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與日落時,美奈村的小漁港內總停滿了出航或歸航的漁船;數量龐大,好像軍艦戰隊一樣。
位在越南平順省藩切市的美奈,面積並不大,但這小漁村裡卻同時有著兩種極為沖突的景色。彷彿一對外表差異甚大的異卵雙生子,和蔚藍大海作伴的,竟是恍如中東沙漠的遼闊沙丘。沙丘有兩座,一紅一白,走在上頭,景色都像電影裡的險惡星球。大風吹來,捲起漫天沙塵,還帶著點當地特產魚露的氣味。在這遊客們用鏡頭太空漫遊,好像快門一按就能飛到幾光年外;即使雙眼被颳得紅腫,也要擺出唯美姿勢,假裝在構圖以外,人世艱辛的重力從未存在。
美奈(Mui Ne)的路很簡單,有些像是蘭嶼,一條環島公路就能將蔚藍的海景與純樸漁村風情收入眼底。
一早從胡誌明市(Ho Chi MinhCity)出發,兩百多公裡的距離,五小時巴士車程,到達這個越南南方小漁村已經是中午時分。陽光炙熱,曬在身上瞬間像被毛刷刷過,高溫一絲一絲探進皮膚縫隙裡。放好行李,草草吃過午飯,地圖手機導航全丟進租來的機車車箱裡,沿著阮庭沼街(NguyenDinh Chieu)就這樣一路往東騎去,而民房後若隱若現的大海彷彿沉默但貼心的旅伴,在我右手邊不遠處伴隨指引著方位。
美奈村的碳烤海鮮便宜又新鮮,圖片裡的花蟹一公斤40萬越南盾,摺合台幣約580元。
異卵雙生
位在南越平順省藩切市(PhanThiet)的美奈村,地形上是個靠南中國海的小半島;起初隻是盛產魚露的小漁村,但在一九九五年後,越南政府看上這裡的瑰麗自然景觀,將漁村開發打造成海濱度假區。美奈並不大,騎著機車,連村落與周遭景點,大概一個半小時可巡一遍。但在這小小的區域裡,卻包容著極為沖突的景色:海與沙漠。海風捲起了灘上的細沙,與風化的紅砂岩褐土,在不遠處落下堆積,成了廣闊的海岸沙丘;與大海日夜相對,彷彿面貌懸殊的異卵雙生子。
白沙丘佔地遼闊,來到這裡好像不小心闖過時空結界到了中東沙漠。
機車一過村落,來到毫無遮蔽的海岸公路上,風勢強得我抓不穩機車龍頭,海沙掃在臉上像一隻鐵鍋被菜瓜布用力刷洗。騎了一段終究支撐不住,流著淚折返回到漁村。恰好是漁民結束一天捕撈工作的時刻,小港停了千百艘漁船,有如沉睡的海怪鱗片。我紅腫著眼模樣狼狽走下堤防,還好漁民全低著頭靜靜工作著,沒有人懷疑我是不是剛被情人拋棄,來這裡尋短。看著他們仔細收疊著漁網,好像在折一封剛熬夜寫好的情書,而從更遠漁船上劃著小筏進港的,載著的都是海今天給的回應。
傍晚時分,美奈村的漁民扛著收好的漁網結束一天勞作,一旁平坦沙灘上仍有戲水遊客捨不得離去。
星球漫步
會來美奈,為的便是一睹海岸沙丘的奇景,曾來此地的旅人拍下照片,一張張都像是飛到外星球上取景的劇照。美奈有兩座沙丘,一紅一白,都是來此地必遊的景點。白沙丘(WhiteSandDunes)距離美奈村約三十公裡,這次我學乖了,不再憨憨騎機車前去。包了台吉普車顛顛擺擺前往目的地,公路一拐彎,便是黃煙漫漫的沙泥路。見到路邊有計程車因為驅動力不夠陷進地裡,乘客司機滿頭大汗地推車,突然覺得能夠從經驗裡學到教訓真是人生最重要的智慧。
據說白沙丘紀錄的面積超過五十公頃,高低起伏甚大,落差可達十幾米,好像科幻電影裡,無生物星體上的險峻峽穀。在沙丘高點有當地業者提供沙地摩托車讓遊客搭乘繞丘遊玩,載我的司機看起莫約才國中生年紀,操控沙地摩托車臂力得大,起初我還有些擔心。但司機一臉酷樣拍拍後座,才剛坐穩,車子隨即沖出好像發情的種馬。從將近垂直的高處往下俯沖,那感覺就像坐在發射到一半失敗墜落的航天飛機裡一樣無助;我在後座吱吱亂叫,但那司機也沒有因此變得慈悲放慢速度(事實上我覺得他是想騎快一點,可以載更多趟客人)。回到原點後,我用顫抖的手假裝沒事對司機比了個贊,但他面無表情,讓我尷尬得像在對《玩命關頭》馮迪索麵前按喇叭一樣。
除了大海與沙丘,造物主的魔術之手也探進了美奈村裡。在阮庭沼街上有條小橋Rang橋,橋底下流著赤褐色的溪水。踩著深度隻到腳踝小腿的水流往上遊走,大概五分鐘路程便能看見由紅沙岩與白石灰岩組成,彷彿《魔戒》場景的奇異河穀。這地方被當地人稱作SuoiTien,意思是「妖精溪流」。那河水沖刷下紅沙,染得整條小溪像是某種果漿汁液,遊客一個個用腳撈起溪底的紅泥玩,模樣看起來不就像是古老釀酒的榨葡萄汁方式嗎?
