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中,總是戀戀不忘“第一”這個詞,只要靜下心來,初戀的種種鏡頭就會在我心頭一一演示。我的心靈是螢幕,我的頭腦是放映機。至於我的初夜,我並不認為那是什麼特別的事情。記得有一次在網上看到一種觀點:女人對她的初夜將會終生難忘,甚至在她臨終前都會閃現初夜情人的面容。然而我的故事卻證明這觀點是十分可笑的。
我的初戀情人叫石磊,他是我的大學同學,不高不帥,臉上棱角分明。每逢週末學校舉辦舞會,他就成了舞會上的明星。他是我們學校文工團的首席小提琴手,還彈得一手好吉它。
他是女生們心中的偶像,有時舞會完了,女生們還圍繞著他讓他演奏一支“梁祝”或 “冥想曲”,我一般聽一小會兒就走了。我找不到繼續待下去的理由。對於女生們無數的暗示、約會、甚至是直接的表白他都表示了回絕。因為他當時已有女朋友,是高中時的同班同學,大學也考在了一起,只是不同系,常常是他的女友出面為他拒絕別人的邀請。
有一次我晚上看書看到很晚,第二天早上遲到從後門溜進了教室,正好他獨自一人坐在最末一排,我就坐在了他身邊。我們輕聲輕語地談起了書籍,他說他愛好很多,不僅喜歡音樂也喜歡讀書。在大學裡上課,位子是可以亂坐的。他才華卓絕,一般男生都有點討厭他,女生知道他有女友後往往也避而遠之,而且他除了談文學音樂外一般比較沉默,所以大家都不敢隨隨便便地跟他坐在一起。我們因為有共同語言,都喜歡文學音樂,常常就有意無意地坐在了一起。更坦白一點說,自初次同坐以後,我常常故意遲到,借機跟他坐在一起。
有一天中午我就在教室裡見他發酒瘋,臉喝得通紅,摔椅子推桌子,將身邊的桌椅全部都推倒,沒有人敢去勸他。我想不出我有什麼理由去勸他,我猜他大概是失戀了。
後來他告訴我,當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位女性時,是不會起任何褻瀆這位女性的念頭的。在我成年的時候,我卻聽到男人們說,當你真正愛上一位你喜歡的女性時,你會強烈渴望全部佔有這個女人。我不是男人,我不清楚男人真正的想法。
他告訴我這話時,是在一家私人餐館裡,他說他把他的女友當珍珠寶貝看待,碰也捨不得碰她一下,那個賤女孩卻跟一個四年級的同系校友上了床,人家只是把她當泄欲的工具。
我還從未談過戀愛,不理解他說的一切,只是憑著女性的溫柔,默默地忍耐他的傾述。
他還寫了一封三、四頁長的信,讓我讀,問我這樣勸他女友的方式是否妥當。我說既然她那樣做了,就證明她不愛你了,你還有理由留戀她嗎?他說你說得不對,完全不對。她還是愛我的,正因為她愛我才會跟別的男人上床。我說那我就真的不理解你們這倆個莫測高深的人了。
我們喝了幾杯啤酒,我尿憋得不行,妨礙了我的清晰思維,這家小餐館又沒有衛生間,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他廁所在哪兒。解了內急後,我的思維清晰起來後,但還是不理解他們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自從他初戀失戀後,他再也沒有接受別人的邀請去別的學校參加舞會,就連本校的舞會也少參加了,只有練琴還堅持不輟。
由於我自幼貧寒的家境和過分敏感的性情,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好朋友,直到遇上了他。由於兩個人都寂寞,我們常常一起出去吃飯看電影,常常一起去上海音樂廳聽音樂會。那一天,實在是太晚了
他家住在浦東,與浦西隔著一條黃浦江,他的父母增配了一間十平方米的小房間在浦西,他以讀書和練琴需清靜為由要下了這間房子。我的父母常常因為經濟問題吵架,我就常常很晚歸家,他們根本管不了我,也就不來管我。
我常待在他的房間裡談童年少年談天文地理談文學音樂,常常一談就到半夜。有時我們懶得說話,他練琴的時候我就看書。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無論發生怎樣的事都是天經地義的,但是,偏偏我們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他除了跟我接吻外,就是撫摸一下我的肩背。對於我們的精神之戀來說,這一切都不重要,當兩個人無需語言也能心氣相通時,性,還有什麼重要呢?性,究竟在愛情中佔據多大的比例?
在寒冬裡的一個晚上,我們在外面吃了簡便的晚餐回來後,談到了薩特與西蒙波伏娃,他說他要象薩特一樣找一個波伏娃似的女性結成終生伴侶,不禁欲但不結婚。他的奇思怪想只有我一個人能夠理解,但他不可能找到另一個波伏娃。而我卻在心裡默默地訂下了終身。那個夜晚我們談得非常契合,談得最多的還是音樂。在他的指導下,我的吉它水準突飛猛進,還能為他的小提琴伴奏。
那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了,外面已經沒有公車了。一想到要進入冰冷的暗夜,獨自步行回到冰冷的家,我的心就冰冷得發抖。我說你讓我住下吧,我不想回家。他無聲地點點頭,我追問:“要緊嗎?”他說沒關係,我說:“你母親會突然來看你嗎?”他說不會,這麼晚了,怎麼會?我又問:“你想不想要我留下?”他笑了:“隨便你啦!”我猶豫了半小時,實在不想獨自一人步行一小時回家,我也沒錢坐計程車。
我一件一件地由外到內脫了我的衣服,只剩下棉毛內衣。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只顧自己擺弄著琴譜,我也不好意思瞧他脫衣服。我們倆鑽進了他單人床的被窩,並排躺在一起沒有擁抱,隔著薄薄的衣衫相互取暖。
我的內心充滿了像音樂一般聖潔的念頭,我一點點都沒有朝那個方面想過,況且我全然不知那是怎麼回事。在這個孤獨寒冷的世界上我只是需要藝術和溫暖罷了,我不需要發洩,我想他也是。我們屏氣斂息,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