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撤藩
孫尚書眼睜睜地看著成王跑向了成王妃,然後興奮地說:“君清,我們去吃對蝦!去晚了該賣完了!”這就是所謂的急事?還有傳說中兇殘暴戾的冷面成王,為什麼會露出那樣笑成一朵花的表情?
慕含章看到鬍子花白的兵部尚書尷尬地站在門前,歉意地跟他打了個招呼:“王爺晨起走得急,沒吃飯,還請尚書大人莫要介懷。”
“王妃言重了。”孫尚書這才回過神來,客氣地跟成王妃回禮,反正成王點個卯就走人已經是慣例了。
慕含章笑了笑,帶著自家王爺去吃東西了。
時辰還早,回味樓裡基本上沒有客人。不過每日早早開門的周老闆,已經把店鋪打掃乾淨,該準備的食材也都收拾齊全了。
景韶要了個二樓臨街的雅間。
“這時節的蟹還不肥,等九月再來吃蟹吧。”因為這會兒還沒什麼生意,一身豔粉色的周謹親自來給他們點菜。
對於周老闆的穿著,兩人已經是見怪不怪。
“要一斤白灼鹽水蝦,一斤鹽焗蝦,兩斤回味蝦,一壺花雕,兩碗飯。”景韶看著菜牌說道,凡是帶有“回味”兩字的都是回味樓的招牌菜,因為一直買不到新鮮的對蝦,這道菜很少能吃到。
“吃海蝦喝不得烈酒,給你們上壺茶吧。”周謹提醒道。
景韶皺了皺眉,吃好吃的沒有酒喝,總覺得少點什麼。
慕含章見了,召來景韶的小廝雲松,讓他去城南青梅姑娘那裡買一瓶青梅酒:“淡酒可解蝦毒,周大哥不如也買些清淡小酒來,定能賣得好。”
“這倒是個好主意,”周謹聞言很是高興,“你說的那家青梅酒在什麼地方?”
慕含章將位置告知給他,連周謹這樣開酒樓的都不知道那家青梅酒,看來那梅姑娘的生意著實不好。既然景韶準備替那位戰死沙場的王大哥照顧他的青梅姑娘,給她找個生意門路比定時去買她的酒要有用得多。
“君清,你真的很會做生意。”景韶剝了個白灼蝦放到對面人的碗中。
慕含章夾起蝦肉沾上醬料咬了一口,輕笑道:“兒時聽說公侯家的子孫很少考上功名,就算考上了,入朝為官也很是不易,我就悄悄跟姨娘學些做生意的本事,料想若是做不得官,能接手家裡的生意倒也不錯。”
公侯之家一般是不考功名的,他們仰仗的是皇恩,為官也要等皇家的恩典,由讀書出身考功名,往往會受到清流的排擠,難以升遷。
景韶聽他說的輕鬆,卻能聽出這三兩句之中所含的艱辛,公侯伯爵皆屬武將,一個不能習武的子嗣,自然會被家中之人瞧不起,何況還是個妾生的庶子。思及此,景韶又惦記起了慕靈寶,可惜天氣漸熱,要把他丟到河裡還得再等幾個月。
“這蝦炸得透徹,帶殼吃才有味道。”慕含章夾了個回味蝦到景韶碗中,“一會兒用過飯,咱們去二皇兄府上瞧瞧吧,我把禮都給備下了,一會兒讓雲竹回去一趟取來。”既然景韶今日已經在朝堂上強調孝悌之義,去看望病中的兄長就沒有了結黨之嫌。縱然不信奸人挑撥,所謂三人成虎,假話說多了就成真的了,兄弟兩個還是要時常見面的好。
景韶也打算今天去一趟二皇子府,告訴哥哥父皇要給他封睿王的好消息。但每次都空手去,還順道帶回家點好東西的景韶這才意識到,去哥哥家是要帶禮物的!
他們去的時候,景琛正在書房跟幾個幕僚商討事情,聽聞景韶來了,便直接讓他進來。
屋內有三人,景韶都沒怎麼見過,站在他身旁的慕含章悄然觀察了幾人的表情,便垂下眼來,三人對於他們突然進來似乎很是緊張,其中一人明顯帶著淡淡的敵意。
“今日就到這裡吧。”景琛微微皺眉,擺手讓三人出去。
景琛看了一眼慕含章,在景韶示意無礙的目光下,便斂下眸子,沉聲道:“今日在朝堂上你做的很好。”
慕含章心中微訝,他本是打算先離開的,豈料這兄弟倆就當著他的面談論起朝堂之事來,這邊說明,這兄弟兩個真的把他當做可以信賴的,甚至是跟他們一起謀劃奪位的人。轉頭看了一眼景韶,對方回他一個無礙的眼神。
“以目前的形勢,西南王已然惹怒了父皇,撤藩是早晚的事,但這事你不能提。我會讓朝中其他人先提,過兩日我回朝上再上個章程給父皇。”景琛把一遝折起來的紙給景韶看。
“這法子有用嗎?”景韶看了半天,總體上是說不動兵卒撤藩的方法,上面密密麻麻的十分繁瑣。前世他在滇藏,並不知是否有人提過平和撤藩,但以西南王的性子來說,這場仗想必非打不可的。
“弟婿也看看。”景琛示意景韶把東西給慕含章。
“哥哥叫我含章便是,”慕含章接過那份章程,快速地看了一遍,斂眸思索片刻道,“這法子若是藩王兵馬不強倒是可行。”
景琛微點了點頭,看向景韶:“若是開戰,你想去嗎?”
“去!”景韶斬釘截鐵地說,“這次是得到兵權的好機會,拖上幾年,至少能掌控住一半。”三藩之戰一旦開始,就不一定會打多少年,景韶即便知道各個藩王的死穴,也不打算立時就打完,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上輩子犯過一次的錯他可不會再重蹈覆轍。
慕含章聽著兄弟倆的對話,斂眸不語。若是開戰,景韶就會多年不歸了吧?
次日,大皇子終於有了消息,被蜀軍救出,幸而未死,暫時在滇藏休養。至於西南王,出兵竟沒有蜀軍快,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宏正帝,有不少大臣趁機提議撤藩。如此爭論了數日,待景琛回朝之時,更是直接上了一個撤藩的章程。
景琛提議降爵撤藩,即如今的藩王還是郡王爵,到下一代降為國公,再下一代就削為侯爵……宏正帝認為此法可行,面上卻是不顯,只待大臣們一提再提,才同意了撤藩之事。
於是,滇藏之事暫且擱置,撤藩之事卻提上了日程。
六月邱姨娘抬側室,北威侯邀景韶和慕含章前去觀禮。
“前些日子姨娘讓人給我捎信,讓我今日禮後去見她。”慕含章坐在馬車上,想起娘親讓人送到墨蓮居的書信。
“定是有什麼體己話要跟你說,”景韶輕笑道,“你儘管去就是,我在前廳等著你。”
側室禮並不複雜,主要就是把妾的身契改為婚契,再拜長輩、告宗祠。
成為側室,邱氏就搬到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小院中,屋子也比以前寬敞了不止一點,還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小廚房。
慕含章看著一身粉色華服的娘親,雖然已是徐娘年紀,卻是風采依舊,江南女子的聰慧溫婉在她身上盡顯無疑。
“娘……”慕含章第一次能當著別人的面這麼叫,邱氏聽了這一字,就禁不住濕了眼眶。
“兒啊,我的兒……”邱氏拉住兒子的手,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滑落下來。二十年來,她不敢叫一聲兒子的名字,他是少爺,而她只是一個卑微的妾,見了面也該是她給少爺行禮。
屋裡的丫環們見此情形,紛紛退了出去。
“娘找我來有什麼事嗎?”慕含章拿過娘親手中的帕子給她擦眼淚。
邱氏接過兒子手中的帕子,三兩下擦乾了臉上的淚珠,輕歎了口氣:“我在這內宅裡,總忍不住胡思亂想。有一事我思量了許久,還是覺得應該跟你說說。”
慕含章靜靜地聽完娘親的擔憂,禁不住笑了笑道:“娘不用擔心,他並不想坐那個位置。”
“哪有人不想坐那個位置的?”邱氏蹙眉,見慕含章似乎很是相信景韶,“縱然他沒那個心,但他是個親王,卻沒個子嗣承爵,他哪能甘心呢?況且他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出去打仗……”
其它的慕含章倒是沒有聽進去,只是最後一句卻是聽得分明。回想起那日在二皇子府聽到的話,景韶要用這次征戰掌握兵權,三個藩王又都不是省油的燈,少說也要三五年才能回京,難道自己就要在王府中枯等他三五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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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跑了800m,我覺得自己的腦子都秀逗了……坐在電腦前各種腦子不集中~內牛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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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召見
宏正十三年六月,朝廷遣禦史範傑前往西南封地宣讀削藩聖旨。西南王不服,上書辯解。
七月,西南王斬殺朝廷特使,自立為王,震驚朝野!宏正帝遂決定出兵,平定西南!
“聽我家國公爺說,西南之地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且如今的那位西南王為人頗為狡詐,善用奇兵,很不好對付。”茂國公夫人悄聲對皇后說道。
繼皇后吳氏看著面前盛開的石榴花,微微蹙起眉:“這次皇上要調兵十萬,若是讓成王去,怕是不妥。”
“西南那困苦之地,要打勝仗可不容易,”茂國公夫人仔細回想丈夫交代的話,“撤藩之事一旦開始,怕是三藩都要撤的,等打淮南王的時候再讓四皇子去,江南地勢平坦,只要兵馬足就能攻得下。”
皇后聞言,微微頷首。
茂國公夫人暗自松了口氣,西南之地易守難攻,這仗一打就不知道要到哪年月去,自家女兒已經跟四皇子定了親,若是剛成婚丈夫就出征,豈不是要守活寡,等四皇子歸來早就人老珠黃,屆時再舔幾個出身高的側妃,縱使將來當上皇后日子也不好過。
“還有一事,妾身不知當講不當講。”茂國公夫人雙手攥在一起,有些猶豫。
“這兒又沒有外人,有什麼不當講的。”皇后抬手摘了一朵豔紅的石榴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當年她也是這樣小心翼翼的伺候元皇后,說什麼都是“臣妾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可就因為戴了一朵石榴花,被人指出違制,元後罰她三伏天在鳳儀宮前跪了一個時辰!
“妾身聽說前月成王送了四皇子一個王姬,”茂國公夫人小心地看了一眼皇后的表情,見她沒有生氣便接著說,“原本這些事妾身也不該管,只是下月四皇子就要大婚,京中卻有傳言說四皇子如今很是寵愛那個女子。”
這消息也不知是怎麼走漏的,反正北威侯夫人是知道了,逢人就說四皇子還未大婚就專寵小妾,明裡暗裡的諷刺她家女兒嫁到四皇子府也過不上好日子。如今那個原本因為選皇子妃丟了臉的女人,又一副十分慶倖的表情混跡在公侯婦人之中,直把茂國公夫人氣得兩頓沒吃下飯。
“有這事?”皇后碾碎了手中的石榴花,接過宮女手中的絲帕擦了擦手,“回頭把景瑜叫來問問便是,你且放心,本宮是不會讓皇子正妃受委屈的。”
七月的天氣已經很是炎熱,景韶練了會兒劍就滿頭大汗,三兩下脫了濕衣服,光著膀子跑到樹下,接過芷兮手中的濕布巾擦了把臉,就坐到了自家王妃身邊。
“日頭正毒呢,別練了。”坐在藤床上納涼的慕含章遞給他一塊西瓜。
景韶三兩下啃了手中的西瓜,才覺得涼快了些:“這西瓜吃起來冰冰涼涼的,真是舒爽。”
“王妃一早就讓奴婢鎮在井裡了。”妙兮笑著道,給小幾上換了一盤新切好的。
雲竹換了把大些的扇子,在兩人背後用力扇風。
“我剛練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父皇派范傑去,肯定是故意的。”景韶又吃了塊西瓜。
“何以見得?”慕含章靠在榻背上,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冊。
“範傑那人說話不會拐彎,父皇早嫌他那股書酸氣了,動不動就要血濺盤龍柱來個死諫,就是拿他沒奈何。”想想西南王那個奸詐小人會被範傑氣得發抖,景韶就忍不住悶笑出聲。
慕含章看了一眼絲毫不為忠臣烈士哀痛的王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次以身殉國,也算圓了范大人千古留名的願望了。”
景韶吃了三塊西瓜,擦了擦手,向後靠在自家王妃身上,看著樹梢漏下來的點點日光,涼風習習,只覺得昏昏欲睡。
“今日父皇留你做什麼?”身上的大腦袋剛好枕在小腹上,綿長的呼吸不停地噴在下腹,慕含章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讓景韶枕在自己腿上,擺手讓丫環和雲竹都退下去。
“哼,說要給我再納個側室!繼後還真想得出來,讓我娶她侄女!”景韶不滿地冷哼,繼後就是氣不過他把妍姬送給了景瑜,如今就要把永昌伯的庶女嫁過來噁心他。
慕含章拿書的手頓了頓:“那你怎麼說的?”
“我就說……”景韶這才發現自己被換了個位置,於是不滿地翻了個身,把臉沖著君清的小腹,故意用鼻尖在那裡蹭了一下,“我只喜歡男人,如今對著女的提不起興致。”
“嗯……”隔著布料的磨蹭感覺反而更清晰,慕含章輕哼一聲,向後躲了躲,“你怎可這般說?父皇該生氣了。”
“總比讓他們給我亂塞女人的好。”景韶惡劣地追了過去,用側臉輕壓住小君清。
慕含章皺了皺眉,雙手搬住那顆大腦袋,挪到了一旁的玉枕上,美其名曰:熱!
景韶不滿地撇撇嘴,跳起來拿過一旁的長槍又練了起來。
慕含章看著如此努力的景韶,漸漸斂了笑容。父皇前幾日就單獨召見過景韶,出征西南這件事基本上已經非景韶莫屬了,只是,出征在即,他這些時日,卻絲毫不見有離別的愁苦。或許,離家打仗對景韶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但是見他一副一心只想著打仗的樣子,心中還是忍不住難過。
“王爺,王妃,宮中來人。”多福急匆匆地跑進花園裡。
“什麼人?”景韶收了手中的銀槍。
“是皇后娘娘宮中的多祿。”多福不滿地皺起包子臉,他與多祿是同一批進宮的,他跟著元後做總管的時候,多祿只是淑妃宮中的小太監,如今淑妃當上繼後,那小子見了他也敢擺譜了。
“請他進來吧。”慕含章把外衣遞給景韶,很快,一個身材瘦削的太監走了進來,沖他倆行了個禮,神色卻有著掩飾不去的倨傲。
景韶皺了皺眉:“公公前來,可是母后有什麼事?”
“皇后娘娘懿旨,宣成王妃即刻前去鳳儀宮。”多祿略顯尖細的聲音聽在耳中頗有些難受。
“這個時辰?”景韶蹙眉,這會兒午時剛過,皇后難道不用午睡嗎?這般急急地召君清去,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慕含章抿了抿唇,因為他是男子,成親以後皇后從沒有召過他進宮,今日景韶剛推拒了永昌伯庶女做側室,皇后就急急召他進宮,想必是想從他這裡入手,也或許僅僅是氣不過想拿他撒氣。“臣換件衣服就來,公公稍待。”
“且慢!”景韶拉住要去換朝服的慕含章,冷眼看著空手而來的多祿,“母后可說了是什麼事嗎?”
“這奴婢可不敢打聽,”多祿知道成王是個硬茬,便放軟了口氣道,“皇后娘娘只宣了王妃,想必就是跟王妃聊聊家常,王爺不必擔心。”
景韶可不信繼後在這個時候宣君清過去就是為了聊聊家常,但皇后下旨宣召,又沒明說是為了什麼,不能公然違抗,轉身跟著自家王妃一起進屋,拿出親王朝服開始換:“我跟你一同去。”
“這個時辰你怎麼入宮?”慕含章忙止住他的動作,他是去鳳儀宮,未經宣召,若是晨昏定省去拜見母后還說得過去,這個時辰景韶入宮,只怕是要惹麻煩的,“你別擔心,有什麼事我自能應對。”那多祿特意強調了只宣成王妃一人,就是不讓景韶跟著的意思。
景韶冷眼看著自家王妃跟著多祿坐上了宮中來的馬車,拉住妙兮道:“你跟王妃去,一旦有什麼事,立時去南書房找我!”妙兮是宮女出身,對宮中的道路熟悉,為人也機靈。
妙兮聽了,重重的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南書房乃是未成年的皇子們讀書的地方,也是這個時辰景韶唯一可以閒逛的地方。宏正帝向來重視孝悌,也鼓勵他們這些成年皇子有空去教導年幼的弟弟,只是帝王心實在難測,他們若是去的勤了,又有拉攏這些兄弟的嫌疑,所以他們四個出宮建府之後都很少去南書房。
待馬車走遠之後,景韶就騎上小黑,遠遠地跟著,待馬車真的進了宮門,才調轉馬頭,從另一個偏門進去。
“王爺,這個時辰怎麼進宮了?”來巡查崗位的侍衛統領蕭潛看到景韶,忙上前來打招呼。蕭潛是定南侯家的遠親,與景韶也有些交情。
“蕭潛!”景韶一把摟過蕭統領的脖子,把他拉到一旁,塞給他一個雞蛋大小的金貔貅,“一會兒若是有侍女從鳳儀宮跑出來往南書房去,麻煩你給行個方便,有什麼事我擔著。”
蕭潛本還有些猶豫,聽到最後一句便放下心來,把貔貅揣到懷裡:“王爺放心,小事一樁。”宮女在宮中走動實屬平常,若非宮中的貴人們交代,也斷沒有攔住不讓走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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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似水約定君的地雷~咳咳,今天好可憐,昨天那章坑定是寫砸了,嚶嚶~
今晚網速不好,想回評論一直轉菊花,所以只能把分先送了~╭(╯3╰)╮大家~滾去睡了~
☆、第三十八章 罰跪
鳳儀宮主殿前皆有青石板鋪就,空蕩蕩沒有任何草木,漢白玉的石階恢弘大氣,只是在這靜謐的午後,走在上面給人一種深深的壓抑之感。
慕含章跟著領路太監行至正殿前,許是天氣炎熱的原因,皇后並沒有在殿內,而是在廊下放了一張鳳榻,兩個宮女拿著長柄孔雀扇在榻後緩緩扇風。繼後一身豔色描金鳳的華服,端坐在鳳榻之上,直直的看著慕含章一步一步踏上玉階。
“微臣見過母后,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慕含章從容地走到廊下,跪地行禮。
皇后端起杯盞,輕啜了一口,又拿帕子優雅地點了點嘴角,才不急不緩道:“起來吧,快賜坐,這可是成王的心頭寶,萬一跪壞了本宮可賠不起。”
慕含章斂眸,仿佛聽不出皇后話中的諷刺一般,禮數周到地謝過,坐在了宮女搬來的方凳上。
見成王妃完全沒有預料那般惶恐不安,讓坐就坐,行為、禮節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倒讓提了一口氣準備訓斥的皇后,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景韶進到南書房,未成年的小皇子們已經結束了午睡,卻也沒開始午後的功課,只是都安安靜靜的在屋中溫習功課,靜待夫子到來。因為天氣漸熱,宏正帝免了皇子們下午的武課,全改為文課。
站在書房之外,看著這些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們個個神色認真地捧著手中的書,景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南書房的情形。那時母后還在,每日這個時候都會讓人送來新鮮的瓜果,不僅給他和哥哥,包括大皇兄和景瑜都有份。景瑜總是覺得別人手中的比他的好,仗著自己年紀小常要跟哥哥換,哥哥不與他計較便會與他換,倒是自己看不慣,鬧得過分了就會揮拳頭揍他。
後來繼後上位,午後就再也沒有瓜果可吃。從那時起,宮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新的皇子出生,大皇子出宮建府,書房裡就只剩下他們三個。景瑜每天會有人特地送來點心瓜果,卻都是獨一份的……
“三皇兄!”奶聲奶氣的一聲喚回了景韶的思緒,低頭看去,一個隻到他腿根的小胖子正拽著他的衣擺,正是七皇子景逸。
景韶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叫了聲“景逸”,小胖子立時笑得牙不見眼:“三皇兄,你還認得我呀!”
“又不是幾年不得見,哪就能不認得了?”景韶哭笑不得的把他抱起來,“你小子是不是又長胖了?”因為景逸長大後還是個胖子,所以景韶才記得格外清楚些,其他的弟弟們都不常見,所以要是別人拉他,就只能根據年歲推算排行了。
“三皇兄……”屋中的幾人聽到動靜紛紛回頭,都跟著站了起來。
“我就是順路來看看,你們讀書吧。”景韶擺手讓他們坐回去。
“三皇兄,聽說你打敗了十萬匈奴,過年見你的時候就想聽你講怎麼打仗了,但你坐在最前面,我過不去。”景逸因為被皇兄抱,膽子就大了起來,被放下後也不回座上,拽著景韶不撒手,要他講戰場上的事蹟。其他皇子不說,眼中也是滿滿的期盼。
“三皇兄,匈奴是不是都滿臉大鬍子?”
“三皇兄,大漠上是不是有狼群?”
“三皇兄……”
宏正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景韶被幾個皇弟圍著,難得露出幾分不知所措,不禁緩和了臉色。
“回母后,不納側妃是王爺的意思,臣並不知情。”慕含章守禮地微低著頭,對於皇后一句比一句刻薄的話只是溫聲回答,一字也不多言。
“你比王爺年紀大,就不會規勸著點嗎?眼看著這就要出征了,還沒個一兒半女,這要是有個萬一,這麼高的親王爵豈不就後繼無人了?好歹也是中過舉人的,怎麼這般不明事理?”繼後用杯蓋緩緩撥弄盞中的茶末,說什麼只喜歡男子,難不成成王府以前的那些個姬妾都是擺設?今日在禦書房,皇上剛提一句讓景韶納她侄女做側室,他就說自己不喜女色,擺明瞭是打她的臉!
什麼叫有個萬一?什麼叫後繼無人?出征之前最忌說這些!一直耐著性子應對的慕含章,聽得此言,緩緩攥緊了藏在衣袖中的拳頭:“親王爵並非世襲罔替,縱然是側室子,也只能承鎮國將軍……”
繼後狠狠地把杯盞磕在小幾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埋怨本宮、埋怨皇上嗎?”周圍的宮女聞言,紛紛跪了下來。
“臣不敢。”慕含章連忙起身,跪在地上。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身為皇室王妃,排擠妾室,善妒專寵,如今更是不許親王留子嗣,當真是膽大妄為!”皇后的話可謂咄咄逼人,字字誅心。慕含章只是沉默著不言語,如今這個情形,皇后明顯是惱羞成怒,多說多錯。
繼後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沾上茶水的手,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慕含章,輕歎了口氣道:“本宮也不想為難你,只是既然嫁入皇室,就要為皇室著想。這樣吧,你去那玉階臺上跪著,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起來。”
慕含章聞言,不由得暗自苦笑,想明白?皇后根本就沒說讓他反省什麼,何來想明白一說?
玉階台就是殿前玉階之上的那片平地,漢白玉石在烈日下暴曬了幾個時辰,早就曬得宛如火炭。慕含章優雅地輕撩下擺,規規矩矩地跪在正中的一塊石板上。盛夏午後正是陽光最烈的時候,炙烤著□在外的肌膚,很快就能感到疼痛。
皇后讓宮人們都起身,端過一杯新沏好的茶,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獨留成王妃一人跪著受罰。她倒要看看,這成王與成王妃到底有多“情比金堅”。
妙兮站在一排宮女後面暗自著急,卻沒機會離開。
汗水順著俊顏滑過線條優美的下巴,滴落在紫色的朝服衣擺上,慕含章垂著眼,不著痕跡地把手縮到衣袖中。日頭在南,只曬得到他的脊背,到不至於曬傷肌膚,只是苦於朝服不止一層,很快就被汗水浸濕,滾燙的石板將熱氣一點一點滲進他的身體。
慕含章思慮著皇后今天唱這一出的目的,以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減輕身體對痛苦的感知。今日景韶直接駁了納側室的事,皇上也並沒有勉強,皇后自覺丟臉,就想用這種方式讓眾人知道,後宮內宅之事,還是她說了算;也是敲打景韶,莫亂說話。
皇后喝到第二盞茶的時候,終忍不住起身如廁。
汗水掛在纖長的睫毛上,眼前的景象霎時染上了七彩的光暈,慕含章苦中作樂地想,也許皇后僅僅就是想出口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收場。可惜他是個男子,不是那些血虛氣短的妃嬪,估計曬到太陽落山也曬不出個好歹來。要不要裝昏倒好給她找個臺階?
妙兮趁機跟著去水房換茶的宮女退開,轉過回廊便迅速閃到一邊,待沒人注意,快速跑了出去。宮中的道路她自小天天走,早已爛熟於心,只是今日的路通往南書房的路似乎格外漫長。妙兮急得滿頭大汗,卻又不敢跑太快怕被侍衛懷疑。那般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王爺平日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卻要在這烈日之下跪石板,王爺知道了還不得心疼死!
“兒臣一心想為父皇安定四方,至於子嗣皇孫,有兩位皇兄在,何況,四皇弟下個月就要大婚了,”景韶見父皇今日心情不錯,先記著君清還在鳳儀宮,便擺出一副忠厚老實的面相,“兒臣與王妃成婚不足四個月,如今著實還喜歡得緊,實在不想再納新人。”
“哈哈哈……”一心只知帶兵打仗的三兒子,如今竟也識得情滋味了,宏正帝聽得此言,禁不住開懷大笑。
“王爺!王爺!”妙兮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被書房門前的侍衛阻攔。
景韶與宏正帝聞言,皆轉頭去看。
“妙兮!”景韶看清來人的表情,便知君清出事了,頓時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宏正帝蹙眉,示意侍衛放她進來。
“奴婢叩見皇上!”妙兮見宏正帝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了個頭便哭了起來,“求皇上救救王妃!王妃在鳳儀宮前罰跪,已然在烈日下跪了一個時辰了!”
“娘娘,成王府的那個婢女不見了,”多祿看了一圈,悄聲在繼後耳邊說道,“奴婢剛剛聽說,成王也進宮了,就在南書房。”
繼後冷哼一聲:“有她去,本宮倒要看看,他成王有多大能耐!”
慕含章跪的並不遠,自然將繼後的話聽得分明,不由得暗自著急,若是景韶不管不顧地闖進鳳儀宮來,這罪名可就大了!
“臣\奴婢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玉階下的侍衛、宮女突然齊齊跪下三呼萬歲。
繼後聞言,手一抖,青玉茶盞頓時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君清!”景韶跟父皇告了個罪,三兩步沖上了玉階。
慕含章聽到聲響,一直低垂的臉上輕勾起一抹冷笑,既然皇上來了,便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事情鬧大。於是,虛弱地抬頭,看了一眼不斷接近的景韶,用沙啞的聲音輕喚了一聲:“王爺……”然後雙眼一閉,軟軟地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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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甜甜的腐宅族、木木三、Helen20121、非萌物、g+、似水約定、幾位大人的地雷~╭(╯3╰)╮
☆、第三十九章 忘了說
景韶眼睜睜看著慕含章倒下去,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用上輕功猛跨一步,將人一把抱緊了懷裡。“君清,君清……”懷中人渾身的衣襟都濕透了,滿是汗水的俊顏蒼白如紙。
“快挪到榻上去!”宏正帝沒讓半蹲著行禮的皇后起身,指了指廊下那涼爽的鳳榻,示意景韶把人抱過去,對一旁的安賢道,“傳太醫!”
景韶小心地把人放到鳳榻上,接過宮人遞過來的涼茶,湊到那乾裂的唇邊,慢慢喂下去。妙兮拿過一旁的扇子,一邊擦眼淚一邊扇風。
“父皇……”景韶拉著自家王妃的手,氣得雙目泛紅,轉頭看向身後的宏正帝,還未說完,突然掌心的手捏了他一下,立時止住了話頭,又轉回去看榻上之人。
這情形看在宏正帝眼中就是景韶已經氣急了,想說什麼,又顧及身份不能指責母后,只能欲言又止地把話吞下去,怎麼一個“委屈”了得!宏正帝蹙眉,坐到宮人搬來的椅子上,看向有些尷尬的半蹲在一邊的皇后:“這是怎麼回事?”
“回皇上,臣妾今日叫成王妃來聊聊,怎奈這孩子說話衝撞,還不知悔改,臣妾讓他跪著反省一會兒……臣妾著實不知成王妃一個男子,身子竟這麼弱……”皇后萬沒有料到成王會把皇上找來,本來一句話說不對,她身為一國之母有權罰慕含章。只是人如今給跪昏過去,還恰好給皇上看到了,就有故意找茬、苛待繼子之嫌。
宏正帝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今日之事,他心裡清楚得很,平日她整治一兩個得寵的妃嬪,為了維護後宮安寧,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予理會。只是,如今成王出征在即,她卻這般苛待成王妃,擺明瞭是給他添亂!
“君清,哪裡難受?”景韶見榻上人緩緩睜開眼,忙湊過去低聲詢問。
慕含章看著景韶,又捏了捏他的掌心,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景韶眨了眨眼,接過宮女遞過來的濕布巾,輕輕擦拭他的臉頰、額頭,沉默著不說話,宏正帝也不接皇后的話茬。鳳儀宮正殿前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傳來一陣一陣的蟬鳴之聲。
太醫適時地出現,打破了壓抑的氛圍。鬍子花白的太醫院醫正看了看慕含章的臉色,又沉默著把了脈,從藥箱裡拿出幾粒藥丸讓他服下,方轉身對宏正帝道:“啟稟皇上,觀王妃的脈相,當是暑氣入體,加上血氣不暢造成的昏厥。如今既已醒來,服下祛暑的藥丸、休息一天便無大礙,只是……”
聽到只是兩字,景韶立時豎起耳朵,急惶惶地問:“只是什麼?”
“王妃的筋脈似乎比一般男子脆弱,身體也比不得常人健壯,”醫正實話實說,“臣開一副藥,晚間再喝一次,否則暑氣祛不乾淨,怕是要留下頭昏的毛病。”
宏正帝想起來新婚第二日慕含章跪久了就發白的臉色,微微頷首,對景韶道:“你們先回去吧,在宮裡不方便換洗。”
景韶還想說什麼,被懷中人阻止了。
慕含章費力地欠身:“謝父皇體恤。”
宏正帝擺了擺手,對明顯滿臉氣憤的景韶道:“方才你提的事,朕答應了,今日之事,晚些時候會給你個交代。”
“是!”景韶聞言,躬身一禮,抱起自家王妃,轉身離去。
待景韶一家離去,宏正帝才看向有些忐忑的繼皇后:“身為一國之母,處事、氣度,還不如兩個小輩。你這樣做,成王還怎麼放心把成王妃留在京中!”
皇后聞言,猛地抬起頭:“皇上,將在外,家眷留京,可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你還知道規矩?”宏正帝冷哼一聲,抬手把杯盞摔到繼後面前,“午前朕在禦書房怎麼說的?你都當耳旁風了!”
