一種後怕和苦澀。        


    本以為只能在夢中再見到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回來了,他看上去好好的,依舊活在自己能看見的地方。        


    那些原本沒有理清的誤會和分歧他都不想再去管了,相比起壓根就沒有指望的懷念,他只想鄭常山活著,只要鄭常山活著。        


    而現在鄭常山真的回來了,這在早已經是口枯井的陳京墨看來本身就是上蒼對他而言最珍貴且難得的禮物了。        


    而想到這兒,眼睛都有些泛紅的陳京墨自然是不會把這些隱秘的內心想法都告訴面前這個人的,不計較不代表不追究,他總要給這個從來沒有一句靠譜的話的王八蛋一個教訓。        


    於是眼看著躺在自己身下一臉風/騷樣兒望著自己的鄭常山,莫名其妙就當了三年鰥夫的陳先生心沒癢癢大巴掌倒是開始癢起來了。        


    【不想知道,去把搓衣板拿來。】        


    冷冰冰的臉上準確地表達出了這樣的訊息,鄭常山聞言無言以對地僵硬住了表情,半響只能想著自己理虧在先,老老實實的從地上爬起來去洗手間找搓衣板去了。        


    等他拿著個搓衣板再回到客廳裡的時候,見靠在沙發上的陳先生儘管努力掩飾,卻一直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背影,一副生怕自己又不見了的緊張樣子,心情瞬間就開心得不得了的鄭大變態先是主動地往自家陳先生的腿上一趴,又相當風/騷地搖了搖身後壓根不存在的狐狸尾巴。        


    【你還挺興奮是嗎。】        


    見鄭常山一副壓根不在乎的神經質模樣,表情難看的陳京墨頓時有點無語了,本以為自己能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地讓這個神經病長個記性,可偏偏鄭常山這腦子有問題的傢伙的臉皮就算是重新換了一張那厚度也是相當可觀的。        


    感覺到自家控制欲強盛的陳先生一臉不悅地望著自己的樣子,鄭常山也慢吞吞地笑了。        


    而一見他這故意胡攪蠻纏攪亂自己思緒的行為,表情凝重的陳京墨沉默了一會兒,終是放棄般的緩緩取下了自己的金絲眼鏡放在茶几上,先是將自己的手指在鄭常山那只瞎了的眼睛上輕輕地摸了摸,接著用自己的泛著紅的眼眶看著鄭常山無聲的張了張嘴。        


    【你老實回答我,我的眼睛當初之所以會康復,也是因為你對不對。】        


    “…………”        


    聽陳京墨這麼說,鄭常山並沒有立刻回答,人神之間的差距讓他無法和尚未歸位的廉貞透露一點有關神界的事,否則便很有可能為廉貞和自己招來天譴。        


    而見他不說話的樣子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答案的陳京墨也若有所思地沉下了臉,半響從茶几上拿了一張紙,接著緩慢地在紙上寫道。        


    【你出事的那時候我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很多細節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卻清楚地記得你在出事之前曾經來找過我。】        


    【我的眼睛不可能一夕之間就好了,從前我還不明白這是因為什麼,但現在看到你的眼睛,我卻大概猜到這應該也是你的手筆了。】        


    【你因為知道自己一定會死,所以那時候才會故意和我說那樣的話,那你又是怎麼做到把眼睛給我的?和你依舊還活著有關嗎?】        


    對他一向包容寵溺幾乎是由著他性子來的陳京墨一旦強勢起來,那模樣也是挺嚇人的,到底是平時管理著大企業的領導級人物,一聲不吭的就把所有鄭常山極力掩蓋的事給重新理清楚了。        


    原本三年前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疑惑在今晚都一次性爆發了,而鄭常山被他這麼面無表情地盯著,臉色明顯變得不太好,可這一次陳京墨卻明顯不打算再由著他這麼避重就輕的敷衍過去了。        


    【別再騙我,也別逼我對你狠心,告訴我,常山,你自己清楚我這三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因為這句話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沉寂,室內的燈光昏昏暗暗的,透著股無法言說的曖/昧,而就在陳京墨以為鄭常山並不打算回答自己時,那個原本就離他很近很近的男人忽然地爬到他的腿上又緊緊地纏住了他。        


    鄭常山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的兇狠且陰森,對於害怕他的人來說,他就像是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蛇,儘管總是悄無聲息的藏在暗處,卻隨時可能會用自己的毒牙將人致死,畢竟……每個人都無比清楚他的毒性。        


    可對於瞭解且欣賞他性格的陳京墨來說,他的這種讓普通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卻不意味著危險,相反只要溫柔地拿捏住他的七寸,給這個危險且誘人的冷血動物一點甜頭,他就會用他那條勾人的尾巴和蛇信子纏住你一輩子。        


    心裡這般想著,到這裡陳先生也只能無可奈何地在心底承認,即使明知道鄭常山之前做了那麼多糊弄他,欺騙他的事情後,他依然非常非常的迷戀他。        


    這種偏愛就像是飼養蛇的主人在明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被蛇殺死卻依舊難以抗拒一樣,蛇的可怕在他眼裡本身就是一種可愛。        


    而與此同時,用自己鱗片一樣冰冷陰森的皮膚一點點的焐熱陳京墨的身體後,鄭常山這個冷血冷心卻唯獨對陳京墨有用不完的愛戀與忠誠的瘋子先是又用自己的指腹在陳京墨的眼眶上溫柔地撫弄了一下,接著便像是想起什麼久遠的記憶一般緩緩地露出了點懶散的笑容。        


    “陳先生,我又不是什麼聖人,你的這雙眼睛本來就是你的,我當初也只是把該還給你的東西還給你罷了。”        


    這話說著,鄭常山的手掌忽然變得很涼,他灰白色的眼睛裡浮現出紫色的流光,落到陳京墨的那只眼睛上時神情也變得有些微妙,而陳京墨似乎感覺到他情緒的不穩定,只沉默地等著他接下來的坦白。        


    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些預感,預感到接下來的事將會突破他之前很多年的認知,而似乎也感覺到了陳京墨此刻內心的這種固執與堅定,半響鄭常山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接著便扯了扯自己泛白的嘴角。        


    “況且我為你做任何事從來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的性命,我的神魂,你都可以輕易地拿走,你我之間,也從無虧欠一說……”        


