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昌文和喬昌武是一對親生的同胞弟兄,他們兩人從小都非常好學,飽讀詩書,志在凌雲。
誰知好景不長,他們的父母去世後,兄弟倆年紀輕輕的都不善於管理財產,不久家道就敗落了。
兄弟倆吃了上頓愁下頓,屋內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典當一空,日子過得很艱難。這一年,正逢京城大比,兄弟倆都想進京搏一把,苦無盤纏,只好厚著臉皮分頭四處去借。豈料,過去那些跟喬家粘糖兒一般的親戚朋友,見喬家今非昔比,一個個狗眼看人低,誰也不肯把銀兩借給這對窮困潦倒的書生。
兄弟倆奔波了幾天,最後都空著兩隻漏風巴掌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中。眼看考期一天天逼近了,兩個人想來想去,終於想出一個法子來。
喬昌武提議道:「弟弟,依為兄之見,這一次由你去參加京城大考。我去做乞丐,一路跟著你,討來的銀兩供你沿途使用。待你大考得中,日後你再資助我上京應試,如何?」喬昌文一聽,覺得這個辦法挺不錯,但他卻故意擺出一副苦瓜臉,道:「哥哥,虧你想出這麼個主意來,我怎麼能為自己趕考,而讓你受這麼大的委屈呢?」
「瞧你說的,」喬昌武笑道,「我們是親兄弟呀,還分什麼彼此?就這麼決定吧!」喬昌文連忙說:「哥哥,如果我金榜題名做了官,一定資助哥哥上京大比。」
這天一早,這對兄弟動身往京城而去。喬昌文一身藍布衣褂,搖著一把摺扇,一副十足的書生模樣。而喬昌武衣著襤褸,一手拿著根打狗棍,一手挽著個要飯籃,怎麼看,都像個要飯的世家出身。兄弟倆怕被別人看笑話,兩個人一個走在前,一個走在後,中間距離拉得遠遠的,裝出互相不認識的模樣。
每到一處住宿處,喬昌武便預先給弟弟交上住宿、伙食費,也不和弟弟住在一塊。最倒霉的是碰上下雨天,弟弟住在旅館里安安穩穩地睡大覺,哥哥卻縮在人家的屋簷下飽受風雨之苦。當乞丐也是要有本事的,那就是怎樣防範被狗咬。
喬昌武沒這能耐,有次他來到一個大戶人家門前,伸手沒討到一點東西,還被他家放出的一條惡狗咬傷了腿。因為捨不得花錢醫治,那條腿的傷口受了感染,又爛又腫,都生了蛆,等趕到京城,一條腿就此殘廢了。
喬昌文參加大考,果然得心應手,名列榜首,不久,又被欽點為宣城縣令。
喬昌文回到宣城,以前那些和喬家斷了來往的人,一個個都跑來和他套近乎。有個姓葉的大財主,女兒是城裡出名的大美人兒,許多人曾想娶她為妻,可葉家財主眼眶子高,想攀個有錢有勢的人家做個靠山,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把個大姑娘閒置閨中。如今,葉財主見喬昌文有了出息,便主動到衙門裡去替女兒做媒,要把女兒嫁給喬大人做娘子。喬昌文自然求之不得。
於是,這樁婚姻便閃電似地成功了。誰知這葉家的女兒就像是武則天轉世一樣,一進喬府,便奪下家中所有財政大權,並給喬大人立下許多條款,其中有一項就是:不得再和那討飯的哥哥喬昌武來往。
葉女說:「你哥哥如今是個殘廢了,照規矩以後是不能參加京城大比的,像他這樣一個沒用的人,也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靠行乞為生。你就是資助他再多的錢,他也不會做生意,有什麼用?」喬昌文早已領教過夫人的厲害,哪敢多嘴?