“皇上!臣妾……”皇后這才知道自己為圖一時痛快,已然惹了麻煩,還在皇上眼中留了個不識大體的惡名。成王妃是男子,留不得子嗣,她前日勸皇上讓成王娶個側妃,留個子嗣,好讓成王有個牽絆,防止他生反心。皇上雖然同意,卻也說成王性烈,逼不得,此事不可勉強。
宏正帝揉了揉眉心,指著跪在地上的繼後:“你去元後的靈前,好好反省三日!想想當日冊封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如今你又是怎麼對待景琛和景韶的?”說完,起身甩袖離去。
出得鳳儀宮,回頭看看身後的金磚碧瓦,宏正帝輕歎了口氣,若是元皇后還在,想必後宮朝堂都會免去不少風浪……
“我沒事,你別擔心了。”洗過澡,換了軟薄的內衫,慕含章倚在床頭看著忙前忙後的景韶,忍不住勸了一句。
“把藥喝了。”景韶對於太醫那句“怕是要留頭昏的毛病”還是心有餘悸,定要監督他把藥喝完。
慕含章無法,只得接過藥碗,仰頭喝了下去,還未品出苦味,一碗清水就遞了過來。“這藥與蜜糖相克,吃不得蜜餞,喝口水吧。”
慕含章抬頭,看著神色認真的景韶,只覺得心中暖暖的、癢癢的,明明是個暴躁又粗心的人,偏對他的事如此細緻。
景韶看著臉色還有些白的君清,心疼得不得了,轉身拿來藥油,慢慢卷起他的褲腿。白皙的膝蓋上已經跪出了淤青,另外還有石板燙出的熱疙瘩,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搓不得藥油,不然這疙瘩就下不去了。”慕含章看了看,覺得那疙瘩癢癢的十分難受,忍不住單指撓了撓。
景韶看著原本漂亮的膝蓋變成這般青青紅紅,又幫不上什麼忙,緩緩俯身,在那受傷之處落下一個輕吻,趴在自家王妃腿上,抱住他的腰身難過不已。
慕含章伸手,摸了摸景韶的腦袋:“我沒有那般嬌弱,對了,今日你跟父皇提什麼事了?”所謂當面教子背地教妻,父皇明顯是不想當著他們的面訓斥皇后,但臨走時那句“答應”,明顯是對景韶的補償。
“哦,下月出征,我想明日就去軍營,先與那些將領們熟悉一下。”景韶把臉埋在那柔軟的內衫上,貪婪地吸著自家王妃身上淡淡的清香,那種乾爽溫暖的味道,讓人禁不住想要更多。
“明天……就去嗎?”慕含章愣住了,原本想著還要半個月才會分開,沒想到,竟這般快。
“嗯,”景韶坐起身來,見自家王妃臉色不對,還當他不解,便解釋道,“我習慣先與將士熟識再出征,免得途中就出亂子。只是如今大軍離京只有五十裡,父皇會同意我去,倒真是意外之喜。”
慕含章聽得他話中的興奮,緩緩垂下眼眸:“你這一去不知何時才歸還,你……”你難道從沒想過我們就要離別了嗎?緊緊抿著唇,不想看景韶的表情,慕含章別過眼去,這個人,如今還是像個孩子一樣,根本就不懂離別之苦。
景韶瞪大了眼睛,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君清分開!且不說京城這紛亂之地很不安全,前一世君清就是在王府中身體越來越差,他根本就不放心;更重要的是,若是讓他一天見不到自家王妃,怕是根本就無心打仗!但是……他一直以為自家王妃知道的,原來,自己,竟是,忘了說了,嗎?
“君清……”景韶看著低垂著眼眸兀自傷心的自家王妃,夕陽的餘暉映在他俊美的側臉上,纖長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個扇形的影,煞是可愛,禁不住心中一動,一把把人抱進懷裡,“君清,明日就要去軍營了,以後怕是……我們今晚,盡興地做一次吧。”
慕含章微抿了抿唇,沉默片刻,緩緩伸手抱住了景韶。他的體力向來沒有景韶那般好,往往一晚要的次數稍多些,便會吃不消。且這種事做得過了對兩人的身體都不好,所以若非特殊,他向來不許景韶一日超過兩次。
離別在即,便縱他一回吧。
景韶感覺到懷中人的妥協,自然不會客氣,三兩下剝了懷中人的衣衫。怕他碰到膝蓋,便把自己卡在他雙腿之間,俯身在那略帶惆悵的俊顏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嗯……”身下是玉席,慕含章只得伸手攥緊了頸下的圓枕,這種事,不管做多少次,剛進|入的時候總免不了疼痛。
景韶吻去了身下額上的汗珠,輕咬住那微微彎起仰起的脖頸,溫柔而緩慢地動作起來,待身下人適應了,才漸漸加快了動作。
慕含章緊緊抱著身上人的肩膀,任由那灼熱的硬鐵在自己身體裡馳騁,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好讓自己記住這般滋味,用餘下的幾個月甚至幾年來懷念。
慕含章顫抖著身體,想躲開那越來越用力的動作,接連不斷的可怕歡愉讓他有些吃受不住,但體內的東西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專追逐著那令他瘋狂之處,不斷碾磨。
“啊……我不行了……唔……”已經不知過了多久,慕含章早已承受不住,修長的雙腿不停地微微打顫。
身下人因為被灼熱燙到而似是痛苦地蹙著眉,身體不停地抽搐,同時貼在他小腹上的小君清也吐出精華,景韶只覺得怎麼也不夠,剛剛歇下的小小韶又精神抖擻起來。
還在微微顫抖的慕含章感覺到體內那個傢伙的變化,禁不住皺了皺眉,用略顯沙啞的聲音哀求道:“……我不要了……”
“最後一次,我保證。”景韶親了親他含著薄淚的眼睛。
慕含章看了看他,想到明日睜開眼便要分開,輕歎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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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咳咳!聽我說~河蟹期間,低調!!!千萬別說出來!!!大家一起來嘿嘿呵呵呵~
感謝:Helen20121、Chellious_R、暗暗、燕子、甜甜的腐宅族、peggyyy、淡紫色的誓約、曉、似水約定、、ANDER、LOVEADAMLAMBERT幾位大人的地雷
感謝:木木三 大人的手榴彈~╭(╯3╰)╮
☆、第四十章 營地
慕含章醒來的時候,早已經日上三竿。
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無處不酸疼,連睜開眼都覺得費力,甚至覺得身體還在不停的顛簸搖晃。慕含章有些恍惚地想,景韶那個混蛋,昨晚到底做了多少次?他只記得在自己累得昏過去的時候,那傢伙還在他身上折騰個不停。
耳邊傳來一陣一陣木輪壓過石子的聲響,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一雙朦朧的美目,慕含章迷迷糊糊的愣怔了片刻,覺得今日的帳頂有些奇怪,好像是馬車的車頂……車頂!
慕含章這才意識到了不對,掙扎著爬起來,腰間的酸痛使他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只得勉強靠著車壁坐起來。
馬車中佈置的十分精緻,整個車底起了個高臺,全鋪上了厚厚的軟墊,上面是一層青玉涼席;車壁上嵌著書架和小格子,擺著幾本書、一個香爐;門前凹下去的地方,放著一個小幾和他的鞋子,小幾上放了一個水囊和兩個杯子。
身下是舒適的青玉席,四周放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枕頭,皆細心地包了一層玉席,慕含章微微眯起眼,伸手撩開了淺色薄紗的窗簾,就看到車外一匹俊逸黑馬之上,正端坐著應該已經去軍營的自家王爺!
景韶神清氣爽地騎著小黑,昨晚做的實在盡興,導致他自己也起晚了,不忍叫醒睡得正香的君清,就直接把他抱到事先備好的馬車上,把王府交給皺著包子臉的多福和雲先生,就美美的帶著自家王妃朝城南五十裡的軍營進發。
忽而感覺到一道視線,景韶轉頭看向馬車,就見到自家王妃那張俊美的臉出現在車窗處,忙擺手叫車夫停車,跳下小黑鑽進馬車裡。
“睡醒了?”景韶笑咪咪的倒了杯水遞過去。
慕含章並不去接,而是靠在車壁上靜靜地看著他。
“咳咳,別這樣坐著,”景韶被看得有些發虛,脫了鞋爬上去,拽過一旁的大迎枕,抱著渾身酸軟的自己王妃,讓他靠在上面,討好地把杯盞喂到他唇邊,“先喝口水,飯菜雲松一會兒就送來了。”
“你要帶我去哪兒?”慕含章難得沒有推拒,就著景韶的手喝完了整杯水,依舊靜靜地盯著他。
“嘿嘿,我的軍中正缺個軍師,左右你在京中也無事,不如跟我一起去西南吧?”景韶撓了撓頭,轉身又倒了杯水。
“將在外,家眷不可離京。”慕含章斂眸,看著遞到面前的杯盞,搭在迎枕上的手緩緩摩挲著那圓潤的玉片。
“王府裡不是還有一個妾妃嘛,這你不必擔心,”景韶得意道,“本打算偷偷帶你走的,豈料昨日跟父皇提起,他竟同意了,只要不讓別人知道你王妃的身份便是。”
轟隆隆……馬車揚起的塵埃落在還提著鞋的王爺身上,頗有幾分蕭索。
景韶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才想起來把鞋穿上。自己,竟然,被自家王妃趕下了馬車,而且還是如此淒涼的連鞋都沒穿上!
轉頭看向同樣被拋下的某只坐騎,小黑正無聊地拽了片樹葉在口中嚼,見自家主人看過來,很不厚道的打了個響鼻,聽起來很像是幸災樂禍的笑聲。
“你小子竟然敢笑我!”景韶憤憤地抓住小黑的鬃毛,對著那大腦袋使勁揉了揉,“你還沒媳婦呢!還不如我呢!”
馬車行的慢些,抵達軍營之時,已然是黃昏時分了。
營地在一片開闊的平地上,四周皆是高大的楊樹林。一頂頂帳篷整齊地排列,鐵盆上的火把燒得啪啪響,手持長矛的兵成隊地在帳篷間巡邏。
“王爺!”瞭望的士兵看到騎在小黑上的景韶,忙示意下面的人打開木欄。
“參見成王殿下!”幾個身著鎧甲的大將跑了過來,齊齊地跪地行禮。
“都起來吧!”景韶跳下馬,拍了拍跪在最前面的人,不等眾人起身,就轉身走到馬車前,緩緩掀開一點車簾,“君清,下來吧。”然後,討好地把手伸了過去。
車中人顯然並不領情,一把掀開車簾,兀自走了下來。
幾個將士看著王爺從馬車裡請出來一個俊美非凡的男子,一身淡青色的廣袖華服,在滿是鎧甲、兵服的一群人中顯得十分突兀,風雅的書卷氣也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王爺,這位是?”為首的漢子約有三十來歲,身材魁梧,看起來頗為兇悍。
“這是我的軍師,君清君先生。”景韶笑著給眾人介紹。
軍師?幾個大將面面相覷,王爺帶兵,從沒聽說過還帶軍師的,這又不是天下大亂的時候,還要有安邦定國的將相之才來謀定天下。
慕含章淡淡地掃過眾人,抬手抱了抱拳,武將向來看不慣文人,這些人自然也會對突然出現的軍師抱有敵意,所以對於他們瞬間變冷的眼神也不以為意。
景韶微皺了皺眉,但這個時候也不能說什麼,給自家王妃一一介紹眾人。
為首的漢子是趙孟,趙將軍。後面跟著的兩人,冷面的是左護軍,笑嘻嘻的是右護軍。
“王爺事先未說,末將就沒有準備軍師的營帳,”趙孟上下看了看文弱的慕含章,語氣頗有些不屑,“只能委屈軍師先與士兵們對付一夜了。”
“無妨,軍師跟本王住一起便是。”雖然明知趙將軍是在刁難君清,卻正和景韶之意,忙故作大方地說到。
“那怎麼行?王爺的營帳若住了別人便是越制了!”趙孟粗聲粗氣道。
“住哪裡都可以,”慕含章緩緩地開口,聲音溫潤平和,煞是好聽,“將軍不必為難,隨意給我安排個營帳便是。”
“嘿嘿,普通的營帳又髒又臭的,軍師這細皮嫩肉的哪住得慣?若是不嫌棄,來跟我住吧。”右護軍笑嘻嘻地湊上來。
景韶聽得一頭火,一巴掌呼到右護軍的頭上:“誰他媽的也別想,軍師就跟本王住一起。”
說完也不管眾人,拉著慕含章的手臂就把人拖到最大的那個帳子裡去了。
趙孟看著兩人的背影,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右護軍撇了撇嘴,對左護軍道:“這軍師長得如此好看,趙孟那老小子竟然捨得為難人家。”
左護軍瞥了他一眼,默默地轉身離開。
“哎哎,你怎麼不等我就走了?”右護軍等了半天沒人回答,轉頭就看見左護軍漸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忙抬腳追了上去。
給王爺準備的王帳著實比其他的帳子要寬敞許多,夏日沒有鋪地毯,夜晚地上的寒氣翻上來十分涼爽。木台上鋪了一個十分寬大的床鋪,郊外夜涼,倒是沒有鋪席,一床軟滑的錦被鋪在上面,對於渾身酸痛的慕含章來說實在是很大的誘惑。
看著進了帳子就趴到了床鋪上的自家王妃,景韶摸了摸鼻子,慢慢湊過去,一雙手試探著撫上了他的腰肢:“還疼嗎?”
慕含章瞥了他一眼:“下次王爺親自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景韶乾笑兩聲,識趣的閉嘴,認真地在腰股間捏起來,薄薄的夏衣能夠透出衣料之下的體溫,柔軟的綢緞清晰地描繪出那美妙的線條,一雙大手揉著揉著就忍不住向下滑一點。
“明日讓人再給我備個帳篷。”慕含章也不看他,就趴在枕上涼涼地說。
“不行!”景韶想也不想地拒絕,剛剛撫上一片渾圓的手乖乖地挪回了腰上。
“哪有軍師一直與王爺同住的。”慕含章打了個小哈欠,在車裡顛簸,身上難受就睡不好,這會兒倒是有些困了。
“軍師就是要和元帥在一起,好隨時商量戰事!”景韶理直氣壯道,“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慕含章翻了個白眼,他看遍了史書,從沒見哪朝哪代有這種規矩的,懶得與他辯解,腰上時重時輕的揉捏十分舒適,便靜靜地任他捏了一會兒,在景韶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突然輕聲問道:“昨晚為什麼騙我?”
“啊?”景韶嚇了一跳,撓了撓頭,底氣不足道,“我可沒說一句慌!本來就是,馬上就要到軍中,以後行軍、打仗要留存體力,著實很難有機會親熱嘛!”
“王爺知道這些便好,今晚就去跟趙將軍睡吧。”慕含章說完,翻身拽過一旁的錦被,面朝裡側不再理他。
“君清……”景韶可憐巴巴的喚了一聲。
“王爺,睡了嗎?沒睡來中帳喝酒啊!”趙孟在帳外大聲喚道。
景韶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想把他罵走,又怕吵到身邊人,只得走了出去:“吵什麼吵,本王困了,今晚不喝了。”說完就又要鑽回去。
“王爺,末將有話要說。”趙孟一把拉住景韶,拖著他向遠處走。
“說!”景韶甩開趙將軍的手,不耐道。
“末將不知這軍師王爺是從哪裡找的,只是這西南一路艱險,他這身子骨怕是吃不消,況且一個紙上談兵的書生,若是不懂打仗還瞎指揮,只怕是要誤事的。”趙孟練武之人,說話中氣十足,本就沒走兩步,在帳中躺著的慕含章自然聽得分明。
“本王自有分寸,”景韶皺了皺眉,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現在不服,但對人對事萬不可太過武斷,我不強求你現在就把他當軍師,且過一段時間再說。只是有一點,君先生是我好不容易才請來的,你即便不服,也不許做出對他不敬之事,更不許將他置於危險之地!若是他有個什麼閃失,本王絕不輕饒。”
“切,末將還不至於與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為難,”趙孟覺得自己被看輕了,冷哼一聲道,“只是他若對我指手畫腳,也別指望我對他有耐性!”
“行了行了,少囉嗦了,快滾吧,本王要睡覺了。”景韶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哄人。
“王爺,當真不來喝酒啊?”趙孟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契而不舍道,在景韶抬腳踹人之前,快速跑開了。
待趙將軍離開,景韶惆悵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王帳,不敢立時進去,只得漫無目的地在營中散起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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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終於在教授眼皮底下馬上字了,滅哈哈哈~奉上一章粗長君~
謝謝:Helen20121、zozozo、甜甜的腐宅族、似水約定、龍夜、阿七、668167、貓菜、素以、幾位大人的地雷~╭(╯3╰)╮
謝謝木木三大人的手榴彈~蹭~
PS:另外,厚顏求戳作者名字收藏作者專欄~(⊙v⊙)
☆、第四十一章 小黑
夜晚的軍營十分安靜,巡邏的士兵也不會多說一言,所以中帳裡三個大將吵吵鬧鬧劃拳的聲音就尤為明顯。這三個人皆跟他一起打過匈奴,習慣了在大漠上那種放蕩不羈的日子,如今在京郊也不知道收斂,回頭得收拾收拾他們才行。景韶搖了搖頭,慢慢朝遠處走去。
如今攻打西南封地比上一世整整提前了三年,他所擁有的優勢就十分明顯。原本那個總與他對著幹的征東將軍被派去增援大皇子,父皇也沒有再派其他人來轄制,那麼他可以做的事就很多了。只是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從何下手。
“噅~”正在馬棚裡嚼草料的小黑看到自家主人,便仰頭打了個招呼。
景韶回過神來,不知不覺竟然走到馬棚了,索性站在小黑的食槽前,揉了揉那快跟周遭融為一體的大黑腦袋。
小黑不滿地甩了甩頭,向側方挪了挪,繼續吃草。
被王妃扔出營帳已經夠慘了,怎麼連馬也嫌棄他?景韶揪住小黑的耳朵:“不許吃了,本王都沒地方睡了,你還有心情吃加餐!”
小黑抬頭,一邊嚼著口中的草葉,一邊瞪著一雙黝黑的大眼睛看著自家主人。小黑因為是王爺的愛馬,所以馬倌每天都會單獨給他準備鮮草,比其它吃乾草的馬伙食好的不是一星半點。
對於景韶不時揪耳朵的行為,小黑早就習以為常,繼續嘎嘣嘎嘣地嚼個不停。
景韶與小黑對視了半晌,奈何實在瞪不過人家一雙馬眼,只得放棄。抓著柱子側身坐到了木欄上,拽來一根草叼在口中,草莖有些微苦,只有白色的地方有些許甜,也不知小黑怎麼就吃得那麼歡實。
“小黑,等這次仗打完,我就給你找個媳婦吧,”景韶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郊外的月似乎格外清冷,前世的自己從沒有閒心這般賞月,每日都想著陣法、練兵、練武、奪位,活到三十歲還那般累,當真是不值得,把手中的草喂給小黑,“你說你想要個公馬還是母馬?”
“噅~”小黑看了看主人手中孤零零的一根草,噴了他一手熱氣,轉身去棚裡睡覺了。
被坐騎徹底嫌棄的景韶只得離開了馬棚,躡手躡腳地摸回王帳。床上之人側身而躺,一手搭在錦被之外,睡相極好,似乎從他離開時就換過動作。
景韶悄悄脫了外衣,掀開被角鑽了進去。
慕含章動了動,許是習慣了景韶在身邊,並沒有被吵醒。
景韶勾了勾唇,小心地將他搭在外面的胳膊放進被子裡,又慢慢地把自己的胳膊穿過去,試探著把人抱進了懷裡。
“嗯……”懷中人發出一聲輕哼,嚇了景韶一跳,停頓了片刻見人沒有醒來,才放心地給他掖好被角,然後滿足地把臉埋到自家王妃的頸窩,深吸了一口君清身上淡淡的清香,輕蹭了蹭,美美的閉上了眼。
景韶身體好,向來是沾床就著,所以沒有看到,懷中之人緩緩勾起的唇角。
次日清晨,慕含章因為昨天睡得久,早早地醒了。陽光照在白色的帳篷上,上面的花紋清晰可見,愣怔片刻,才記起來自己已經不再王府中,而是在軍營裡了。身邊人還睡得正香,滿足地打著微小的呼嚕,熱氣噴在頸窩,吹動落在那裡的幾根髮絲,有些癢癢的。
慕含章動了動,轉身面朝著景韶,看著他的睡顏。原本以為要分開幾個月甚至幾年,說不難過是騙人的,甚至已經做好打算,若是他幾年不歸,自己就去戰場附近做生意,沒想到這傢伙早就算好了。
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景韶英挺的鼻樑,慕含章忍不住彎起了眼睛,對於景韶那個惡劣的小手段,他早就不生氣了,只不過這毛病可不能慣著。
景韶覺得鼻子上癢癢的,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看到一根瑩潤如玉的手指,便張口咬住,在那圓潤的指腹上舔了舔。
慕含章把手縮回來,靜靜地看著景韶完全睜開雙眼。
“嘿嘿,君清,你醒了。”景韶選擇性忘記自己應該去跟某個又臭又硬的將軍睡的懲罰,湊過去在自家王妃柔軟的唇瓣上親了一口,“時辰還早,我去練兵,等晨練結束回來陪你用早飯。”
景韶不等懷中人盤問,便跳起來穿衣服,換上一身月白色勁裝,洗了把臉就跑了出去。
慕含章緩緩坐起身,看著逃也似的景韶,忍不住輕笑出聲。
左右也睡不著,慕含章起身穿上衣服,王帳中放了個精緻的木箱,就是昨日從馬車上卸下來的,裡面放的大多是他的衣物和慣用的一些東西,看樣子景韶果真是早就準備好了。
“公子醒了。”雲松進來送茶水,見慕含章穿戴整齊,忙端來洗臉漱口的水。在外不能透露王妃的身份,他不是軍中人不能叫軍師,便喚公子了。
“你也跟著出征?”慕含章接過雲松遞來的布巾擦臉,論理雲松這樣的王府小廝是不能帶著去的。
“小的只是這半月留在營中給王爺和公子跑腿,待大軍開拔就回王府。”雲松笑了笑道,“雲竹昨日吵吵著要跟來,王爺沒讓他來。”
“你對這軍營可熟悉?”慕含章微微頷首,接過茶盞喝了一口。
“這個軍營是王爺的親衛軍,小的倒是來過幾次。”雲松老實地答道。
慕含章聞言,微微蹙眉,抬手掀開門簾,清晨泛起的泥土香撲面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既如此,你陪我在營中轉轉吧。”
這個時辰,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去校場操練了,只有一些雜役營的兵在幹活,鐵盆中的火已經熄了,冒著一縷一縷的青煙。
從雲鬆口中得知,這個軍營大約有五千多人,皆是直屬于景韶的兵馬,平日並不在這裡,而是在百里之外的祁縣。這部分人乃是打匈奴時景韶培養出的先頭精銳,從西北歸來卸了兵權,皇上格外開恩把這五千人和祁縣的大片地單獨賞給了成王。
說起祁縣,慕含章想起來景韶要拿來跟他換荒林的那百畝良田,聽前去看地的下人說,那片莊子著實是好地,十分肥沃,還有士兵在幫忙耕種,卻原來就是景韶的兵營所在。
“王二哥,這粥怎麼越來越稀了?”兩個小兵抬著一個大木桶吭哧吭哧地放到四個營帳中間的空地上。
“不是還有饅頭嗎?有個湯喝就得了。”被稱作王二哥的人搬著一大筐饅頭放在木桶邊。
慕含章好奇地走過去看了看,三人眼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昨夜軍營裡都傳開了,王爺帶來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軍師,還與之同寢一帳,不用說,這位定然就是了。
“軍師起這麼早啊。”王二見王爺的貼身小廝跟著,不好裝作看不見,便張口打了個招呼。
慕含章微微點頭,溫聲問道:“每日的早飯皆是如此嗎?怎麼不見有菜?”他如今只是景韶口頭封的軍師,也就是所謂的軍師祭酒,只算是個謀士,沒有官職,所以對於這些士兵們也不能太擺譜。
“嗨,能吃飽就成,當兵的還講究什麼菜。”王二朝身後的兩個小兵使了個眼色,“我等還要去抬飯,軍師自己轉轉吧。”
抬桶小兵想說什麼,但面對著一身乾淨整潔的軍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在身上的大圍裙上擦了兩把手,一溜煙跟著王二跑開了。
“王二哥,你說這軍師長得這般好看,是不是真如他們說的那般,是王爺的姘……”
“噓……大白天的別胡說。”王二忙捂住小兵的嘴。
等慕含章回到王帳,景韶已經洗了個澡,正坐在飯桌前等他。王爺的早飯也並不比普通士兵豐富多少,只是多了一盤炒青菜和一碟花生。
見慕含章微微蹙眉,景韶才意識到君清可能吃不慣這個,有些歉疚地說:“軍營中的日子就是清苦些,你若不喜歡吃,我讓王府的廚子跟著……”
“與將士同食本就是你該做,”慕含章坐到飯桌前,端起飯碗,“我只是奇怪,戶部這次沒少給你撥銀子,怎麼這軍營裡還是如此清苦。”
“銀子?”景韶咬了口饅頭,“軍中這麼多人,多少銀子都不夠花的。”
怕他吃東西說話會咬到舌頭,慕含章抿了抿唇,不再多說,心中卻想著這兩天得查查這軍中的帳目。將士們吃的不好倒在其次,若是有人貪墨了軍餉,到時候等大軍開拔戶部派人來管賬,出了問題可就麻煩了。
“王爺!王爺,不好了!”一個小兵突然跑到了帳前大叫道,“小黑馬好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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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卡文,去查資料了,更得晚了真對不起大家,為了趕著得小紅花,來不及感謝霸王票,明日一起感謝~╭(╯3╰)╮
☆、第四十二章 烏頭草
“小黑?”景韶一驚,放下碗筷就跑了出去。昨晚還好好的,怎麼一早就生病了?
“王爺!”慕含章看看景韶吃了一半的飯,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也朝馬棚走去。
“噅……”馬棚裡小黑正暴躁地喘著粗氣,食槽裡的草料散了一地,被它踩在腳下,馬倌捂著肚子蹲坐在一邊,顯然是被小黑給踢了。
這麼精神,哪裡像生病的樣子?景韶讓試圖安撫小黑的幾個兵將閃開,輕踢柱子,縱身躍上馬背,一把拽住了小黑的韁繩。“噅~”小黑頓時立起來,鳴叫一聲,知是主人來了,終於停下折騰,噴了口熱氣,但還是不停地跺腳。
“君清,先別過來,”怕小黑發脾氣傷到他,景韶忙阻止了慕含章的靠近,
趙孟從另一邊走過來,看到站在三步之外的慕含章,戲謔道,“也對,這細皮嫩肉的萬一給踢著可就不好了。”
“趙孟!你閉嘴!”景韶瞪了一眼亂說話的趙將軍,等小黑安靜下來才跳下馬,看看一片狼藉的馬棚,問地上的馬倌,“這是怎麼回事?”
“回王爺,小的晨起晚了,來不及給小黑割鮮草,就拿了幹草料給它吃,誰知它吃了一口就吐了出來,還發起狂來。”馬倌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回答,生怕王爺怪罪到自己頭上。
“這馬還挑起食來了?畜生就不該慣著!”趙將軍被王爺罵了也不惱,走上前去拍了拍小黑,對慕含章道,“軍師怎麼還不敢上前啊?要上戰場,膽子小得跟個娘們兒似的可不行。”
慕含章不理會說話難聽的趙將軍,抬腳緩緩走到馬槽前,仔細看了片刻,微微蹙眉,撿起一根乾草對馬倌道:“這馬棚中的馬吃的可都是這種草料?”
馬倌不明白軍師問這個幹什麼,抬眼看了一眼王爺,照實回答。他怕小黑不愛吃乾草,便拿了新進的草料單獨給他吃。新草料未幹透,有一半還是青草,比乾草好吃些。
“君清,有什麼問題嗎?”景韶察覺出了不對,轉頭問一旁的慕含章
“這草料裡有烏頭草!”慕含章把手中的草遞給景韶。
趙孟拿了一把草來看:“什麼烏頭草,這不就是普通的茅草嗎?”
景韶看了看手中的草葉,半幹的葉子還帶著些許青綠,比茅草略寬,摸上去也並不剌手。馬匹天生有辨別毒草的能力,只要不是餓極了便不會吃,小黑昨晚吃多了,自然會對毒草挑剔不已。
“叫左護軍來。”景韶蹙眉,以君清的性子,若不是十拿九穩,斷不會說不來的。
剛好左右護軍聽聞馬棚出事,也趕了過來。
“我在蜀地見過烏頭草,可不是這般形貌。”趙孟見王爺神色凝重,忍不住插嘴道,烏頭草可是斷腸草,誰會這般歹毒用這個來對付一匹馬?
“蜀地長的是黃草烏,這個是長葉烏頭,長在草原上。”左護軍面無表情道,他向來愛馬,對於馬的草料自然格外注意。
“噅~”小黑打了個響鼻,似乎在應和左護軍的說法。
景韶摸了摸那大黑腦袋,沉聲道:“查!”
一個時辰以後,喂馬的、管草料庫的、押運糧草的統統被帶到了王帳之中。
“王爺,真的不關小的的事啊!”跪在下面的人哭天搶地的磕頭,毒害戰馬,可是殺頭的大罪。
“王爺,末將已經查過,草料庫裡新進的草中皆混有少量的烏頭草。”左護軍道。
“你們幾個,可有什麼要說的?”右護軍笑嘻嘻地走到幾人面前,“毒殺戰馬可是殺頭的罪,若是沒人承認,你們統統都得掉腦袋。”
“王爺饒命啊!真的不關小人的事!”幾人輪番陳述這草料的事,草料昨日才送來,庫房重地向來沒有外人靠近,押運的人只管運送也未見中途有人掉包,而馬倌更是冤枉,他只負責拿草給馬吃,不可能給整個草料庫摻毒草。
各說各有理,但所有人都在這裡,毒草總不會是自己飛進去的。“都不承認,都拖出去砍了!”趙孟揚手,出了這種事,必須要殺一儆百。
景韶蹙眉,他也覺得不是軍中的人做的。下毒的人是想毒死所有的馬匹,前世並沒有發生這件事,這次在京郊停留,便出了這種事。只是,這來龍去脈皆沒有問題,毒草又是從何而來呢?
“等等!”坐在一邊聽了半天的慕含章突然出聲,阻止了衛兵拖人的舉動,“事情還沒查清楚,這些人還不能殺。”
“軍師,軍法如此,你這般說,莫不是要包庇誰?”趙孟就是看不慣讀書人的磨磨唧唧,查什麼查,這種事多停一天,軍營就多一分危險,戰場上發生了這種事都要速戰速決,統統殺掉就不會有問題了。
這個軍師剛入軍營就出了這種事,著實有些可疑。聽得這話,眾人看慕含章的眼神便有些不對了。
“趙將軍這麼急著殺人,莫不是要掩蓋什麼?”慕含章翻了翻手中糧草庫房的記錄,不急不緩道。
“你……”趙孟被噎得一愣。
慕含章闔上手中的冊子,並不打算放過他,接著分析道:“軍中處處看守森嚴,敢對對糧草下手,定然有官職頗高之人的通融。”一雙黑如點漆的眸子直直的盯著趙將軍,仿佛已經看穿一切。
“你……血口噴人!”趙孟被氣得滿臉通紅,一圈絡腮胡都有些抖。
“君先生也沒說就是你幹的,激動什麼?”右護軍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插一句,左護軍依舊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景韶拿拳頭抵唇,雖然知道不應該,還是忍不住悶笑兩下。
“王爺,臣認為應當先將這幾人收押,待事情查清楚再下定論。”慕含章起身,抱拳對景韶道。
“有本事,這事你來查!”趙孟指著慕含章道。
慕含章微微勾唇:“我查也可。”
“得立個時限!”