    ——“只不過啊……我的廉貞君啊,當日星河邊上發生的一切,你當真就一點都想不起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廉貞要歸位啦~        


    楊川市副本即將開始,這次不用變態一個人單抗大怪了,有老公啦哈哈~        


          


☆、第57        


人間燈火通明,天上繁花似錦。        


    距離貪狼星君再次離開神界去往人間上任,已有兩個月的時間。        


    前段時間網路劇《貪狼的後裔》終於在群眾們的呼喚聲中迎來了大結局,聽說經歷了瞎眼,車禍,失憶,巨門作梗,魔界搗亂,妖界叛亂,神界強行拆散有強人等等等多重難關之後,劇中多災多難,簡直堪比衰神的廉貞君和貪狼星可算是迎來了雙宿雙飛一起重登星位的完美結局。        


    而相比較充斥著各種誇張戲劇效果的影視作品,在現實中很多神界的小輩們其實並不知道那位傳說中的廉貞君究竟長什麼樣,又曾經是一位怎樣風采出眾的神君。        


    “廉貞君?那可是位讓人欽佩的真君子啊,端方穩重,心性高潔……若不是當日為了貪狼星他自己心甘情願地選了那麼條路,如今這北斗星官之位恐怕早就名正言順的是他了。”        


    偶然被問起這件事,北斗宮裡常年值班的老星官這般說著沖身邊這兩個好奇的小星童笑了笑。        


    而在他自己的印象裡,他還是如面前這兩個小星童這般年紀的孩童時,廉貞君和貪狼星便已經是三十三重天上了不得的上仙了。        


    那時巨門星的真面目還沒有被揭穿,無數人只以為貪狼星和廉貞君是因為彼此意見向左才水火不熱。        


    可誰知道弑神一戰後,廉貞君卻是徹徹底底地為貪狼星而舍去了自己的神魂,從星河上隕落到人間。        


    而想到這兒,心中頓時也有些不平靜的老星官想了想,這才將抬起自己的枯樹枝似的的手指朝著星河上的某一處緩慢地點了點。        


    “看,那貪狼星府邸門口的那顆桃花樹指向的地方就是廉貞君曾經的星位所在,如今那裡只有些廉貞君曾經餵養的喜鵲在了,唉,他隕落時三界枉死之靈都為他而哭,要不是他在戰場初期就故意退讓致使貪狼君能順利推翻巨門,單憑貪狼星年輕那時的神力,恐怕還真不能分出個勝負……”        


    “哇,歲星,那廉貞君當真這般厲害嗎?”        


    小星童們一聽老星官這麼說都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互相看著自己的同伴顯得有些面面相覷,畢竟貪狼君的兇狠那可是人人皆知的,而捋著白鬍鬚的老星官聞言也笑著點了點頭道,        


    “那是當然,平時少看些無聊的電視劇吧娃娃們,電視劇裡都是胡說八道的,你看看我們神界什麼時候去主動拆散過哪對有情人啦,往人間施展個雷劫很廢電的好麼,天兵天將們平時上班週末也沒有空啊……不過仔細說起來,廉貞與貪狼這兩位無論哪位都是該為其建碑立傳的英雄人物,貪狼星斬惡蛟,廉貞君滅魃妖時我可都還沒出生呢,你們自然也都什麼都不知道啦……”        


    完全沒提自己本身也是《貪狼的後裔》這部腦殘電視劇的忠實劇迷的事,白髮蒼蒼的老星官照例在這些好騙的小輩們面前使勁賣弄了一番,又向這幾個小娃娃各討了幾包葵花籽做口水費這才背著手笑呵呵的準備回自己的府邸去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經過貪狼星府邸門口的桃花樹時,這仙風道骨的老人家望著廉貞星曾經存在過的地方沒忍不住還是呆呆的出了會兒神,半響這老星官終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低頭默默掐指一算這才自言自語道,        


    “這北斗之位一日無人,怕是神界還要有一番劫難啊,也不知道那貪狼星此番下去能不能助廉貞君度過那劫數,唉,真是愁人啊愁人……”        


    ……        


    陳京墨和鄭常山一同走在一段屬於他們的回憶裡,前頭的那只白色蝴蝶揮展著翅膀指引著他們,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走過了一段很長很長的路。        


    “現在的你應該有兩百多歲了,我和你結識也過百年了,那天是巨門那個鼠輩的壽辰,你是穿了身霜白□□的衣袍去的,遠遠看上去冷冰冰的簡直像塊正在生悶氣的冰糕,我坐在你對面不停地盯著你看,越看越覺得下飯,情不自禁就吃了兩碗飯,結果你從頭到尾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恢復了貪狼星原身的鄭常山帶著點促狹的笑意邊走邊說著,他灰白色的長髮披散在玄色的衣袍外,慘白邪氣的面容相比起平時尋常人的模樣更有一番他本人不常表現的傲氣和瀟灑。        


    走在他身邊的陳京墨聞言只略帶些複雜地將視線往前方看了眼,心裡對這奇異且不可思議的一幕幕實在還是有些接受緩慢。        


    而果不其然,視線所及只見一片虛幻美麗到不真實的繁花深處,的確有個嬉皮笑臉的黑衣少年人正和冷著臉的白衣少年人一邊走著一邊小聲地說著話。        


    “廉貞君喜歡花嗎?”        


    “不喜。”        


    “哦,那我送的花,廉貞君會喜歡嗎?”        


    “…………”        


    “哈哈,我胡言的,廉貞君比花還美,哪裡還需要我來送花呢……”        


    “貪狼,休得胡言。”        


    臉色怪異的白衣少年恐怕還真沒和這樣不要臉的人說過話,一時間只紅了耳朵就匆匆地拂袖離去了,而陳京墨眼看著那兩個少年人的影子都漸漸不見了,這才面無表情地沖身邊一臉得意地鄭常山張了張嘴。        


    【你的臉皮原來從小就這麼厚。】        


    “是啊,可臉皮不厚點又怎麼能贏得廉貞君的心呢?”        


