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作家、Esquire美食編輯Jeff Gordinier再回憶起紐約博納丁餐廳那場午餐活動時,依然認為極其特別,沒想到那些素食齋菜能給人以如此強大的震撼,甚至能改變人的生活。
活動結束不久,他便跟著主角靜觀師太去到她的隱居所,希望在距紐約7000英里外的天真庵,了解更多齋食的烹飪之道,以及靜觀師太本人。
這趟行程產出了著名美食紀錄片《主廚的餐桌》第三季的第一集,並讓Gordinier為T magazine寫出了一篇人物報道,他評價靜觀師太站在了世界素食巔峰,烹飪著世界上最高貴的料理。
整個美食屆開始知道這位尼姑廚師的存在,為她戴上的名譽光環,不亞於那些米其林餐廳主廚。然而,靜觀師太卻在紀錄片一開頭說:“我不是個廚師,我是個僧人。”
6、7歲時,靜觀師太就愛上了做飯這件事。9歲那年,她學著母親做出了一碗麵,母親看到後告訴她,“你以後會活得很好”。父親在小時候經常和她說,“一個女人應該能用麥秸做出7道菜,唯有這樣他才值得擁有一位好丈夫。”
她回應父親,自己從沒想過找個丈夫嫁人,她希望自己能生活在深山中,被大自然環繞。17歲時,母親去世,她入了佛門。於此同時,她開始為僧侶做齋食。
齋食和素食尚有區別,按靜觀師太的話說,齋食也是一種冥想,要幫助僧人維持一種平和的心態。因此除了肉、蛋、奶這些葷食外,大蒜、洋蔥、大蔥、細蔥和韭菜,這些強刺激性的調味料也都不會使用。
同時,靜觀師太從不使用研磨好的調味料,而是用鹽、大豆醬、豆汁、和辣椒醬自己手工調製,或是用植物的汁液。靜觀師太有一個習慣,她會將植物葉片或果實放進嘴裡嘗味道,看看是否有可能作為調味料出現在齋食里。比如寺院內的一棵枳樹,其酸汁常被靜觀師太用來調味。
醬油也是靜觀師太重要的一項調味料。與市面上常見的配製醬油不同,寺院內的醬油由僧侶們親手釀造,釀造時間從十幾年到百年。一方面,這確保了醬油味道的多樣,另一方面,這也體現出修行。
靜觀師太解釋說,藉由醬油,我能反觀自我,看到祖祖輩輩的影子和智慧,這時候,時間和人物都不再重要,過去的我,現在的我和未來的我在一起釀造醬油。醬油是永恆的,也是生活本身。
如同這些調味料所體現的,靜觀師太的齋食也是她的參禪修行,參雜著她對自然的觀察,和對自身的領悟。
這和西方廚師極為不同。為了能獲得星級、獎項和好評,西方大廚都會想盡辦法在菜品里加上專屬自己的一筆,但靜觀師太的菜里沒有這些私心和自我。她不需要競爭,不需要名氣。
她說:“創造和自恃無法相容,你只有超越攀比心和嫉妒心,才能打開創意的大門。”於她而言,食物是同人交流的工具,她想告訴人們,即便你不是個僧侶,也要敬重食材,敬畏自然。
菜園,就是她和自然交流分享的最佳場所。她的菜園沒有圍欄,很難辨認出它和周圍森林的邊界在哪。她種菜的方法也極為特別,不使用化肥和農藥,任由蔬菜們接受陽光雨水和土地養分,自由生長,也不介意山中野獸和昆蟲的偶爾“破壞”,不在乎食材的長相和完整度。
但就是這樣一片看似一團亂麻的菜園子,所吐露出的和諧美感,絲毫不亞於那些精緻的商業農場。
你看,一個好的廚師,同時也會是一個藝術家,甚至是一個哲學家。他們所提供的不單單只是一份好吃的食物,滿足味蕾,而是一種特別的體驗,或許最終能讓你明白些什麼。
“牽一髮而五感同”,靜觀師太這樣教導自己在在韓國全州大學廚藝學院的學生。任教五年來,她不斷告訴學生什麼是心境,如果想在齋食上有進步,就必須付出極大熱情和十二分精力,同時要學會通過烹飪進行思考。
她自己做的食物也是如此,極為簡單的食物,卻讓人感受到她身處的整個自然。
為了向年邁的父親證明,僧侶生活雖無肉卻依舊圓滿,她做了一道香菇,用麻油和醬油翻炒,囑咐父親去山中小溪旁吃。回來後,父親對她說,有這樣的美景和美食,你確實不需要吃肉了,囑咐她照顧好自己,隨後鞠躬離開。
今年6月,靜觀師太再次來到紐約博納丁餐廳,這一次,她將以慶賀平昌2008年冬季奧運會的名義,為60名客人做齋食。她隨身帶了60個箱子,裡面放著60套餐具,一份釀造了15年的醬油,兩種泡菜,各式各樣的蔬菜和自製調料。一個4人團隊與她隨行,為她幫廚,聲勢陣仗不比那些著名廚師差。
再見面,博納丁餐廳的主廚Ripert問靜觀師太,“現在的名聲是否讓你有些分心?”
“修行的另一種方式”,她回答說,“我依舊為和人們分享食物而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