“三天。”
“好!三天之後若是查不出來,你就跟他們同罪!”趙孟被慕含章淡然的態度氣得起了高聲。
“只要趙將軍莫從中作梗便可。”慕含章的語調依然未變,聲音溫潤平和,卻比哇哇大叫的趙將軍更讓人信服。
“哼!我跟他們一同蹲到軍牢裡去!”趙孟氣得差點蹦起來,他雖看不慣,也不至於做出那般小人之事,“那咱得立個軍令狀!”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心道這趙將軍也並不完全是個莽夫,讓雲松拿來紙筆,用雋秀有力的字體寫下一道軍令狀,率先簽上了“君清”二字。雲松將軍令狀端到趙孟面前,趙將軍拿過筆,也不看,刷刷兩下簽下自己龍飛鳳舞的大名,抓起地上的幾人,轉身就走。
慕含章將軍令狀疊起來,交給景韶。
待眾人走後,景韶忍不住把自家王妃抱到懷裡:“這事可有把握查清?”剛才君清跟趙孟對著幹的時候實在是太帥氣了,那樣鋒芒畢露的他,仿若含章寶刀出鞘,讓人為之迷醉。
慕含章被景韶抱在腿上,有些不習慣地動了動:“不過是個猜測,我也沒有十全的把握。”
“趙孟是個莽漢,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景韶聞得此言皺起眉頭,忍不住擔心起來,軍令狀可不是隨便立的,若是到時候查不出來就麻煩了。
“我簽的是我的‘字’,又不是我的‘名’,大辰律例,凡畫押非本人全名之軍令狀,皆做不得數。”慕含章輕笑道。
景韶愣怔片刻,吞了口口水,心道自己以後還是不要輕易惹怒自家王妃的好。
慕含章讓眾人莫要聲張此事,自己則要來軍營中的帳冊,仔細查閱起來。
晚間,練兵回來的景韶洗過澡,湊到書桌前,燭光之下,慕含章身邊放了一大摞的帳冊,靜靜地翻閱。景韶隨手翻了翻這些帳本,不僅有糧草的,還有兵器、軍服、營帳、兵員調動等所有的帳目。
“你看這些幹什麼?”景韶不解道,“不是要查糧草的事嗎?”
“我本就想看看軍中的帳冊,剛好是個機會,就都拿來看了。”慕含章翻過一頁,提筆在一旁的紙上寫下幾個字。
“這些又不急於一時,你想看隨時都能看,”景韶從後面把人打橫抱起來,“太晚了,明日再看。”
“我把這本看完!”慕含章掙扎道。
“不行,本王困了,軍師要侍寢!”景韶說著把人扔到了寬闊的床榻上,自己跟著撲了過去。
慕含章被撲過來的人壓得喘不過起來,伸手推了推他,忽而聽得帳外巡邏士兵的腳步聲,忙按住景韶不讓他動。這才想起來,現在帳中可是點著燈的,帳中人的動作外面都看得見!
景韶被按在身下人的胸口,隔著薄薄的夏衣,下巴剛好放在一個小豆之上,便輕輕前後蹭了蹭。
“嗯……”慕含章瞪了他一眼,轉頭吹滅了床邊的蠟燭。
“君清,你……”景韶瞪大了眼睛,自家王妃今日竟如此主動,吹蠟燭,這明顯是在勾引呀!於是,快速脫了外衫,尋著那柔軟的唇瓣就吻了上去。
慕含章被吻了個猝不及防,試圖推開亂來的傢伙,奈何他的力氣在身上人看來便是欲拒還迎,更加放肆地將手伸進了他的內衫,在那瑩潤的胸膛上輕撫起來。
“唔……”慕含章被激得一顫,在景韶的手撫上了他的襯褲之時,忍無可忍地抬腿,頂著身上人的腰腹,將他從身上推了下去。
“君清……”景韶被扔下來,不滿地又貼上去。
“帳中燭火未息,外面都能看到。”慕含章蹙眉,指了指桌前的黃銅燭臺,上面八支蠟燭正燒得嗶啵作響。
景韶忙跳起來,一口氣將蠟燭吹完,又鑽進被窩把人抱進懷裡。
“王爺忘了前日是怎麼說的?”慕含章拉過被子蓋好,“近日要養精蓄銳,明日還要早起,所以早些睡吧。”溫和的聲音說得理所當然,就如一個忠心臣子的勸誡。
“君清……”景韶聽他提起前日,立時就沒了底氣,晃了晃懷中人,奈何他只是把臉埋到自己胸口,靜靜地閉著眼睛似乎已經入睡了。
本以為糊弄一天這事就算過去了,怎料自家王妃竟這般記仇!景韶只得把人又向懷裡揉了揉……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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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自己去面壁,貌似只有我把烏看成了龜,我是有多二呀~撞牆
謝謝:An、Helen20121、bluefish、似水約定、、曉、g+、Helen20121、醉醺醺、依、似水約定、幾位大人的地雷~╭(╯3╰)╮
謝謝:LOVEADAMLAMBER、木木三 兩位大人的手榴彈!嗷嗷嗷
☆、第四十三章 真相
三天的時限眼看著就要過去,慕含章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只是每日在王帳中翻看帳冊,偶爾去兵營之中看看。
“軍師今日問你什麼了?”右護軍捉住要回去吃飯的小兵問道,對於這位君先生要如何在三日之內找到兇手,他實在是好奇。
“軍師問我這兵服是何時發的,多久才能吃一次肉。”小兵老實地答道。
“兵服?吃肉?”右護軍聽得一頭霧水,這跟毒草有什麼關係?放走了這個小兵,又捉了另一個來問。
“軍師問我多久給家裡捎信,都是誰給代寫的,”高大的小兵憨厚地笑了笑,“軍師還說因我答的好,以後可以找他寫。”那可是王爺的軍師啊,字定然比村裡的秀才寫的還好,家裡的老娘也能拿去跟村裡人炫耀了。
右護軍聽了更迷糊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不甘地又捉了幾個來問,皆都是些不相干的問題,而且雞毛蒜皮家長里短,完全不搭邊。
左護軍上前拍了拍發愣的右護軍:“吃飯。”
“你說,軍師到底要查什麼啊?”右護軍苦著臉問。
左護軍面無表情,轉身就走:“我先吃了。”
“哎哎,等等我!”右護軍忙追了上去,他倆的伙食是在一起的,去晚了就要被那傢伙吃完了!
三日之期轉眼即到,趙孟一大早就從軍牢裡出來,在中帳等著看所謂的“軍師”出醜,並且自覺說不過讀書人的趙將軍,還拉了左右護軍、幾個校尉一起來。
中帳乃是將領們討論戰術、發佈軍令的地方,跟景韶的王帳差不多大,只是帳中沒有床鋪。景韶坐在高臺之上,看著下麵一群如狼似虎的漢子,有些同情地看了趙孟一眼。
慕含章坐在景韶身邊的椅子上,手中還拿了把史書上軍師們都會拿的黑翎鵝毛扇。這還是昨日右護軍為了提前知道消息特意送他的。
“軍師,三日之限已到,我老趙來聽軍師的高見了。”趙孟將同他一起蹲牢房的幾個嫌犯又提了過來,站在帳中央粗聲粗氣道。
“將軍果真是心急。”慕含章扇了兩下手中的鵝毛扇,淡淡地看了台下鬍子拉碴的人一眼。
果真在軍牢裡蹲了三天,雖說牢中的兵卒會好吃好喝的供著,只是三天未曾洗漱的趙將軍著實有些邋遢,與身穿白衣看起來纖塵不染的慕含章相比,自是十分突兀的。
被那帶著淡淡嫌棄的眼神掃了一遍,向來不拘小節的趙將軍也有些不自在,那手抹了一把臉橫道:“少囉嗦,咱可是簽過軍令狀的,你快說到底誰是兇手?”
慕含章輕勾了勾唇,緩緩伸手拿扇子指了指台下跪著的幾人:“他們幾個,都是,也都不是。”
“這是什麼話?”趙孟不解道。
幾個小將也都面露不解,步兵校尉悄聲問右護軍昨日打探到了什麼,得到的是右護軍的苦瓜臉,昨日軍師跟他繞了半天,什麼都沒說,還收走了他“賄賂”的羽毛扇。
“說他們都不是,只因毒草並非他們幾人所放,因為在押運官接到這批乾草之前,這裡面已然摻了烏頭草。”慕含章輕扇了兩下鵝毛扇,滿意地看著台下的所有人瞬間變了臉色。對付這些莽漢,直來直往肯定幹不過他們,反倒是故弄玄虛會讓他們高看一眼。
“軍師明鑒啊!”馬倌最先發出呼聲,高興地朝慕含章磕了個頭,從王爺的馬發狂開始他的膽就快被嚇破了,軍師說出這麼一句話,至少他的腦袋是保住了。
剩下的幾人也反應過來,忙跟著附和。
“不過,”慕含章頓了頓,“毒草被一路押運,存於庫中,在被拿出來喂馬,這其中竟無一人發現草料中有毒草,他們幾個也逃脫不了責罰。”
幾人聽得此言,捏了把汗的同時又松了口氣,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只要能免死罪,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麼說是賣草的販子誤割了毒草進去?”右護軍接話道。
“長葉烏頭草生在西北草原上,豈是京郊能割到的?”趙孟記起左護軍關於烏頭草的話,顯然不信慕含章的說辭。
慕含章搖了搖頭:“並非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為之,想要毒死戰馬。”
“如今大軍未開拔,毒死了戰馬還能再買,根本不影響打仗,誰吃飽了撐著做這等缺德之事?”趙孟覺得這軍師明顯就是瞎掰。
“這,就要問這營中記帳的書記官了。”慕含章端過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書記官?”在一旁一直認真聽著的景韶也忍不住發問,昨晚他纏了半天,君清非但沒有告訴他實情的真相,更沒讓他吃到人,害他著急上火了一晚上。
書記官,就是軍營中負責登記帳冊、書寫調令、掌管書信等等文職的人,軍中一切從簡,這個五千人的營中書記官一共有四個人,除卻寫信、調遣的時候會想起來,平時都沒人注意這幾個人。
慕含章點了點頭,對景韶道:“我查了軍中所有的帳目,以前的且不說,單這一次出征戶部給撥的糧草錢,賬上就少了近三成,且賬上所記與實際花用也相去甚遠。”
“什麼!”景韶猛地坐直了身子。
慕含章拿出自己這兩天抄下來的部分帳目給景韶看,賬上寫著所有士兵的軍服每季三套,實際上只有兩套,每日的伙食標準,按照賬上所記,至少是每日都有一頓能吃肉的,實際上七日才能吃一次,而且多數時候只有米粥和饅頭。
台下的將士們聞言,表情也凝重起來,右護軍忍不住道:“若君先生所言屬實,那這書記官做假賬,與這毒草又有什麼關係?”
慕含章緩緩摩挲著鵝毛扇的扇柄:“大軍開拔之前,戶部會派人來清查帳目。”
其他的都好說,那對不上的三成帳目可不是個小數。戰馬大批死去,就要及時補充,只要成王上報朝廷,就又會撥下大批銀兩,到時候使些個偷樑換柱的手段,便能沖銷對不上的帳目。而烏頭草的毒,牲畜中之,會即刻麻痹,渾身發熱,口吐白沫,與馬瘟頗為相似。一旦被斷為馬瘟,這些馬屍就會被焚燒掩埋,不會有人仔細查看的。
待慕含章將所有的分析說出來,整個中帳都靜默下來。
“端的是一條毒計……”左護軍緩緩地說。
“可這些書記本也是戶部指派的人手。”右護軍蹙眉道,戶部這是自己打自己臉嗎?幾個小小的書記官定然沒有膽子做出這般膽大妄為的事,上面定然有高官相護,只是怎麼看都是戶部監守自盜。
“戶部之中,也不儘然是一條心的。”慕含章歎了口氣道,這次不知是要派誰來查帳,至少與之前貪墨的人不是一路的,這才逼急了他們,出此下策。
景韶慢慢攥緊了拳頭,軍中生活清苦是眾所周知的,當年他出征匈奴吃的也跟現在差不多,所以根本意識不到這其中有什麼不對。他終於知道上一世戶部尚書參他克扣軍餉是怎麼來的了,並不是他克扣了銀兩,而是戶部多給他撥了錢,又讓這些錢在他不知情的時候不翼而飛!
“把那幾個書記官統統抓過來!”趙孟氣得直吹鬍子,不多時,四個瘦弱的書記官便被抓了過來,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對於這般大的罪名,四人自然不肯承認,仗著自己有官職在身,軍中也不能對他們用刑,便不停地狡辯。
趙孟可不管這些,一腳踹到離他最近的一人身上:“老子天天吃不好,原來都進了你們幾個孫子的荷包!”他這一腳可不輕,被踢的人立時倒在地上吐酸水。
景韶將帳冊狠狠地摔到他們臉上,冷聲道:“不過是小小的書記,還真拿自己當朝廷命官了!本王今日縱然剮了你們,朝中人也挑不出本王的錯!”
這話縱不儘然對,但成王暴戾乃眾所周知,右護軍又冷笑著告訴他們,即在軍中,一切就該按軍法處置。
本就連著幾日提心吊膽,如今這情形怕是回天無力,被趙孟踢的那人掙扎著爬起來率先招供了,其他三人也只得跟著認了罪。他們也只是蝦兵蟹將,只知道自己上頭是個戶部員外郎,再上面就不知道了。
“欺人太甚!”景韶站起身來,就要帶著四人回京城。
慕含章忙拉住他,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茲事體大,非容輕議。”
景韶深吸了口氣:“把這四個人先關起來,你們退下,待本王與軍師商量之後再做定論。”
左護軍親自壓著四人往軍牢去了,趙孟還想說什麼,被右護軍拉走了。
“君清,你想說什麼?”景韶喝了口茶,今日這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縱然延誤了出征,也要把背後藏著的人統統揪出來!
慕含章看他生氣的樣子,輕歎了口氣道:“你今日帶著他們進宮,只會打草驚蛇,父皇為了安撫你早日出征,也會草草結案。”
字字句句皆是事實,但今日之事已經觸及了景韶的底線,所以非但沒有讓他冷靜下來,反倒讓他心中頓時火起,嘩啦一聲將桌上的杯盞推到了地上,眼中帶著怒氣看向慕含章:“那要怎麼辦?難不成要我咽下這口氣嗎?”
慕含章見他這幅模樣,抿了抿唇,沉默著不置一詞。縱然知道景韶不是沖著自己發脾氣,但那雙眼睛中的神情還是刺痛了他。洞房那天,那雙眼睛也是這般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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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赤膊
景韶等了半天,也不見君清說話,只是斂眸沉默著,這片刻的靜默竟奇異的讓他冷靜下來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話過激了。
“我沒說讓你咽下這口氣,”慕含章輕聲說道,雙手緊緊交握在膝上,鵝毛扇也落在了一邊而不自知,“這事還須……嗯?”
景韶看著他這幅樣子,頓時心疼不已,走上前去,把那攥得關節發白的雙手握到自己手中,見他疑惑地抬起頭,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臉:“我不是對你發脾氣。”怎麼忘了,他的君清有多敏感。
“君清……”景韶蹲下來,仰頭看著他。
慕含章低頭看著眼中滿是心疼的景韶,微微發苦的心突然變得酸酸甜甜,忍不住勾起唇,慢慢湊過去在那雙美目上落下一個吻:“你是我的夫君,對我發脾氣也是應當,只是既然你自己覺得不該,那以後你若是犯了,就罰你。”
“好啊。”景韶得到了一個主動的親吻,立時心花怒放,自家王妃說什麼都應承下來。
“罰什麼好呢?”慕含章眯起一雙漂亮的眼睛,“就罰三天睡書房,如何?”
“那怎麼行?”景韶立時不樂意起來,把腦袋擱到自家王妃腿上,抱著那勁窄的腰肢晃了晃,“人家夫妻吵架,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慕含章彎著嘴角,任他抱著搖晃。
“因為他們從床頭滾到床尾,行那雲雨之事,若是盡興自然就和好了。”景韶厚著臉皮道。
“又瞎說!”白皙的俊顏紅了紅,慕含章推了推他,“跟你說正經的,今日之事你自己辦不周到,況且出征在即,也沒有那麼多的精力。所以最好把這事交給睿王。”二皇子日前已經行了封王禮,如今應該叫睿王了。
“哥哥?”景韶支起身子,斂目思索。這朝堂上的彎彎繞,他著實不耐去攙和,這件事涉及到戶部,自己去找父皇頂多把直接做這件事的人給辦了,但哥哥在朝中人脈甚廣,讓他去做,就可能不止是這些了。
“我們本就占理,自然該趁機得些好處才是。”慕含章勾了勾唇,撿起地上的鵝毛扇給景韶扇了扇,七月的天氣還是如此炎熱,景韶因為這半晌的折騰,已經出了一身汗了。
“你說的有理,我一會兒就去哥哥府上。”景韶被扇子風扇得舒服,便又趴了回去。
“你把這些帳冊和我抄錄的那些都帶上,若是在朝堂上有什麼特別礙眼的人也一併告訴哥哥,”慕含章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記得背著他那些幕僚。”
“幕僚?”景韶抬頭,睿王府上那幾個清客他都是認識的,平時見面也都是客客氣氣的,而且很多不光彩的手段都要靠他們想,著實為他們兄弟倆的事出力不少,何故要背著他們?
慕含章抿了抿唇,想起那天在二皇子府看到那幾人來不及收回的敵意:“若是哥哥承大統,這幾個人就必須除去,否則對你不利。”
景韶蹙眉,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思慮重的人,就會把所有事往最壞的地方想,那些個人怕是早就勸哥哥防備他了。
慶倖自己沒有一時衝動去找父皇,景韶站起來,把椅子上的人摟到懷裡,上一世就承諾過,若是活下來,就什麼都聽他的,縱然如今的君清不知道,自己也要履行這個承諾,這也是為自己好,畢竟那些個勾心鬥角,縱然重活一世,終還是不擅長的。
帶著四個大活人太顯眼,景韶騎上小黑,獨自朝京城奔去。
慕含章看著那絕塵而去的背影,暗暗告訴自己,應當試著更相信他才行。轉身回王帳,找出那日簽的軍令狀,今日之事可還沒完呢!
“君先生!”左右護軍正跟換洗一新的趙將軍討論這次的事,右護軍眉飛色舞地謀劃著以後可以頓頓吃肉了,轉頭看到站在帳外的慕含章,忙止住話題,恭敬地叫了聲先生。
因著天氣炎熱,幾個大老爺們也不怕人看了去,帳篷的門簾是大敞著的,慕含章剛走到門前,就被裡面的人發現了。
趙孟看到慕含章進來,有些不自在的站起來:“軍師來,有什麼事嗎?”
慕含章緩緩踱步進去,從袖中拿出了那一紙契約:“將軍可還記得這個?”
三人看到軍令狀,頓時變了臉色,當時趙孟說的可是輸者與那幾人同罪,那些人雖然沒有被殺,卻也因為怠忽職守各挨了二十軍棍,如今想來,軍師在中帳裡特意強調幾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是算到了這張軍令狀。
“我老趙向來說話算數,願賭服輸!”趙孟說著脫掉護身的銅甲,就要去挨軍棍。
右護軍忙解圍道:“軍師,趙將軍不過是一時意氣,您莫與他計較。”這行軍在即,將軍挨了軍棍可是要耽擱行程的,以趙孟的性子定然會硬扛著騎馬,趕到西北去怕是根本就打不得仗了。
慕含章看著右護軍,冷笑道:“敢問護軍,若是今日是在下輸了,這軍令狀還是不是一時意氣?”
右護軍聞言頓時語塞,以趙孟那不依不饒的性子,若是軍師沒能查出真凶,縱然有王爺護著,他也定然不能善罷甘休,一群武將如此欺侮一個文弱書生,著實不光彩。
“你不必說了,我趙孟頂天立地,絕不抵賴!”趙將軍推開右護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好!”慕含章將軍令狀遞到趙孟面前,“將軍果然真英雄,這軍令狀上怎麼寫的,將軍就會怎麼做嗎?”
“那是自然,”趙孟一把拽過那張紙,低頭看去,“縱然是要我老趙的腦……”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趙孟瞪大了眼睛看紙上的字,右護軍好奇不已,也湊過去看,上面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若軍師未能查出真相,則與案犯同罪,若查出,則趙孟脫光了上衣,圍著整個營地跑一圈……
“這……”右護軍驚呆了,這對向來五大三粗的趙孟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麼處罰,只算個玩笑罷了,但對於軍師的處罰可是毫不含糊的。
趙孟呆楞良久,突然單膝跪地抱拳道:“君先生乃真君子也,請受我趙孟一拜!”
“將軍,使不得!”慕含章忙上前攔住他的動作,“君清不過是個軍師祭酒,當不得將軍一拜。只是大家同為王爺效力,只盼能和睦相處便好。”
“以先生之才,當得軍師將軍!”趙孟說著還是欠身行了一禮,起身便脫了上衣,並表示光膀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主動脫了中衣,只留一條短褲,赤著腳就跑了出去。
這一日,軍中所有的士兵都看到將軍大人衣冠不整,不,是不十分整的在營地裡跑了一圈,於是燒火的止了添柴、抬飯的掉了饃筐、耍刀的滑了手柄、打拳的忘了動作,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將軍只穿著一條褲衩嚴肅地呼嘯而過。
景琛聽景韶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沉吟良久:“你知道這次要去查帳的人是誰嗎?”
“誰?”景韶對於戶部之間的派系並不瞭解。
“蕭遠!”景琛翻開戶部人員的名單,指著戶部侍郎的名字說道。
蕭遠與景韶交好,朝中人多少都知道,這次派他前來,自然讓某些人慌了手腳。
“如此,倒是個好事,”景韶想起前世彈劾他的戶部尚書,便起了心思,“我們不如趁機把戶部尚書拉下來。”
“戶部尚書早年就跟著父皇,想動他怕是不易,”景韶蹙眉,“但此事一出,他也脫不了干係,容我想想。”
景韶點了點頭,蕭遠是個靠得住的人,由於他投緣,上一世一直得不到升遷,不僅僅因為他自己安於現狀,他的那個頂頭上司一直留任未動卻也是事實。如今,在一切還未發生之時,他要把所有害過他的人都拔了毒牙!
臨走之時,景韶突然回頭,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道:“哥哥,你那幾個幕僚,似乎並不待見我。”
“他們思慮重,自然把什麼人都往壞處想,”景琛愣了愣,自家弟弟什麼時候竟這般敏銳,連那幾個心機深沉的都看得透?轉而了然,或許是景韶在戰場上練出來的,對於惡意會比常人敏感,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不用理會他們,一旦大事成,這些人一個都不會留。”
幕僚清客只擅長這些見不得人的手段,登基之前著實需要,但登基之後就不能用這些投機取巧來治理天下,所以幕僚一輩子就只能是幕僚,當不得大官,且他們知道這麼多,無論如何,景琛也不會留著他們的。
景韶聞言點了點頭,如此自己回去就能給王妃交代了。
等景韶回到營地,已經是玉兔東升之時,四周的山林寂寥無人,只有軍營之中火把通明。先奔去王帳見自家王妃,卻發現帳中黑漆漆的沒有人。
“軍師呢?”景韶問門外看守的衛兵。
“回王爺,軍師與將軍們在中帳喝酒。”衛兵老實答道。
“喝酒!”景韶瞪大了眼睛,難以想像君清與那群人赤膊劃拳、勾肩搭背的情形,扔下衛兵,轉身朝中帳快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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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俺是準時的存稿箱君~
感謝:情似遊絲、es蒼月悠、木木三、曉、Asak 幾位大人的地雷~
☆、第四十五章 醉酒
中帳之中此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不時傳來劃拳聲和吼叫聲。景韶聽著就覺得不妙,一把掀開了帳簾。
只見幾個校尉橫七豎八地坐在一邊,明明已經喝高了還在劃拳,越騎校尉拉著步兵校尉說個不停,右護軍掛在左護軍身上哭訴:“我不就打了二狗子一頓嗎,他媽那個潑婦竟然給了我一巴掌,我那時候才七歲啊,嗚……”被掛的左護軍面無表情地聽他哭訴,端著手中的酒碗慢慢地喝,任他眼淚鼻涕的蹭到自己身上。
趙孟正跟慕含章興致勃勃的講成王在大漠出的醜。“王爺當時從馬上栽下來,那沙丘上有塊石頭,剛好劃破了王爺的褲子,開了這麼大一個口子!王爺來不及管褲子,提刀就砍掉了那人的腦袋,”赤膊上陣的趙將軍說道高興處,忍不住抬手勾過慕含章的肩膀,自以為小聲地說道,“哈哈哈,當時若是再偏個毫釐,王爺的命根子可就完了!皇上讓王爺娶男妻的時候,我們還說,是不是因為當時真傷著了,嘿嘿……”
而這一幕,剛好被景韶看在眼裡,頓時怒火中燒,沖過去一拳把趙孟撂倒在地,一把將自家王妃從座椅上拽起來。
“王爺,你也來喝啊!”趙孟因為喝高了根本沒覺得疼,躺在地上看著景韶笑。
“他不過是喝多了,你怎的如此計較?”慕含章的臉頰有些微微泛紅,但眼神清澈,顯然沒喝多少。
“他敢輕薄你,我怎能輕饒他?”景韶氣不過,又踢了地上人兩腳。
“又胡說!”慕含章瞪了他一眼,男人之間勾肩搭背一下就是輕薄了?說完環顧四周,輕舒了口氣,轉身朝外走去,“總算把他們都灌倒了,我們回去吧。”這些軍中漢子的酒量真是厲害,饒是他巧舌如簧地灌,也喝了這麼久才倒下。
景韶聞言輕笑,這些人想灌軍師反倒被軍師灌了,正想去拉自家王妃,卻發現他腳步虛浮,被地上的趙孟絆了一下,差點跌倒,忙伸手把人摟到懷裡:“君清,你喝多了?”
“只淺嘗了幾杯而已,”慕含章抬手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暈眩,便把腦袋放到了景韶的肩膀上,輕聲喃道,“這酒有些烈……”
帶著酒香的氣息,隨著這撒嬌一般的溫聲軟語噴在耳邊,景韶頓時覺得被一隻貓爪子撓在心窩裡,癢癢的十分難耐。左右看看,一群醉漢當是無人注意的,打橫抱起自家王妃,抬腳向外走去。路過趙孟的時候,忍不住又踢了一腳,這才轉出營帳,揚長而去。
坐在角落裡默默喝酒的左護軍看著王爺的背影,端酒的手頓在了空中。
“小左,你說,她憑什麼打我啊?那個惡婆娘,嗚……”右護軍滑到左護軍的腿上,還在幹嚎。
左護軍靜靜地放下杯盞,把右護軍扛在肩上,也走出了中帳,徒留下一群醉漢在地上鼾聲震天。
“君清,”景韶把懷中人抱到床上,“我抱你沐浴好不好?”
“我自己洗就行。”慕含章看起來還十分清醒,說話做事也十分冷靜,但景韶知道,他確實是醉了。
伸手解開外衫的衣帶,脫下那一層雪色薄紗,景韶看了看他的表情,見他還是一副沉穩冷靜的樣子,不禁有些好笑,在那泛著粉色的臉頰上親了親。軍中存的都是烈酒,後勁十足,慕含章的酒量只算一般,縱然就喝了幾杯,這會兒酒勁上來,定然還是不甚清醒的。
“別鬧。”慕含章推了推景韶,他的頭腦還是清晰的,但身體的動作有些不受控制,去推的動作到了那人胸前,就變成了貼上再慢慢滑下去。
景韶被這近乎勾引的動作激得下腹一緊,快速脫了懷中人的衣衫,抱著他坐到了帳中的大浴桶中。
君清臉皮薄,總不肯與他共浴,除了做得狠了沒力氣,從沒見他這麼乖過。拿過香露給他洗頭髮,景韶讓懷中人靠在自己胸口,溫柔地揉搓手中軟滑的青絲,覺得新鮮而有趣。
帶著薄繭的大手在發間輕撫,減緩了頭頂突突的疼痛,十分舒服,慕含章眯起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洗好了頭髮,景韶拿過布巾給他擦身體,布巾劃過那瑩潤的胸膛,緩緩描繪著肌肉的線條。那日聽了太醫正的話,才明白,君清的身體應當是刻意鍛煉過的,否則以他那受創的筋脈,怕是早就成了個病秧子。所以他的身上有著不太明顯、但卻十分漂亮的肌肉,他也常說自己身體好著呢。
懷中的身體修長漂亮,沒有風吹日曬過的肌膚瑩潤如玉,兩點櫻紅隨著他的動作時而浮出水面,時而沒入水中。手中的布巾不知何時已經落入水中,景韶回過神來的時候,一隻手已經撫上了那漂亮的鎖骨。
“你在幹什麼?唔……”慕含章抬頭看他,卻在下一刻就被他按住後頸堵住了雙唇。
唇齒間留著烈酒的甘甜,就並不是好酒,但此刻景韶覺得這酒比皇宮裡的瓊漿玉露還要美味,忍不住想要更多。一雙手順著那線條流暢的脊背滑到了那圓潤之處,來回揉捏起來。
“嗯……”縱然有些醉了,慕含章還能意識到危險,躲閃著那不停騷擾他的雙手。
景韶悶哼一聲,懷中人亂動,剛好蹭過那要命的位置,使之徹底精神抖擻起來。張口咬住一隻被熱水熏出粉色的耳朵:“這可是你自找的。”抬手在指尖沾了些香露,複又向下探去。
“別,我沒力氣。”慕含章精神是清醒的,那晚被他騙了之後就決定好好晾他幾天,這會兒被他得逞豈不就功虧一簣了!奈何某個□熏心的傢伙根本不聽他的,慕含章還想說什麼,一根手指卻突然擠進了身體,使他禁不住嗚咽出聲,“混蛋……唔……”
白皙的脖頸向後仰去,拉開一道優美的弧線,精緻的喉結因為他的喘息而上下滑動,景韶低頭咬住,手中的動作也毫不停滯。
等景韶覺得差不多了,便抱著懷中人讓他面朝自己,雙手捧著那兩片圓潤讓他緩緩坐了下去。
“啊~”慕含章痛苦地蹙起眉,用力搖了搖頭。
“以後不許跟那群人喝酒了,知道嗎?”景韶惡狠狠地說,手上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一點一點地放下來。
“混蛋……”慕含章趴在景韶肩上,照著那肩頭咬了一口。
“你看,你多學會說髒話了。”咬那一口根本就沒什麼力氣,反倒更像是親吻,景韶覺得心中越發的癢癢,一鬆手讓他徹底坐了下去。
“這才不是……啊~痛……”慕含章還想辯解什麼,被這突然突如其來的變故激得什麼都忘了。
景韶親了親他滲出薄淚的眼角,輕撫著懷中人的脊背:“別怕,我不動,一會兒就不疼了。”
慕含章緩緩地呼吸,慢慢適應那突然刺入身體的巨物,待緩過這一陣疼痛,那熟悉的麻癢之感又漸漸爬了上來。
“還疼嗎?”景韶聽他不再抽氣,讓他摟住自己的脖子,緩緩動作了起來。
輕聲的呢喃漸漸變成得不受控制,一時間整個王帳都沉浸在一種氤氳曖昧的氛圍之中,水流激蕩的聲音伴隨著那溫潤嗓音的淺吟,只羞得一鉤殘月藏入雲中。星光閃爍,夏風過林,靜謐的軍帳中偶爾溢出的驚喘,驚飛了在帳頂歇息的飛鳥。
夜,還很長。
次日,慕含章揉了揉因為宿醉而脹痛的額角,緩緩坐起身來。柔滑的錦被從身上滑落,露出了點點紅痕,這才想起來昨夜發生了什麼,不由得有些懊惱,轉頭看去,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帳外傳來一陣陣操練的口號聲。景韶這個傢伙!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日裡,因為趁人之危而惹惱了軍師的王爺,又回到了每晚可以親親摸摸卻什麼也吃不到的日子。所謂食髓知味,讓一個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再回頭吃素,怎一個愁苦了得?於是,每日得不到滿足的王爺,只有狠命操練士兵,使得這幾日軍中哀聲遍野。
朝堂上也連著幾天沒什麼消息,直到七日之後,皇上遣戶部侍郎蕭遠提前查閱軍中帳冊,突然爆發了許多大臣一起彈劾戶部尚書及其若干下屬的熱潮。帝王震怒,下令徹查,越查越心驚,不僅是王爺的私軍,連同進城附近其他軍隊也被諸多克扣。
“蕭兄,這次還多虧了你的威名,才使得那些人露出了馬腳。”景韶端著一杯酒,拍了拍蕭侍郎的脊背。
蕭遠被拍得一趔趄,故作豪邁道:“這也是王爺治下有方才能及時發現!”