    厚臉皮的貪狼星君這麼說著用自己的手指輕輕的勾了勾陳京墨的手指,被他撩撥的有點不自在的陳京墨拍了下他那只打亂的手,又向前一步往前面那片霧氣中看了看。        


    而見狀的鄭常山只笑了笑緩緩跟上他的腳步,接著才眯著灰白色的眼睛意味不明地開口道,        


    “你眼睛裡僅存的那只莊周蝴蝶鏡以前是我的,過去在我身上發生的很多事,因為我在死牢關的太久已經都不記得了,而剩下的大多則與你有關。”        


    聽他這麼說,陳京墨的神情明顯有些複雜,他側過臉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鄭常山,似乎也很想知道在那寂寞恐怖的三千年囚禁中他究竟是怎麼度過的。        


    而見狀只緩緩的勾了勾嘴角,自己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以前發生的事的鄭常山顯得相當輕描淡寫地開口道,        


    “囚禁本身並不痛苦,忘記才是真正折磨我的事,我每天入睡前都會一遍遍地去回憶你的臉,可是漸漸的,漸漸的我還是發現自己開始忘記有些事了,為了能讓自己不去忘記,我只能一遍遍地去選擇把其他不重要的事情忘掉,比如我是誰,我以前經歷過什麼,可是當某天晚上我從噩夢中醒來,居然發現自己已經開始記不清楚你長什麼模樣後,我還是被嚇壞了……”        


    鄭常山這般說著,眼神開始變得有些飄忽,他似乎並不太想讓陳京墨看見前面的那些東西,但是陳京墨卻還是拉住他的手,接著眼看著白色的蝴蝶飛過的地方出現了一處極為灰暗的角落,而在那個像是管押著什麼猛獸的可怕地方正靜靜地趴著一個狼狽淒慘的瘦削身影。        


    男人在哭,哭的非常的傷心。        


    像是已經走投無路般的在這方寸之地無聲的哀嚎大哭著,卻獨獨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來救救他。        


    他的手掌上滿是因為摳挖山壁而翻卷潰爛的傷口,整張臉都是猙獰的傷痕和淤青,而在他困獸的眼睛似乎已經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理智了。        


    “廉貞……廉貞……”        


    聽到這嘶啞的哭泣聲,陳京墨的心口一下子便泛起了一層像是被變鈍的刀片割傷的疼痛,他有種強烈的想去觸碰一下那個在千年前因為忘記自己而痛哭不止的鄭常山的感覺,替他擦去臉上的傷痕也好,出言的安撫他幾句也好。        


    而見他這幅沉默不語的模樣,同樣也目睹這幕的鄭常山只緩緩地將他的眼睛用自己的手掌遮住,接著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道,        


    “別看了。”        


    知道他也有這種難堪狼狽到不想讓自己看到的時候,陳京墨聞言只拉下他的手又輕輕地拍了拍鄭常山冰涼的手背安撫了下他。        


    而感覺到自家陳先生正在自己身邊的那種安心的感覺,懶洋洋的鄭常山也在勾了勾泛白的嘴角後笑著湊到他耳邊對他開口道,        


    “其餘的就是你剛剛都看見的了,當日巨門星大劫,你為我這個混蛋白白的丟了性命,我不知死活的隔了那麼久又找到你,欺騙你,誘哄你,糾纏你,最後再不負責任地離開你……”        


    聽到他這麼說,陳京墨不自覺地就皺起了眉,他其實並不太想聽到鄭常山這麼來說自己,但是看著他瘋瘋癲癲地自顧自笑了一會兒又抬眼望向自己,半響陳京墨還是聽到鄭常山聽到他用一種陰森恐怖的聲音一字一句對自己道,        


    “神界關了我三千年,我哪兒都沒有去,他們都以為我是被那看似堅不可摧的牢籠困住了,但我自己知道,我是被你給困住的……我愛慘了你,我離不開你,我恨不得將你剝皮拆骨和我徹徹底底地融在一起,把你的血和肉都一點點的吞進肚子裡去……”        


    幾乎帶著點瘋癲意味的這般快速地說著,這世間最瘋狂全無理智的癡迷也大抵是這樣了,而眼見他這樣死死的盯著自己,那只為了自己而永遠都恢復不了的眼睛通紅通紅的簡直像是順勢要淌出血來。        


    面容清冷的陳京墨先是抬起自己的手撫摸了下他枯瘦的臉頰,腦海中回憶起這張豐神俊朗曾經充斥著少年人瀟灑的面容在千年間如何為自己逐漸枯萎老去,他不知怎麼的就湧上了一種難言的愛意與哀傷。        


    在他一無所知的那些年裡,一直都只有鄭常山一個人,正如同鄭常山會對這三年有所愧疚一樣,陳京墨也會有些忍不住憐惜一直在等著自己的鄭常山。        


    而想到從今往後自己終於可以和他兩兩相伴再不分離,一向不苟言笑的陳京墨的臉上也如冰雪融化般綻開了一個極淺的笑容,接著無聲地就對面前的鄭常山張了張嘴。        


    【無論你是鄭常山還是貪狼,如今都已經不重要了……別害怕了,往後都有我在,我不會不要你的,你這個笨蛋。】        


    ……        


    林橋隔天一早還在家裡給女兒做早餐的時候便收到了一條短信,短信顯示的號碼是自家陳先生髮來的,內容是讓他今天不用去接他上班了,他要休息一天。        


    剛開始的林橋也沒有想太多,畢竟陳京墨身體時好時壞的,覺得不舒服想休息一天也是正常的,可是大概過了幾秒鐘,林橋的手機又顯示收到了一條新短信,而等林橋一拿起來,他的表情立馬就因為難以置信而扭曲了。        


    【我冰清玉潔勝過天山雪蓮的陳先生】:        


    剛剛那條其實是我發的~~~~啦啦啦啦啦啦啦~~~~猜猜我是誰呀~~~~~~~~        


    林橋:…………………………………………        


    這個欠揍到讓林橋牙癢癢的口氣就是他傻了也能猜到是誰發來的,而當下咬著牙啪啪啪回了條短信,林秘書心裡又是緊張又是惱火地這樣回答道。        


    【鄭常山!你幹嘛!不要隨便拿陳先生的手機做這種無聊的事好嗎!信不信我扣你工資!你不想幹了是吧!!!(╯‵□′)╯︵        


    這條短信發出去半天都沒人回,林橋強忍著心裡的不悅又開始給自己寶貝女兒認認真真地剝雞蛋了,結果這雞蛋還沒剝完呢,新的短信提示又來了,而等橫眉立目的林橋拿起來一看,手機上赫然就顯示了這樣一句話。        