有一天半夜,喬昌文找到喬昌武,鼻涕一把淚兩行地向哥哥哭訴自己的一番苦衷:「哥哥呀,而今我在家中已做不得半點主,還請哥哥多多原諒!」
喬昌武聽了,心中發冷,可轉而一想,自己已經落得這個地步,要想有什麼作為也難,便道:「弟弟,你能有今天這個樣子,做哥哥的非常高興,好歹我們喬家也出了一個人物。哥哥也許天生的乞丐命,還好怨誰?為兄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當個勤政愛民的清官,不要辱沒了我們喬家祖宗的臉面!」
喬昌文想不到哥哥會如此通達,真是說不出的感激,他說:「哥哥,請你放心,我一定當個好官,決不會使你失望!」
喬昌文果然說到做到,大凡想上門送禮行賄的人,都被他拒之門外。
喬昌武從此也不再登弟弟的門,怕他在娘子麵前難做人,繼續當他的乞丐。不過,很多人都知道喬昌武是喬大人的哥哥,因此,一些想巴結喬昌文的人,就以施捨為藉口,大把地把銀兩塞給他,而喬昌武照收不誤,卻轉手再送給那些窮苦人家。
喬昌武雖然和弟弟斷絕了來往,但在心裡一直對他放心不下,擔心他娶了那麼一位貪財而又厲害的女人,天長日久會站不穩腳跟,變成一個遭千人唾萬人罵的貪官。因此,他走到哪兒,都注意打聽老百姓對新任縣官有什麼意見,又有哪些希望,用一本小冊子詳細記錄下來,然後再托衙役把小冊子轉交給喬昌文。宣城發生的幾樁曲折離奇的案件,都是通過喬昌武在民間的走動和查訪,才使喬昌文得以破獲。
喬昌文憑著討飯哥哥的幫忙,把宣城治理得相當出色,也因此政績卓著。轉眼過去三年,喬昌文任職期滿,在上司的舉薦下,他即將升任為省觀察之職。
喬昌文在官場上春風得意,他突發奇想:自己能有今日,哥哥實在是功不可沒,而今我即將到省城任職,何不把哥哥也一同帶去?有他走南闖北,廣泛蒐集信息,何愁我不官運亨通,青雲直上?於是,他又找到喬昌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喬昌武聽弟弟這麼一說,心裡不免有些傷心起來:弟弟呀弟弟,難道你想叫我做一輩子乞丐嗎?喬昌武心裡這麼想,可臉上沒有表露出來,他又轉過來尋思:不管怎麼樣,喬昌文畢竟是我的親弟弟,他的忙我不能不幫,只要他能當個好官,我這個做哥哥的吃點苦也是應該的。這樣一想,他便也點頭同意了。
哪想到,就在他們兄弟倆動身去省城的當口,發生了這樣一件怪事:一些聽說喬昌武即將離開宣城的老百姓,全趕到半道上,跪在那兒,苦苦地挽留他不要離開這兒。他們都把他當做敢向官府直言之士,誰也不想放他走。
喬昌文見此情景,臉上可掛不住啦:自己堂堂一縣之主,走時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前來歡送,而一個乞丐竟被眾多的老百姓攔於半道上,依依不捨,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自己的臉面還往哪兒擱?
一位欽差大臣見到百姓對一個乞丐竟如此厚待,覺得十分稀奇,便私下探聽緣由,這一打探,便把事情的始末都弄明了。這位欽差回到京城,一五一十把這事兒稟報給了皇帝。
皇帝心裡思忖道:這個喬昌文也太不像話了,得了勢兒全不念兄弟之情,還讓哥哥討飯,如此為官,日後哪能不貪?
又念及喬昌武的忠厚和懷才不遇,不由得心中一動,提筆一揮,草就一道聖旨,說喬昌文能有今日,全靠其兄幫忙,為了給他一個報答兄長的機會,特命其兄代喬昌文之職赴省城上任。喬昌文當乞丐,替其兄蒐集民情,如有功勞,再另行頂缺。
聖旨下到宣城,把個喬昌文驚得目瞪口呆。他那夫人想想自己跟著丈夫要做乞丐婆了,尋死覓活,吵個不休。那葉財主悔得腸子都青了,也是毫無辦法。想想聖命難違,喬昌武也只得領旨赴任而去。從此,這對兄弟輪流當乞丐的趣聞便在皖南一帶流傳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