兩人幹了一杯,繼而哈哈大笑。
慕含章坐在一旁,看著互相吹捧的兩人,不禁有些頭疼:“蕭兄,這次查帳戶部的那些人當不願讓你前來才是,怎麼最後卻選了你呢?”這一點他一直不明白,那些人既然敢做出這種事,定然能控制每次查帳的人,怎會允許蕭遠這個變數參與其中呢?
“嘿嘿,這個,其實我就是想借這個機會給你倆送行,才搶了這個差事的……”蕭遠乾笑了兩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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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雖然不是特別豐盛,但是還是忍不住囉嗦,低調!!!千萬別說出來!!!嘿嘿~
謝謝:曉、JuneKo、Helen20121、bluefish、Asak、V爺爺、SmǐlёFürimmer婲、木木三 幾位大人的地雷~╭(╯3╰)╮
☆、第四十六章 出征前
整個朝堂就因為蕭侍郎的這一點私心而亂成了一鍋粥。不過這些紛擾並沒有怎麼波及到景韶的軍營,因為幾日後就要出征,營中忙著整理內務。
朝廷因為案件沒有查完,先行抄沒家產的那批官員只是小嘍囉,堵不上軍中的缺口,宏正帝又讓國庫再撥出銀兩,填補軍中空缺。
軍中的賬突然就盈餘了許多錢,需要有人趕緊接手整頓,但慕含章只是軍師祭酒,沒有權力管這些。
趙孟提議景韶將他提為軍師將軍,慕含章推辭說自己剛入軍營,當不得這個職位。最後折中一下,封了個軍師中郎將。雖說是軍師中郎將,能管理軍務不能統帥軍師,但如今軍中也沒有其他謀士,這個職位所給予的權力已經足夠了。
戶部現在沒有空再派新的書記官來,慕含章便提拔了幾個識字的士兵做書記官。前些日子他都問清楚了,那些書記官為人高傲,士兵們大都是找熟識的人代寫,他將那些被提起過的名字一一記下來,如今全喚到中帳,出幾個題目讓他們寫,最後留下了八個識字同時也會算帳的。
“你們每人所負責的帳目可都明白了?”慕含章收起書中的帳本問台下的八人。軍中的帳目相對比較簡單,他選了一種好學又相對比較細緻的記帳方式,教了他們一整天,想必都學得差不多了。
“明白了!”八人中氣十足地答道。
“軍師教得這般好,不識字的都能學會了。”王二笑著道,當初抬飯見到軍師,還覺得這人就是個花架子,在軍中無甚用處,可如今,不過幾日,這位君先生在軍中已然聲望頗高,而且把他調來做書記官,就不用做那抬飯燒火的苦活,他可是一百個願意的。
慕含章微微頷首:“每旬末將帳本交過來給我查看,有什麼不懂的也都在那一日問我,平日若不是緊要的或事關重大的,不必來詢問,你們可以自己拿主意。”
幾人聞言,皆喜上眉梢,如此以來,不僅免去了諸多麻煩,這一點點的小權力還可以帶來不少好處。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若有膽敢貪墨軍餉或是事關重大而隱瞞不報者,一律軍法處置,絕不留情!”慕含章冷下臉來,沉聲道。
“是!”幾人忙行禮應是,這份好差事他們都捨不得丟棄,自然不會為了些小利而丟腦袋。
待那些人散去,慕含章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出征在即,軍中要處理的事很多,這些天又沒有書記官,帳目混亂很是費事,他昨天理了一天才把賬理順。
“公子可是累了?”雲松進來送茶水,見慕含章露出疲態不禁有些擔心。
“無妨,”慕含章搖了搖頭,把一張紙交給雲松,“這些東西,你明日回一趟王府盡數取來。”
“是。”雲松將那張紙收入懷中,見慕含章還有事要處理,便退了出去。
“雲松,”練兵回來的景韶叫住自己的小廝,“你明日去一趟別院,告訴任峰把我要的人都帶來。”
“是,”雲松猶豫了一下,“但是公子交代小的明日回府裡取東西。”
“這樣啊,”景韶沉吟片刻,“那你去取東西吧,後日再去別院。”
“是,”雲松應著,暗道在王爺心中果然王妃的事比他自己的重要,便多說了一句,“那些新選的書記官已經回去了,公子看起來似是有些疲憊。”
景韶聞言,皺了皺眉,掀簾走了進去,果見自家王妃還在案前忙碌。
“怎麼還沒忙完?”景韶走過去,把人摟到懷裡。
慕含章掙了掙:“等一下,我把這個弄完。”說完,又在冊子上寫了幾行,才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看了一眼身後的寬闊胸膛,忍不住靠了上去。
景韶勾了勾唇,摸了摸懷中人顯出疲累的臉,把他向上抱了抱好讓他靠得舒服些:“帳目不都分攤下去了,怎麼還在忙?”
“軍中兵士每月會向外寄信,但這些家信很可能會被用來遞消息,甚至有些是無意的,”慕含章拿過一封信給他看,上面說在京郊的軍營,最近幾天伙食變好了,還吃到了牛肉,“這些內容若是被敵人看了去,便會知道大軍的位置,還能查到一些特殊食材的來源,這很危險。”
景韶點了點頭,軍中信件寄出去前多會有專人查看,但總難免會有疏漏,像牛肉這種東西一般不會注意到。
“我寫了信件審閱章程,把不能寫進去的皆列了出來,你看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一併寫上去,回頭讓他們抄錄幾遍,發到書記官那裡。”慕含章剛剛寫好的那份章程遞給他。
景韶接過章程卻不看,只低頭看著懷中人。
“怎麼了?”慕含章不解地看他。
“我在想我上輩子究竟積了什麼福,竟能得你相伴。”景韶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調笑的意思,他是很認真地在想,上一世究竟做了什麼,老天竟如此厚待於他,讓他重活一世。
慕含章看著他認真的眸色,緩緩勾起唇:“能得你這般良人,我才是福澤深厚呢。”
兩人深深相望,從彼此眼中能看出對方的珍視與愛慕,忍不住緩緩靠近,輕輕吻住了對方的唇瓣。
“軍師!”趙孟猛地掀開簾子,還未進來,就高聲叫人。
剛剛接觸到的兩人慌忙分開,慕含章坐直身體低頭看桌上的帳冊,景韶則咬牙切齒地盯著趙孟。
“王爺也在啊!”趙將軍抬頭打了個招呼,大大咧咧的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將軍你怎麼跑這麼快,也不等我!”右護軍吵吵嚷嚷的也跑了進來,後面跟著腳步沉穩的左護軍。
“你們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慕含章放下手中裝模作樣拿的狼毫筆,抬頭看向三人。
趙孟摸了摸自己的絡腮胡,沖右護軍使了個眼色:“你說!”
“啊,我們商量著,這兩天軍中的日子突然好過了,就想置辦些新東西……你拽我幹嘛?”右護軍正說得起興,突然被左護軍拽了一下。
“哎,你怎麼這麼囉嗦,”趙孟不滿道,“還是我說吧,軍師一直跟王爺住在王帳裡著實不方便,如今賬上有錢,得趕緊給軍師置辦個好些的營帳。”趙將軍覺得軍師如今自己管賬,肯定不好意思提出給自己花錢,所以便拉著左右護軍來勸他。
景韶聞言,立時警鈴大作,如今住在一起都好幾天吃不到嘴裡,要是再分開睡豈不更糟!原本被打擾了雅興的心情頓時變得更加惡劣,冷聲道:“軍師不會武,若是有刺客豈不毫無還手之力了?本王覺得住王帳就挺好。”
“軍營裡哪還能有什麼刺客,況且即便有刺客,也是刺殺王爺的,哪有殺軍師的,要我說住王帳才……哎呦,你掐我幹什麼!”右護軍說了一半,被左護軍猛地掐了一下腰窩,禁不住轉頭嚷嚷道。
“營帳自是要置備的,自古以來都沒有軍師住王帳的道理,”慕含章看了一眼景韶明顯變得鐵青的臉,忍不住笑了笑,“不過三日後就開拔了,如今再紮帳篷還得別的營帳挪地方,得不償失,等行軍路上再添吧。”
景韶聽得此言,臉色才有些好轉,揮手把沒事亂出主意的三人趕走。
“君清,真的要另建營帳啊?”等眾人走了,景韶不樂意地抱住自家王妃。
“我如今是你的軍師,不是王妃,若不想惹人詬病,面上的事還是要做足的。”慕含章拍了拍肩上的腦袋。
“那我們豈不是要分開睡了!”景韶不滿地抗議。
“嗯,”慕含章點了點頭,看著景韶哭喪著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不過,王爺可以夜間去臣的營帳探討軍情。”
“對,我怎麼沒想到!”景韶聞言,不禁眼前一亮,拉著慕含章起身,“走,我們這就回王帳探討一會兒!”
次日,雲松回了一趟王府,將慕含章要的東西一一找全帶了過來。
東西挺多,但都是小物件,所以也不費什麼事。景韶好奇地湊過去看,一眼就看見了一把碧玉簫。
“君清,你會吹簫啊!”這東西以前可沒見他用過,景韶有些好奇地拿著那簫來回看,通體碧綠,入手溫潤。
“幼時學的,琴太重,行軍礙事,這簫卻是可以隨身帶的,”慕含章解釋道,“若是路上缺錢,還能把它當了。”
景韶把玩玉簫的手頓了頓,文人墨客不都很珍視自己的琴簫嗎?怎麼自家王妃就這般特別……
轉眼就到了出征的日子,將士們一早就神采奕奕,整裝待發。他們是王爺手中的精銳,其餘的大軍會陸續從各地趕往西南,最後在西南封地邊界三百里處匯合。
雲松辭別了慕含章回了王府,原本想著以後那些個日常瑣事得親力親為了,卻不料景韶竟給他帶來了一個丫環,而這丫環不是別人,正是跟著鬼九刀學了數月暗器的葛若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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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軍師等級:
“軍師祭酒”是一般軍師,參謀,沒有軍權;
“中軍師”和“軍師中郎將”是參謀長,有部分軍權;
“軍師將軍”是總參謀長,負責組織領導全軍的軍事建設和組織指揮全軍的軍事行動的領導人。(這個是三國時期發明的,拿來用用,嘎嘎嘎)
謝謝:曉、Asak、齊蘭若、十一秋、bluefish、甜甜的腐宅族、木木三 幾位大人的地雷~蹭~
謝謝:似水約定、瓜瓜 兩位大人的手榴彈~嗷嗷
☆、第四十七章 山下村
長路行軍,景韶的這支精銳並沒有帶攻城的器械和重甲,但畢竟不全是騎兵,還帶著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行進速度並不快,所以慕含章的馬車並沒有拖後腿,一隻跟在景韶的馬後面緩緩而行。
葛若衣就靜靜地坐在車前,隨時給車中人端茶倒水,午時歇息,景韶就會鑽到軍師的馬車裡小憩一會兒。右護軍很是嫉妒,時常搶了車夫的位置,順道跟軍師這漂亮的丫環套近乎,奈何葛若衣向來是問十句答一句,縱然右護軍對於軍師的來歷好奇得抓心撓肝,也沒從葛若衣這裡套來隻言片語。
“軍師的丫環,自然比你能守住秘密。”左護軍拍了拍垂頭喪氣的右護軍。
“小左,你是在安慰我嗎?”右護軍斜瞥他。
“自然是。”左護軍面無表情地轉身上馬,繼續趕路。
如此行了十幾日,到了大行山脈,綿延不絕的群山阻了前路,須得繞道百余裡,景韶下令先行紮營,次日再行。
“長蛇陣攻守皆弱,一旦遇敵,就是站著挨打的份!”中帳之中,趙孟指著陣型圖道。
“但是山路行軍,不擺長蛇陣定然走不快!”右護軍指著地形圖道。
“在爭什麼呢?”用過晚飯的景韶帶著軍師走了進來,就看到兩人掙得面紅脖子粗,便問一邊面無表情默默看兵書的左護軍。
“回王爺,他們在探討西南的山路要怎麼走。”左護軍道。
景韶了然,今日遇到大行山阻路,因兵馬器具在身,翻山比繞道更費時,所以選擇繞道,但西南之地處處山丘,繞無可繞,只能走山路的時候,怎麼走就是個大問題。
“軍師,你說,這山路行軍哪有不擺長蛇陣的?”右護軍拽著慕含章看桌上的西南地形圖,多數山道狹窄,其他的陣法肯定是擺不開的。
“我沒說不能擺長蛇陣,但若敵軍在山道上有埋伏,長蛇就會胸腹受創,明顯就是站著挨打,所以我說當以先頭部隊提前開道!”趙孟怕被誤解,忙解釋道。
景韶蹙了蹙眉,自家王妃自小讀的聖賢書,兵法自然不曾看過,把他帶來本也沒指望他能在戰場上幫上忙,僅僅是不想跟他分開而已。見他斂目不語,正要開口幫忙,卻見一隻瑩潤修長的手拿過一旁簡易沙盤上的木棍,在沙上畫了一個叉。
“軍師,這是什麼?”趙孟看著慕含章畫下的叉,不明所以。
景韶看到了這個符號,驀然瞪大了眼睛。
“此陣名為沖軛,”慕含章緩緩地說,將木棍指在叉的四角,“兵卒分四角而立,仍以長蛇行進,前、左、右皆為正面,攻守兼備。”
“妙,妙啊!”右護軍愣怔片刻,突然拊掌高呼。
趙孟興奮地圍著那個叉端詳半天:“軍師果然學識淵博,趙某佩服!”
慕含章但笑不語。
“早就說了讓你們多讀書,偏不聽,”這沖軛陣景韶也是知道的,但尋常兵書上並無記載,從不看兵書的君清又是如何得知的?心中震驚,面上卻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景韶拉過自家軍師道,“明日我與軍師要去附近辦一件事,你們帶兵先行,過幾日我們自會追上去。”
“王爺要做什麼去?”趙孟不甚贊同地看向景韶,行軍途中將帥擅離,可不是什麼好事。
“此事對西南之戰十分重要,你們這幾日多看管著,莫出什麼亂子。”景韶打了個哈哈,顯然不願多談,幾人也識趣的閉嘴。
出得中帳,慕含章才疑惑地問道:“明日要去哪兒?”
“去找一件秘寶。”景韶勾唇,神秘一笑。
慕含章瞥了他一眼,轉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而身後的王爺很自覺地跟著去了。
“你怎麼又跟著進來了?”慕含章無奈地看著賴在他床上不走的傢伙,自從在王帳邊設了軍師帳,這人就沒在王帳裡睡過,原先還是半夜偷偷跑進來,如今已經是明目張膽的賴著不走了。
“我一會兒再回去一下,”景韶拉住面前人的手,把他拽到自己懷裡,“我是真有正事要問你。”
慕含章翻了個白眼,誰談正事會把軍師抱到懷裡談的?
景韶見他這幅表情,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你可是讀過兵書?這沖軛陣可不是《大辰律例》裡會有的。”
慕含章聽他問這個,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些:“兵書是年幼之時看的。”兒時讀書早,他的記性又好,便時常在做功課之餘看一些別的書。那時候見嫡子驕縱,不學無術,常惹父親歎息不已,便偷偷學了些兵法,期望著父親哪一日厭棄了嫡子,能想起他來。等到大一些才明白,庶子根本不能承爵,縱然他比慕靈寶強十倍二十倍,父親也永遠不可能將他們一視同仁。
景韶聽了,只覺得心中酸疼不已,明珠蒙塵,這是怎樣一件憾事?
“其實我小時候見過你。”感覺到景韶漸漸收緊的手臂,慕含章笑著把下巴放到他的肩頭,那時候皇上微服去北威侯府找父親下棋,帶著小小的三皇子一起。嫡母只許慕靈寶一人陪景韶玩耍,他很想看看皇子長什麼樣子,卻又不被允許前去,只能偷偷躲在假山石後面看他們在花園中嬉鬧。
“是嗎?我都不記得了。”景韶撓了撓頭,這些事情對他來說已經時隔二十多年,哪還能記得,不由得遺憾不已,很是好奇兒時的君清是什麼樣子的?想必定然是白白嫩嫩,有一雙如明珠一般清亮透徹的大眼睛。“我那時都做了什麼了?”
“你……”慕含章想起來幼時的情形,禁不住輕笑出聲,“你要慕靈寶給你當馬騎,他不肯,你就把揍哭了。他一邊哭,你還一邊給他頭上插月季,說他是個小娘們,就知道哭鼻子,插個花好嫁人。”
“嘿嘿嘿……”景韶聞言,禁不住得意一笑,沒想到君清竟把小時候的情景記得如此清晰,“看來你小時候就想要我做你的夫君,趕著來相看呢。”
慕含章被他說得紅了臉,起身把他趕回王帳。景韶只得先回王帳沐浴,等熄了燭火才又悄悄摸進了軍師帳。
次日,景韶早早的把懷中人叫醒,趁著天濛濛亮,帶著自家王妃騎上小黑,直朝遠處的群山奔去。
慕含章無奈地看著仿若逃兵一般的王爺,靠在他懷裡打了個小哈欠:“我們去哪裡?”
“山下村。”景韶答道。
山下村是在大行山腳下的一個村落,說是村落,其實已經算是個小鎮了,因為在山腳下路好走,這裡自發地形成了一個集鎮。周圍的山村中常有人下上來這裡賣些山珍獵物,也在這裡買些東西。
今日逢雙日,正是集市,唯一的一條街上熱鬧非凡。
“虎皮,上好的虎皮!紫雲山上斑斕大虎,皮質上乘!”有獵戶在街邊叫賣虎皮,引得許多人圍觀。
“你可真是好身手,竟能打死老虎!”有人誇獎道。
“那是,當時那老虎正捉了只兔子往老虎洞裡奔,被我一箭射到了眼睛……”獵戶吐沫橫飛地誇耀著自己的英勇。
“母老虎叼食回巢,這是有小虎要喂,作孽呦!”背著竹簍的老嫗聽得此言,歎息著搖頭離去。
慕含章聞言,禁不住皺了皺眉:“幼子何辜……”
興致勃勃看虎皮的景韶聽到身邊人的歎息,知他動了惻隱之心,便對那獵戶道:“那虎穴在何處你可還記得?”
“自是記得的,”獵戶轉了轉眼珠,“不過沒有路,都是林子,除了我誰也找不到。”
景韶掏出一塊碎銀子:“你把窩裡的虎崽子給我找來,這是定金,兩日後在這裡,若是事成,再給你十倍的銀錢。”
“當真!”獵戶接過那塊銀子,喜不自勝,“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
“不過是個畜生,同情那些個作甚!”對面鋪子的屠夫哼了一聲,抬起手中大刀,在木墩上邦邦當當地剁豬肉。
慕含章見景韶的作為,心中歡喜,聽得屠夫之言,不緊蹙眉,轉身對屠夫道:“幼子于巢,若是不救,定會餓死。”
“哼,若是憐惜幼子,”屠夫揚了揚手中的豬肉,“你吃這乳豬肉的時候可會為它落淚啊!”
景韶聞言轉身看去,見那身上只披著一個褡褳,揚著手中豬肉塊的壯漢,頓時喜出望外,快步走上前去:“敢問壯士,可是姓郝?”
這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前朝將軍的後人,景韶上一世在宏正二十年才偶然得到的猛將,郝大刀!
“這麼大的字你不認得啊!”屠夫拿手中的屠刀咣咣拍了拍豬肉攤上掛的大牌匾。
慕含章順著屠刀看去,上面寫著鬥大的四字“郝記肉鋪”!再看看嘴角抽搐的景韶,不由得悶笑出聲。
“讓你剁個肉,你在哪兒幹說不幹活是不是!”正在這時,一道中氣十足的女生從屋內傳來,不多時,一位身材壯碩的婦人端著肉盆走了出來,哐當一聲扔到郝大刀面前,“快些切,切完把這些都剁成臊子,李老爹等著用呢!”
“哎。”剛才還暴躁無比的屠夫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便老老實實地低頭剁豬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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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昨天晚上遇到個煩心事沒寫成,睡得晚就導致早上沒起來,更新晚了實在對不起大家~今天雙更補償~嗷嗷嗷~下午18點整~等我!
謝謝:曉、花心大蘿蔔、人生寂寞如雪、在陽光下看星星、似水約定、、娜娜、白月如霜、甜甜的腐宅族、剛剛弄人弄人、瓜瓜 幾位大人的地雷~╭(╯3╰)╮
☆、第四十八章 虎崽
慕含章在鎮上唯一的酒樓裡等了近兩個時辰,景韶才過來找他,頗有些垂頭喪氣。
“怎麼,沒說服嗎?”慕含章將飯碗推給他,又交代小二再添兩個熱菜來。
方才景韶見了郝大刀,喜不自勝,就想勸他跟自己走,豈料那人竟說自己要剁臊子,讓他等會兒再說。仲夏天氣炎熱,眼看著就要到午時,景韶怕自家王妃熱著,便讓他先去酒樓等他,自己在那裡等了近兩個時辰才得以跟郝大刀進屋詳談。本以為自己很瞭解他,他一個名將後人,武藝高強,兵法非凡,窩在這小山村殺豬自然是鬱鬱不得志的,誰知自己表明招攬之意,那人還是你副“你怎麼這麼多事”的表情。
“我現在殺豬賣肉過得挺好,作甚要去戰場上拼死拼活?不去不去!”郝大刀就這般說著,把他轟出了豬肉鋪。
“若想得良將,自然要耐心去求,”慕含章給他倒了一杯水,“大軍繞大行山還需幾日,我們可以在這裡多停幾天,莫心急。”
景韶仰頭咕嘟咕嘟把杯中水喝了個乾淨:“這水喝起來真是涼爽!”
慕含章有給他倒了一杯,告訴他這水是沒燒過的井水,直接在酒樓後院的井裡打上來的,冰涼涼的帶著些甘甜,甚是好喝:“我已在這店裡定了房間。”
“啊?”景韶咽了一口飯菜,抬頭看他,“君清,你是不是就算准了我勸不動他?”
“娶妻尚且要三書六聘,這納賢與娶妻本就是一個道理,非得誠心與手段皆有方可,”慕含章緩緩地喝了口清水,“不過有個難處。”
“什麼難處?”景韶蹙眉思索。
前一世是因為宏正十九年這裡調來一個昏聵貪財的縣令,魚肉百姓又治下不嚴。衙役欺負郝大刀的鄰居家小女兒,他氣不過,拿著殺豬刀就把那衙役砍死了,縣令要拿下他,村民們為他請願,那縣令糊塗就用鞭子驅趕村民,一時亂起來,衙役竟打死了兩個無辜的百姓,驟然惹得民變。
景韶那時攻打淮南王受挫,帶兵回京的路上恰遇上了這場民變,帶兵平亂之後當著眾百姓的斬殺縣令才得以平民憤。那時郝大刀把一群不會武的村民訓得可以與官兵對抗,讓他起了惜才之心,便請旨招安,將郝大刀納入麾下。
只是,如今那個縣令估計還沒考科舉呢。
慕含章淡淡地說:“這客棧中的被褥都很陳舊,恐怕會有跳蚤。”
“啊?”景韶愣了愣,這才明白過來,自家王妃說的難處是這回事。
慕含章看著他呆楞的樣子,不禁勾了勾唇:“吃完我們去扯些布料來,鋪在床上將就一晚吧。”
“怎麼不讓小二換床新的?”景韶皺了皺眉,這種小山村的破客棧,定然會有跳蚤的,萬一把自家王妃那瑩潤如玉的肌膚咬出疙瘩可怎麼辦?
“這種地方若是露富是很危險的,你今日給那獵戶碎銀子就不合適。”慕含章勸解道,抬手給他夾了些菜。
“這鎮上出山珍野鹿,常有商人來收,我們這個樣子算不得最有錢的。”景韶端起碗,呼嚕呼嚕把碗裡的菜吃了個精光,又把碗伸向自己王妃。
慕含章瞪了他一眼,複又給他夾了一筷子:“小二說要換新床鋪須得一吊錢,但去對面的布莊扯個新床單只要三十文。”
“咳咳咳……”景韶聞言,頓時被米粒嗆住了。說了半天,君清是嫌貴啊!
兩人去布莊扯了兩個床單回來,集市已經沒什麼攤子了。來這裡趕集的多是附近山上的山民,要早早往回趕才能在天黑之前到家,所以到黃昏時分,街道上已經十分冷清,連賣臊子面的小攤也不見了。兩人無法,只得回到客棧去吃那要價頗高的飯菜。
客棧的房間著實很是髒亂,景韶看著眼前的床鋪,覺得就算把手中的新床單鋪上去,自家王妃也不會願意睡在上面,乾脆抱著他翻到了客棧的屋頂上,把床單鋪在層層瓦礫上,自己則高價向小二買了床新被子。
“山裡夜間冷,沒有新被子定會被凍著,”景韶用被子把自家王妃包住,“這客棧就是這般做生意的,遠近僅此一家,沒有辦法。”又不缺錢,為何自家王妃越來越摳了?
慕含章被包在暖暖的被子裡,枕著景韶的胳膊,抬頭看山間的夜空:“等這場仗打完了,我想做些別的生意。”
“好啊,過兩年我帶你去江南住,那裡的生意好做。”景韶笑著把人摟到懷裡,“怎的突然對錢財這般看重?”
“聽蕭遠說,這些年戶部之中問題很是嚴重,國庫怕是早就空了,若要得那個位置,銀兩也是不可缺的。”慕含章歎了口氣,昨日睿王傳來書信,說軍營貪墨的事已經越鬧越大,他隱隱發現這後面還牽扯著永昌伯與四皇子。若是這些年的銀兩都被四皇子得了去,就麻煩了。
“這些以後再操心吧,”景韶摸了摸懷中人的頭頂,“快幫我想想怎麼勸服郝大刀。”
郝大刀祖上是前朝的威猛大將軍,用兵如神,太祖也很是佩服。前朝滅後,郝家先祖不服朝廷,在大行山脈占山為王,只是到了郝大刀這一代,山寨已經沒落了,如今只落得個殺豬的營生。
慕含章斂目思索片刻:“聽你如此說,他祖上是反朝廷的,如今想讓他轉投辰朝未將,恐怕不易,明日我也跟你去看看,再想辦法吧。”
兩人在屋頂上睡了一晚,夏夜的山中涼風習習,蓋著棉被甚是舒服。
次日,兩人剛到豬肉鋪前,就被一人攔住了,景韶嚇了一跳,立時護在慕含章身前。
“公子,你昨日說取來虎崽就給十倍的銀錢,不是框我吧?”竟是昨日那個獵戶,說完就把一個竹簍子遞過來。
景韶掀開竹簍,只見裡面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在來回抓撓:“這是虎崽?”
“那還有假?”獵戶捏出裡面的東西,“我天不亮就上山去了,別的虎崽都不知被什麼叼了去,只這一隻掉在了泥坑裡才得以留存。”
景韶看著那黑乎乎的一團實在不想要,但慕含章已經在臨近的攤位買了布巾來把小東西包了進去,只得付了銀兩打發那人離開。
用布巾把沒幹透的泥巴擦了擦,露出小虎崽被泥巴糊住的小臉,雖然仍是髒兮兮的,但能看出來是只老虎。身子約有一尺長,半睜著眼睛,沒精打采的叫了一聲:“哇唔~”
“呦!虎崽兒!”郝大刀那位胖夫人正端肉墩子出來,聽到了虎崽的叫聲,便興沖沖地湊過來看。
慕含章看了她一眼:“大嫂屋中可有溫水,這虎崽須得先洗洗。”
“有有,剛燒了一鍋燙豬毛的水,你跟我來。”胖夫人似乎很是高興,招呼慕含章跟他進屋。
慕含章對景韶使了個眼色,自己抱著虎崽跟胖夫人進屋去,見到正在院中殺豬的郝大刀:“你先去看著攤子,我給這虎崽洗了澡再去。”
郝大刀看到慕含章,微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殺豬刀走了出去。
胖夫人雖然兇悍,幹活卻毫不含糊,十分麻利地兌了盆溫水來,將小虎崽放到了水中:“來,洗澡了!”
“哇唔!”小虎崽被嚇了一跳,剛要掙扎,突然聞到了她手臂上的豬血味,抽了抽小鼻子,眯著被糊得只能半張著的眼睛找到了沾血的地方,張嘴舔了舔,並且越舔越起勁,還張開沒長齊牙的嘴巴,對著那粗粗的手臂啃了啃,奈何虎小嘴更小,怎麼啃都不能把半圈手臂納進口中,根本完全忘了自己已經被泡進水裡這件事。
慕含章看著她熟練的動作,問道:“大嫂可是喜愛養貓犬之類的?”