    【我冰清玉潔勝過天山雪蓮的陳先生】:        


    我讓他發的,你不要罵他。        


    林橋:……………………………………………        


    心裡的無言以對一瞬間便讓林橋沉默了下來,雖然他很不願意相信這後面那條雖然簡短卻透著一股強烈暗示意味的短信是自家老闆發的。        


    可是看這個冷冰冰的口氣除了陳京墨還能是誰呢,而想到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可能有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已經不知不覺地發生了,一直以來都再促成自己老闆梅開二度的林橋半響才戰戰兢兢地回了一條道。        


    【那陳先生……我今天還用過去嗎……_(:з)∠】        


    【我冰清玉潔勝過天山雪蓮的陳先生】:        


    不用了。        


    這次很快就給了林橋回復,林橋一言難盡地舉著手機發呆,一直到他女兒哭著和他說雞蛋都被他捏扁了他才反應過來。        


    而另一邊大清早就把自家林秘書給嚇得夠嗆的陳先生也正好將手機丟回床頭櫃上去,只不過還沒等他轉過身來,有只滑不溜秋的手就順著他的後背攀上他的肩膀了。        


    “搞定了林橋嗎……”        


    沙啞中透著股淫/邪味道的聲音一聽就一晚上沒消停,昏暗的臥室裡除了門口的那一小塊明顯並不夠他們發揮的羊絨地毯,其餘包括窗臺躺椅洗手台等地方都顯得相當混亂荒唐。        


    而渾身赤/裸的鄭常山則和條犯困的蟒蛇一般趴在陳京墨的肩上舔/弄親吻著他的後頸,一直到又在陳先生白皙緊致的皮膚上又被他添了塊青紫,他這才一臉饜足地舔了舔自己還帶著血絲的嘴唇。        


    【都一晚上了,你就不能消停點嗎。】        


    任由著他這樣胡作非為,發完短信坐回床邊的陳京墨髮絲淩亂,眼帶笑意,像是逗弄著自己精心飼養的蟒蛇一般用指腹摩擦下他泛著白的嘴唇,這般無聲用眼神的問了一句還無奈勾了勾嘴角。        


    而當下就笑了起來的鄭常山擺明瞭也並不打算這麼放過他,只將自己遍佈著各種吻痕和青紫的身體貼近了陳京墨些,接著壓低著聲音以一種相當下/流的姿態吻了吻他的喉結道,        


    “這種事情怎麼會夠呢,趕緊來喂飽我吧,我的……陳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狗糧不好吃我可以賠命23333        


    好吃嗎\(^o^)/~好吃要告訴我哇麼麼噠\(^o^)/~        


    因為額頭有點燙所以今天只有一章,剩下的明天換,評論裡那位不舒服的姑娘也早點休息!不要學我熬夜嗚嗚嗚我已經自食惡果了……        


    這章先小小的膩歪一下,下面開始打怪,秀恩愛,見爸媽,打怪,秀恩愛,秀恩愛,秀恩愛233333        


☆、第58        


久別重逢後難免有一番纏綿。        


    儘管陳京墨從來都不是那種過於沉迷肉/欲的男人,但對於鄭常山這種渾身上下都對自己散發著露/骨邀請的無恥混蛋,他也不介意花點時間好好的品上一品他這具躁動且不安的身體。        


    畢竟親吻和肢///纏都只是最淺層的身體接觸,馴服危險且強悍的生命所帶來的征服感才是真正的極致享受,壓倒性覆蓋在結實充滿力量的男性身體之上,感受著他蜜色的背脊因為劇烈衝撞而流淌下鹹澀的汗水,羊絨毛毯//糜的摩擦著彼此皮肉的敏感之處,滑膩的體、液順著腿根緩緩淌下,一直到聽到他難以忍耐地一次次顫抖著乞求著自己的施捨和撫摸。        


    “陳先生……啊……陳……先生……啊……”        


    壓低著聲音這般嘶啞這聲音粗/喘著,眯著眼睛的鄭常山就像頭髮/情到全無人類理智的野獸一樣在他的耳邊斷斷續續地叫了一夜的床。        


    偏偏他越是這樣陳京墨就越是難以克制,光是聽著他這麼沒骨頭似的呻//低語,本質上其實是個相當容易討好的人的陳先生便會忍不住一次次地滿足,/有他。        


    這正如同烈酒燒心同樣有著讓人著迷沉淪的滋味一樣,鄭常山身上就仿佛天生帶著這種沾染上就讓人上/癮的味道,一旦觸碰過要再戒掉恐怕就有些難了。        


    而伴隨著這一夜的荒唐過後,糾纏在他們之間數千年的恩怨糾纏也總算是有了點塵埃落定的意思了。        


    三千年的前緣塵事一點點被揭開,在陳京墨的記憶徹底恢復前,他都沒有想過自己在過去曾經和鄭常山發生過那樣一段往事。        


    而等有關廉貞星的記憶都徹底回到自己的腦子裡又沉澱下來後,雖然如今依舊是一具凡人的軀殼,但陳京墨卻是已經完完全全地把過去的事情想了起來。        


    他曾為孤星廉貞,貪狼星曾經的副星,三千年前因為巨門星大劫才隕落後轉世為人。        


    隕落前他大抵應該算是位神界上仙,只不過落到最後那個淒慘倒楣的下場,陳京墨自己也無法對他從前做出的那些事給出什麼評價。        


    畢竟就算是現在把同樣的問題交給現在的他選擇,或許他也會心甘情願地犧牲掉自己的個人利益去救那個被巨門幾乎逼到絕境的貪狼。        


    因為這壓根無關他本人是不是清楚會造成那樣的後果,而是他打從心底就見不得鄭常山去受一點苦。        


    而如果不是鄭常山已經和他說了巨門如今的下場,說實話以陳京墨的性格還真的不太想放過這個徹頭徹尾的卑鄙小人。        


    如今整天堵在自己眼前的這位鄭常山先生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背負血海深仇的凶星了,可卻還像模像樣的擔任著北斗吉星祿星司頂頭上司的這個職位。        


