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講一段往事:

曾有一對台灣情侶在南非旅行,

碰到一位出租車司機,路上一直哼著一首歌。

他對情侶說:

這是我媽媽生前最愛的歌。

1993年,我和媽媽在剛果的一家中國餐廳裡聽到這首歌。

媽媽非常喜歡,餐館老闆就送了她一盤磁帶。

不久後,母親去世,磁帶不翼而飛。

每當思念母親時,非洲司機都會想起這首歌。

為此,他特意跑回剛果去尋找那​​家中國餐廳,不想餐廳早就倒閉了。

後來,每當遇到中國人,

他就會問他們:

“你知道這首歌叫什麼名字嗎?”

可惜,他找了很多年,沒有一個人能給他答案。

最後,台灣情侶告訴他:

這首歌叫做《戀曲1990》,寫這首歌的人,名叫羅大佑。

他寫的是一個男人思念一個女人,

想念那個女人烏溜溜的黑眼珠和甜美的笑容。

聽到這裡,非洲司機喜極而泣,

一面說著“那個漂亮女人一定就是我媽媽”

一面伴隨著音樂哼唱,唱著唱著便掩面痛哭。

早在2000年,羅大佑曾到上海開過一場演唱會。

無數來自北京的文藝青年,

包了一節火車車廂直奔上海,只為見他一面。

那些人裡面,有做《曉說》的高曉松,

有做《十三邀》的許知遠,還有做《讀庫》的張立憲。

高曉松曾回憶道:

“演唱會結束後,上海整條街的酒吧,

大家抱琴歌唱,一首又一首羅大佑,

大家在那裡懷念自己的青春,懷念那些熱血沸騰的歲月。”

對此,曾有記者問羅大佑:

“你不擔心嗎?上海演唱會,大家是為了懷舊而去的。

可隨著時間推移,70年代的人不再懷舊了,

80年代的人又不夠熟悉你,你怎麼去面對這一切?”

我想,那個非洲司機已經替羅大佑給出了答案:

無論歲月如何變遷,時代的節奏如何變幻,

那些打動人的旋律,根植在人們心頭的感動和激情,永遠都不會消逝。

因為它們來自人類心底的共情,

來自那些蜿蜒歲月裡,時間和生命的對話。

而羅大佑,早已寫下了太多這樣的旋律。

01

1982年,28歲的羅大佑還在醫院放射科做醫生。

一天,他收到台北市議員送來的一堆體檢病歷,

其中有兩個人的名字令他一生難忘,

一個叫“陳水扁”,一個叫“謝長廷”。

那一年,羅大佑來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因為專輯《之乎者也》的出版,羅大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矚目。

幾乎一夜之間,他成為了台灣無數青年人崇拜的精神偶像。

但此時此刻,羅大佑內心深處卻遭受著巨大的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做一個醫生,

還是義無反顧地擁抱他一生最愛的音樂。

1954年,羅大佑出生在台北。

父親是醫生,母親是護士。尚未懂事的年紀,

父親就為他和哥哥姐姐安排好了未來的人生道路:從醫。

父親不但醫術高明,還是一位音樂愛好者。

在他看來,醫生如此受人尊重的職業,應當具備很高的修養。

於是乎,買了一架鋼琴回家,逼著羅大佑彈琴。

一枚硬幣放在手背上,坐直了身板,一彈就是兩三個小時。

母親在旁邊一邊織毛衣一邊監督,

直至秒針走完規定的時間,羅大佑才能出去玩。

起初,羅大佑心裡也是逆反。

憑什麼別的孩子可以在外面玩,自己卻要悶在家裡彈琴?