“哈哈,我自小喜愛這種小東西。”胖夫人哈哈笑道,眼前的公子溫潤善良,說話聲音也是溫文爾雅,讓她凶不起來,一邊洗一邊跟慕含章閒聊,還講起她小時候跟著父親走街賣藝,比武招親的事來。
“想必是郝大哥打贏了擂臺,才能娶得美人歸吧?”慕含章笑著看了看借著拿豬肉進院子第三趟的郝大刀。
“切,他?”胖夫人瞪了一眼不遠處的丈夫,“他騙我爹說自己是這大行山的山大王,騙我爹說我跟著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說著,拿過一條布巾把洗好的小虎崽抱住擦了擦,小虎崽不滿地掙扎,哇嗚哇唔叫個不停。
“我聽村中人說,郝家祖上著實是做山大王的。”慕含章接過洗好的小虎崽,低頭看它,黃黑相間的絨毛濕答答的,或許是之前跟著母老虎吃得好,儘管餓了一天,還是圓乎乎的,睜著一雙圓圓的琥珀色虎目看著他:“哇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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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吐血……下午的腦子各種困~二更奉上~我去睡會兒~再起來寫明天的份~霸王票明天一起感謝~╭(╯3╰)╮
☆、第四十九章 歸營
“切,什麼山大王,”胖夫人起身,在剁肉的木墩上捏來一些碎肉塊給小虎崽吃,“他們家從他爺爺那代就不行了。”
“郝大哥一身武藝,卻用來殺豬,不覺得屈才嗎?”慕含章在院子裡的木凳坐下,接過肉塊,放在手心裡給小老虎吃。
胖夫人看了他一眼,氣哼哼道:“那個死鬼什麼都聽我的,偏這一樣不肯聽,我說過讓他去考武舉,他就偏偏不去,就知道殺豬,真是沒出息!”
慕含章聞言輕輕勾唇,這位夫人看似粗魯,實則心細非常,她早就知道他們是來勸郝大刀的,讓他進來洗老虎,其實就是勸他們莫要再堅持:“大嫂果然是明理之人,只是如今世易時移,郝家先祖即便是前朝將軍,太祖卻一直對其稱讚有加,也沒有將郝家定為反賊。且郝大哥他生在大辰朝,自然是辰朝子民,就可以憑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
胖夫人聞言,低頭看著小老虎吃東西,卻不答話。
小老虎甩了甩濕透的毛毛,扒著肉塊吃的香甜無比,奈何牙齒沒長齊,咬著咬著就會出現空的地方,只得換個方向再咬。
慕含章看它吃得正歡便沒有打擾,只是把布巾攤開,讓陽光曬到那小身子上,好把毛毛曬乾:“大嫂這般勤儉持家,一輩子混下來也只是個有錢的屠戶。不知大嫂可想過,若以後有了子嗣,難道還讓他們做屠戶嗎?”
胖夫人聞言,禁不住又開始生氣:“這話我天天罵他,哪怕去當個捕頭,以後孩子不也有個指望。這倒好,生個兒子還當屠夫,生個閨女都沒人敢娶!”
“大嫂想必也知道我們的來意,王爺乃是惜才之人,如今非世家出身的武將若想有所成,跟著王爺是最好的。”慕含章把吃飽了的小老虎抱在懷裡給他擦毛毛。
“呼……”小老虎趴在慕含章懷中,原本還有些抗拒,但當那柔軟修長的手一遍一遍撫摸它的皮毛,便漸漸安靜下來,不一會兒擔驚受怕了一天一夜的小虎崽就睡著了。
慕含章見時機差不多,有些話說多了反而不好,便抱著懷中的毛團起身,“此事王爺也並非強求,著實可惜郝大哥的才華,這才特意來了一趟。只是行軍在途,耽擱不得,我們明日便要離去,郝大哥若實在不願,便也罷了。”說完,將一塊碎銀子放到籐椅上,算是幫忙清洗小老虎和那些碎肉的錢,不等胖夫人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待景韶二人走後,胖夫人便揪著郝大刀的耳朵把他拽進了屋裡。
“夫人,你說這些著實有理,但這成王為人暴戾,喜怒無常,去做他的屬下,到時皇儲之爭一旦端到檯面上,便只有死路一條。”郝大刀苦悶的坐在椅子上,今日君公子的那些話他也聽到了,生而為大辰子民,就該報效生養自己的朝廷,而前朝於他太過遙遠,或許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不一定是對的。英雄無用武之地,他自己這些年也並非不覺的苦悶,但成王實在不是良主。
“話可不是這麼說,我看他待那位軍師就很好,還給他買老虎。把下屬當媳婦疼的主上,我覺得比那些假惺惺的文人要好得多!”這王爺單為他跑來一趟山下村,足見其誠意,況且明日他們就要走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胖夫人有些著急。
“哇唔~”躺在房頂上,小老虎興奮地在身下的床單上抓撓,景韶把不安分的毛團捏起來:“再搗亂就把你扔下去!”
小老虎掙了掙,扭頭去咬,奈何脖子太短,根本夠不著,只得四肢亂揮。
“咦,是個小小子啊!”景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藏在腹部白色絨毛中的小虎鞭。
“是嗎?”枕著景韶胳膊的慕含章抬頭去看,看不清楚,就伸手把小老虎放到兩人之間的縫隙裡。
“嗷~”小老虎被仰放著,很不高興,抓著被子翻身,拿屁屁沖著在他身上亂摸的兩人。
“我們把它送到哪裡去呢?”握住那根晃來晃去的長尾巴,慕含章有些不舍地抿了抿唇,行軍途上帶著個沒什麼用的虎崽實在不像話,但又著實有些不舍。
看出自家王妃的不舍,本就打算買來給他玩的景韶勾了勾唇:“親我一下,我就讓你養。”
“真的?”慕含章轉頭看他。
景韶嚴肅地點了點頭,閉上眼指了指自己的唇。等了半天,也不見身邊人動作,正待睜眼,慢慢的感覺有熱乎乎的氣息越來越近,然後,一個微涼的、柔軟的、毛絨絨的東西就碰到了他的嘴角。猛地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雙無辜的琥珀色眸子“哇唔?”。
抬頭看去,抱著小老虎的慕含章笑得倒在了他的身上。
次日,待景韶再去的時候,胖夫人在豬肉攤上剁肉,旁邊多了一匹馬。
“你們來了!”胖夫人看到兩人,十分高興,她一直怕他們失了耐性今日直接走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我去叫他!”說完,轉身進屋,就聽得裡面一陣吵吵嚷嚷,許久之後,扛著家傳混元刀的郝大刀才被自家夫人拽了出來。
景韶忙走上前去,攬住頗有些不情願的郝大刀:“郝大哥肯出山幫我,小王真是三生有幸!”語氣誠懇,又不失武將的豪邁,讓人頓生好感。
“王爺謬贊了,郝某不過是塗有一身蠻力,真虧王爺看得起。”郝大刀有些不自在,暗道這成王年紀輕輕,說話做事卻十分沉穩幹練,想起那日在肉鋪中與他單獨詳談的內容,說不得他真的是個明主。且跟著他混一段時間再說吧。
“等我把這豬肉鋪子盤出去就去軍中找你們,”胖夫人沖騎上馬的三人揮了揮手中的殺豬刀,“老娘這兩把殺豬刀也是能打仗的!”
回程要儘快趕上繞道而行的隊伍,郝大刀便帶著他們走山道穿過大行山去截隊伍頭。
景韶得到了郝大刀這一猛將,心情好得不得了,三個藩王之中,淮南王是最難對付的,那個人謀略心計都不輸他,甚至在某些陰謀手段上更勝他一籌,即便淮南軍比不得朝廷大軍人數眾多,卻還是屢次讓他鎩羽而歸。當年若不是有郝大刀相助,淮南封地怕是沒個十年八年打不下來。如今提前得了他,想必打西南東南兩地的時間,會大大縮短。
郝大刀怪異地看了一眼坐在王爺身前與其同城一匹馬的慕含章:“軍師為何不自己騎馬?”
“他馬術不好,平日行軍途中都是坐馬車的。”景韶解釋道。
慕含章用手肘扛了他一下,他馬術很好,但景韶從不許他自己騎馬,總覺得他會摔下去。
郝大刀不甚贊同地看了他們一眼,既然王爺已經娶了正妻,卻與軍師這般曖昧行狀,著實不好。於是眼不見為淨的先行在前面開道。
“這小老虎還沒起名,叫什麼好呢?”見郝大刀走在前面,慕含章便放鬆身體靠在身後人的胸膛上,摸了摸被他按在懷裡卻一直躥著想去捉小黑鬃毛的小虎崽。
“叫小黃。”景韶騰出一隻手,彈了一下那毛絨絨的圓腦袋。
“哇唔!”小老虎甩了甩腦袋,不滿地抱住景韶的手使勁啃,奈何牙齒沒長齊,總把手指卡在兩個牙之間,急得小傢伙嗚嗚叫。
“這名字聽起來像是給貓起的。”慕含章蹙眉。
“王府的牲口都是小字輩的!”景韶用下巴指了指悶頭走路的小黑。
“小……”慕含章把到了嘴邊的小勺咽了下去,“小黃,也好。”
有了小道抄近路,不足一日,三人就穿過了大行山,在官道旁的小鎮上稍作休息,就直追著軍隊而去。
回到軍營,慕含章有些擔心趙孟他們會排斥郝大刀,誰知趙孟看到他的混元刀,就拉著要比試一番。景韶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所謂人以類聚,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們其實最易相處,只消一頓比試或是一壇烈酒,很快就能稱兄道弟了。
兩人很快就在營帳前的空地上比劃起來,引來許多人駐足觀看。
在一旁看熱鬧的右護軍看到軍師懷中的黃色小毛頭,興沖沖地湊了過去:“軍師,這是什麼?”
“哇唔?”正睡得呼呼的小老虎被吵醒,睜開一雙朦朧的大眼睛看他,圓圓的毛耳朵被睡得翻了過去,頗有幾分滑稽。
“喲!虎崽兒!”右護軍驚訝地叫出聲,一把將小老虎抱過去,舉在面前仔細看。
“嗷~”小老虎認生,掙扎不已,奈何虎小沒力氣,掙不開,便揚起小小的毛爪子,照著右護軍英俊的臉就是一爪子。
“哎呦!”右護軍猝不及防被抓了,嗷嗷呼痛,下意識地手一松,小虎崽就朝地上摔去。
說時遲那時快,慕含章正要去接,一道殘影劃過,黃色的毛球已經安然落在了葛若衣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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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虎牙鶴嘴
“好身手!”被抓了三道血印的右護軍顧不得自己的臉,看到葛若衣的步伐禁不住讚歎,難怪軍師上戰場還要帶個丫環,卻原來這丫環是個高手啊!
慕含章微微驚訝,葛若衣跟鬼九刀學暗器不過數月,怎麼就有如此身法了?
“這是我家傳的步法,名為‘赤腳踏浪’,小手段而已,讓右護軍見笑了。”葛若衣安撫著懷中的小老虎,笑著道。
“哎呀,這可是個好東西,有空你也教教我吧!”右護軍笑嘻嘻地湊過去,拿手戳了戳她懷中的小虎頭,“小東西,性子還挺烈!”
“若衣都說了是家傳的,右護軍若是想學,得先成為葛家人才行。”見葛若衣面有為難,慕含章上前去把虎崽抱回來,調侃道。
“行啊!這我願意……哎呦!”右護軍嘿嘿一笑,還想說什麼,腦袋忽然被呼了一巴掌,憤憤地轉身,正對上左護軍沒有表情的臉,“你又打我幹嘛?”
“你臉上出血了。”左護軍道。
“是嗎?”右護軍摸了一把,果然抓痕已經滲出血了,還挺疼,“沒事,這小口子一會兒就好了。”
“上藥。”左護軍拉著他就要回去上藥。
“這有什麼好上藥的,臉上有疤可是男人的象徵,說不得皇上還能因為這傷給我記一筆軍功呢!”右護軍掙扎不已,這點小傷就上藥,肯定會被趙孟那孫子嘲笑的。
“那你怎麼跟皇上報這個功,說西南王撓的嗎?”左護軍不耐地抓住他的衣領把吵鬧不休的人拖進了帳中。
周圍總算安靜了,慕含章笑著揉了揉小老虎的腦袋,心道得給這小東西剪剪爪子才行。
不理會外面那些人的吵吵鬧鬧,累了一路的慕含章回到軍師帳中就趴到了寬大柔軟的床鋪上,睡了兩天屋頂,還真是想念這乾淨柔軟的床了。小老虎在床上巡視了一圈,開始對著那此起彼伏的柔軟被子撲來撲去,玩的不亦樂乎。
葛若衣端著飯菜進來時,慕含章已經快睡著了,小老虎抓著他的一縷青絲啃個不停,輕笑著把盤子放到了帳中的小桌上:“公子吃些東西再睡吧。”
飯菜的香味讓吃了一天乾糧的慕含章頓時餓了,把頭髮從老虎口中拉出來,拿過布巾擦了擦上面沾的口水,起身坐到了小桌前,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不禁有些驚訝:“這是你做的?”軍中的伙食雖然有所改善,但絕不會達到這種程度。
“公子累了,當吃些好的。”葛若衣笑了笑,王爺剛才特意交代她親自炒兩個菜給王妃吃。
“你有心了,但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好,我是軍師也當與將士同食。”雖這麼說,慕含章還是拿起了筷子,“你去拿些碎肉來喂虎崽吧。”小黃此名,他還是叫不出口,總覺得叫一隻老虎小黃有些蠢。
葛若衣看了看床上咬枕頭的小老虎,給慕含章盛了碗湯:“奴婢一會兒再去拿,這虎崽公子若是想養的長遠,便要親自餵養才好。”這種猛獸的幼崽,自小餵養,便會把給它吃食的人當成母親,長大了便不會傷到主人。
慕含章聞言微微頷首:“若衣怎麼會知道這個?”
“奴婢家裡以前是做海上生意的,父親曾得了一隻幼獅……”葛若衣說著,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那只雄獅為了護她,被東南王的弓箭手幾乎射成了篩子,就是靠著藏在獅子身下,才得以逃過一劫。
從衣襟裡掏出一個小荷包給慕含章看,那裡面裝著一撮金黃色的獅毛,毛髮堅硬明亮,可以想像這曾經長在一頭怎樣威武的雄獅身上。慕含章將荷包綁好還給葛若衣,輕歎了口氣:“若衣,如今戰事已起,唇亡齒寒,東南王不會對於西南撤藩坐視不理,攻打東南是遲早的事……”
“公子不必再勸,若衣心意已決,”將荷包緊緊攥在手中,葛若衣笑著卻已淚盈于睫,“奴婢活著就是為了報仇,靠大軍滅東南,根本難以消解我心頭之恨!”
慕含章看著她,禁不住歎息。
複又行了半月,第一批前來匯合的大軍與成王親軍接頭,行至蜀地邊界,忽逢暴雨驟降,景韶下令即可安營紮寨。途中淋雨,又缺少藥材,軍中很容易生病,雨中行軍又走不快,實在是得不償失,莫不如等雨停了再走。
“君清,先別出來,等營紮好了我來叫你。”景韶掀開馬車簾對車中人道。
“你也上來吧。”慕含章放下懷中的虎崽,拿過布巾來給景韶擦了擦臉上的雨水。
景韶笑著,拿沾了雨水的手指戳了戳小老虎:“我沒事,得去看著他們。”說完跳下馬車去指揮眾人紮營,前來匯合的湘軍有將軍帶領,斷不會聽從趙孟他們的指令,只能由他出面。
“公子,若衣要先行了。”坐在車前的葛若衣看了看天色,對慕含章道。
“現在?”慕含章有些愣怔,這大暴雨天,軍營中的壯漢們都得停留幾天,一個弱女子卻要現在趕路,著實不妥。
葛若衣笑了笑:“這種雨一下就是四五天不得停,昨日王爺接到消息,西南王正在挑選美人要送給東南王,去晚了怕就趕不上了。”
慕含章蹙眉,看著雲淡風清地說出這般話語的女子,莫名地覺得心痛:“這個你拿著,一旦報了仇,不可做傻事,在東南等著我們。”
葛若衣接過慕含章遞給她的銀票,沉默良久,跪在腳踏上給他磕了三個磕頭:“若此次僥倖活下來,王爺與王妃的恩德,若衣定用餘生好好報答!”
景韶指揮著眾人搭好營帳,整個人已經濕了個徹底,葛若衣穿著蓑衣,牽著一匹馬走到他面前。
“你去吧,在勝境關外會有人接應你。”景韶將一件信物交給她,“跟王妃辭過行了嗎?”
“方才已說過了。”葛若衣答道,嘩嘩的雨聲掩蓋了話語中的哽咽,跪在雨地中,規規矩矩地給景韶磕了三個頭,翻身上馬,揚鞭而去。馬蹄踏起泥水,激得水花四濺,那被蓑衣遮掩了的窈窕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一無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古人講凡事要留有餘地,天道倫常,報應不爽,趕盡殺絕,遲早有一天會惡果盡顯。恰如自己的重生一般,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景韶愣怔片刻,朝被車夫趕到帳前的馬車走去。
因為暴雨阻路,景韶在軍師帳的溫柔鄉里懶散了數日,只是對於小黃,是越來越看不順眼了。
“君清……”景韶把自家王妃撲倒在床鋪上,“左右無事,我們來做些有趣的事吧……”說著就開始解身下人的衣襟。
“不行,這大白天的,唔……”慕含章掙扎著想推開身上人。
“哇唔~”小虎崽看到景韶扒主人的衣襟,也跟著撲上去,對著那雪白的衣帶抓撓啃咬。
“滾開,這是我的!”景韶立時不樂意了,捏著老虎扔到一邊,奈何小老虎精力旺盛,被扔了還以為是跟他玩,又蹦跳著竄了回來,抱住景韶的手啃咬,肚皮朝天,兩隻後爪還不停地蹬撓。
“哈哈哈……”慕含章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出聲來,景韶臉色鐵青的看著自家王妃,這種時候笑出聲來,什麼氣氛都沒有了……
終於等得雲收雨散,大軍再次前行,很快與蜀軍匯合,到了西南邊境之處已是九月了,黔軍已在那裡等候,自此,十萬大軍已然集齊。
本該在勝境關五十裡外紮營,但景韶下令在勝境關西邊百里處紮營。
“王爺,要入西南,必須得走勝境關。”趙孟對著地圖說道,對於景韶要在百裡外紮營一事不甚贊同,只有離得近了才好挪動攻城器械。
老黑山南北縱橫兩百餘裡,只勝境關一處山勢低窪,若要進軍西南,這乃是必經之路。
“勝境關外定然屯有重兵,我們若攻打此處,定然傷亡慘重。”景韶坐在高臺上沉聲道,任何人都覺得攻打西南從勝境關進入最合適,上一世他也是這般想的,卻不料勝境關好破,關後綿延幾十裡的狹窄山道上處處埋伏,而且關中有關。由此入境,縱然打得進去,也會耗時耗力,且讓西南王占盡了優勢,甚至拖到東南王前來馳援的時候。
“那要如何,這方圓幾百里,除卻這勝境關,便只有虎牙關,莫不是要我們從那裡進嗎?”郝大刀忍不住出聲道,他自小讀兵法,對於這些關隘十分清楚。這裡的虎牙關於荊州的那個虎牙關不同,此次名為虎牙鶴嘴,地勢奇峻,怪石嶙峋,狀若鶴嘴,上懸峭石如虎牙參差,只一條山道通行,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哇唔~”這些日子只有景韶叫小虎崽名字,其他人都叫它小老虎,所以小黃聽到有人提虎牙,還以為是叫自己,便跟著附和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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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嗷嗷,一放假就懶散,這兩天連著遲到~我錯了,嚶嚶……明天一定準時11點~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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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錦囊妙計
“老黑山綿延二百里,過了勝境關便是幾十裡的窄道,這其中若是埋伏眾多,大軍一入便如甕中捉鼈,沒人馳援終究不妥。”慕含章見景韶堅持,適時幫他說了句話。
“軍師說的有理,但虎牙關比勝境關還要兇險,西南王只消在那裡設下不足百人的陣,便能阻住我上千大軍。”趙孟蹙起眉頭,指著虎牙鶴嘴的所在地道。
景韶知道虎牙關的破關方法,但那方法太取巧也太具體,對於這一世還未來過西南的他,說出這種話來很難使人信服,不由得蹙起眉頭:“此事明日再議!”
眾人散去,景韶坐在高臺之後,對著西南地圖還是愁眉不展。重活一世,明明知道事情的走向,卻又不能說出來,當真是憋屈。輕歎了口氣,實在不行,明日讓他們帶兵前去勝境關,自己率一隊輕騎去攻那虎牙便是。
“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不能說的消息?”慕含章看著他那個樣子,抿了抿唇,坐到了他身邊。
景韶抬頭看向滿眼擔憂的自家王妃,伸手把他摟到懷裡:“君清,你怎會猜得如此準確?”
“軍師都會讀心之術,你不知嗎?”慕含章笑著調侃回去,緩緩垂下眸子,因為喜歡他,才會時刻注意他的情緒,看得出來景韶似乎知道很多事情,卻又不知從何得來的消息。他不提自己就不能問,等他想說的那一天,自然會說出來的吧。
“君清,有些事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並非刻意要瞞你。”景韶歎了口氣,把下巴放到懷中人的肩頭。
“嗯,”慕含章輕輕應了一聲,緩緩坐直身體,看著他道,“現在來說說你的消息,看我能不能幫上你。”
景韶扯過桌上的地圖來,將他所知的西南軍埋伏之處和虎牙關的破解之法一一詳盡道出。慕含章越聽,眉頭蹙得越深,如此精細的佈置結構,景韶安在西南的那個探子還真是厲害,但也正是因為太過具體,反而讓人覺得不可信。
“這些小細節他們必不會盡信,且戰場瞬息萬變,我也並沒有十全的把握西南王最後真的會照這個來。”景韶歎了口氣,知道了一切,卻又覺得世易時移,萬事不一定會照原來的路走,便忽然有些舉棋不定了。
“你覺得破虎牙關誰最合適?”慕含章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郝大刀!”景韶毫不猶豫地說,這也是他急著找郝大刀來的原因之一,當年破虎牙是他親自前去的,因著在勝境關打了數月而不得其法,好不容易攻破卻又突遭伏擊,不得已,他這個軍中大帥才鋌而走險的帶人去破虎牙關。虎牙鶴嘴看似險峻,其實屯兵不多。但很需要技巧,須得一個武功高強且知隨機應變的人方可。
慕含章微微頷首:“這事交給我好了,今晚我定能勸服他。”
景韶聽得“今晚”二字,頓時心中一淩:“你要怎麼勸他?”
“我自有我的辦法。”慕含章神秘一笑,卻不料被景韶掐著手腕壓到身後,頓時身體不穩地栽倒在景韶懷中。
“不許去!”景韶頓時怒火中燒,大半夜的讓自家王妃去勸郝大刀,怎麼想怎麼危險,自家王妃長得這麼好看,萬一郝大刀借機提出什麼非分之想,君清為了不讓自己為難委曲求全然後……越想越可怕,總之絕不能讓他去。
慕含章愣怔半天,不明就裡,直到聽到他說什麼“人面獸心”“武功高強”才反應過來景韶在生什麼氣,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你又想哪兒去了?”
實在不明白,景韶怎麼會由一句話想出這麼多東西,難道是最近想戰術想得太多,看事情都要多看很多步,以至於陷入某些牛角尖中了?
兩人爭執半天,最後慕含章拗不過他,只得同意景韶去帳篷外聽牆根。
景韶站在郝大刀的帳篷外,屏氣凝神,仔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軍師這麼晚前來,可是有什麼事?”郝大刀很是客氣地說。
“自是有事,不得不來叨攪將軍。”慕含章同樣客氣的聲音,聽起來溫溫潤潤十分悅耳。
“哈,末將如今只是王爺封的一個裨將,當不得將軍一說。”郝大刀坐下來,仔細擦拭自己的混元刀。
“以郝大哥之才,封將是遲早的事,”慕含章輕笑著道,“只是如今郝大哥剛入軍營就被封了裨將,將士們雖說多數人知道將軍的本事,但沒有軍功,終究難以服眾。”
那日郝大刀剛入營就與趙孟比武,雖然對敵經驗不抵殺敵多年的趙將軍,但因著高超的武藝竟絲毫不落下乘,最後憑著家傳的混元刀法,一招制住了趙孟的鐵鞭,景韶才得以破例直接封他的裨將。
“這個郝某自然知道,軍師有話不妨直說。”郝大刀對這個軍師印象還不錯,智謀心計皆為上乘,在山下村一眼就看出勸他參軍的關鍵在他家那個河東獅,並且三言兩語就把她給說動了。
景韶站在帳外算著時辰,兩人談話聲音不大,有些話語聽不真切,便有些著急。
“王爺,你怎麼在這裡?”右護軍看到景韶,興奮地上前拍了他一下,“王爺也來跟郝大哥探討刀法啊?”
探討個屁!景韶只覺得額頭青筋直跳,把拳頭捏得嘎嘣響,正在這時,慕含章掀簾而出,看到景韶鐵青的臉色,努力壓下想要上彎的嘴角,對右護軍道:“天色不早了,郝將軍明日還要帶兵,右護軍也早些睡吧。”
對於不能探討刀法,右護軍頗為失望,隨即想到左護軍會使劍,跟刀差不多,於是又興沖沖地往左護軍帳中跑去,反正他們兩個護軍是守大營的不必上戰場,少睡一會兒也不要緊。
“你怎麼告訴他虎牙鶴嘴的打法的?”抱著自家軍師躺在床上,剛才被右護軍打擾沒有聽到,而君清很快就出來了,那要怎樣才能說清楚呢?景韶對這一點很是好奇。
“山人自有妙計。”慕含章高深莫測地說。
次日,眾將再次聚集在中帳,慕含章換了一身深藍色的廣袖長袍,頭戴暗色綸巾,手持羽扇,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本帥此意已決,派三千人前去破虎牙鶴嘴,有誰願往?”景韶沉聲看著台下的眾人,緩緩掃視一圈。
“三千輕兵便可,末將願往!”郝大刀毫不遲疑地出列,昨夜軍師給他的那個錦囊他已經看過了,其中事無巨細,明顯是已經勘察過的,有了這樣有用的消息,再破不了關他就不姓郝!
“好!”景韶欣慰一笑,下令道,“著郝大刀領三千輕騎,前往虎牙關,即刻啟程!”
“末將領命!”郝大刀拿著領命而去。
眾人對於只有三千人去那天塹碰運氣並沒有異議,便開始討論勝境關的戰術。
“昨日夜觀星象,山人倒是看出了些門道。”慕含章突然開口道。
“軍師請講。”趙孟立時附和道,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他對這個軍師就變得十分信任,任何事很願意聽聽他的意見。
“勝境關自當為主,趙將軍領兵前去定能一舉克敵,”慕含章看著面露欣喜的趙孟道,“只是,破關之後怕是會有變數。”
“此話怎講?”旁邊有年輕小將禁不住問道,傳聞中軍師都是穩坐中帳,夜觀星象而知前因後果,今日竟然有幸得見,不免有些激動。
慕含章便將其中利害細細道來,卻並未說破西南軍埋伏在何方,只是指出了幾個薄弱之處,聽得眾人心驚不已。
“軍師,這些東西,你可能確定?”趙孟此事也有些猶疑,會夜觀星象的人他從來沒見過,所以也不知準確與否。若真如軍師所說,原本準備的戰術就要改改線路了。
“軍師的星象絕不會錯,趙孟聽令,著你領五萬兵馬前去攻打勝境關。”景韶適時插言。
趙孟領命,慕含章給了他三個錦囊,交代道:“抵達勝境關可打開第一個錦囊,破關後再打開第二個,行二十裡達一處山谷前,再開最後一個,萬不可提前打開,切記切記。”
景韶坐在桌後看著自家王妃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偏偏這群倔驢子還深信不疑,暗暗掐了一下大腿,防止自己笑出來。
待趙孟與他的一干小將離去,景韶喚來蜀軍統領道:“你帶蜀軍的三萬兵馬待命,一旦收到消息,即刻以沖軛陣從虎牙關入西南,與郝大刀匯合,要怎麼做本王已經告知郝大刀,一切且聽他的指令便可。”
“末將領命。”蜀軍統領領命而去。
待眾人都散了,景韶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還在搖著羽扇的自家王妃:“君清,你今日真是……哈哈哈哈……”一句話還沒說完,景韶就忍不住笑倒在案桌上。
慕含章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道:“自古以來,軍師便有錦囊妙計,山人不過是效仿古人。”今日之事,若是他人來做定然有騙人之嫌,但慕含章氣定神閑,高深莫測,竟讓這群人相信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星象之說。
景韶看著他,漸漸斂了笑容:“君清,今日這些事,我也沒有十全的把握,若是算有遺漏,你在軍中的威信就很受影響。到時,你怎麼辦?”這件事若是他來說,錯了只算是他一時失誤,畢竟沒有那個元帥會算無遺漏。但若是君清這等謀士來說,便必須應驗才能維持住他在軍中的威信。
慕含章看出他眼中的擔憂,不由得笑了笑:“又不打算靠這個掙官職,即便失了軍中威信,王爺還能因這個而休了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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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滅哈哈哈~今日終於有準時的存稿箱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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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勝境關
景韶聽了這句話,原本擔憂的表情漸漸變成了傻笑,一把將人摟到懷裡:“那可不好說,當初是誰跟我要休書來著?”現在捨不得了?不過後一句終是沒敢說出來。
“你若把我休了剛好,我好把你娶進侯府當媳婦。”慕含章拿手中的羽毛扇拍了拍景韶的腦袋。
“嗯,那也不錯。”景韶湊過去就要親他。
“想得美,我才不娶你,”慕含章躲開他的親吻站起身來,“吃得又多人又懶,娶回去好做什麼?”說完抱起腳邊的小老虎,瀟灑地轉身走了出去。
景韶愣怔半晌,真是,反了天了!竟然敢說自己的夫君“吃得又多人又懶”!於是,抬腳就追了出去,準備好好“教導”一下自家王妃何為尊敬夫君,不料剛追了幾步,就遇到了前來商量拔營的左右護軍,只得斂了臉上的笑容,嚴肅地轉回了中帳。
趙孟帶軍前往勝境關後,景韶便下令蜀軍在原地待命,隨時等著虎牙關的消息,自己則帶著餘下的兩萬人和糧草器械朝勝境關進發,於關門三十裡外駐紮。
勝境關位於群山之中,道路兩旁皆為崇山峻嶺,路窄且坡陡,於兩山最狹窄處立下了一堵高牆。厚厚的青磚牆高達十丈,上設無數箭孔,隱約看得到上面人頭攢動。厚重的木門緊閉,深深地縮在門洞之下,夕陽幾乎照不到門洞之內,只有一兩顆鉚釘偶爾閃出粼粼寒光。
天色已晚,趙孟打算暫且紮營休息,明日再叩關,誰知他剛剛住了馬蹄,那關門竟“轟隆蘆”自己打開了。前排的騎兵頓時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奈何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出來。
“將軍,當心有詐。”身邊的小將低聲提醒。
趙孟蹙了蹙眉,從懷中掏出第一個錦囊扔給小將:“念。”
小將忙掏出錦囊中的信紙,上面只寫了八個字“空門有詐,窮寇莫追”。
那小將的聲音十分洪亮,周圍的幾個偏將、校尉都聽了個清清楚楚,不由得紛紛驚愕讚歎,軍師果真神機妙算!
趙孟冷哼了一聲,對著城門叫喊道:“西南賊子,果然膽小如鼠!聽聞大軍前來想必是嚇破了膽,直接開門迎接了!”
“哈哈哈哈……”身後的將士們跟著附和,大聲叫嚷:“西南賊子,膽小如鼠!”