    鄭常山來到人間後大多輾轉在人間仕途的各行各業中,等聽他大概解釋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工作性質,陳京墨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林橋會說他社會關係很複雜,總是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在一起的原因了。        


    不過對於他為什麼會拒絕神界如今上趕著將北斗星官之位給他的這件事,陳京墨也有些不能理解。        


    畢竟貪狼當初反叛的名號就是他要從巨門手中奪得那北斗的位置,如今又這樣推辭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而彼時和他正因為某種微妙的原因而緊緊連在一塊的鄭常山聞言只陰陽怪氣地仰著頭大笑了起來,汗津津的上身在燈光下都帶著點因笑聲而帶來的顫抖,半響他收斂笑意撫了撫自己的眉鋒一臉打趣的開口道,        


    “那不過都是我當時隨便找的藉口罷了,當著那三界眾生的面,我總不能說我貪狼今天是要來搶廉貞君回去給我做夫君的吧?那該多難為情啊。”        


    陳京墨:“……………………”        


    天底下最不要臉的人居然都知道難為情了,陳京墨眼神無奈的看著他在那兒胡說八道,也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有幾分真的又有幾分是假的。        


    而鄭常山見他明顯又被自己給弄得不想理睬自己了,那只灰白色的眼珠子只僵硬轉了轉,只懶散笑了笑又複又開口道,        


    “我這樣的人,可從來都不是當那北斗星官的料,況且那個位置本來就不該是我的,千年前你要是真的想和我動手,我估計也沒什麼還手的餘地……不過你這麼說的話,要不我們就找個週六周日哪天回神界去,隨便雇他個三千妖邪魔將,我這就去把整個神界打下來送給我家廉貞君怎麼樣……”        


    一般人這麼大放厥詞估計說出去都得讓人笑掉大牙,但是從鄭常山的嘴裡說出來聽上去就是莫名的有些滲人。        


    畢竟相比起他在神界糟糕的名聲,他在妖魔界的名氣明顯更響亮些,隨隨便便一句話都能做到一呼百應。        


    加上他本身便是個以兇惡弑殺聞名的星君,神界那些養尊處優慣了的仙家還真奈何不了他,所以他現在所說的找個週末有時間的時候把神界打下來……可能真的就是找個週末有時間的時候把神界打下來了【。】        


    想到這兒,覺得自己應該是時候維護一下三界和平的廉貞君便皺起眉,接著就把這整天喊打喊殺的傢伙摁在身底下給了他一點溫柔的教訓。        


    而相當主動的貪狼星君只配合的不得了任由自家廉貞君盡情索取,一直到陳京墨終於意識到自己又自食惡果被這傢伙給故意帶到了溝裡去。        


    至於……他自己今後能否歸位的這個問題,從目前的情況來講陳京墨其實並不是太在乎。        


    畢竟他對那個冷漠且遙遠的神界並無多餘的感情,各中牽扯也大多系在了鄭常山這個傢伙的身上。        


    況且聽鄭常山的意思,除非自己能熬過一次生死劫難,否則真要等到歸位也只能等他肉身死亡之後才能辦到。        


    而對於本身物質條件並不缺乏,精神生活也已經開始逐漸滿足的陳京墨來說,回到那無趣的神界本身就是可有可無的事,所以也就越發的布會被他放在心上了。        


    可遺憾的是,當初因為惡劣的精神狀況而遺留下來的交流障礙的病根,似乎也沒有伴隨著鄭常山的重新出現而飛快的好轉。        


    對於這件事,陳京墨本人倒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畢竟那時候鄭常山的身死也是他自己都沒有料到的事,過分的糾結這個原本就沒什麼意思,自己通過後續的治療總是會有康復的一天的。        


    只是見鄭常山這傢伙一副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卻明顯很在意的樣子,陳先生還是得給他一番順毛才總算讓一碰上他就變得瞻前顧後的貪狼星君沒那麼折磨自己。        


    而經過這一夜的一番彼此互相坦白過後,互通心意又分離了三年的兩人自然是越發的膩歪不害臊起來。        


    “介意我抽根煙嗎?”        


    聲音沙啞地這般問了一句,頭髮泛著潮氣的鄭常山懶洋洋地從浴室出來回到床上的時候,荒唐了幾天都沒去公司的陳先生正在穿上自己的正裝外套了。        


    外頭的陽光已經順著窗簾洩露了進來,聞言一向討厭室內出現煙味的陳京墨只回了個你隨意的眼神,兀自將袖扣帶好,顯然是一副他想幹嘛就幹嘛的明顯在慣著他態度。        


    而等他換好衣服一轉過頭來,便看見鄭常山帶著一臉高/潮後的餘韻地靠在床頭上一邊抽煙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那雙交疊著長腿上一眼看過去盡是一片斑///紫,就連腳踝和腳背上都有幾個情/色的印記。        


    “那就晚上再見吧,待會兒我要先回看看家裡那個小東西。”        


    早早的便和家裡弟弟交代了自己這幾天的去向,雖然當時正躺在陳先生床上逍遙快活的鄭常山給出的‘我在和你嫂子造小人別煩我’的理由實在是很教壞小孩,但是還是把單純害羞的鄭小山同學成功的嚇得幾天都沒敢打電話找他。        


    而想到這兒,眼神頓時一暗的陳京墨先是走到床頭櫃邊上將金絲眼鏡拿起來架到自己的眼睛上,面無表情的臉上卻是起了一層不易察覺的異樣。        


    “你怎麼了。”        


    叼著煙,撐著腦袋的鄭某人一副二皮臉心大的不得了的樣子,手指上夾著煙摩挲了泛著白的嘴唇,還抽空抬起手替陳先生整理了一下領帶。        


    而眼見陳京墨一副正經的不得了卻就是故意不看自己的樣子,鄭常山勾著嘴角就站了起來接著又調/情般地輕輕扯了扯他的領帶。        


    “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什麼啊,來,陳先生,偷偷告訴我,昨天晚上過的開心嗎?”        


