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欣未紅之前,我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孩子,我的姿色頂多只稱得上漂亮,可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又何止我一個?充其量,我身邊也只是比長相一般的女孩子多了幾個狂風浪蝶,情人節的時候多收幾盒巧克力和玫瑰花,可這些對我本身來說並無太多的實際利益。
  但是,黃欣忽然紅了,一個長得和我相似度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孩子,我第一次在互聯網上看到她的照片時,我幾乎懷疑那張照片是我的拷貝。
  我很羡慕她,甚至可以說是妒忌,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為什麼差別就那麼大呢?短短一年,黃欣的風頭就蓋過了那些出道多年的明星,她純情玉女的形象深入民心,就算是我們學院裡成績最出類拔萃的男孩子,床頭貼的都是黃欣手托下巴淺淺一笑的海報。半夜夢遺,也喃喃自語著黃欣的名字。
  黃欣紅了之後,我走到哪裡都有人說我長得像她,笑起來更是一模一樣。我有點不服氣,嘴裡嚷嚷,憑什麼說我像她,不能說她像我嗎?
  說歸說,可能是聽到那些話太多了,出於一種虛榮心,我開始下意識地模仿黃欣。我在網上搜她的視頻,放大她的五官,然後在鏡子裡練習她的表情,她說話的語氣,她笑的模樣。學到後來,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我那些山寨過來的習慣,是我的,還是黃欣的。
  大四畢業前夕,在所有人都在為接收單位發愁的時候,幸運之神光顧了我。一個自稱為張老闆的男人來學校找到了我。
  我有點奇怪,我家裡五代務農,我們家沒有一個姓張的親戚是做代理商的。可張老闆通過學校找我的時候,卻聲稱他是我的本家親戚。
  張老闆說他其實也不認識我,是不久前在他表弟的相冊裡看見了我的相片,他表弟對他說這不是PS,是真的。他很吃驚,借助表弟的通訊錄找到了即將畢業但無處可去的我。
  張老闆給我找了條財路,張老闆說以我這樣的姿色只能嫁個小白領,要嫁豪門那是水月鏡花,可要依了他的話,我說不定就可以嫁入豪門。
  他說如果我能跟他簽合同,幫他拍廣告,他就按月付我工資,工資底薪絕對不少於四位數。
  我很興奮,以為自己有魅力,但張老闆解釋,他看中的不是我的魅力,他只是覺得我和黃欣長得太像了,他讓我拍廣告是想混淆視聽,讓別人以為廣告上的明星就是黃欣。以黃欣目前的身價,張老闆是不可能請得動她代言廣告的。現在的潮流就是大家都信賴大牌明星代言的產品,因為代言費太高,能出得起這筆錢的廠家,出的產品也會有保障。
  這是一般人的慣性思維,也是物質社會衍生出來的畸形產物。
  姑且勿論這看法對錯,我真覺得張老闆實在太有才了,海報拍出來,玉女黃欣穿著雪白連衣裙站在海邊,口含一顆魚皮花生,旁邊打出一行字:魚皮花生,我的最愛……連玉女黃欣都喜歡吃的零食,誰不爭相購買?明星效應讓張老闆堆積在庫房裡滯銷的積貨很快就大批大批地推上了A城各大超市的貨架,不僅A城,A城附近周邊縣城的大街小巷及超市入口,都鋪天蓋地地掛著黃欣代言的海報。
  出貨量一下子就刷新了張老闆的記錄,張老闆樂得眉開眼笑。我也扎扎實實地收到了就業後第一筆五位數報酬。
  
  二
  
  我一開始還擔心被拆穿,或者被黃欣追究。但後來知道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中國領土之大人口之多,黃欣根本無從追究這遠離她的家鄉和首都的邊緣城市裡,有一個人正在山寨她的人生。
  三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我懸著的一顆心落了地。從前以黃欣的打扮走出去總有點畏畏縮縮,但如今我沒有了,我走在大街小巷上,隨時隨地都挺胸抬頭,口袋的豐滿和名牌服飾武裝起來的自信,沖淡了我那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有時走著走著也會有人忽然回頭,然後驚呼一聲:啊,黃欣,是來拍電影的嗎?
  也會有黃欣的粉絲用帶拍照功能的手機追著要和我合影,半步也沒有踏進過娛樂圈的我,也享受到了作為一個至尊明星的榮耀。
  拍完魚皮花生廣告後,我歇了兩個月,經張老闆介紹的馮老闆,就成了我的新東家。我和他簽了六個月的合同,合同裡寫明,我要在六個月內為馮老闆拍不少於兩個廣告和一套私人寫真集。
  我人生履歷上的單純讓我吃了個大虧。當我知道那個所謂的私人寫真集,其實就是讓我脫光了衣服拍裸照時,我嚇了一大跳。我很生氣,在我簽約之前,馮老闆根本沒提過要脫光衣服拍寫真的事,我以為和那些紅了就出寫真集的明星一樣,穿著漂亮的名牌衣服拍幾個造型就可以的。
  我指責馮老闆不實際,黃欣是走純情路線的,誰會相信她會為錢拍裸體寫真?馮老闆說信不信不重要,穿著衣服的黃欣能比不穿衣服的黃欣吸引人嗎?想想看,純情玉女全裸寫真,單聽標題就已經夠爆炸性夠吸引人眼球。
  我三次到了拍攝現場,三次都退了場。我雖然功利又貪錢,可我還有著剛畢業的女大學生那份未褪的稚氣和自尊,而且我知道這一脫說不定會把事情鬧到網上,互聯網傳播緋聞的速度之快是無法想像的。到時黃欣知道了,萬一告我名譽毀壞,憑我自己是擔待不起全國幾百萬黃欣粉絲的口水和唾駡的,還有那巨額的賠償款。
  馮老闆沒了耐性,露出了本來面目。第三次的時候他毫無表情地盯著我的眼睛說,這次再拍不成,就算我不脫,他也會找人幫我脫。
  馮老闆兇狠的眼神唬住了我,我兩腿一軟撲通就跪在他面前,口齒不清地求他放過我,只要我不脫衣服,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馮老闆沉默了幾分鐘,重複問了我一遍,真的什麼都願意?我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