“紮營!”等眾人嘲笑夠了,趙孟大手一揮,朗聲下令。
未等後面的雜役營搬出營帳來,一隊人馬突然從門中沖出來。
趙孟見出來的不是大將,便對眾人道:“誰去應戰?”
“小將願往!”剛剛讀錦囊計的小將提槍而出,猛夾馬肚子沖上前去。
對方的偏將也加快了馬速,兩匹戰馬疾馳如風,“當!”地一聲,銀槍與鋼鞭在空中相撞,一時間火光四濺,卻因馬速過快只觸碰一下便錯了過去,兩人迅速調轉馬頭,再次衝殺起來。西南軍派出來的這名偏將功夫並不如何,不多時被小將給壓制住。
“殺!”趙孟抬手一吼,早就按捺不住的騎兵紛紛沖將上去,一時間喊殺聲震天,那邊的西南軍也迎上來砍殺,因著道路狹窄,能沖到前面的兵卒並不很多,從城樓上向下看,之見一片黑壓壓的軍隊在兩山之間排出一條長龍,龍尾巋然不動,只龍頭稍稍伸展開來。
西南軍沒打多久就開始往回逃,趙孟這才發現他們出勝境關的大門後就一直離高牆不足十丈遠,如今逃跑起來自然得心應手,似乎是早有預謀,忙下令莫再追擊。
塵煙未消,勝境關大門再次關閉,趙孟看了看門外幾個為數不多的屍身,只覺得心中隱隱冒著火,西南軍這打一下就跑,讓他剛剛提起的勁頭盡數打到了棉花上,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接連兩日,西南軍都是這種調戲一般的作為,出一小隊兵馬,撩撥他們一下,再迅速跑回去,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不僅趙孟已經惱怒萬分,將士們也開始躁動不安。在這狹窄的山道上困著,走,走不了,打,打不爽,實在憋屈!
“將軍,管他什麼陰謀,我們五萬人馬,莫不是還攻不下這十丈城牆嗎?”越騎校尉憤憤道。
“是啊,將軍,我們在等什麼啊?”脾氣火爆的小將叫道。
正說話間,又一隊西南人馬出來叫陣,趙孟啐了一口:“媽的!給老子殺進去!”說完,揮起手中大刀,朝著那領頭的將領而去。
長柄大刀在空中轉了半圈,直直地朝那人的脖頸間砍去,那人提刀格擋,趙孟力大如山,死死壓著刀背,“刺拉拉!”刀面互相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音,卻被周遭巨大的喊殺聲與馬蹄聲掩蓋。說時遲那時快,白駒過隙之間,血濺三尺,趙孟已砍下那將領項上人頭。一時間軍心大振,顧不得許多,趙孟揮動手中長刀,血珠順著刀面甩出去:“沖!”
“殺~”黑壓壓的將士沖上前去,身著土黃色兵服的西南軍很快被淹沒在黑色的人山人海中,長龍化作細蛇奔湧而入,待騎兵沖入,步兵還未跟上,“轟隆”一聲,原本敞開的勝境關大門倏然關閉,將來不及跟上將軍腳步的步卒關在了十丈之外,隨即城樓之上箭如雨下。
沒有盔甲的步卒在箭矢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留在關外的步兵校尉見勢不對,迅速下令後撤。
而被關在關內的趙孟沒沖出去幾步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回過神來已然來不及,周圍有一瞬間的寂靜,一聲淒厲的烏鴉叫在山間回蕩不去,等待他的是關內長長山路上的重兵重重。
“報~”正與軍師喝茶的景韶突然聽得長長的通報聲,傳信兵跳下馬,沖進中帳,撲通一聲跪在景韶面前:“啟稟大帥,趙將軍與騎兵被困於勝境關中,無法脫身,步兵留於關外,遭到箭雨圍攻!”
“混帳東西!”景韶聞言,抬手摔了杯盞,千交代萬囑咐不可輕敵,這個趙孟,剛出去就掉鏈子,迅速喚來營中將領,點兩百騎兵火速在營前待命。
迅速穿上銀色盔甲,景韶腰間別上佩劍,提過長槍就向外走。
“小勺!”慕含章急急地喚了一聲,待景韶回過頭來,伸手將他的頭盔系好,“萬事小心!”
“你在營中坐鎮,等我回來。”景韶偏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轉身掀簾而去。大帥該坐鎮營中,只是現在無將可用,他就必須前去。
慕含章跟著走出去,景韶已經翻身上馬,小黑揚蹄嘶鳴一聲,帶著兩百騎兵,絕塵而去。
銀色的盔甲與黑色的駿馬一起,如一道銀色的閃電,劈開了黑壓壓的步卒長龍。
“情況如何?”景韶勒馬問站在最前面的步兵校尉。
“趙將軍進去已有半日,裡面喊殺聲震天,如今卻是沒了動靜。”步兵校尉很是擔憂。
景韶蹙眉,看了看眼前的高牆。當年攻打勝境關,西南王就用的這一招甕中捉鼈,這一次沒讓趙孟把所有騎兵帶走,就是怕他一時衝動中了當年與同樣的計。當年自己沒有騎兵無法馳援,只能鋌而走險去打虎牙關抄近路救他。如今郝大刀先行去破虎牙鶴嘴,趙孟又好歹拖了兩日,當是能趕得上吧。
“末將今日能見到成王殿下,真是三生有幸!”城樓上,一個身著黃銅鱗甲的大將朗聲說道,“殿下的大將已經被我們圍困,一時三刻便會被捉,殿下只要退兵……”
“弓箭!”景韶冷眼看著城樓上自說自話的人,伸手接過屬下遞過來的弓,搭弦,拉成滿月。
“嗖~”說了一半的大將見成王拉弓,迅速向一邊躲,箭枝劃過他的臉側,堪堪躲過,還未來得及心驚,第二箭已經接踵而至,驚得他只得狼狽地蹲下。
“巨木!”不給城上人任何喘息的時間,景韶抬手,示意攻城巨木往上沖。
高牆之上,迅速有箭矢激射而出。
“盾!”景韶再次揮手,早已準備好的一隊持方形鐵盾的兵卒迅速上前,列隊於巨木兩側,將鐵盾高舉,護住抬木的,步伐統一不急不緩地朝城門沖去,頓時讓城上之人慌了手腳。這勝境關的城門在建立之初就有個致命的問題,就是大門太深,一旦進入門洞,箭矢就再也射不到。
“轟!轟!”一聲一聲的撞擊之聲如同敲打在牆頭眾人心上,讓人心驚不已,景韶沒有像普通的將領那般,一邊巨木攻門,一邊架雲梯蹬牆,而是帶著騎兵步卒齊齊後退,退到箭矢射程之外。好整以暇地看著箭雨飄落在面前。
“轟!”城門被倏然撞開,抬著巨木的兵卒喊殺著沖了進去,撞飛了在門後抵擋的西南軍。
“上!”景韶猛夾馬肚子,仿若利箭一般沖了出去,身後的騎兵也跟著沖上去,城門已壞,擋不住步卒的腳步,騎兵先行,殺光當道的眾人,步卒便如潮水一般湧進了勝境關中。
“報~”在附近巡視的兵卒策馬狂奔而來,沖進了中帳,“啟稟軍師,有上千人馬朝營地沖來,已經不足十裡了!”
“什麼!”正逗弄小老虎的右護軍聞言,蹭的起身,精銳部隊皆被調了出去,如今這營中剩下的不足兩萬人,有兩成是雜役,幾乎沒有騎兵,縱然能殺得了那上千人馬,也定然傷亡慘重。
“軍師,一會兒你跟小左呆在一起,千萬不能離開他半步!”右護軍穿上盔甲就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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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危急
“等等!”慕含章忙喚住右護軍,語速極快道,“營地四周我已命人打了木樁,你讓兵卒速將絆馬索栓於木樁之上。”
右護軍聞言一愣,轉身朝面外跑去。
慕含章轉頭對左護軍道:“步卒對騎兵勝算如何?”
左護軍沉靜道:“騎兵只在於速,三步兵可對一騎兵。”
慕含章聞言微微頷首:“論人數我們勝算極大,但敵軍突襲大營,忌在慌亂,右護軍衝動,你速去調兵,分八方鎮守于絆馬繩後,營地為四方形,四邊各五十丈。”
左護軍抱拳,“得令!”
趙孟帶兵剛入了勝境關便被關門打狗,山上湧出大批步卒,手持彎刀,專砍馬蹄,逼得他們不得不繼續向前奔走,邊走邊殺,哪知這一路上不僅屯兵重重,且處處危險,滾石、陷阱、釘刺,無所不用其極,讓他們一路吃盡了苦頭。
“將軍!”越騎校尉扶了一把趙孟,他們剛剛經過一個滾石陣,連趙孟也受了些傷,便停在原地稍事休息,“如今走了這麼久,才走出不足十裡,如何是好啊!”
趙孟喘了口氣,前有埋伏,後有追兵,進退兩難。突然想起軍師交代的話,忙拿出了第二個錦囊,打開一看,上書八個大字“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這是何意?”越騎校尉滿頭霧水,軍師怎的寫了句禪語,如今情勢危急,讓人如何去猜?
趙孟搓了一把自己的絡腮胡,仔細思索自己如今的處境,明顯是西南王設下的甕中捉鼈之計,軍師既然留下這句話,想必是算到他會中計,提醒他及時回頭。步卒還在門外,這些騎兵損耗不起,必須回去把步卒領回來。
總算冷靜下來的趙孟迅速翻身上馬:“眾將士聽令,速速折回勝境關!”
景韶帶著兵馬沖進關內,一批西南軍迅速從山上湧下來,勒緊韁繩高呼一聲:“騎兵先行,步卒橫刀!”以內力發聲,聲若洪鐘,震懾四方。
小黑人立起來嘶鳴一聲,迅速向先沖去,後面的戰馬跟著它也加快了速度,身後的步卒聞言,持矛者迅速後退,持刀者向兩側急行幾步,“刷拉拉”橫刀面向敵兵。自山上俯衝而下,衝擊十足,彎刀只擅長割馬蹄,敵不過滿是利刃的寬刀,沖在最前面的西南軍就直接撞到了刀口上。
一時間慘叫連連,血霧漫天!
步兵長龍中,龍頭這一部分乃是景韶的親衛軍,所以令行禁止,配合默契。持刀步卒砍殺了最前面的敵兵,便迅速後撤,持長矛的步卒迅速頂上去,將那些彎刀兵牢牢制住,山路狹窄,能直接面敵的兵卒不多,但西南軍妄想以巧取勝,人數也不多。
景韶帶著大軍且行且戰,一路上橫屍遍野,碎石、棄甲、釘刺無數,小黑天賦異稟知道自己避讓障礙,其它的馬匹卻是沒這本事的。勒馬令步卒先行打掃戰場,不多時便看到前方塵煙滾滾,就見趙孟帶著大隊騎兵灰頭土臉的趕了過來。
“王爺!”趙孟看到景韶,激動不已。
景韶冷眼看著他,見他盔甲破損,當是受了些傷:“你給本帥滾回大營去,掃平了勝境關,再回去收拾你!”
趙孟聞言頓時色變,下馬跪地道:“末將莽撞,甘願受罰,但王爺身為元帥,當鎮守大營,懇請大帥再給末將一次機會……”
“報~”趙孟還未說完,報信的兵卒騎著快馬一路從人山人海中穿梭而來,大軍齊齊讓行。
“啟稟大帥,千餘騎兵突襲大營!”信兵的聲音很是慌張。
“什麼!”景韶瞪大了眼睛,如遭雷擊,騎兵全部在外,突襲大營定然傷亡慘重,而且,他的君清還在那裡!
“王爺,騎兵于這山道上無益,末將帶步卒先行!”趙孟趁機站起身來。
景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迅速調轉馬頭,:“騎兵聽令,速回大營!”半句不多言,帶著大部分的騎兵絕塵而去。
慕含章站在中帳外看著不遠處,塵煙滾滾,來著氣勢洶洶,,明顯不善。
“噅~~~”那一隊突襲者果真不是集中攻營地,而是分東西南三面,各成尖錐狀進攻。速度太快,被絆馬索連連絆倒,前面的摔下去,後面的就會被前面的馬絆倒,一時間嘶鳴聲連連。八方步卒迅速聚攏為六方,靜靜地看著那些馬匹倒下。
很快,後面的人意識到絆馬索,便放慢了行進速度,一個、兩個、十個……陸續有兵馬越過繩索,有持大刀著於馬上揮刀,將其斬斷,後面的人紛紛效仿,不多時繩索盡毀。敵軍仿若從指縫間漏過的急流,化作冰錐,直直的刺入列陣的步卒之中,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景韶猛抽馬臀,再快些,再快些,不敢分神思索這些人究竟從何而來,也不敢想像此刻的君清身在何種狀況之下。
小黑感覺到主人的急切,撒開四蹄狂奔,將身後的兵馬遠遠甩開,一馬當先,急沖而去。
騎兵對步卒其實並不占多大優勢,且就算一個騎兵對三個步卒,也是極大的損失,慕含章蹙眉看著這些人如此不要命的衝殺,卻是為何?
“嗖嗖~”慕含章一驚,下意識地側身躲開,一把箭矢穿過他剛才站的地方穿透了中帳帳篷。抬頭看去,滿目流箭飛矢,這些人竟不是騎兵,而是弓馬兵!
騎兵對步卒本就不佔優勢,縱然是一對三也很不划算,但若是弓馬兵,箭矢殺傷力極大,的確能使得營地傷亡加重,但會騎射的兵便是精兵,西南王下血本來攻打大營,定然是有目的的,而這個目的……
“嗖嗖嗖!”無數的箭矢朝中帳射來,慕含章隱約覺得,這個目的,或許就是他!轉身迅速朝人多的地方跑去,箭矢不可近攻,越靠近反而越不易被傷到。
“軍師小心!”右護軍回頭看到慕含章在躲避流箭,一把將他拽到身邊,塞給他一把短刀,“莫離開我!”
慕含章將刀橫在身前,抬刀擋住馬上揮下來的長矛,右護軍橫刀一砍,頓時將持矛的手臂砍下來,一腳提在馬肚子上。
“啊~”馬上人慘叫一聲摔下馬來,一旁的步卒立時補上一刀將其砍死。
“軍師可真是全才!”給他短刀不過是以防萬一,卻不料軍師竟然真的會兩下,那刀法精准,招式簡練,縱然缺少內力支撐,技巧卻是毫不含糊。
慕含章勾唇一笑,並不答話,與右護軍後背相貼。他經脈脆弱練不得武,卻不妨礙他連這些技巧練習,為了不讓自己成為病秧子,加之對練武著實嚮往,慕含章常偷偷看父親練劍耍槍,將招式一一記下來,晚間在自己的院子裡偷偷練習,日積月累,便練成了些保命的招式,身體也漸漸好轉。
騎兵突襲,在於迅猛,如今被拖住了腳步,又找不到攻擊目標,被步卒人山人海淹沒,漸漸熄了銳氣,被逐一消滅。
慕含章剛剛松了口氣,不遠處再次傳來馬蹄,心中頓時一緊,抬頭看去,黑馬銀甲,一人一騎自天邊絕塵而來,緊抿的唇緩緩勾起,他的小勺回來了!
景韶夾緊馬肚子朝營地沖去,遠遠的看著其中的混亂,越來越近,身著青衣的人於一群暗色兵卒之中是那般的顯眼,一把帶血的短刀被慕含章握在手中,卻給人一種那其實是一把長簫的錯覺。看到他安然無恙,一顆提到喉嚨的心總算落了下去,景韶不禁咧開嘴角,朝著自家王妃奔去。
正在這時,異變突起,一騎隱在帳篷之後的敵兵突然躍出,朝著青衣長衫的慕含章揮起了長刀。
“君清!”景韶只覺得心被狠狠地攥了起來,眼睜睜的看著那長刀巨刃揮向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鮮血飛濺,只覺得天地之間驟然灰暗,只那一抹鮮血醒目刺紅!
“不~”嘶吼著沖上前去,景韶拔出腰間長劍,喀嚓一聲砍掉了馬上之人的腦袋,頓時血濺三尺!小黑揚蹄,將那半立起來的馬匹重重踢開,露出馬後的人。
“軍師!”右護軍回過頭來,驚怒地大吼一聲,伸手去接,卻有人比他手還快。
景韶騰身躍下馬,一把將人抱進懷裡,雙眼赤紅,聲音顫抖:“君清,君清!”
“嗯……”慕含章痛哼一聲,捂住受傷的肩膀,鮮血從修長白皙的指縫間汩汩流下,勾起有些發白的唇笑道,“小傷,你別急……喂!”
景韶看著那不停冒血的地方,心痛得無以復加,打橫抱起懷中人就朝王帳走去,大聲道:“找軍醫來,快!”
不必顧及保護軍師,右護軍提刀大罵一聲:“媽的,敢傷我軍師,殺!”
“殺~”兵卒聞言,紛紛朝著所剩不多的騎兵沖去。
“君清……”景韶不停地喚著懷中人,怕他昏過去。
“小勺,我沒事,你別怕。”慕含章靠在他懷中,這傷只是皮外傷,本想嘲笑一下這傢伙大驚小怪的,但感覺的抱著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顫抖,終是不忍心苛責,用帶血的手握住他的輕聲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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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曉、龍夜、阿痛痛痛痛痛∑(。Д、小瑄瑄、似水約定、曉 幾位大人的地雷~╭(╯3╰)╮
啊啊啊啊啊啊,點存稿點成了直接發表,內牛滿面~算了,就當今天發的早吧……T_T
☆、第五十四章 陽春麵
景韶緊緊抱著懷中人,前世在牢中的那一幕不停地在眼前浮現,讓他一陣一陣地後怕,今日若是再晚上一步,他的君清可能就成了刀下鬼。
“王爺,軍醫來了。”右護軍拽著軍醫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然後看到軍師靠在王爺的懷裡,這姿勢怎麼看怎麼曖昧!
左護軍也跟著走了進來,看到如遭雷擊的右護軍,忙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慕含章見有人進來,便放開了景韶的手。
景韶抬頭看了一眼那軍醫:“還不過來!”因著是皇子出征,太醫院特調了一名年輕些的太醫隨軍,所以對於這軍醫的醫術,還是勉強信得過的。
“是!”那軍醫忙走上前去,把藥箱放到一邊,看了看慕含章的狀況,伸手去拉他的衣襟。
“你做什麼!”景韶一把攥住那探向自家王妃胸口的手,瞪著赤紅的雙眼道。
“王……王爺,臣……得把衣襟拉開看看傷口。”軍醫被嚇了一跳,被這樣的成王瞪著,說話都有些磕巴。
景韶聽得此言,頓時不樂意了,要把自家王妃的身子給別人看!但這又沒有辦法,治傷要緊,深吸一口氣,抬手親自去解懷中人的衣襟。
“嘶……”傷口處的衣衫自然破了個大口子,血與衣衫已經黏在一起,拉扯之間便會疼痛,慕含章忍不住輕吸了口氣。
景韶立時不敢動了,小心挑起破爛處的布料,刺啦一聲撕開,快速剝了肩上的衣襟,露出了被鮮血染紅的肩頭。但見一條三寸長的傷口從肩膀蜿蜒到鎖骨,還在不停地冒出血珠,看起來頗為猙獰。
軍醫被成王氣勢所懾,不敢上手,便湊到跟前仔細看了看:“啟稟王爺,幸而躲避及時,這刀傷既沒有傷到筋脈更沒有傷到腑髒,用藥包紮一下便可。”這軍營之中,也沒什麼好藥材,且又不是那些嬌弱的皇親國戚,他也就沒提開補血的湯藥之類的。
景韶看著懷中人發白的俊顏,心疼的不得了,傷口這般大,過幾日還要行軍,路上顛簸,定然不好癒合。
軍醫見王爺沒什麼表示,就從藥箱裡拿出了治刀傷的金瘡藥。
“叫衛兵打一盆熱水來,你們都出去。”景韶直接把藥奪了過來,沒有給軍醫任何提起上藥的機會,揮手把人趕了出去。
將懷中人輕輕放回床上,景韶起身去拿東西,就看到左右護軍像兩個大木樁一樣杵在那裡,頓時冷下臉來:“營中現在亂成一團,你們兩個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屬下告退。”左護軍立時告罪,拽著右護軍就走了出去。
“小左,我怎麼覺得王爺與軍師之間……嗯,有些不對勁。”右護軍苦惱地撓撓頭。
左護軍瞥了他一眼,拖著他繼續向前走。
“哎哎,你怎麼不理我?”右護軍邊走邊試圖踢左護軍的屁股,奈何被拉著胳膊,腿太長撇不過來。
“你站這裡說話王爺能聽到。”左護軍面無表情道。
“啊!”右護軍驚叫一聲,加快腳步拉著左護軍快速跑開了。
景韶用溫水浸濕一塊軟綢,細心地將傷口周圍的血跡擦拭乾淨,沒有用軍醫給的藥,而是拿出了青玉小瓶。這藥塗上去不會增加疼痛,很快就能止血。
“你不是還有一種西域的藥嗎?用那種吧。”慕含章抬起未受傷的右臂,擋住了景韶開瓶的動作。戰事緊張,隨時都會拔營,這藥雖好,但傷口癒合並不會加快,他記得新婚那日景韶給他治下唇的那種藥能快速癒合傷口,那樣當不會影響行軍。
“不行!”景韶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在溫水裡洗了手,將青玉瓶中剔透的藥膏倒在指尖,輕柔地塗在傷口處,“那藥會讓疼痛徒增數倍,你受不住的。”
清涼的藥膏塗在傷處,頓時緩解了那刀割火燎一般的灼痛,慕含章微微合眼,輕緩了一口氣。
景韶俯身在他臉側落下一個輕吻,強忍下眼中的酸澀,熟練而快速的包好傷口,給他蓋好被子。
慕含章側過臉來看到景韶那滿是心疼的雙眼:“我沒事,你去忙吧。”
景韶握住一隻在被子外面的手,緩緩的一遍一遍地在掌中摩挲,不起身也不說話。
他從沒覺得重生一次萬事便盡在指掌之中,但如今出了這種事,還是他過於自負造成的。如今三藩之爭提前了三年,很多事都會不一樣,相對年輕的西南與東南王,想法做法都會有所差別。便如今日的弓馬兵,乃是東南王的秘寶,這一世竟肯借給西南王用,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景韶把那只手背貼到自己臉上,什麼天下,什麼皇位,早已不是他想要的,這一世,真正所求不過是與君清長相廝守,若是失去了這個人,重活這一世又有什麼意義?
掌中的柔軟忽然反握住自己的手,景韶回過神來,抬頭看他。
慕含章看著這般沮喪的景韶,像受了傷的小獸,扒著自己唯一的東西怎麼都不肯放手,不禁有些心疼,輕勾起唇:“你去幫我找找小黃,剛才兵荒馬亂的,別走丟了。”
景韶勉強笑著點了點頭,起身出去找小老虎。君清根本不知道,他用那毫無血色的唇笑起來有多讓人心疼。
費了半天功夫才把躲在箱子縫隙裡的小虎崽找到,景韶嫌棄地甩了甩手中的灰團子,扔給小兵給它洗澡,自己去處理營中的事務。
仔細查看了那些騎兵屍身上的衣物與武器,景韶確定這就是東南王的人。趁大軍在外突襲營地這可以理解,但為何要針對一個嶄露頭角的小小軍師,這一點卻十分令人費解。
“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嗎?”景韶蹙眉。
“那些弓馬兵太彪悍,根本留不得。”右護軍想起朝盡數砍的那一刀還是心有餘悸,那種不要命的打法,把空當都暴露出來只為殺人,他還是頭回得見。
“仔細修復營帳,在營外再建一層防禦工事,夜間加一班巡防。”景韶接過左護軍遞上來的傷亡損失統計,擺手讓兩人下去。
衛兵進來送晾乾的小老虎,景韶看完手中的東西,便拎起小黃回王帳去。
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夕陽透過帳幔映在他臉上,還有些蒼白,許是傷口疼痛,慕含章睡得並不安慰,微微蹙著眉頭,
“哇唔!”被折騰半天的小老虎看到自家主人,興奮地嗷了一嗓子。
“噓……”景韶呼了小虎頭一巴掌,讓他噤聲,奈何手中的毛團子根本聽不懂,掙扎著要往床上竄。
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看著互相較勁的兩個傢伙,禁不住笑了笑,緩緩坐起身來。
“別亂動!”景韶忙上前扶住他,小老虎順勢跳上床,在被子上打了個滾,跳到慕含章腿上抓被子。
不多時,送飯的小兵端著兩碗面進來:“軍師,面煮好了。”
“怎麼想吃面了?”景韶挑眉,他記得君清喜歡吃米飯,並不怎麼吃面。端過一碗來,慕含章要去接,卻被他避開了,“我喂你。”
慕含章頓時紅了臉:“傷在肩上,不礙事的。”他都二十了,哪還能讓人餵飯!
“不行,”見那發白的臉終於有了些血色,景韶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來,笑著挑了一筷子熱乎乎的面,湊到他唇邊,“快趁熱吃。”
慕含章無法,只得張口咬了一口,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景韶把他咬了一半的麵條給吃了。
“王……王爺……”慕含章呆呆的看著他。
景韶喜滋滋的在呆住的自家王妃臉上蹭了一下,然後繼續美美的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碗面給吃了個精光。雖然不過是用青菜煮的陽春麵,景韶卻覺得這是他從小到大吃的最好吃的面。
懷中的小老虎見人吃東西,扒著景韶的胳膊立起來,把一顆毛腦袋往碗裡探。景韶給虎嘴裡塞了半根麵條,小老虎嚼了一下就嫌棄地吐了出來。
夜幕降臨,因著今天的混亂,軍營中還未完全安靜下來,各處還在忙碌不止。
慕含章躺在景韶懷中,微微蹙著眉,傷口疼痛,他根本睡不著,便緩緩坐起身來。
“君清,怎麼了?”景韶懷中空了,立時驚醒過來,看到身邊人還在,松了口氣也坐起來。
“睡不著,我們去河邊走走吧。”慕含章說著下床穿衣,還把那只青玉簫掛在了腰間。
景韶愣怔片刻,怕他碰到傷口,忙過去幫他穿外衫。雖然不知自家王妃為何半夜要到河邊吹風,但自己腦中也亂亂的睡不踏實,莫不如出去走走。
營地向來都是臨河而建,後面就是一條小河,月光灑在淺淺的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鵝卵石。
兩人攜手在河邊走了片刻,慕含章額頭便冒出了冷汗,不得不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
景韶摸了摸他汗濕的額頭:“莫再走了,坐一會兒我抱你回去。”
慕含章緩了口氣,抬頭笑了笑道:“你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景韶愣了愣,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殘月,想不起來今日是日子。
慕含章但笑不語,拿過腰間的青玉簫:“我給你吹個曲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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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今天更晚了,我該死,明天更一章長長的~
傳說中的小劇場:
右護軍:小左,王爺和軍師大半夜的去河邊幹嘛?
左護軍:吹簫。
右護軍:!!!
謝謝:banjiamao、Helen20121、吃飽了就有無數個煩惱、和伊、阿痛痛痛痛痛∑(。Д、似水約定、曉、溫泉貓咪的午後饅頭 幾位大人的地雷╭(╯3╰)╮
謝謝:夕薇、瓜瓜 兩位大人的手榴彈,嗷嗷~
☆、第五十五章 簫韶九成
“好啊!”景韶聞言很是高興,他在小書房裡備下了名琴,就是等著君清敞開心境願意彈奏一曲的時候,可惜他從來沒聽到過,更遑論這玉簫之聲。
慕含章看了莫名興奮的景韶一眼,無奈一笑,將青玉簫抵在了淡色唇邊。
月夜幽靜,簫聲嗚咽,帶著些亙古的蒼涼之感。徐徐緩緩,仿若風過林海;起起伏伏,宛如月映澄江。
景韶不甚懂音律,但這並不妨礙他聽懂這個曲子,因為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吹簫的人。月光灑落在淡青色的紗衣上,瑩潤修長的手按在長長的玉簫之上,只覺得那雙手比玉還要溫潤。
河中的粼粼波光映亮了那張俊美無雙的臉,伴著那簫聲陣陣,景韶仿佛看到了一隻青色的鳳凰,在月下起舞,在林間盤旋,扶搖直上九萬里……
“怎麼沒了?”簫聲戛然而止,景韶還遠遠沒有聽夠,不滿道。
慕含章抬頭看他:“你聽出什麼了嗎?”
“一隻青鳳,扶搖直上,雲層萬里,然後呢?”景韶蹙眉,這種聽故事聽一半的感覺十分難受。
慕含章驚訝地看著他:“你竟能聽出這麼多?”這首古曲是上古時期傳下來的,其中內容艱澀難懂,別說是不懂音律的人,便是琴師也不見得能聽得出這般多。
景韶沒料到自己竟然聽出了其中意,不由得意一笑:“古人雲黃金易得,知音難覓,若是遇上知音,縱然是漁樵老農,照樣聽得明白。我懂得不是曲,而是奏曲之人。”說著伸手掬起一縷青絲繞在指間。
慕含章斂下眸子,月光下的俊顏有些微紅:“那你可知這曲名為何?”
景韶撓了撓頭,這他怎麼會知道呢?於是,笑著坐到自家王妃身邊,把人抱進懷裡,湊到一隻耳朵邊道:“我猜是《鳳求凰》。”
“胡說……唔……”慕含章瞪他一眼,還未說完,便被堵住了雙唇。
景韶只是淺嘗輒止,讓他安靜下來之後便緩緩分開,伸手撫著懷中人的臉頰,輕聲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帶著磁性的聲音彷如吟唱般起起伏伏,甚是動人。
慕含章靜靜地望著他,緩緩地笑了:“此曲名為《簫韶》,上古時有簫韶九章,如今殘存的只有三章。”
原來是個殘曲,景韶點了點頭,難怪覺得沒有聽完。
見他還是不開竅,慕含章無奈地歎了口氣:“今日是九月十九。”
九月十九?景韶頓時瞪大了眼睛,九月十九,不就是他的生辰!
自從母后過世,除卻宮中的例行賞賜,他還真沒有好好慶賀過生辰。上一世在外征戰多年,到如今,他自己都不記得還有生辰這件事了,難為自家王妃竟然記得,受了傷還不忘給自己煮一碗長壽麵。
“君清……”景韶看著懷中人,今日種種疊加在一起,頓時讓人百感交集,一時間竟不知要從何說起。
“今日起你就二十歲了,來不及回京給你行冠禮……”慕含章抿唇,皇子的冠禮很重要,其隆重程度也決定了其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只不過,景韶已經失去了繼承權,行不行冠禮都無關緊要了。
“我封親王之時便已戴冠了,”景韶看出自家王妃眼中的憐惜,心中湧出陣陣暖意,“不過我還缺個表字,不如你來取吧。”皇族其實是沒有表字的,因為皇族的名基本上都沒有人叫,何況是表字。讓君清起一個,也就是他倆私下裡叫著玩而已。
慕含章靠在他懷裡,見他沒有什麼難過的樣子,暗道自己多慮了,彎起眼睛道:“簫韶九成,有鳳來儀。不如,就叫‘九簫’吧。”
“九簫……”景韶細細地品味這個字。
簫韶九成,有鳳來儀。當年父皇與母后給他這個名,便是希望他做那召來神鳳的簫韶神曲,為大辰帶來安康,而不是讓他做那爭奪皇位的蛟龍。他的未來,在他出生之時便已經定下,父皇封他為成王,又何嘗不是在提醒他?奈何他一直看不通透。
“怎麼,可是我說錯了什麼?”慕含章見他面露憂色,不禁有些緊張,他也是根據景韶的名臆測的出處,並不知這韶字究竟出自何方,若是提到了景韶的什麼傷心處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不,母后當年定然也是這般想的。”景韶笑了笑,仰頭看了看天上的下弦月,母后若有在天之靈,看到他如今的樣子,定然會很欣慰的。
南方的初秋依然如仲夏般炎熱,晚風拂面,夾著不知名的花香,帶來一陣清涼。景韶深吸一口氣,懷中的人為他做了這麼多,怎麼能不給些回報呢?於是低頭,笑著對懷中人道:“其實,我也會吹簫。”
“是嗎?”慕含章驚訝不已,以前倒是沒聽說過成王還懂樂律,看著景韶不正經的笑容,懷疑道,“你不會是吹牛的吧?”
