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生性不是個好張揚的人。但是,2002年5月我與陳飛紅即將結婚的消息一傳出,我就成了朋友圈子和屬下議論紛紛的對象。

我多年的朋友沙峰就質問我:「難道趙芳與你25年的感情,還抵不過你與陳飛紅兩年的接觸?」他不客氣地說,「想不到你王直也要趕個時髦,找個差不多可以做自己女兒的人來喚回青春!」

我對沙峰的話非常反感,可礙於他與我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不好發作。「沙峰,我不是趕時髦,我是真心喜歡陳飛紅。」

的確,陳飛紅算不上是個美人,但她讓我著迷。當初她來我公司應聘時,人事部門看一眼她那張古典文學碩士文憑就拒絕了她。陳飛紅也不吭聲,收拾好簡歷和文憑徑直上六樓找到我的辦公室。秘書不讓她進,她就一直站在電梯旁等著。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我才從辦公室出來,正要上電梯,陳飛紅迎上來,微微一鞠躬說:「總經理,能給貴公司提點意見嗎?」

我看看這個年輕女人,問:「是不是對我們公司的產品有意見?」

陳飛紅說:「不是,我知道貴公司正動工的『綠葉陽光』在一個月以前就已預售一空,這說明貴公司產品已得到了用戶的高度認可。我想說的是,你們的用人制度是不是過於保守?」

我問:「小姐何以認為我們的用人制度過於保守呢?」

陳飛紅將求職的過程說了一遍:「……僅僅因為我不是廣告專業的畢業生,就認定我不能從事廣告工作,是不是持有某種偏見呢?我有很好的文字功底,上學期間又專門選修了廣告專業的課程。」陳飛紅一邊說,一邊拿出了她的作品,「這是我為貴公司策劃的一個廣告,……不會比你們的專業人員差太遠吧?」

我翻了翻那些作品,雖說不是特別成熟,卻很有創意,而她身上的那股闖勁更讓我賞識。我決定留下她。

再次見到陳飛紅,她已是公司廣告部的骨幹了。陳飛紅說:「王總,我終於為你爭了一口氣。」

       

我笑了:「怎麼是為我爭了氣呢?」

「你不知道,當初你把我留下,有多少人說你的壞話!有人說我給你送了禮。有人說,我是你的親戚。當然,還有的說……反正都不是好話。我想,我一定要做出個樣子來,讓他們看看,你之所以留下我完全是慧眼識英雄!」一句話說完,我們都笑起來。陳飛紅從此走入了我的視線。

半年之後,我將陳飛紅調過來,讓她當我的助理。我曾對沙峰說過,陳飛紅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每天傍晚,陳飛紅彙報完當天的工作,記錄下我對明天工作的安排後,都要給我講一點古詩詞,說是增加我的文學修養。她說:「要做真正的儒商,不是靠讀幾本時下流行的書,懂幾句新鮮名詞就行,而是要一點一點地接受文化的浸潤,靠靈魂去感悟才可以達到那種境界。」我同意她的說法,更喜歡與她在一起時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我沒有收你的學費,你應該怎樣感謝我呢?」陳飛紅說。在公司里,人們對說一不二的我除了敬重還有敬畏。陳飛紅這帶著小女兒嬌態的舉動讓我體會到,自己除了是總經理,還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我於是常跟著陳飛紅出入那些不甚高檔卻別有特色的小吃店,或牆上掛著車輪刀槍的小酒吧,去體味陳飛紅所說的「真正的生活」。在陳飛紅古典詩詞的浸潤下,在燭光晚餐的情調中,我變得溫情脈脈,煥發出年輕的光彩。

       

一個成熟的男人一旦真正投入一場感情,可能比年輕人更執著更不顧一切。

我的舉動,不可避免地在公司內外颳起了一場風雨。妻子趙芳向我發難了。她問我:「你要考慮一下影響……成天和陳飛紅在一起,大家會怎麼想?」

我說:「他們會認為我養了一個情婦。」

「你早就知道別人會這麼說,還這麼做?」

「別人想說就說,他們還能把我吃了?」

趙芳沒想到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漲紅了臉,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那你總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

「你的感受?當初……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哼了一聲。

       

趙芳臉色陡變。我撇下她轉身走了。十五年前,我辭掉國營五金公司經理的職務,下海搞房地產,撲騰了六七年,除了留下一間與趙芳棲身的房子,什麼都賣光了。趙芳對未來失去了信心,那一陣她沾上了泡酒吧的習慣。一次,她喝醉了,竟將在酒吧結識的一個小伙子帶回了家。勞累了一天的我無意間將他們堵在床上……我氣得要殺人。

事後趙芳也對自己的荒唐行徑後悔不迭。本來我們談好了離婚,恰逢此時我父親去世,臨終前老人拉住趙芳的手說:「小芳呀,王直下海折騰到現在已是一無所有了,你一定不要拋下他……他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你要幫助他。」直到趙芳在老人面前發了誓,老人才放心地去了。從此,趙芳也的確像換了個人,開始兢兢業業地幫助我經商,就連膽囊炎發作仍坐著長途車去為公司討債。經過七八年的打拚,才迎來了今天的成功。

       

趙芳知道,自己當初無意中犯下的那個錯誤是我們夫妻生活中的硬傷,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我做男人的尊嚴。當我的事業步入正軌後,她馬上退回家中,不讓別人知道她在公司曾立下的功勞,也決不插手公司事務。她把興趣放在炒股上,放在與那些太太們的交往上,讓所有的人都認為,是因為我有本事,才讓她享受著最豪華的生活。這麼多年就這樣平靜地過來了,我心中的痛仿佛也被歲月之手撫平,以為我和趙芳會這樣平靜地過到老,誰知突然鑽出了個陳飛紅!

對我別有用心的年輕女子不是沒有,可我一直對她們不理不睬,我厭惡男女之間沒有感情的交易。可這一次我卻被陳飛紅迷住了!我想,我已是五十歲的人了,這輩子似乎還沒有盡情愛過,為什麼不和我喜歡的這個女人好好愛一回?

最終我給了趙芳一筆錢,一套房子,兩人離了婚。

分手前趙芳傷心欲絕,哭著質問我:「我無意中犯了一次錯,難道就要用一生的幸福來補償?」我絲毫不為所動。愛,是沒有罪的。況且我已給了她補償。

離婚一個月後,我向陳飛紅求婚了。我們決定將那份與加拿大的項目合同拿下來之後結婚。

公司搞一個項目結算時,我與陳飛紅正在海濱浴場渡假,沙峰帶著財務部長急沖沖地趕來,低聲向我彙報工作。聽著聽著我的心情沉重起來。沙峰告訴我,銀行根據計算機出的數據,公司資不抵債,已經破產了!

破產?可能麼!我讓財政部長送陳飛紅回去,我與沙峰開著車朝銀行飛馳而去。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是銀行計算機故障,一場虛驚。

傍晚,我身心疲憊回到與陳飛紅合住的小樓。陳飛紅關心地問出了什麼事。我靈機一動,杜撰了一個公司出現財政危機的「故事」。我拿出那份銀行催款通知單裝模作樣地說:「飛紅啊,看來我的元氣一時半刻恢復不了啦,所以我們的婚禮不能像我說的那樣大操辦,也不可能帶你出國度蜜月。」

陳飛紅神情有些黯然:「我們可以推遲婚期。」

       

「不,婚期萬萬不能推遲,我正要用婚禮堵住一些人的嘴,如果讓投資者知道了我現在的經濟危機,他們就會抽走投資……那我就更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