時間久了,彈莫扎特、彈肖邦,這才一點點浸進去。

羅大佑開始覺得音樂其實蠻有意思的。

多年後他說:

“要感激父親那樣逼我,

那時他給了我許多東西,只是我當時並不明白。”

喜歡上音樂後,羅大佑參加了學校的鼓笛樂隊。

一次藝術節表演,他在舞台上打鼓,

過了一個月,回家路上被其他年級的孩子認出來,

那時候才覺得,哇,原來自己還挺出風頭的。

後來寫作文《我的志願》,

每到一個新年級,老師就讓寫一次,

羅大佑每一次都寫的是:想去做音樂。

父親看出苗頭後,對此並不讚許。

二戰時,父親曾被抓去南洋當車夫,國民黨敗退後,

又在越南當軍醫,一生大半時光,受盡人間苦楚。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從事一份踏實、穩定的職業,不要再過顛簸的人生。

當時在台灣,醫生可謂是最受人尊崇收入最好的職業之一,

他當然不希望羅大佑做什麼音樂。

可自打接觸到吉他後,羅大佑就瘋狂愛上了這件樂器。

不吃飯都要練習,練到最累的時候,可以抱著吉他在床上睡去。

那時,父親就常常提醒他:

“我讓你學音樂,不是讓你痴迷,只是為了陶冶情操,

你不要在這上面花費太多精力,

還是得老老實實唸書學醫,明白嗎?”

羅大佑只能無奈地將吉他放到一邊。

02

讀完高中,羅大佑遵從了父親的安排,考取了一所醫學院。

對於成績,他自己並不滿意,

於是主動休學,準備考一所更好的學校。

休學那一年,他獨居台北補習。

結果學沒怎麼上,整天跟一群音樂愛好者混在一起,

組了個名為“洛克斯”的樂隊,

白天排練,夜裡跑去歌廳駐唱。

一個月下來,可以賺4000新台幣,

然後餓著肚子拿來買樂器。

一年補習結束,羅大佑還是考入了同一所醫學院,

只好硬著頭皮去讀。

那時的羅大佑,心底也有猶疑,知道玩音樂沒有出路,

對從醫也不排斥,所以又想當醫生,又想做音樂。

學醫的同時,他花了大量時間聽外國歌曲,自己研究旋律。

閒來無事,把余光中的《鄉愁四韻》

和徐志摩翻譯的一首英文詩譜曲。

正巧,當初“洛克斯”的成員王振華在做副導演,

聽了他寫的歌說:

“你這麼有才華,來幫我們的電影做配樂吧。”

羅大佑問什麼電影,王振華說:“《閃亮的日子》。”

羅大佑聽了,不太敢答應。

他從沒發表過什麼作品,也不知道自己寫得如何,

只說先嘗試著寫兩首吧。回去搗鼓了兩首曲子,

導演一聽,讚不絕口:“好了,別猶豫了,配樂由你來做!”