“是不是吹牛,試試就知道了。”景韶似乎很是自信。
於是,片刻之後……
“嗯……這,這哪是……唔……”慕含章坐在石頭上,被逼得仰頭喘息不已。
景韶抬起頭來,輕笑道:“怎樣,本王的簫吹得如何?”
“你……”看著埋首在自己雙腿間的人,慕含章驚得說不出話來。那般驕傲的人,竟肯為他低下頭,做這些本不該為夫者做的事!
景韶親了一下唇邊的小君清,抱著臉頰緋紅的人,把他輕柔地放到河邊的草地上:“若是說不出好不好,等我把這一曲吹完再做評判。”
慕含章緩緩攥緊了手邊的青草,這才反應過來,他們是在河邊!幕天席地,做這等事情,著實讓人難為情:“別……在這裡……啊……”驟然加深的溫暖包裹,頓時逼得他語不成調。
眼中的星空變得忽明忽暗,身體的感覺在這寂靜的曠野之中似乎徒增了數倍,慕含章從未覺得這種感覺如此清晰過,讓人即便知道隨時都可能被人發現,卻還是忍不住渴望更多。
慕含章顫抖著伸手,撫上雙腿間的頭顱,這般溫柔的對待,其中的憐惜與愛意,盡數傳到了他的心裡。這一刻,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想要他,想要與他融為一體。
“小勺……”
聽到身下人的輕喚,景韶停下了動作,向上爬了爬,去吻他的臉,卻意外地被勾住了脖子!君清,這是在,主動?
天知道原本打算過個癮就收手的景韶,被這輕輕一勾,徹底勾去了魂。猛地捉住那半開半合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但尚且留著的一絲理智告訴他,懷中人身上還有傷,做不得過分的事。
“傷口有些疼,你輕點……”慕含章咬住身上人的耳朵,輕聲道,他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或許是景韶今夜的深情讓他情不自已,或許是今日的紛亂讓他想洗去腦海中的血腥記憶,亦或許只是他自己的心想要這麼做……
血氣方剛的年紀,乾柴烈火,哪經得起這般耳鬢廝磨?
景韶聽得此言,再忍下去他就不是男人了!
從腰間拿出一個核桃大小的小盒子,打開,熟悉的幽香便散發開來。
慕含章見他竟隨身帶著這種東西,紅著臉瞪了他一眼。
清涼的膏體被緩緩塗抹,景韶熟練地找到那可愛的一點,按壓揉捏,同時俯身,再次含住被冷落的小君清,待身下人軟成了一灘春水,才停下開拓的動作,掐住那勁窄的腰身,沖了進去。
慕含章咬著唇,承受那疼痛又舒適的感覺,縱然肩上的傷口會疼,縱然身下的草地不如床榻柔軟,但他覺得,這是這麼久以來,最讓他快樂的一次。仿佛掙脫了種種枷鎖,用純粹的心與之相溶。
聞著青草的香味,借著月光能看清懷中人每一個表情,那微蹙的眉頭,含著薄淚的眼眸,被咬出齒痕的下唇,泛著粉色的身體,甚至是那肩頭的軟綢,一切都美得無以復加,景韶禁不住加快了動作。
良久之後,景韶才從這場酣暢淋漓的情|事中回過神來,安撫地親了親還在不停顫抖的人,緩緩退了出來,自然又惹得一串細碎的輕吟。
“傷口痛嗎?”用河水簡單清洗了一番,景韶坐在草地上把人抱進懷裡,拆開他肩上的軟綢查看。
“還好……”慕含章渾身酸軟無力,懶懶地靠著他。
“糟了,還是出血了。”景韶看著那還未完全結痂的傷口又開始滲出血珠,頓時懊悔不已,打橫抱起懷中人回營帳去。
“所以就改用那個藥,過幾天拔營顛簸,說不得還會裂開,”慕含章趴在那寬闊的肩膀上,昏昏欲睡,這般折騰下來,縱然傷口疼也睡得著了,打了個小哈欠帶著些鼻音道,“回軍師帳吧,免得明日被人看到。”
景韶聞言,想想王帳中還有個礙事的毛老虎,著實不該去,便拐向了一旁的軍師帳。帳中也有藥,景韶把人放到床上就去找來了青玉瓶:“晚間先塗這個,明日看看情況再說。”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給君清用那種藥,傷口這麼深,用那個該有多痛啊?
萬籟俱寂,營中的吵鬧聲已經全然消失,只剩下巡邏衛兵的腳步聲和陣陣蟲鳴。
一道黑影悄然潛到了王帳之外,蹲身,輕撩起帳簾的下角,無聲無息地匍匐前行,行至床邊,拿下口中的匕首,驟然躍起,朝著床鋪狠狠地刺了下去……空的!那人一驚,正待後退,突然被一個尖銳之物劃到了手,以為中了埋伏,禁不住驚叫出聲。
“誰!”巡邏至此的衛兵聞言頓時沖了進來,火把映亮了整個帳篷,映出驚慌失措的行刺之人,也映出了被子中的小毛團。
“哇唔!”小黃對於吵醒了他的人相當不滿,沖著他呲了呲呀,蹲下來慢條斯理地舔了舔沾血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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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河蟹期間,只能這樣了~咳咳~縱然是這般的肉,還是要保持低調~別說出來~噓~~~~
謝謝:tangcuyu2012、阿痛痛痛痛痛∑(。Д、LOVEADAMLAMBERT、甜甜的腐宅族、瓜瓜、似水約定、幾位大人的地雷
☆、第五十六章 捷報
刺客被抓了個正著,王帳周圍的火把紛紛燃起,左右護軍迅速趕了過來,生怕王爺有個閃失。然後,就看到本該睡在王帳中的王爺,悠悠然地從軍師的營帳中走了出來。
右護軍:“……”
左護軍:“……”
右護軍乾笑兩聲:“軍師真是神機妙算!”
左護軍:“嗯。”
景韶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踱步過去看了看被五花大綁的人,身上穿的是雜役營的衣服。接過衛兵遞上來的匕首仔細看了看,與白天在弓馬兵身上搜到的靴刀一模一樣,冷笑一聲:“東南王這般作為,是迫不及待想要撤藩嗎?”
那人聞言猛地抬頭,對於被猜出身份十分驚訝。弓馬兵隸屬東南王,這件事朝廷應當是不知道的,所以才敢明目張膽的襲擊大營。
“交給你,天亮之前,本王要知道全部。”將匕首扔給左護軍,景韶拎起右護軍懷中不停掙扎的小老虎,若無其事的回王帳睡覺了。
“小左,你說,王爺為什麼會睡在軍師的營帳裡?”右護軍半晌回不過神來,白天只是有些行狀曖昧,這晚上就……忙搖了搖頭,王爺肯定是跟軍師探討軍情了,自己跟小左商量事情晚了也會睡在一起……可是,為什麼覺得怪怪的……但是王爺這般坦然,定然沒什麼……
左護軍瞥了他一眼:“把刺客帶上,去軍牢。”
次日清晨,景韶早早的起來去中帳,聽連夜審問的結果。
不出所料,這刺客並不是真的殺手,而是白天攻營的弓馬兵,因為摔下馬,趁亂混到了雜役營中。東南王給他們下了死命令,殺不了成王景韶,他們都不能活著回去。
景韶蹙眉,看著趴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人:“那你們為何要殺本王的軍師?”
“我們也……認不准……成王是……誰,只看那人與……他人服飾……不同,又立在……在……中帳前,以為他就是……”那人立在中帳前,面對著突襲的騎兵面不改色,渾身氣度清貴不凡,若不是發現他基本不會武功,誰會想到那不是成王?
想起當時的情形,他們也只能算是太倒楣,再早來半個時辰,就能把成王擠在營中,奈何認錯了人,隊長發現那人不是成王,便下令四散尋找,結果就被分開來逐一消滅。
景韶聞言,眉頭不禁皺的更深。若是他當時在營中,以這群人不要命的打法,一窩蜂地來攻擊他一個人,就算他武功蓋世,恐怕也難逃一死。思及此,不禁捏了把冷汗,若是那個隊長沒有認出來君清不是成王,那君清這次就必死無疑!
“欺人太甚!”狠狠地捶到桌子上,景韶氣急。上一世裡,東南王幫西南王也只是暗地裡派兵支援,如今竟是明目張膽的行刺,實在可恨!
“東南王這麼幹,是活的不耐煩了嗎?”右護軍很不理解,大軍已經打到了西南,他在這個時間挑釁,不就是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嗎?
“若不是王爺見多識廣,我們未必知道這是東南王的人。”左護軍提醒道。
“王爺,我看不如把這人送還給東南王,嚇嚇那老小子,讓他老實點。”右護軍揮拳頭道。
“此人留不得。”一道溫潤好聽的聲音傳來,眾人轉頭看去,換了一身淺藍的慕含章掀簾走了進來。
“君清,你怎麼起來了?”景韶蹙眉,昨晚折騰那麼晚,還以為他能睡到午時,忙招呼他過來坐。
慕含章也沒有推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是坐下那一刻微微皺了下眉。
“這人為什麼留不……得?”右護軍好奇地看著慕含章問,話說了一半,卻被那白皙脖頸上的一點殷紅吸引了注意。
“狗急跳牆,得不償失。”慕含章緩緩磨挲著腰間的玉佩,將其中的利弊一一道來。
如今東南王之所以這麼做,多半是見西南危機,唇亡齒寒,擔心下一個撤藩的便是自己,就想暗地裡幫西南王一把。若是將人送還,就是擺明瞭告訴東南王“朝廷已經知道是你所為”,最後只會逼得他狗急跳牆,乾脆跟西南王一起造反。
“大軍只有十萬,東南兵強馬壯,若與西南相合,我們沒有勝算。”景韶沉默著聽完,緩緩開口道,“那將這人押送回京如何?”
“不可,”慕含章立時否決了這個提議,“撤不撤東南,需要的不過是個藉口,至於證據,這個人根本證明不了什麼,東南王絕不會承認。只需上一道摺子將此事盡數告知皇上便可,他日要撤藩,列出罪狀便是。”
西南到京城,三千里山高路遠,這期間會發生什麼誰也料不到,若是走漏了消息,東南王隨時可能造反,到時候打個措手不及,他們會吃大虧。
看著自家王妃臉色漸漸發白,景韶心疼的不得了,忙揮手讓左右護軍把這人帶下去處理,自己起身把坐在椅子上逞強的人抱進懷裡。伸手摸了摸那圓潤之處:“還疼嗎?”
慕含章頓時紅了臉,忙拍掉亂摸的爪子:“不礙事。”
“下次莫要逞強,直接過來坐到為夫的腿上便是。”景韶一本正經道。
慕含章瞪了他一眼:“大白天的你收斂些,昨夜你從軍師帳裡出來,他們定然會懷疑的。”
“我猜他們早就知道了,”說著湊過去,在那白皙的脖頸上舔了舔,“這裡的牙印都沒遮住。”
“啊?”慕含章忙伸手去捂,仔細按了按那裡確實有些微痛,這才想起剛剛右護軍的表情,不由得漲紅了臉,起身就向外走去。這人定然是不故意的,才吻在這般明顯的地方,如今丟人丟大了,讓他以後如何在軍營裡抬起頭來?
“哎,君清……”見自家王妃賭氣離開,景韶忙追了上去。
“報~”敢剛走出營帳,正撞上了匆匆趕來報信的小兵,急信兵都是騎馬前來,慕含章忙閃身要躲,奈何身下不舒服,動作遲緩了一下,眼看著就要被馬撞上,景韶一腳踹向了飛馳的馬匹,起身一把揪住信兵的衣領,將那嚇壞的小兵拽了下來。
但這世上,總有愛獻殷勤的人,就比如來送帳冊的王二,看著那般柔弱俊美的軍師就要被馬蹄踏上,鬼使神差的伸手,抱著軍師就地一滾。
“唔……”慕含章突然被人向後扯著倒在地上,動作太大,頓時牽動了傷口,禁不住悶哼出聲。
“君清!”景韶放下信兵,聽到他的聲音忙轉身去看,頓時氣炸了,一拳將還壓在慕含章身上的人撂倒在地,複又狠狠踢了一腳,“混帳東西!”
慕含章咬著唇慢慢坐起來,伸手捂住左肩,鮮紅的血沿著白皙的指縫流出來,甚是刺眼。
“君清!”景韶這才回過神來,沖上去把人抱進懷裡,但見懷中人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的落下來,便知是傷口又撕裂了,心疼的無以復加,抱著人就向王帳裡跑去。
趕來聽軍報的左右護軍正看到這一幕。
右護軍對著倒地不起的王二又踢了一腳:“多管閒事!”剛剛明明已經無事了,王爺之所以去踢馬而不是去拉人,就是怕碰到軍師的傷口,這小子倒好,身手不怎麼樣還逞能!王二他是認得的,本來是跟著他的衛兵,但總是無事獻殷勤,急功近利,才被他扔到雜役營去,後來被軍師看上去管賬,如今定然又是不安分了。
左護軍搖了搖頭,問信兵道:“什麼消息。”
“大軍已攻破了二重關!”信兵忙答道。
“這麼快!”左護軍一愣。
“郝將軍破了虎牙鶴嘴,帶著蜀軍一路打下去,在二重關外破了關門,直接迎趙將軍大軍入關了!”信兵說起這個消息,禁不住興奮不已。
左護軍轉身就向王帳走去,這個消息必須儘快告訴王爺。
景韶如今可顧不得這個,傷口撕裂比起初受傷之時的疼痛只多不少,看著那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崩裂成猙獰的樣子,景韶氣得摔了手邊的凳子,讓衛兵即可去殺了王二。
“不可……”慕含章伸手去拉他。
衛兵自然是聽從王爺的,即刻領命而去。
“我沒把他五馬分屍就不錯了!”景韶大聲道,手上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王爺,大軍已經攻破了二重關。”左護軍進來,目不斜視道。
“知道了,讓信兵通知趙孟郝大刀,合二為一,繼續往雲城進攻!”景韶頭也不抬道。
“是!”左護軍領命,“王爺,我們何時拔營?”
景韶立時蹙眉,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有些猶豫,如今拔營,這傷口就更長不好了,正要開口說在停幾日,拿著布巾的手突然被床上之人握住晃了晃,阻止了他的話。
“你先去傳令,稍後再來。”慕含章看出了景韶的心思,但這人正在氣頭上,不能逆著他,只得開口讓左護軍先出去。
“糧草都在這裡,你讓大軍怎麼攻雲城?”慕含章聲音有些虛弱。
“他們所帶的糧草至少還能撐三天,你的傷這麼重,我們歇兩天再走。”景韶拿過青玉小瓶道。
“你怎可為了一己之私而棄大軍於不顧,你……啊……”慕含章欠身罵他,卻又痛得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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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回來改個錯字~不是我不準時,哼(ˉ(∞)ˉ)唧
☆、第五十七章 上藥
“君清!”景韶忙扶住他,看到那傷口又冒血,只得柔聲哄道,“你別急,我也就是說說,咱們先把藥塗好再說別的。”
“我要用那種藥。”慕含章喘息了一下,抬眼看他。疾行在即,這樣動作大一些就會開裂的傷勢,根本不能跟著上戰場,必須讓它快速好起來。
“不行!”景韶拿帕子小心地擦血珠,然後把青玉小瓶中的藥塗上去止血,“再停一日定然來得及,再不濟讓糧草先跟上去便是。”
慕含章合上眼:“大軍耽擱不得,你若執意如此,到時父皇怪罪下來,我自會去請罪。”
“君清,”景韶聽他這麼說,心中有些難過,果真發展到那一步,自己怎麼可能讓他去頂罪,語氣生硬道,“大軍的事我心中有數……”
“心中有數!”慕含章睜開雙眼瞪著他,“戰場上瞬息萬變,你縱使有未卜先知之法,也說不得會有什麼狀況。你既為帥,就要為這十萬人的性命負責,怎可為了一己之私任意妄為!”
那雙漂亮的眸子中充滿了驕傲與堅持,景韶靜靜地與之對望良久,緩緩地勾起了唇。
終於明白,為什麼君清能讓他感到安全。除卻上一世的種種,這個人有著自己的想法與堅持,不會因為對他的偏愛而動搖了原則,也不會因為有恃無恐而肆意妄為。所以,景韶敢用自己的所有去寵愛他,不怕會把他寵壞了,也不怕自己會迷失了方向。
“賢妻說的有理,為夫遵命便是。”景韶笑著湊過去,在那氣呼呼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慕含章被他這麼一攪和,準備好的一堆說辭都卡在了喉中,愣怔半晌才回過神來,瞪了他一眼,看著那越來越厚的臉皮人,終是氣不起來,歎了口氣道:“我是個男子,你莫要把我看得太嬌弱了。”
景韶笑笑沒有答話,就算君清身強體壯、武功蓋世,他還是會心疼的。起身拿來另一個暗色小瓶,握在手心裡還在猶疑。
“那王二也是好心,他這個人縱然是有些急功近利,可你也不能殺他呀!”慕含章這才想起來剛才景韶讓衛兵去殺人,還是開口勸了一句。
景韶拔下瓶塞,心道他的衛兵向來最聽話,這會兒王二的腦袋估計早就搬家了,但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只得含糊的應了一聲,仔細去看傷口,青玉瓶的藥已經融化,血也勉強止住了,這兩種藥他試過,並不相克,直接塗便可。
“痛就叫出來,別咬自己。”景韶摸了摸他的發頂,還是有些不忍心。
慕含章輕點了點頭,見他還是不肯塗藥,輕笑了笑溫聲道:“你若不放心便抱著我吧。”
景韶聞言,覺得有道理,若是君清太痛了咬到舌頭,自己還能及時把胳膊借給他咬。於是坐到床頭,小心地把人抱進懷裡,倒了些透亮的藥膏,微顫著指尖快速塗了上去。
“啊……”藥塗上的一瞬間,景韶明顯感覺到懷中的身體驟然緊繃,失了血色的唇微張著,一聲低低的痛喊卡在喉中便發不出聲音,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的落下來,沾濕了鬢角的青絲。
“君清,一會兒就不痛了,不痛了……”景韶輕撫著他的臉頰,只恨不得以身相替。
慕含章沒想到會這麼疼!那藥塗上去就仿若有無數的細細密密的針刺進身體,痛得他眼前一陣發黑,耳邊溫柔的聲音輕輕安慰,疼痛果真漸漸減輕了,眼前浮起一片片白光,漸漸看清了景韶的臉,那雙美目中滿是快要溢出來的心疼,想給他個安撫的微笑,勉強扯起了嘴角,然後,眼前突然就完全黑了下來。
景韶看著懷中生生痛昏過去的人,心疼的幾乎喘不上來氣。把他攥得清白的手緩緩打開,在那蒼白的臉上落下細密的輕吻,緩緩將人放回床上,拿布巾將他額頭、脖頸上的汗珠盡數擦去。
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他自己也出了一身汗,景韶順手擦了把臉,給床上人蓋好被子。
“王爺,右護軍攔著屬下不讓殺王二,屬下把王二關到軍牢裡了。”衛兵進來,低聲說道,“不過,屬下在王二身上搜到了這個。”說著,將一張紙遞給了景韶。
景韶雖然對於衛兵沒有完成任務不甚滿意,但這樣一來也好給自家王妃交代了,便沉默著不置一詞,接過衛兵手中的東西看了一眼,不看還好,這一看頓時看得他火冒三丈,定要殺了王二不可。
那紙上什麼也未寫,只用細筆劃了一幅人像,即便畫技拙劣,也能看出畫中人的俊美不凡,廣袖長衫,青絲玉冠,不是慕含章是誰?
緩緩將手中的紙張捏成一團,景韶將拳頭握得嘎吱作響,原來今日那一幕並非偶然,這個王二,竟是故意揩油!看著床上面無血色的人,就因著一個登徒子的一時色心,就要承受這般苦楚!這時他突然慶倖沒有直接殺了王二,因為一刀結果太便宜他了!
景韶抬頭,滿目陰沉道:“你現在去查,無論用什麼手段,務必要查出一條非殺他不可的罪狀。”
“領命。”衛兵聽命,迅速轉身離去。
“等等,”景韶叫住了這個剛剛調到他身邊,為人卻如此機敏的小衛兵,“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姜朗。”衛兵答道。
景韶一愣:“你就是姜太醫的兒子?”
“是,”薑朗長得頗為敦厚,人卻很是機靈,“三月中舉,承蒙王爺不棄,將屬下調到了親軍裡。”
那時候景韶聽自家王妃的話,把這薑朗調到了自己的軍中,為的是尋個機會拉攏姜太醫。但是那時候家裡、宮中亂成一團,轉眼就把這事給忘了。
景韶點了點頭:“你去吧,順道把左護軍叫過來。”
左護軍來時,右護軍也跟著跑了過來。
王二為人雖然急功近利,但也頗為圓滑,不管是做衛兵還是做雜役,都頗得人心,右護軍覺得這樣草率的殺了他會寒了將士們的心,便攔著沒讓殺。聽衛兵說王爺似乎很是生氣,他便跟著來告個罪,順道勸幾句。
景韶沒有理會自以為很有理的右護軍,對左護軍道:“明日一早拔營,你去準備。”
“是。”左護軍應道。
“王爺,那王二……”右護軍還要再說什麼,話沒說完,就看到王爺那布巾給床上之人擦汗,還細心的把晾在外面的手臂放進被子裡,那細緻溫柔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天天用拳頭“關心”下屬的成王會做的。
“你要說什麼?”景韶做完這些事,才看向右護軍。
“那個……”右護軍磕巴地說不出話來,今早看到軍師脖子上的紅印他的腦袋已經亂了半天了,如今王爺這般不避諱的作為,讓他想裝不知道都不行了。
“王爺,京城剛剛來信。”左護軍插話道,將懷中的信遞了上去。
景韶看了一眼,信面上寫著睿王府,原來是哥哥的信。自從離了京城,便甚少有消息傳來,他也不像大皇子那樣天天給父皇寫平安信,隔三差五的寫一封報上戰況,宏正帝倒是每封都給他回,但也都是些公事。景琛似乎很忙,而且他如今在外,要避嫌,也不方便聯繫太多。
急於知道信中所寫,景韶便放過了右護軍,讓他倆退下去。
“三皇弟親啟:父皇安好,家中安好……”前面全是些客套的問候,景韶快速跳過去,看後面。
這封信整整寫了三張,消息好壞參半。
景琛在信中透露,自從他們走後,戶部貪墨軍餉的事如滾雪球一般越鬧越大,牽扯進去的人也越來越多,單被革職的三品以上官員就有七人之多,更遑論三品以下的小官員。宏正帝下旨徹查,但牽連太廣,本來很快就能查到四皇子頭上了,茂國公提議說戰事未平,不易,大動干戈,這事便被高高抬起,輕輕落下。
但景琛的大部分目的是達到了,比如說將不待見景韶的戶部尚書拉下馬,而蕭遠也成功升任吏部侍郎,他們的父皇對四皇子已經有所不滿。
其實事情一開始,景琛就將事情往四皇子一派身上引,但那些人似乎早有準備,讓他頗費了些周折。
另外,有一個對目前的景韶來說極為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朝廷中有人與東南王有來往,東南王可能知道了朝廷如今的財力狀況。
景韶緩緩合上信件,如此一來,東南王會派人前來殺他才算有了真正的解釋。如今國庫虧空,照這個形式打下去,只要西南王能撐上三年,朝廷就沒有能力再支撐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最後,他們便有可能與朝廷和談。
而只要殺了他這個主帥,等朝廷處理皇子戰死疆場、陣前換帥等等一系列事,便能拖上個一年半載。
“嗯……”床上的人輕吟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景韶忙放下手中的信去看他:“君清,還疼嗎?”
慕含章看了他片刻,這才想起來自己是昏過去了,但肩上的傷口已經不怎麼疼了,比塗藥之前還要舒服許多,蹙眉道:“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半個時辰而已,”景韶摸了摸他的發頂,“已經過了午時,今日拔營就得走夜路了,明早啟程。”
慕含章聞言,微微頷首,沒有因他而耽擱行程便好,轉頭看到景韶手中的信件:“可是哥哥來信了?”
“你怎麼猜得這麼准?”景韶笑著把他抱到懷裡,將信遞給他看,“我都有些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會夜觀星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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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日二更~下午18:00整
謝謝:JuneKo、阿痛痛痛痛痛∑(。Д、蕭蕭、似水約定、知更鳥 幾位大人的地雷~蹭~
謝謝:Grace 的手榴彈~嗷嗷!
☆、第五十八章 內賊
慕含章但笑不語,單手拿著信開始看,看了兩行才想起來這是人家兄弟之間的私信,轉頭去看景韶,發現那人正捏著他另一隻手玩得不亦樂乎,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那第二個錦囊到底是什麼回事?”景韶捏著那只瑩潤如玉的手擺弄片刻,覺得實在可口,忍不住放到嘴邊啃了啃,見自家王妃看過來,訕訕地鬆口,忙找個話來說。
“哇唔!”在腳踏上睡醒了的小老虎抓著床單奮力爬了上來,剛被景韶放下的手就被毛團子抱住了。
屈指彈了彈小虎頭,慕含章將手縮回被子裡,輕笑了一聲:“那不過是個預備,若是趙孟沒有中計,老老實實的破了關門,自然會一路打下去,哪還有功夫看。”
所以才會反復交代趙孟不可提前拆開,因為前後兩條計謀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嘶……”小老虎找不到主人的手,就撲到景韶的手上啃,景韶被咬疼了,捏著虎嘴把手拽出來,發現拇指上比平日多了個發青的小凹坑,“咦?長牙了?”伸手試圖掰開那毛嘴巴看看是不是多了顆牙。
慕含章把他的手拉過來,揉了揉咬疼的地方:“別給他咬,萬一咬破了會生病的。”老人們常說被畜生咬了不吉利,會染上些不好治的瘟症。
景韶把小老虎翻了個個,四腳朝天地攤放著,攥著四隻爪子,任它怎麼掙扎都不放手。
“哇唔!”小老虎不滿地伸頭去咬,怎麼都夠不到,急得一條長尾巴不停地抽打被面。
收拾了小老虎,景韶又接著剛才的話說:“若是趙孟破了關又看了錦囊該怎麼辦?”
慕含章把被欺負得要發脾氣的小老虎抱過來,安撫地摸了摸,然後把它仰躺著放在兩腿之間,輕輕撓肚皮:“你覺得在那種情形之下,趙孟看得懂那句話嗎?待他回來,我自有一番說辭應對。”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須得身在苦海,方知其中深意,若是一路順風順水,以趙孟的一根筋,定然不耐煩去揣度其中深意。
“……君清,你……”景韶頓時說不出話來,這也太坑人了,虧得趙孟還對軍師佩服的五體投地。
小老虎被撓的舒服,在被子上蹭了蹭,竟然就那般肚皮朝天的睡著了。慕含章笑著把腦袋靠在景韶頸窩:“所以自古以來,謀士們的話都不會說滿,所謂天機不可洩露,只是因為他們自己也不確定。”從某些方面來說,謀士和算命的也沒什麼區別。
景韶無奈地把人往懷裡抱了抱,拿過那信與自家王妃商討朝堂上的事。這次的事追根溯源是他們出京前查帳惹出的,任何的細微改變都會讓後續的事發生完全不同的走向,以後還是謹慎些為好,上一世的經驗於今生來說不一定時時都有用。
用過午飯慕含章本想出去走走,卻被景韶強制按在床上要求休息,拗不過他,只得抱著小虎崽又睡了個午覺。小老虎嫌被子裡悶熱,就爬到枕頭上抱著主人的腦袋睡。右護軍進來找他的時候,就看到安靜入睡的軍師戴著一個與氣質極為不符的虎皮帽子……
“嘿嘿……”右護軍忍不住悶笑出聲,頓時驚醒了淺眠的慕含章。
見右護軍前來,慕含章把頭頂的老虎挪開,緩緩坐起身來:“右護軍前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管糧帳的王二被王爺抓了起來,晚間伙夫去領糧食沒人記帳,我來問問軍師可有什麼人替換。”因著出現了刺客偽裝雜役兵的事,右護軍整頓軍務,排查可疑之人忙了一天,饑腸轆轆的讓伙夫給他開小灶,結果被告知米麵還沒領來,不能開灶。
王二被抓起來了?慕含章蹙眉:“把雜役營管信件的書記官先調過去。”
“好。”右護軍轉身向外走,走了幾步又拐了回來,看著緩緩穿外衣的軍師欲言又止。
“還有事?”慕含章抬頭看他,景韶那個傢伙替他脫外衣把襯褲也脫了,右護軍這般杵在這裡導致他不能下床穿褲子。
右護軍撓撓頭,覺得這事不該瞎問,但是又好奇得要死,便搬了個凳子坐到床邊:“軍師,你與王爺究竟,嗯,是怎麼回事?”
慕含章愣了愣,緩緩垂下眼簾:“若非公事,右護軍還是快些離開吧。”
右護軍見他這幅模樣,頓時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定然是王爺強迫軍師委身于他的,歎了口氣道:“軍師,你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若是王爺真的欺負你,你也不必怕。我跟著王爺這麼多年,他雖嘴上說的兇狠,但其實心腸不壞……”
“我想右護軍定然是誤會了,”慕含章抬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我與王爺的情誼,便如右護軍與左護軍那般。”
“啊?”右護軍頓時跳起來,這哪能一樣呢?他跟小左是這麼多年在戰場上滾打出來的感情,與王爺那般曖昧的樣子能一樣嗎?想想若是小左像王爺那般給他擦汗、蓋被子……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實在太可怕了。
右護軍被自己腦中的景象嚇到了,看著軍師似笑非笑的模樣,仿佛被他看透了心思一般,頓時坐不住了,打了個招呼,逃也似的離開了。
右護軍走後,慕含章漸漸蹙起了眉頭,如今右護軍都看出他們兩個之間不清楚,軍中不知已經傳成了什麼樣子。還有,那個王二怎麼就被抓起來了?
起身穿戴整齊,去找那個胡來的傢伙算帳,剛走進中帳,就見薑朗將一本小冊子遞給了景韶。
“君清,你來的正好,來看看這個。”景韶揚了揚手中的小冊子,封皮泛黃,紙角翻卷,顯然已經用了多年。
慕含章接過來翻開,裡面密密麻麻的記錄了一些數位和語句。前面的看不太懂,翻到後面看了看,慢慢瞪大了眼睛:“這東西是哪裡來的?”