    “……………”        


    被他這神經兮兮的做派弄得嘴角抿了起來,唇邊不自覺帶上點弧度的陳先生聞言轉過臉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覺得他這樣的問題低級且無聊,可半響他還是被鄭常山盯的沒辦法配合著慢慢的點點頭。        


    “點頭是什麼意思,恩?”        


    見狀的鄭大變態聞言也地露出了點得寸進尺的笑容,將自己帶著點血絲的嘴唇用舌尖慢慢的舔了舔,卻什麼也沒再說。        


    而因為他這幅還沒從情/潮中褪去熱度的慵懶模樣,心裡又有點意動的陳京墨見狀先是明顯地變了變眼神,接著動作輕柔地摟住他的腰,又用帶著點譴責他明知故問意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說呢。】        


    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抿著唇的男人看上去英俊且冷肅,帶著點寵溺味道質問他的時候卻透著股禁/欲冷感的味道。        


    而鄭常山見狀當下也沒能經住誘惑地眯起了自己灰白色的眼睛,在將自己冰冷的手掌緩緩伸入故意揉亂了陳先生疏離的一絲不苟的髮絲後,他動情且緩慢地為彼此交換了一個深入到隱秘之處的吻。        


    唇舌相觸,活色生香,室內屬於昨晚曖昧的氣氛還沒消散,似乎又有點不太妙的火苗在角落燒了起來。        


    鄭常山的舌頭和蛇信子似的又涼又濕,陳京墨一抱住他就不怎麼能把持得住自己,差點就被勾/引的又要將手伸到他的剛剛才穿上的睡褲裡去了。        


    而一直等無意中撇到牆上時鐘時間的陳京墨呼吸明顯不穩地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樓下的林橋要著急了後,鄭常山這才略顯遺憾地放過了他。        


    “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回趟Y市吧,陳先生。”        


    站在他身後的鄭常山的聲音聽上去挺陰冷的,聽出他話裡意思的陳京墨點了點頭,只轉身用手指撫了下他那只殘缺的眼睛又緩緩走出了房間,而等他緩步下了樓之後,坐在沙發上的林橋一看見他就站了起來。        


    “哦……陳先生,早啊。”        


    坐在客廳裡足足等了半個小時,要不確定今天是陳京墨自己通知他過來的,林橋真以為自己又被鄭常山那個神經性的給耍了。        


    不過看見陳京墨此刻一個人下樓來他明顯有些驚訝,而用疑惑視線往陳京墨的身後掃了一眼後,滿腹疑惑的林橋只見自家陳先生雖然依舊表情嚴重缺乏,氣色卻好了不少,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誒……您這幾天看起來似乎休息的不錯?”        


    林橋問這話的時候明顯沒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句簡單的問候,他是真不知道陳京墨這幾天具體在家幹什麼,所以才這麼多嘴問了一句。        


    雖然心裡也有點懷疑他和那個鄭常山2.0是不是發展出了什麼別的關係,但是顯然林秘書還沒有想的那麼遠,可陳京墨自己一聽卻不由自主地想歪了,一時間臉色都顯得怪怪的。        


    而再一想到自己這幾天和鄭常山具體是怎麼整夜整夜的‘休息’的,他先是略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接著沖林橋就敷衍著點了點。        


    “唉,您氣色好點我就放心了,您那天肯定是因為喝了酒才不舒服的吧?不過說起來鄭常山在那兒呢,昨天晚上他不是應該住在這兒的麼?”        


    這般若有所思地說著林秘書就皺著眉開始滿屋子找人了,以前他來的時候鄭常山雖然工作態度不怎麼認真,可是大部分時候人還是在的。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讓陳京墨這麼個身體不好的病人早起也不來給他準備出門要的東西,而見林橋就差沒跑到樓上挖地三尺的找鄭常山了,陳先生只能略顯無奈地攔住了他,接著無聲地張了張嘴。        


    【不用找了,他在我房間裡。】        


    林橋:“………………………………………………”        


    臉上的表情一瞬間都碎裂了,林橋看自己老闆這麼神情坦然的樣子,很想告訴自己是他這個骯髒齷齪的人想太多了,鄭常山大白天的在自己老闆的房間裡打掃打掃衛生也沒什麼,反正又不是在床上……        


    可是還沒等林秘書在心裡這麼安慰完自己,今天心血來潮忽然想逗自家秘書玩的陳先生緊接著又面無表情,相當嚴肅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可能還在床上睡覺,你別去吵他。】        


    林橋:“……………………………………………………”        


    從前這種逗林橋玩的缺德事只有鄭常山那麼無聊的人才會幹,可現在陳先生解開了心裡的死結,居然也開始有樣學樣沒事找事地學某人了。        


    而似乎也感覺到這件事發生的蹊蹺和不科學,林橋糾結了半天還是一言難盡地什麼都說不話來了,半天還是在房間裡的鄭某人打破了這份沉默,可是他直接面都沒露,只懶洋洋的在樓上喊了一聲。        


    “陳先生,你走了嗎?我那件黑色的襯衫是不是昨天丟在沙發邊上了。”        


    從來都只有別人為他跑前跑後,矜貴高冷的陳先生聽見這話立馬就站了起來。        


    在林橋詭異驚恐的注視下他先是真的從沙發邊上的角落裡找到了一件皺的可疑黑色襯衫,接著又堪稱聽話體貼給專門送回了樓上去。        


    而等他再從樓下慢慢地走下來時,被嚇到面部神經失調的林橋的表情已經徹底麻木了。        


    “所以說,我該說聲恭喜了是嗎,陳先生?”        


