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由小到大都希望成為性工作者,因為妓女是沒有權力的人,有時候更像狗一般被對待,這令我感到很興奮——那是一種兒時的性幻想。

性工作除了性交以外,更多的是心靈的安慰和陪伴。

像狗一般被對待,這令我感到很興奮

記者:作為一個曾經接受專上教育的人,到底是什麼驅使你畢業後,選擇投身一種被大眾視為厭惡而不道德的行業?

SANDY:其實由小到大都希望成為性工作者,因為妓女是沒有權力的人,有時候更像狗一般被對待,這令我感到很興奮——那是一種兒時的性幻想。長大後,我發覺原來每一個人都可以自主自己的身體。我有權潔身自愛、守身如玉,也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商品化。因此想透過性工作來實踐這種權力。更重要是,我希望在實踐過後,向其他人分享這種我認為可行的生活方式。

記者:你不怕流言蜚語嗎?

SANDY:我知道很多人對於性工作有不同的批評,亦有不同的關注。有些人注重性工作者的權利,以及他們的勞工保障;而我則希望透過身體體驗,去關注性工作被污名化的現象。

記者:那你如何為性工作去除污名?

SANDY:除了父母以外,我會主動向朋友和身邊的人分享當性工作者的經歷。我認為透過經驗分享,就是去污名化的第一步。

記者:你認為這個做法成功嗎?

SANDY:初時,我受到很多不同的批評。更有人質疑,假如你希望為愛滋病去污名化,你又是否需要先要染上愛滋病?但回想初衷,我只希望示範這種生活模式是可行的,就不用刻意說服身邊的人接受這種行業。

我認為透過經驗分享,就是去污名化的第一步。

令我最尷尬的是由未有身體接觸到互相愛撫的一刻。(Photo credit:ig_cmwbonifoto)

第一次

記者:可否跟我分享你第一次接客的經歷?

SANDY:第一次交易的客人比我年長20年,看來是中產社會的上流人士。他以名貴房車代步,我也是因為他才認識某大牌子的汽車品牌。踏進酒店房間後,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才開始交易。回想整個過程,令我最尷尬的是由未有身體接觸到互相愛撫的一刻。

記者:那個時候如何突破這個心理關口?

SANDY:準備發生性行為的時候,我回想自己在兩年前破處的經驗。那個時候,我對自己的身體非常自卑,認為自己不能吸引異性。因此便隨意在網上邀請網友為我破處。因為自卑的關係,我擔心被邀請的網友對我不能產生生理反應,所以便落力地服侍和討好他。或許是服侍男生的這段經歷,讓我能完成第一次的交易。

記者:完成第一次交易後的感覺是怎樣?

SANDY:完事後,我坐在酒店樓下的梯級抽菸,忽然發覺性工作者這個身份其實不遙遠。只要跨出自己的心理關口,你便是一名性工作者。感覺很新奇。甚至因為這個經驗對於當時的自己來說實在太超現實,我過了數天後才跟朋友分享。

性愛以外

記者:你先前提過,性工作除了滿足客人性需要外,其實還有其他形式的介入,可否跟我們分享?

SANDY:曾經與一位看上來不善社交、缺乏自信的人,我會形容他為「毒男」的男生進行交易。當時的他是一名無業遊民,亦沒有閒錢參與社交活動。我想,假如他不是寂寞,也不會在失業的時候花上千多元跟我交易。在酒店的房間裏,我緊緊地抱著他。我嘗試在性以外,用自己的身體陪伴他。我曾經看過一些外國的研究,原來擁抱能使人感到快樂和自信。這個經歷,讓我想起被破處的時候,那位男網友在事前事後也緊緊地抱著我,當時我淚流滿面,因為擁抱對我而言,就是接納和信任。

性工作除了性交以外,更多的是心靈的安慰和陪伴。

警察在法庭上是誠實而可信的證人,我唯有硬食。

警察在法庭上是誠實而可信的證人,我唯有硬食

記者:早前跟你在電話通話時,你曾經提過因性交易而被警察拘捕的經驗,其實當時發生什麼事情?

SANDY:說起來其實仍然憤怒。那天我跟臥底探員相約在朗豪坊附近,並一同前往時鐘酒店。途中,他詢問我$3500是否足夠進行交易。我回應他:「忘記了」,並立即在電話上翻查紀錄,嘗試回答他的問題。正當我專注翻查電話時,有兩名探員衝出來表示自己警察的身份,並以「唆使引誘他人作不道德行為」把我拘捕。

事後回想,其實是臥底探員先開口「問價」,我並沒有主動唆使。但警察在法庭上是誠實而可信的證人,我唯有硬食。即使我希望透過錄音機把對話錄下來,律師亦表明錄音不是直接證供,不會成為上庭的有力證據。當刻我感到非常無助。因為性工作者根本沒有方法保護自己。

記者:被拘捕的感覺是怎樣的?

SANDY:我也沒有感到很無助,因為當時青躍的朋友在我被拘捕後,主動向我提出法律支援,例如向我提供法律意見,甚至定時提醒我到警署報到的日子。假若沒有他們的陪伴,我想我經已崩潰了,因為拘捕後的法律程序真的很煩人。

警察在法庭上是誠實而可信的證人。

後悔

記者:多了二百多次的性經驗,有否覺得自己不同了?

SANDY:我感覺留了很多心結給自己,或許需要我將來的伴侶替我梳理這段時間的經驗。或許我經已預支了將來跟男友的甜蜜關係,性愛對我而言不再是最興奮。

記者:後悔嗎?

SANDY:我沒有後悔,因為決定從事性工作的一刻,我並沒有伴侶,而當時就是我開展這工作的最佳時機。假如當時沒有下這個決定,青春過了,機會便不屬於我。我情願遇到一個不介意我作為性工作者這個身份的男友,而不是放棄性工作而讓更多男生追求我。

記者:最後,有什麼說話要跟大眾分享嗎?

SANDY:很多時候,當我跟朋友提起我是性工作者,他們都會說我怎會是妓女。但我想,出賣自己 ,又怎會不是妓女呢。人們經常抱著你是一位女生,絕對不是妓女的態度面對我。但倒過來,我情願他們會尊重和承認我性工作者的身份。尊重性工作者並不是將女性和性工作分割,那是偽善。我並不認為性工作是低賤的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