就這樣,羅大佑寫出了那首著名的《閃亮的日子》。

歌曲由當時跟鄧麗君齊名的劉文正演唱,

一經問世,立即成為金曲。

不過名聲在外的是劉文正,沒人關心寫歌的是誰。

只有一個人,留意到了羅大佑。

那個人,就是張艾嘉。

在為《閃亮的日子》創作配樂時,

羅大佑與女主角張艾嘉越走越近,互生情愫。

對於羅的才華,張艾嘉無比讚賞。

羅大佑的愛戀也是一時洶湧,為了向張艾嘉表達愛意,

一下子送了她兩首歌,一首《童年》一首《光陰的故事》。

尤其是《童年》這首歌,前前後後寫了5年,

毫不猶豫地送給了戀人。

可是,專輯發售後,人們記住了張艾嘉,

記住了《童年》,卻還是不知羅大佑。

這時,羅大佑已經在醫院實習。

那是他青年時代最苦悶的時光。

此前,他覺得做醫生也還不錯,

真進了醫院,才發覺日子太枯燥了。

每天抽血化驗、蒐集X光片、去別的科室會診,

還要幫病人開刀,最累的時候,一天下來只睡三四個小時,

稍微不注意,就會被主治醫生罵得狗血淋頭。

在一個個直面生老病死的日子裡,

羅大佑只好再次憑藉音樂開解自我。

他一邊讀著塞林格的《麥田守望者》一邊埋頭寫自己的歌。

那時他尚且不知,自己即將在台灣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

03

1980年2月28日,那是羅大佑畢生難忘的日子。

當天他正在給一個受傷的小孩縫頭皮,

一個身受重傷的女孩忽然被送到醫院。

女孩是台灣政治運動“美麗島事件”發起人的長女,

和母親一起遭遇了政治暗殺。

手術後留下了一根胸腔穿刺針,長尺許。

當天是羅大佑當班,其他人離開後,他悄悄將穿刺針保存了起來。

那根針,也刺痛了他的心。

80年代的台灣,政治空氣極為緊張。

各種民間運動、自由訴求噴薄而出,青年們的內心動盪不安。

各種政治強壓手段,令他們有著無處訴說的苦悶,人生充滿幻滅。

羅大佑正是其中一員。

和那些唱著甜膩情歌的民謠歌手不同,在寫完《光陰的故事》後,

長期在醫院工作的他,看到社會種種現狀,

接觸到台灣政治底層令人恐怖的邏輯,他開始審視整個台灣社會。

在做實習醫生時,羅大佑創作完一系列作品,開始自己錄製。

為了讓更多人聽見這些作品,

他委託日本同學把作品帶到大阪編曲演奏,

再寄回台灣自己配唱,為此花光了全部積蓄。

但羅大佑知道,必須這麼做不可。

這些音樂是他對整個時代的思考,也是他表達內心的唯一途徑。

拿著樣帶,他找了好幾家唱片公司。

人家一聽,就覺得太古怪太小眾了:

“什麼《之乎者也》啊,這麼奇怪的歌誰會聽?”

羅大佑沒有放棄,最後找到了滾石。

當時他心意已決,出完這張專輯,就放棄音樂,

披上白大褂,一心一意做一名醫生。

滾石老闆說:

“好吧,我不敢預估你這張專輯的命運,但我可以賭一把。”

結果專輯一出,全台灣為之震動。

在所有青年人甚至全社會都找不到情緒出口時,

羅大佑用他的《之乎者也》為大家在晦暗的天空上

打開了一扇窗戶,讓光流注進來。

在一個情歌大行其道的社會,

身穿黑衣、戴著墨鏡的羅大佑猶如夜中閃電一般告訴人們,

音樂是有力量的,它不僅可以表達情愛,

還可以批判社會,可以關注文明的進程,關注歷史的脈搏。

這張專輯有多牛,拿高曉鬆的話說:

羅大佑和崔健一樣,都是不可逾越的。

是他倆讓我們明白了,流行音樂不僅可以談小情小愛,

還可以表達譏諷和憤怒,為人類文明的墮落拉響警報。

這倆人把華語音樂提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確實,《之乎者也》裡的那些旋律、那些歌詞,可謂一騎絕塵。

羅大佑用他極具文學化風格的表達,一句句拷問著現代人的神經。

在《之乎者也》裡,羅大佑充滿批判口吻問道:

“現在聽聽我們的青年他們在講什麼?

但是要想想到底你要他們怎麼做?”

在《鹿港小鎮》裡,他記錄著繁華都市對年輕人的吞噬,

表達他們身處現代文明的迷失: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

台北不是我想像的黃金天堂,都市裡沒有當初我的夢想!”

緊接著,羅大佑一邊做醫生,一邊頂著各方壓力發行了《未來的主人翁》。

這張專輯繼續將台灣的自省風潮推向極致,

當初原本已對社會無力對前途感到渺茫的年輕人突然為之一振,

不少人開始參與社會運動。

樂評人馬世芳曾說:

回頭看這幾張作品掀起的社會效應,

其規模之大、延續之久,

整個台灣流行音樂史上除了羅大佑,似乎還沒有任何人製造過。

在歌曲《現象七十二變》裡,他犀利地譏諷,

說“有人在黑夜裡槍殺歌手”,

有人“每年都要吃掉一條高速公路”,

說“高樓越蓋越高,人情越來越薄”,

說“彩色電視越來越花哨,能明辨黑白的人卻越來越少”。

最後,這首歌被寫進了大學教材。

連羅大佑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作品會引起如此巨大的震盪。

無數青年在他的音樂中尋找失卻的理想,重拾信念。

《之乎者也》這張幾乎胎死腹中的專輯,

不但一時間狂銷15萬張,日後還被評選為台灣200強唱片第一位。

但羅大佑卻笑不出來,一方面,他開始苦惱人生選擇,

到底是繼續做醫生,還是轉行去做音樂人。

另一方面,政治上的壓力越來越大。

很快,麻煩就找上門來。

04

早在寫《閃亮的日子》時,羅大佑就遭遇過歌詞審查。

歌中那句“我們曾經共同哭泣,也曾共同歡笑”,

最終被改成“我們曾經歡笑,邁向成功之路”。

因為當局覺得“哭泣對社會來講太負面了”。

羅大佑那時才明白:

想獲得機會演唱自己寫的歌,必須字斟句酌,小心翼翼。

在寫《之乎者也》和《未來的主人翁》時,父親很是擔心他的安危。

有一次兩人在樓道裡碰頭,父親忽然說:“政治上你要小心一點。”

這時人們眼中的羅大佑,不僅是一個歌手,還是一個鬥士。

所以,在第三張充滿溫情的專輯《家》發行後,

憤怒的青年開始指責他,說他失去了戰鬥的姿態。

而當局又覺得他不夠規矩,在歌曲審查上多有刁難,

導致《家》的發行困難重重。兩方面都對羅大佑表達了強烈不滿。

加之當時感情破碎,前途渺茫,不知能不能再靠音樂為生,

羅大佑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就在這時,父親趕到身邊,

按著他的手讓他簽字去美國:

“放棄音樂吧,去美國考一個醫生執照,老老實實生活,別再為難自己。”

1985年,羅大佑抵達美國,住在混雜著各色人種的紐約第七區。

拍攝《英雄本色》的吳宇森跑去看他說:

“你膽子也真夠大的,這種地方我們都不敢下車,你卻敢在這裡生活。”

儘管遠避台灣,羅大佑與政治還是藕斷絲連。

為了紀念台灣結束日本殖民統治40週年,

他絞盡腦汁寫了那首《明天會更好》。

沒想到卻被當局利用,成了國民黨的競選歌曲,

甚至連國民黨參選口號都是“為了一個更好的明天”。

很快就有人批判他變節討好,羅大佑氣了個半死。

在紐約那一年,他過得很平靜。

但對一個藝術家而言,在某種意義上,平靜就是平庸的代名詞而已。

幸虧一年後,羅大佑去香港參加一個歌唱比賽,

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1997年,香港要回歸了,這將是人類歷史上最特別的一件事。

在審視完自己的人生後,他給父親寫了長達11頁的信說:

感謝你們對我作為一個醫生的栽培。

心裡拔河拉扯14年,音樂終於贏了,

我已經決定好這輩子不做醫生,

一輩子都做音樂,一輩子的主業都只有音樂。

從此,在填寫各種資料的職業一欄時,

他再也沒有填過“醫生”。而是他最想成為的:作曲。

這一年,羅大佑來到香港,建立了“音樂工廠”。

剛到香港,他就認識了林夕,

對他說:

“以你的才華,別教書了,跟我出來做事吧!”

緊接著,羅大佑以電影為切口,迅速打開市場。

從這天起,人們看到了另外一個羅大佑,

一個不憤怒但是充滿了商業柔情的羅大佑。

經他之手所寫的歌,幾乎首首經典。

他為梅艷芳寫《似是故人來》,

哀怨淒婉,林夕詞一填,立馬驚艷香港樂壇。

為《海上花》填詞,他故意找了間可以看見海港的房子,

一句“睡夢成真,轉身浪影洶湧沒紅塵”,直通張愛玲的蒼涼底蘊。

為《阿郎的故事》寫下《你的樣子》,更是傳唱數年。

至於那曲《滾滾紅塵》,一字一句泣血,

無論是他的曲還是林夕的詞,都可以說是後無來者。

在寫詞這件事上,羅大佑真是天才,高出旁人不知幾個段位。

樂評人李皖曾說:

羅大佑罕有文字上無可挑剔的詞,作為一個詞作家,

他缺少洗練文字的能力,往往語義糾纏重複,思維比較混沌。

但恰恰是在混沌的思維裡,羅大佑創造出了惟他獨有的文字。

偉大的詞作,從來不是因為詞句之功,而是文體創新,

意境氣韻獨到,情緒、精神或思想卓越,道人所未道。

在《曉說》裡,高曉松就拿《光陰的故事》舉過一個例子: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一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兩個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淚的青春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
改變了我們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