    得知陳京墨終於從前一段感情走出來了,林橋顯然也為他而感到高興,只是因為這件事發生的速度,節奏和物件實在太嚇人了,所以他才會這麼被嚇得一愣一愣的,而陳京墨見狀也不打算解釋太多,只勾了勾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兀自出了門。        


    【恩,趕緊走吧,別耽誤時間。】        


    ……        


    等他們緩步走出房子外面的庭院,一直站在二樓抽著煙的鄭常山眯著灰色的眼睛注視著陳京墨的背影消失,忽然也難得得顯得真心實意地笑了笑。        


    只是當視線低垂落到面前的手機上時,看到上面那條顯示昨晚十二點發過來的消息後,鄭常山的臉色明顯就冷了下來,而等他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渾身陰冷之氣的簡直滲人的鄭常山抬手就撥通了一通陌生的電話,接著面無表情地開口道,        


    “恩,我是貪狼,我現在有時間了,勞煩請和我好好解釋一下,什麼叫做……巨門已經從死牢中逃脫了這句話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59        


神界白骨死牢,向來以守備森嚴,以無人逃脫聞名。        


    三千年前它關住了凶星貪狼,如今這裡管押著的則是臭名昭著,以卑鄙陰險聞名的巨門星。        


    只不過這位曾經萬人之上的前北斗星官被貪狼帶回神界時,便已經成了一個只有頭顱卻還勉強活著的怪物。        


    而儘管肉身能在殘缺中不斷復原,可是神界為了避免他又如之前那般逃脫出去,特令看守每天往他的身上澆築熱油將新長的身體損毀,這才使得巨門星這惡徒除了那方寸之地哪裡都去不了。        


    又是一夜子時,星河水因為時辰的變化而逐漸變成了靛藍色,照理說平時這個時候已經有看守進來懲治巨門星了,可是今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沒有完整的雙腿只有一段殘缺身體的巨門星面無表情地靠在牢籠的邊緣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人出現。        


    而將自己不人不鬼的身體稍稍挪動了一下,這段時日算是親身體會了一番貪狼當日之苦的巨門陰森森地伏在了地上,半響卻是眼睛通紅,咬牙切齒地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咒駡聲。        


    “貪狼那只惡狗……那只惡狗……真是該死……該死……”        


    這般說著,被強烈羞辱的不甘就襲上心頭,巨門星這個人最是好面子不過,肉身被毀的痛苦完全抵不過這樣被所有人輕視看不起的滋味。        


    而想到自己的面容如今變得如此醜陋,那些在外頭風光的仇家會如何的嘲笑自己,他就氣的面色慘白,連殘缺身體上的劇烈疼痛就顧不得了。        


    “若是我有朝一日得以逃脫……必要將貪狼那畜生碎屍萬段……還有那混蛋,那可惡的背叛我的混蛋……”        


    “誰背叛你了?”        


    很突兀的男人聲音帶著點笑意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被折磨了整整三年的巨門星明顯被嚇了一跳,只以為是那些兇惡的看守來了,畏畏縮縮地便一臉惡毒又不甘的模樣往牢籠深處躲。        


    而見他這幅剛剛還不斷叫囂瞬間就軟弱下來的醜態,那嗓子裡像是含著塊上好珠寶,聽上去便仿佛帶著貴氣的聲音笑的更惡劣了。        


    “怎麼如今變得這麼乖?我晚些時候來救你原來也是有好處的。”        


    原本就很害怕的巨門聽到這聲音瞬間僵硬住了身體,心中想起了一個壓根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他的臉色一瞬間都變了,待他驚愕地將自己的面容湊近些白骨牢籠邊上的欄杆後,他因為恐懼害怕的淚水而模糊的眼睛裡便映入了一張極為邪肆粗狂,長髮披散的男人的臉。        


    “是你……”        


    陡然間睜大了眼睛,巨門星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惱還是該喜,扭曲難看的要命,而望著那半僧半俗,一身金紅色袈裟,凶邪氣概充斥於眉眼的妖僧漸漸走進牢籠,又用滿手不知道哪來的汙血揉了揉他的臉頰,向來脾氣陰冷暴躁的巨門卻久久地沒有任何反應。        


    “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見巨門這一副腦子轉不過來,明顯被關怕了的愚蠢德行,愉快的欣賞了一番的僧苦練只眯起眼睛詭異的笑了笑,接著便壓低著聲音肆意嘲笑他道,        


    “就你這樣的卑鄙小人,除了我還會有誰來好心救你,恩?”        


    一聽他這麼說巨門星的臉上就紅白一片,畏畏縮縮,低頭不語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被他壓制的不敢反駁還是心裡正在偷偷的大聲叫駡。        


    而相當瞭解他為人的僧苦練也懶得看他這幅陰狠虛偽卻又膽小如鼠的拙劣表演,只將視線落在了巨門星一直在努力遮掩的醜陋身體上,勾起嘴角有些愉悅地開口道,        


    “早看你那具老貨的殼子不順眼了,正好吃點苦頭換回從前那個。”        


    這般說著,他也不顧巨門被嚇得哆哆嗦嗦的樣子便用自己手腕上的鎖鏈將他強行拖到了牢籠邊上,而見巨門星一副避他如蛇蠍的樣子,面無表情的僧苦練只將自己手中的一顆血紅色的蓮花種子強硬地掰開了他的下顎,又狠狠地塞進了他的嘴裡。        


    “你給我吃了什麼!!你這次又要怎麼折磨我!!僧苦練,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後故意害我嗎!當日的那面鏡子就是你給我的!這次也是你故意害我讓我被貪狼那畜生抓住的!你把我害成現在這樣難道還不夠嗎!還不夠嗎!”        


    聲嘶力竭的這般大喊了起來,被迫吞下那顆蓮花種子的巨門星眼神怨恨地靠在岩壁上,殘缺醜陋的身體不著寸縷,畸形的身體看著便讓人作嘔。        


    而偏偏僧苦練看著這樣的他便變了眼神,許久在將牢籠門強行打開後,他也不顧巨門星怕的要命不斷往後縮的眼神,只緩緩地走近他,又動作輕柔簡直堪稱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懷裡。        


    “我怎麼會捨得害你呢?就算是所有人都背叛你,厭惡你,我都不會捨棄你的,這不是我早就告訴過你的嗎?”        