小朋友們在紅沙丘上玩得開心,不過這可是「打工」內容。
宇宙之力
看過自然奇景,不妨再到「佔婆塔」(Poshanu ChamTowers)欣賞鬼斧神工的人造建築藝術。佔婆王朝是西元三八年到一八○二年越南中南部的古王朝,由信奉婆羅門教與佛教的佔族人建立,與柬埔寨的真臘王朝,和爪哇的訶陵王朝並稱東南亞三大古國。美奈佔婆塔即是王朝遺跡,約在八世紀末九世紀初建造。目前越南最知名的佔婆遺跡為峴港的美山遺跡,有越南吳哥窟之稱,以紅磚堆疊的塔廟是佔婆王朝建築特色。美奈佔婆塔難能可貴是在靠海處,吹了一千多年海風仍屹立不搖。據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曾請專家仿造佔婆磚塔,卻始終失敗,到一定高度後就垮下。不曉得這佔婆磚塔是不是也像金字塔傳說一樣,曾得到來自外星人的神秘力量幫助?
美奈的佔婆塔約在八世紀末九世紀初建造,至今已有千年歷史。
要欣賞紅沙丘(Red SandDunes)的美,最好是在傍晚時分前去。在日落的光影與晚霞襯托下,整片沙丘的顏色更為豔麗。和白沙丘比起來,也許是成分不同,紅沙丘沙質較密、黏稠,行走起來也較輕鬆。於是紅沙丘的熱門遊戲,也從沙上摩托車變成了用滑沙板滑沙。以往提到美奈紅沙丘,總免不了提起一旁拉著遊客出租滑沙板的小孩們。但這天在紅沙丘,見到的大多數都是成年小販,沒見到幾個小朋友身影。
妖精溪流是由紅砂岩與石灰岩地形組成的奇異河穀,在河水沖刷與海風侵蝕下,石壁奇形怪狀好像科幻電影場景。
重力失速
就在我努力爬上丘頂時,身旁突然沖出五六個小孩,回頭看去,竟是一整隊帶著專業器材的攝影團。小孩們跑到定點後,不遠處有個戴著鬥笠的人拿著大聲公發號施令,要他們擺出各種姿勢與展演玩耍的情境。看來這大概是觀光景點衍生的新行業,是類似外拍小模的概念。他們滑下沙丘,又笑咧咧地緩緩爬回原處;這沙丘畢竟不是真的外星球,地心引力拖著他們向下,在沙上劃出一條條手腳並用的痕跡。
圖裡的碗形小船,是美奈漁民在近海用來載貨往來漁船岸上,或是收網捕撈的交通工具。
才剛走下沙丘,想進雜貨店買飲料,突然路邊傳來一聲慘叫,隨即變成了哭聲。商家們全跑出來,原來是一位當地小朋友不慎被遊客租來的吉普車輾過腳掌,看狀況,也許是正要拉客人的時候受傷的吧?血從小孩的腳背流出,大概是天色更暗了的緣故,那顏色比起紅沙丘還要再暗、再濁一些。有個圍觀的當地年輕人起身時與我四目相接,他無奈搖了搖頭,表情像在說這事在這星球上就像風要往哪吹,沙要在哪停下,都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事。
入夜後,美奈村阮庭沼街靠海的一側有許多像這樣的露天海鮮餐廳,就像台灣的海產攤一樣,隻是這裡聽得見海濤聲。
【旅遊資訊】
◎國際交通:從台灣到越南藩切美奈,須先搭乘國際航班至胡誌明市,再由胡誌明市轉乘巴士前往。台灣至胡誌明飛行時間約3.5小時,胡誌明至藩切美奈車程約5小時。
◎國內交通:在美奈村可租機車至各景點,也可參加當地旅行社一日行程或包吉普車。吉普車含司機價格,依遊客人數約在30美金至40美金之間。
◎時差:慢台灣1小時。
◎匯率:1新台幣約兌806.451越南盾。
◎門票:佔婆塔門票11000越南盾,摺合台幣約16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