他說:“你看,羅大佑只改了幾個字,

從一個人到兩個,從等待到流淚再到回憶,

就把歲月流逝人事變遷勾勒得如此細密,

這種獨創的三段式表述,別人學都學不來。”

也難怪在那一代文藝青年的心中,羅大佑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不論是寫批判,還是寫柔情,

在作詞的格局、技巧上,都讓其他人連塵都望不見。

記得在《睡在我上舖的兄弟》裡,

高曉松寫了一句歌詞:

“你刻在牆上的字依然清晰,從那時候起,就沒人能擦去。”

後來高說:“那些字,就是羅大佑的歌詞。”

05

然而時代總是匆忙的。

被推崇、被景仰者如羅大佑,也躲不開時間的沖刷。

隨著歲月更迭,一代人來,一代人去。

那些激盪過的胸懷,煙火漸次熄滅,

那些曾經吶喊的年輕人,也一個接一個步入中年。

羅大佑不可避免地成為了過去時代的標籤。

曾經,他的《愛人同志》狂賣53萬張。

之後專輯的銷量,一張張走低。

為了不讓唱片公司承擔損失,他自費出版了《美麗島》。

那時,李宗盛開始半隱居做起吉他,

華語樂壇已經是周傑倫的天下,

李宇春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蓄勢待發,毛不易才不過剛剛10歲。

曾經屬於羅大佑的那個時代,早已悄然落幕。

2017年,時隔13年後,羅大佑才出版自己的新專輯《家III》。

整張專輯充滿了溫情,再也沒有批判,

再也沒有憤怒,開始關照日常生活的細膩。

許多人聽罷都深感詫異:

這還是羅大佑嗎?

連當初趕去上海聽演唱會的許知遠也在《十三邀》裡問:

“作為一個時代的反叛者,羅大佑怎麼變得像個溫情的老人了?”

可實際上,早在《家》發行時,

時任滾石企劃經理的詹宏志就說:

“《家》的風格,證明羅大佑'抗議歌手'的身份是十足的謊言。”

而自始至終,羅大佑都沒有將自己定位為“抗議歌手”,

沒有將“憤怒”當作自己的標籤。

他說:

在那個時代,那個環境裡,

作為一個青年人,我只是說了我自己想說的話。

時過境遷,人生漫漫。

出《家III》,日漸老去的羅大佑也只是在最合適的時間裡,說著自己最想說的話。

早些年,羅大佑與張艾嘉相戀,結果發現相處是另一回事,兩人匆匆分手。

後來,他在喪父之時與李烈結婚,結婚後發現兩人並不屬於一個世界。

從那之後,羅大佑心如死灰,甚至在《魯豫有約》裡發誓說,

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了。哪料到人生如戲,

最後還是遇到了心愛的人,年過半百,還有了一個女兒。

從此,羅大佑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家庭,內心開始變得溫潤。

許知遠為此感到些許神傷時,

羅大佑卻十分清醒地問:

“現在這個時代,還需要我這樣一位憤怒的老人家嗎?”

許說:“可滾石的賈格爾,老了還那樣。”

羅笑道:“對對,但我是羅大佑啊。”

一個人是不能抓住所有時代的,一個人也無法佔領每個時代的榮光,

他所能思索和表達的一切,已經停留在往昔。

羅大佑並不迷醉於去做一個反叛的引領者,

他只是盡可能多地去表達自己。

就像他在隨筆《昨日遺書》中寫的,

人生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階段,人在往前走,風景也在往前。

當年的他,見過一個緊張時代的洶湧,

有過發聲的選擇,在一個鬆鬆垮垮的新時代裡,

他也有權退回內心,去感受生活溫情。

他並沒有刻意保持姿態。

只是恰好,在那個年代,他說出了許多人想說的話,

看清了許多人看不清的東西,做到了許多人做不到的事情。

早年接受《南方人物周刊》採訪時,

記者問他:“你害不害怕被人遺忘?”

羅大佑篤定地說:

不怕,我是以創作為主的。

只要我死之後,我的歌還能流傳下去,

我的歌還在,記不記得我,都沒有關係。

幸運的是,他早就做到了。

他在音樂中留下的情感,註定會像高曉松那首歌裡吟唱的一樣。

一旦刻在了時間的牆上,就再也沒有人能擦去。

來源:toutiao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