    聲音扭曲恐怖地這般開口,僧苦練陰冷的面容上有著些懷念,仿佛是透過這樣的巨門看到了一些過去的東西,而見他這般無恥的主動開口提起從前的事,巨門星顫抖的更厲害了,許久才在身體猛然間傳來的劇烈疼痛中顫抖著一字一句地道,        


    “若不是你……我當初根本……根本就不會做下那些……事……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聽到他這麼說一下子失聲笑了起來,知道他關在這兒這麼就果真想明白了當日之事的僧苦練一時間也說不清是為巨門這笨了幾千年的腦子開心,還是為他幾千年才想明白過來的愚蠢而感到無奈。        


    而用自己冰冷的嘴唇一點點舔/吻他此刻正如烈火重生一般不斷長出的新鮮皮肉,他著迷的看著巨門身上的業火紅蓮紋路,帶著點迷戀味道地輕笑道,        


    “是啊,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當初我無意中見到了當日還是北斗星官的你,又怎麼一見就再難自拔呢?那時的你可真可愛啊巨門,心無雜質,胸懷寬廣,滿口大義,但是我知道你的心裡沒那麼乾淨,你在壓抑自己的本性,可是你越這麼壓抑,我就越想撕扯開你的遮羞布,讓所有人看看你的內裡……”        


    “我當時跪在低處看著那樣一身金衣,溫雅俊逸的你便覺得心癢難忍,看到你那雙故作清高的眼睛都想立刻當著那些尊敬著,愛戴著你的星官的面狠狠的佔有你,可我這樣污濁的存在怎可這樣肖想你呢……於是我便想出了絕妙的主意。”        


    “我知你雖然品行不壞,甚至算個君子,平日裡做事注重分寸,也清楚的明白什麼是善惡,可是你心中有個弱點,便是對自己並不上佳的資質而感到自卑,且最看重他人的看法,甚至害怕有朝一日會別人會對你冷淡或是捨棄。”        


    “那時貪狼星出世在即,我便故意尋了些宮人在你必經之路大肆談論這件事,話裡的意思就是你終有一天會被貪狼所取代,之後我又讓我的老友西洋景特意為你做了一面據說可以看到過去與未來的假仙鏡送到了你的面前……”        


    “你最害怕的事情就在鏡子裡,你看見之後幾欲崩潰,更因為看到那鏡子裡貪狼將你管押,餵食人肉的畫面而徹底恨上了那未出世的星君,徹底失了你的本心,此後你如何打壓貪狼,針對廉貞那可都不是我的手筆了……畢竟人這種東西,從前不作惡,不代表以後不作惡,而做下一次惡,往後便再難回頭了……”        


    耳邊聽著僧苦練如惡鬼一般笑著將當日的事一點點說清,被迫驗證了自己心中猜想的巨門的臉色越來越白,一半是因為身體重塑的痛苦一般則是因為他話語間那種讓人幾乎要作嘔出來的癡迷。        


    可偏偏那一切正是他自己親手做下的,壓根怪不了別人,而真要是說僧苦練做了什麼,也只是在明知他弱點的情況下推波助瀾了一下。        


    想到這兒,早已被惡念折磨的失了人性,心中只有怨恨嫉妒仇恨卻不知道怎麼的升起了一股恨意的巨門便忽然顫抖著身體紅著眼睛大喊一句。        


    “你殺了我吧……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殺了我啊!!”        


    “我怎麼可能會捨得殺你?況且你忘了嗎?食了那廉貞星的眼睛,你就死不了啊,我的巨門閣下……”        


    見他這般痛苦心中便湧起了越發扭曲激烈的占//欲,眼見巨門的軀殼在那顆十二品業火紅蓮種子的重塑下一點點的恢復,最終蛻變成了當初他所心心念念的那副模樣,他的表情更是下意識地露出了點著迷的眼神。        


    而等他野蠻地將不斷掙扎著的巨門摁倒在自己隨手丟在地上的金紅色袈裟上後,僧苦練眼見那雪白的皮肉被充斥著佛教意味的衣袍糾纏,只笑了笑將自己粗糙的手掌落到巨門瘦削的腰/臀上情///流的揉弄了幾下,又將他佈滿著紅蓮紋路的雙腿分開這才笑了起來。        


    “我當日可望而不可即的巨門星終於成了比泥土還骯髒齷齪的小人,我可以盡情染指不用畏懼,更甚至看著這樣的你,我便越發的喜歡越發的迷戀……因為再沒有人會記得你從前那副傲慢清高的模樣,就算是記得,也一定以為那是你虛偽可笑的表像,而只有我才知道,那就是你,從過去到如今,世人再如何厭惡你,卻只有我這般瞭解著你……”        


    這般聽他說著,巨門的臉色明顯更難看了,他從未喜歡過男子,對從前貪狼和廉貞之間的那些齷齪更是打從心底的厭惡。        


    可此刻他赤/裸的身體上滿是蓮花梵印,這是比貪狼給出的懲罰和報復而更噁心下作的占/有和羞/辱,這個該承受千刀萬剮的始作俑者就那麼無恥地將一切都告訴了他,而就在他完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臉色慘白的巨門敏感地察覺到有一絲不太妙的情/潮從他的身下湧了上來。        


    “你給我……吃了……什麼……啊……啊……我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用自己的身體不自覺地磨蹭著僧苦練結實強壯的腰肢,巨門雖然平日裡心胸狹隘,為人歹毒,可是這張臉卻還是有幾分看頭在,更因為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欲/念將他折磨得粗/喘連連,面泛紅/潮,平添了幾分以往都見不得風情。        


    而僧苦練見狀也眯著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用手指作孽般撫弄了下他胸前細嫩的皮肉,見他饞得涎水當下都流了出來,這才緩緩地帶著點戲弄的意味開口道,        


    “歡//佛前求來的紅蓮種子,救死人,生白骨,只是這藥性太烈,必須得/////一番才可解。”        


    聽他這般說完,巨門的眼角就紅了,他知道自己今天註定大劫難逃,光是想到待會兒會被這畜生如何擺弄作/賤他便羞恥地閉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可偏偏僧苦練喜歡的便是他這樣的心不甘情不願卻無力反抗自己的姿態,他越是這般叫囂他就越發的想捉弄他,而聽著巨門惡毒的咒駡聲在耳邊響起後,長髮披散,面容冷厲的僧苦練只大笑著將他僵硬的不得了的身體攬在懷裡,接著便輕聲誘哄了一句。        


    “乖,頭次///總是辛苦,夾得再緊一點,等我痛快完了,就去幫你去宰了那貪狼和廉貞,恩?”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輛靈車,大家上的時候自己領會吧╮( ̄▽ ̄")        


    人渣配變態,沒啥感情線,也請大家千萬別把他們當成什麼副西皮2333        


    下去接著打了,下面就開始打怪之類的,大家終於能理解巨門那麼蠢毒為啥會得逞以及以前神界的人為什麼不懷疑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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