“從王二的包袱裡搜到的。”景韶招認道。
慕含章來不及跟他計較他的小心眼行為,嚴肅道:“這前面的帳目我不知是什麼,但後面這幾頁俱是軍中的糧食總帳和每日用糧的數目,這些東西我明令禁止他們不許私下抄錄,而且,最後這一頁當是與什麼人的書信來往摘錄。”說著,把書冊顛倒過來,翻開最後一頁給景韶看。
景韶拿過來仔細看,一條一條的,似乎是每一次與他來往之人給的許諾。薑朗說已經搜遍了王二的住處,並沒有見到信件之類的東西。
糧草的數目……景韶沉默著思考著這本小冊子,剛開始他懷疑會不會是為了報信給四皇子,但如今大軍在外,他將糧草數目告知四皇子也無濟於事,那麼最需要這個帳目的,就是東南王和西南王!
“讓左護軍立刻去審問王二,務必要問出與他聯絡之人和聯絡的方法。”景韶讓薑朗即刻去辦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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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昨晚睡得晚了,今天萎靡不振,二更只能是一章短小君T_T,自罰明天更一個5000字粗長君~
小劇場:
右護軍:小左,你說軍師那般神機妙算,是怎麼做到的?
左護軍:忽悠。
右護軍:!!!
謝謝:貓咪寶貝、Helen20121、瓜瓜、阿痛痛痛痛痛∑(。Д、阿痛痛痛痛痛∑(。Д、90秒☉噠厵朢、娜娜、蕭蕭 幾位大人的地雷╭(╯3╰)╮
☆、第五十九章 雲城
“你是如何看出王二有問題的?”待薑朗離去,慕含章走到景韶身邊問,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想起來查一個記帳的書記。
景韶伸手把人抱緊懷裡,一手攬腰,一手提筆給父皇寫平安摺子:“今日我見他目光閃爍,便起了疑心。”景韶順口胡謅道,其實他根本就沒看見王二的正臉,堂堂成王才不會承認他是為了至覬覦自家王妃的登徒子於死地才這麼做的!
懷中的身體帶著淡淡的藥香,景韶原本不喜歡這個藥的味道,但沾在自家王妃身上,與他自己的氣息混在一起,竟意外的好聞,忍不住把鼻子埋在衣料裡使勁嗅了嗅。
慕含章被他弄得癢癢,便掙開他的懷抱坐到一邊去:“你要把東南王的異動上報給父皇了?”
“嗯。”景韶對於吃不到豆腐感到頗為不滿,奈何自家王妃雖然就坐在身邊,但那個角度若是伸手去攬就寫不成字,只得作罷,老老實實地趕緊把摺子寫完。
“你順道提一提郝大刀的功勞和蜀軍的英勇。”慕含章看了一眼景韶寫的東西,出聲提醒道。
“蜀軍?”景韶疑惑地轉頭看他,郝大刀的功勞和出身自是要提的,他還指望著父皇趕緊給郝大刀封將軍,但是蜀軍是怎麼回事?他們只是跟著郝大刀打仗而已,跟湘軍、黔軍沒什麼區別,何故要特別提出來。
慕含章笑了笑:“王爺難道忘了,蜀軍前陣子還在滇藏跟著大皇子打南蠻。”
蜀軍當時被調去營救大皇子。景榮被救出來後,又帶著蜀軍攻打南蠻,結果收效甚微。西南之爭開始,宏正帝便把蜀軍調回讓跟著景韶打西南封地,僅留下之前劃給大皇子用的征東將軍的部隊繼續給他折騰。
景韶聞言蹙眉思索,若是他誇獎蜀軍的英勇,宏正帝就會想起蜀軍在大皇子手中毫無建樹,兩相對比,高下立判。
“君清……幸好你沒嫁給別人!”沉默片刻,景韶緩緩說道。
慕含章搖了搖頭,輕歎一口氣道:“我縱使嫁了他人,也斷不會這樣全心幫他的。”這世間如你這般寵我信我的,怕是難有第二人。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來,只是靜靜地看著景韶,見他漸漸咧開嘴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
“那是自然,皇室之中,可沒有比我更英俊的。”景韶得意道。
慕含章頓時被他逗樂了,抿唇輕笑:“那是,皇室之中,可沒有比你臉皮更厚的。”
兩人打打鬧鬧的總算把平安摺子寫完了,左護軍便帶著審問的結果前來回話。
王二經不住審問,很快就把所有的都招供了。那個與他聯絡之人,乃是京中的一個小官,給他錢財,只要求他將每日大軍的用糧總量遞出去,其他的不用管。
“從何時開始的?”景韶問道。
“從京郊王二當上書記官就聯絡上了,只是那時並沒有往外遞消息,從過了蜀地邊界開始的。”左護軍回答的十分詳盡,軍中的審問向來都由他負責,所以問到何種程度他最清楚不過。
將每日用糧的數目遞出去,就能判斷大營中的兵卒數量,景韶蹙眉,難怪那日的弓馬兵前來奇襲,就是篤定大軍不在營中,殺他的勝算很大。
“那個小官,”慕含章緩緩摩挲著景韶桌上的瑪瑙鎮紙,“想來是西南王安插在京中的暗樁。”從大軍開拔前就開始關注軍中動向的,應當是西南王。
“王二並不知那人名姓,到西南後與他聯絡的另有其人,”左護軍將一封信件呈上去,“這是王二今日沒來得及遞出去的消息條子。”
條子上只算得上工整的字,就寫了幾個數,用一張油紙包得十分嚴實。
慕含章捏著那字條看了片刻,拿過一張紙來,提筆寫下幾個字,與王二的字一般無二,只是上面的數大了近三倍:“這是算上蜀軍在時的數目。”
景韶拿過那條子看了看,頓時明白了自家王妃的意思。讓對方誤以為蜀軍歸營,埋伏在附近的西南軍或是東南軍就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明日拔營,遇到伏擊的幾率便會大大降低。
左護軍看著手中的紙條驚訝不已,原本他留著王二一條命,就是怕王爺要利用他往外遞假消息,怎料軍師竟有此等絕技:“王爺,那王二要如何處置?”
景韶皺了皺眉:“殺了他,先莫聲張。”雖然很想當著全軍的面將覬覦軍師,不,通敵叛國的人亂棍打死,但要假借王二的名頭遞消息,就不能聲張。
次日拔營,怕路上顛簸,景韶讓薑朗給馬車底又加了一床被子。
從勝境關深入西南腹地,一路上竟意外的暢通無阻。想必是昨日那個條子起了作用,郝大刀的先頭部隊已經打到了雲城附近,西南軍自是沒有精力再來應付徒然增多的大軍,估計已經紛紛回援了。
景韶見路上沒有什麼阻礙,便鑽進了軍師的馬車中,任由小黑無聊地跟著馬車晃悠。
小老虎趴在馬車窗戶上向外看,對著車外的小黑好奇不已,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見小黑只悶頭走路不理它,便朝著小黑伸爪子。小黑瞥了窗邊的毛團一眼,沖著它噴了口熱氣。
“喵~”小虎崽被嚇了一跳,滾成一團掉了下來,摔在柔軟的被子上,尖聲尖氣地叫了一嗓子。
“呦,竟然還會學貓叫,”景韶驚奇不已,把小黃抓過來拽了拽耳朵,“再叫一聲。”
“哇唔!”小老虎看到景韶就不高興,晃了晃腦袋不讓他碰自己的耳朵。
慕含章笑著摸了摸那軟綿綿的圓耳朵:“你怎麼還不出去,呆在馬車裡像什麼話?”
“軍師傷勢未愈,本王愛才如命,自然要在馬車中照顧軍師。”景韶躺倒在柔軟的大枕頭上,湊到自家王妃身邊無賴道。
“你這般作為,軍中人會怎麼想?”慕含章無奈地歎了口氣,右護軍那日已經明目張膽的問了出來,定然是景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什麼事。
“隨他們怎麼想。”景韶無所謂道,心中盤算著怎麼讓眾人知道軍師就是他的王妃,好斷了某些人的念想。自從發現王二私藏君清的畫像,景韶意識到他的王妃如今在軍中的風頭有多高,連那樣一個細作都忍不住仰慕,其他人豈不更多?頓時有了一種自己的寶貝被別人發現,並且還不知道這寶貝專屬於他的危機感。
慕含章瞪了他一眼,把小老虎抱到懷裡閉上眼睡覺。
小老虎窩在主人的懷裡扭來扭去,用縮起爪勾的肉墊按了按那形狀優美的下巴,將圓圓的腦袋頂在那上面蹭了蹭。
“哈哈……”慕含章被蹭得癢癢,低頭去看它。
小老虎撒嬌一般地肚皮朝天,沖著主人細細地叫了一聲,因為聲音太過尖細,“哇唔”就變成了“喵呀”!
景韶看不過眼,湊過去把小虎崽拎起來扔到馬車角落裡,自己蹭過去霸佔了君清身邊的位置。
慕含章看著他這幼稚的行為,忍不住輕笑出聲,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你既不願出去便睡一會兒吧,晚間到了雲城就難有安眠了。”
景韶被那修長溫暖的手撫弄得舒服極了,忍不住眯起眼睛,把臉埋在身邊人的胸前,摟住那勁窄的腰身:“那你陪我睡。”
“我不就在這裡,還能去哪兒?”慕含章笑了笑,也向下滑了些,與他枕在一個長枕上,在這征戰的途中竟然能這般安靜的睡個午覺,還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一路上毫無阻滯,零落的兵器、屍體也不多,想必是郝大刀一路打下去還不忘打掃戰場的原因。消息稱郝大刀破了虎牙鶴嘴,繞道二重關外一舉破關,與趙孟匯合後毫不停留地打下去。西南軍沒有料到勝境關竟會在幾日之內失守,頓時手忙腳亂,一路上節節潰敗。
西南封地本也不大,過了勝境關沒多遠,就是主城——雲城。
待他們趕到雲城附近時,郝大刀竟然已經帶人在攻城了。
雲城之所以取名為此,就是因為它特殊的地勢,拔地而起,比周遭要高出許多,站在高高的城牆之外看去,果真如同建在雲端一般。
天色已晚,大軍剛好回營,趙孟看到親軍就率先奔了過來。
郝大刀見了,交代兵卒們自行解散,自己也下馬迎了上去。
“軍師,軍師,你給的那三個錦囊太有用了!真是神了,我老趙真是佩服啊!”趙孟沒見到王爺,就直直朝軍師的馬車奔去,站在車外大嗓門地叫嚷。
車簾被掀開,先走出來的竟然是他們的主帥!
景韶在車上抱著自家王妃香香軟軟的身子睡得飽飽的,下車來活動了一下四肢,轉身去扶車裡的人。一直瑩潤修長的手遞了出來,被他牽著,緩緩走出了雪衣玉冠的軍師,以及軍師懷中的毛老虎。
趙孟愣怔片刻,笑道:“我說怎麼沒看到王爺,竟是在軍師的馬車上躲懶。”
“趙將軍別來無恙。”慕含章跟趙孟打了個招呼。
怕他跳下馬車再牽動了傷口,景韶把小老虎接過來扔給薑朗抱著,伸手把自家王妃抱了下來。
“王爺!”慕含章一時不防備被他抱了個正著,頓時紅了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縱使別人知道他們是夫妻都難為情,更何況在這些人眼中他們只是軍師和主帥的關係,這般作為實在是太失禮了!
“你身上有傷,別亂動!”景韶面不改色道,小心地把人放下來。
趙孟聞言,立時忘了剛剛看到的曖昧情形,急急地問:“聽聞大營被襲,軍師可是受了傷了?”
慕含章抿了抿唇,瞪了明顯是故意的人一眼,輕笑著道:“不妨事,小傷而已。”
“哈哈,不要緊就行,我老趙這次也掛了不少彩,男人嘛,身上就得有幾個疤才夠爺們兒!”趙孟哈哈大笑著就要去拍軍師的肩膀,被景韶眼疾手快的捉住了手腕。
郝大刀冷眼看著吵吵鬧鬧的幾人,這次出戰,王爺的充分信任,軍師的神機妙算,著實讓他佩服,只是,這兩個人那般曖昧不清,讓他實在有些看不過眼。但別人的私事他也懶得管,斂了眼中的情緒,上前行禮。
景韶看著進退有度的郝大刀,暗自點頭,再看看被自己攥著手腕的趙孟,不由得有些牙癢癢,交代眾人收拾妥當到中帳集合。按照這次攻打勝境關的功過,賞罰功過。
郝大刀這次立了大功,且他的驍勇善戰全軍有目共睹,景韶直接跟他提了將軍。主帥在外,生殺任免皆有大權,至於將軍的品級卻是要等皇上來定。
眾人對此沒有異議,郝大刀跪地領了將軍服。
“哈哈,郝兄弟勇猛過人,著實該封將軍!”趙孟對郝大刀也是佩服不已,高興地與起身的郝大刀對拳頭。
“先別高興,”景韶冷眼看著傻樂呵的趙孟,“趙孟衝動不顧大局,險些造成騎兵全軍覆沒,當不得將軍一職,降為中郎將。”
趙孟聞言哭喪著臉跪地領罰:“末將有罪,領罰。”
將一干小將功過盡數賞罰下來,景韶方鋪開地圖與眾人探討攻城之計。
“這雲城只有前後兩個門,末將命人守住了後門,防著西南王出逃。”郝大刀指著地圖道,“只是這雲城地勢太高,城門著實不好靠近,而且,末將發現,雲城的城牆十分牢固。”
“這雲城乃是開國之時修建的,太祖為示恩寵,以米湯和泥壘築高牆,堅不可破。”慕含章聞言,想起來自己在史書上看到的記載,蹙眉道。
“米湯和泥!”趙孟驚詫不已,米湯和泥會使得泥灰粘稠數倍,築起的城牆就真的是銅牆鐵壁,牢不可破了。
“原來如此,”郝大刀頷首,“軍師果真博學。”
景韶勾了勾唇,指著雲城的簡略圖,修長的食指指向後門西側:“西側一丈處,並非米湯和泥。”
眾人聞言,紛紛看過去,驚詫不已。
“王爺怎知並非米湯和泥?”趙孟忍不住問道。
景韶瞥了他一眼並不作答:“明日兵分兩路攻城,趙孟為先鋒攻正門,郝大刀帶兵攻後門。”
“是!”眾人領命而去。
景韶伸了個懶腰,跟著自家王妃往軍師帳走。
“你不回王帳去?”慕含章停下腳步看他。
“本王還有些事要跟軍師探討。”景韶面不改色道。
“何事?”慕含章瞪著他,這人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與軍師不清不楚嗎?
“你難道不想知道城門西側的事?”景韶笑著湊過去。
慕含章側了側身:“養虎為患,太祖那等英明神武之人,自然會給後世子孫留個後招。這等皇室密梓,王爺知道也不稀奇。”說完,轉身就走。
景韶撓了撓頭,其實這還真不是什麼皇室密梓,太祖是留了這一手,但估計是覺得西南王在建朝之初就可能謀反才這麼做的,西南王安生了一代,太祖竟也忘了把這個告訴後人。上一世是因為抬巨木的兵卒被射殺了一個,攻城的方向偏了,才歪打正著的擊碎了城牆。
抬頭望瞭望已經細如彎鉤的殘月,上一世攻打勝境關就廢了他幾個月,如今不足一月就已經打到了雲城,這種雀躍之情卻無人與之分享,當真是寂寞。於是抬腳回王帳,給哥哥寫了封家書,待營中熄了燈火,方溜出王帳,摸進了軍師的帳篷。
“哇唔!”睡在床邊的小黃被驟然撲上來的人壓住了尾巴,立時跳了起來,對著景韶呲牙怒吼,結果就被順勢彈了腦袋。
慕含章無奈地歎了口氣,向床內挪了挪給他讓出地方,景韶立時美滋滋的脫了外衣鑽進被窩裡。
“你就不能在自己的帳子裡睡一晚嗎?”慕含章側身看著他。
“自己睡不安全,”景韶往那溫暖的身體邊擠了擠,“說不得又有行刺的人。”
小黃被占了床位十分不滿,拽著景韶的衣領拉扯半天,奈何虎小,不能把人叼下床,反而被景韶拎著脖子扔到了腳踏上。小黃契而不舍地爬上床去,窩在了景韶的胸口上,導致景韶被鬼壓床,夜間驚醒了好幾次。
次日,趙孟與郝大刀帶人攻城,西南軍派人出來應戰。趙孟與對方將領拼殺,打了個不相上下,雙方兵卒沖上上去混戰,西南軍以守城為主,見他們快攻到城門就迅速回城,借著就是陣陣滾石從天而降,借著雲城的地勢殺傷力極大。趙孟不得不帶兵退後。
而郝大刀遇到的境況也也不多,別說攻打城牆,就是接近城門都有困難。
廝殺一整天未果,大軍歸營,來日再戰。
“哎,聽說昨夜王爺又宿到軍師帳裡了。”一個巡邏的小兵悄聲對另一個說。
“哎呦,自從那次出了刺客我就時常看看王帳,王爺基本就沒睡過王帳。”另一個小兵悄聲說。
“亂說什麼呐!”右護軍從後面一人給了一巴掌。
挨了揍的小兵縮著頭不敢再說,老老實實地繼續巡邏。
“哎,王爺跟軍師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過來找右護軍閒聊的趙孟走出來,見此情形忍不住問道。
“我也不知道。”右護軍苦惱地看著地面,想起軍師說的話,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王爺不是不喜歡男人嗎?當初皇上讓他娶男妻的時候不是還鬧了一陣嗎?”趙孟好奇不已。
過來找他們分肉乾的郝大刀聽到這句,禁不住蹙眉:“你是說王爺已有妻室,而且還是個男妻?”
“是呀,你不知道嗎?”趙孟嘿嘿一笑,心道終於有郝大刀不知道的事情了,“王妃是北威侯的側室子,出身高貴,聽說在京城的才子中還很有名。”
妻室在京為質,王爺卻做出這等苟且之事,實在是……
郝大刀放下肉乾,轉身便走。
慕含章一個人坐在河邊,看著小老虎在草叢裡捉蟲子玩,聽到腳步聲以為是景韶,卻不料看到了黑著臉的郝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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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大長章一碼就刹不住車,忍不住多寫了……更晚了~嚶
謝謝:夜雪、甜甜的腐宅族、12782143、木木三、未翎 幾位大人的地雷
謝謝:似水約定君的手榴彈~蹭~
☆、第六十章 王妃
“郝將軍,”慕含章站起身來,見他表情不對,便開口問道,“可是有什麼事嗎?”
“軍師,我郝大刀是個粗人,見識短淺,但有些事我實在是看不過眼。”郝大刀氣勢洶洶地看著他,比慕含章高了一頭的魁梧身材頗有壓迫感。
慕含章愣了愣,後退半步把平整乾淨的石頭讓給他坐,溫聲道:“將軍若是遇到什麼難事,但說無妨,君清不才,但凡能幫到將軍的決不推辭。”
“……”面對著溫和有禮的軍師,郝大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滿腔的怒火被生生憋了回去,頓覺渾身不自在起來,只得氣哼哼的在石頭上坐了。
“哇唔!”小黃跳上石頭,好奇地扒住郝大刀腰間的布袋抓撓。
慕含章看他這幅樣子,悄悄勾了勾唇:“將軍究竟遇到了何事?”
郝大刀歎了口氣:“軍師,你與王爺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管不著,但我聽說王爺在京中已有妻室,且是個男妻,出身高貴。”
慕含章蹙眉:“將軍說這些是何意?”
“大辰律例,只許娶男妻不得納男妾,軍師與王爺這般不明不白的廝混,對王妃很是不敬。”郝大刀說著說著又激動起來,他向來看不慣那些娶了妻還在外面胡混的人,娶妻不易,好好顧家才是大丈夫所為。
“郝將軍……”慕含章眨了眨眼。
“以軍師之才,考個狀元也綽綽有餘,何苦要跟在另一個男人身邊不清不楚的。”這話說出來著實有些傷人,郝大刀不敢抬頭看慕含章的表情,軍師一向待他不錯,這些日子以來的所作所為他也很是欽佩,著實不願看到他這般作踐自己。
慕含章看著這樣的郝大刀,緊抿的唇忍不住微微上翹,轉眼看到小黃已經把他腰間的布袋咬破,拿爪勾把裡面的肉乾掏了出來吃得正歡,終忍不住悶笑出聲。見郝大刀抬頭看過來,忙斂了臉上笑容:“郝將軍果真是有情有義的大丈夫,君清佩服。只是,我此生怕是不能再參加會試了。”
“這是為何?”郝大刀疑惑道。
“因為他已嫁給成王為妻了。”景韶剛被自家王妃眼神示意,停在了幾步之外,如今實在忍不住插話道。
“啊?”郝大刀不明所以,騰地站起身來,布袋裡的肉乾嘩啦啦掉了一地,小黃哇唔一聲撲上去,慌裡慌張的不知道先吃哪個好。
景韶大步走上前去把自家王妃摟到懷裡,這群傢伙,沒事不琢磨戰術竟然來為難君清,實在可恨。
慕含章掙開摟在腰間的手臂,一張俊顏透著些許緋紅,輕咳一聲略帶歉意地對郝大刀道:“情非得已,這件事一直沒有說出來,一則家眷離京著實不合規矩,再則我也希望軍中的將士能真正接受我,而不是當做王妃毫無意義的敬著,讓將軍誤會了……”
郝大刀瞪大了一雙眼睛,一張剛毅的臉漸漸由黑轉紅,再由紅轉綠,最後變得鐵青!
景韶湊上去抱著自家王妃的腰肢,把下巴放到他右肩上,有趣的看著郝大刀變臉,上一世他在江南逛青樓,就被郝大刀一陣數落,奈何他那時根本聽不進去,還嘲笑郝大刀懼內,如今想來,郝大刀的做法才是對的,既娶了妻,就該敬他護他。
“嘿嘿,既如此,是郝某多管閒事了。”郝大刀乾笑兩聲,轉身要走。
“將軍,”慕含章忙喚住他,“此事還是莫要聲張為好。”
郝大刀沉吟片刻,蹙眉道:“至少應該讓趙孟他們知道,否則于軍師的威信有礙。”想起那你個人的偷笑,再這樣下去怕是不好,再者說了,只他一個人丟臉怎麼行!
“有道理,”景韶忙附和道,“你去告訴他們幾個吧,但其餘人就莫要說了。”
待郝大刀離去,慕含章才斂了臉上的笑容,轉身看向兀自得意的景韶:“目的達到了,你滿意了?”
景韶無辜地眨了眨眼,試圖蒙混過關。
“你這些日子的作為,不就是為了讓眾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嗎?”慕含章沒好氣地說,“你這是為何呢?”
“哼,我每天抱自己的王妃還要偷偷摸摸的,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景韶本來有些心虛,隨意扯了理由,但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漸漸揚起了頭。
慕含章歎了口氣,轉身把散落的肉乾收起來,免得小虎崽吃撐了,低聲說道:“此事雖然父皇默許了,但京中其他人並不知曉,如今說將出去,只怕會惹出禍端。”
景韶跟著蹲到他身邊,把人摟進懷裡,親了親那光潔的額角:“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郝大刀抱拳而去,直接沖進了右護軍的帳篷,果然趙孟還在,而且左護軍也來了。把腰間破掉的布袋拽下來,另拿了一個,將桌上的肉乾嘩啦啦撥進去。
“哎哎,這是我的肉乾,你自己的呢?”右護軍忙上去護住自己那一堆。
“被虎崽吃了。”郝大刀哼了一聲道。
“你真去找軍師了?”趙孟瞪大了眼睛,這人還真是大膽,他們也就是私下裡說說,他倒好,直接去質問人家,那般智勇雙全的軍師,委身與王爺定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思及此,頓時跳了起來,“你怎麼這麼糊塗,這般說出去,你讓軍師以後在軍中如何自處?”
“就是,你這也太胡來了!”右護軍一面把自己的肉乾裝起來,一面數落郝大刀。
左護軍端著一杯熱茶默默地喝,見右護軍裝不下,把自己的布袋也遞給他。
“你們知道什麼?”郝大刀大手一揮,氣憤道,“人家是明媒正娶的成王妃!”
熱鬧的軍帳瞬間靜默了下來,正要衝出去安慰軍師的趙孟一個踉蹌,右護軍手中的肉乾嘩啦啦掉了一地,只有左護軍依舊默默地喝茶。
“啊!”巡邏的衛兵聽到右護軍帳中一聲慘叫,忙趕過去詢問,結果被轟了出來,一頭霧水地繼續巡邏。
“完了,完了……”趙孟蹲在地上使勁揉著自己的絡腮胡,回想從慕含章進軍營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足夠王爺把他剁成肉泥了。
“沒事沒事,你不就是摟著王妃喝過酒嗎?王爺大人有大量,不會跟你計較的。”右護軍十分沒有同情心地拍了拍趙孟的肩膀。
因為這樣一個驚人的消息,幾位元將軍好幾天都不敢跟軍師說話。
且不提軍營中每晚的雞飛狗跳,白日的攻城一刻也不曾停過。
雲城地勢所迫,攻城不易,每日在門前叫陣,起初還有人前來應戰,後來郝大刀一怒之下斬了應戰大將的首級,就再也無人敢出來,只每日靠著弓箭石塊阻止他們靠近。
如此僵持了半個月,雲城中的箭矢耗盡。因西南的百姓都習慣用竹子建房,城中能拆的石頭房也拆了個乾淨,能用來投擲的石塊也不多了。
景韶下令強行攻城,攻城巨木前後夾擊,城中人困守孤島半個月不見馳援,早已心灰意冷,終是敵不過十萬強兵,借著後門那裡的缺陷,一舉攻破了城門。大軍衝殺進去,景韶令大軍守在週邊,只帶五千親衛進城,嚴令不得擾民。
一路直接沖進了西南王府邸,闔府上下找不到西南王的影蹤,只留下一干姬妾和幾個不受寵的庶子,集中在中庭哭哭啼啼。
“爺爺幾日前就帶著幾位叔伯離去了。”景韶問這些人話,沒有一個答得上來,只有一個約六七歲的小娃娃唯唯諾諾地說。
慕含章蹲下來溫聲問他話,才知道這是西南王的嫡孫,西南王在府中應當是留有密道,匆忙逃亡之時沒有帶上這個孫子。
“王爺,怎麼辦?”郝大刀將手中的混元刀咣當一聲立在地上。
“搜查密道,把這孩子和那幾個庶子護送回京,一干姬妾統統遣散,大軍留城外休息,親軍在西南王府修整,待本王請父皇示下再做定奪。”景韶有條不紊的安排下去,郝大刀領命而去。
慕含章站在中庭觀察這個西南王府,前院與江南的亭臺樓閣相仿,後院卻是西南特有的竹樓,一幢一幢鱗次櫛比,十分有趣。
“走吧,我們去看看這府中有什麼好東西。”景韶見他有興趣,想伸手去攬,但自己身上穿著盔甲不方便,就握住一隻瑩潤的手,拉著他朝西南王的主院走去。
西南王的主院是常見的紅柱琉璃瓦,應當是開國之時修建的,正堂上還有太祖的親筆題詞,上書“忠義”兩個剛毅有力的大字。
房中的裝飾皆東倒西歪,應當是那些姬妾後來又來搜尋值錢的東西給弄亂的。
“值錢的東西怕是都給拿走了。”慕含章看著桌上的一個紫檀木底座,上面以前應當是擺了什麼玉雕的擺件。
“此言差矣,”景韶神秘一笑,“真正值錢的東西,多是帶不走的。”上輩子他可沒少做搜刮幾個藩王府的事,自然知道其中奧妙,拉著自家王妃朝西南王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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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墨蓮、蕭蕭、Helen20121、白月如霜、阿痛痛痛痛痛∑(。Д、瓜瓜、learnwait、大齡羽毛、紫萱小魔女、Asak、果媽、似水約定、幾位大人的地雷 ,還有小柒 兩顆雷,12782143 三顆雷
抱住群麼~
☆、第六十一章 密室
書房中也被翻得一團亂,連桌上的鎮紙、筆洗都被洗劫一空。
慕含章走到牆上掛的一副字畫前,將破損的地方扶正,待看清了畫的是何物時,不由得大為可惜:“濁水散人的畫千金難求,竟被這樣糟踐了。”
景韶湊過去看,不過是一副山水圖,看不出有什麼特別,慕含章見他不明白,便溫聲解釋。
濁水散人是前前朝的十六散人之一,當時對書法畫作的推崇達到了自古以來的最高,而十六散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們常在一起研習畫作,但由於末期的戰亂,這些畫作保存下來的甚少。
慕含章把已經爛了的畫卷摘下來,細心地卷好,回去找個行家粘起來,興許還能恢復如初:“這畫可比珠寶值錢得多,西南王怎麼不帶上?”
“這一代的西南王是個不識貨的,跟我來。”景韶拉著自家王妃朝書房的小隔間走。
大戶人家的書房都會有一個小隔間,裡面放床榻供平日歇息用,這個書房也不例外,只是這個隔間著實有些偏小,只能放下一張床。床榻淩亂,連枕頭上的玉片也被摳了去,看起來頗為淒涼。
“想必西南王府中的奴僕也都拿了不少東西。”慕含章看著帳幔上被拆了金鉤的掛繩道。
“樹倒猢猻散,每個人都得尋條活路不是。”景韶笑了笑,一把扯下了整個帳幔,露出了一面凹凸不平的牆。
景韶跳上床榻,對身後的人道:“君清,退後些。”
慕含章依言退出了小隔間,就見景韶抬腿,對著那凹凸不平的牆用力一踹。
轟隆一聲,牆竟被踹出了個大洞,木頭茬子飛濺,慕含章這才看出來,這面牆竟是木頭做的,只是表面砌了一層薄磚。待灰塵散盡,透出裡面似乎是個屋子,只是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景韶拿出隨身帶的火摺子,順手點燃小幾上的燭臺,率先鑽了進去,很快就點燃了小屋裡的蠟燭,伸手把自家王妃接了進來。
慕含章看著眼前的小屋子,沒有窗,應當是個密室,高臺上擺著一個五尺高的黑色佛像,下面擺著幾個蒲團,屋子正中央擺了一個青銅方鼎,周遭全是木架子,上面許多東西已經不見,但瓷桶裡還有四五個畫卷,木架上擺著幾個長盒,青銅鼎中有些許散落的珠寶,斷珠碎玉到處都是。
景韶率先走向那個木架,翻看幾個長盒,都是十分古舊的盒子,裡面放著各色精緻的匕首、長劍,只有一個壓在最底層的,盒子十分破舊,打開來,裡面是一把外表已經生銹的兵器,似是窄刀,又似是短劍。看到此物,不禁輕舒了口氣,幸好重活一世,西南王依然是那個不識貨的西南王。
“小勺,你快來看!”慕含章的聲音頗為激動。
景韶將盒中的舊刀拿起來,湊過去看自家王妃手中的畫卷,乃是一副奇怪的圖,上面花鳥蟲魚樣樣齊全,但各自風格不同,湊成一幅畫相當怪異:“這是什麼?”
“九曲十六賦!這是十六散人的合圖!”慕含章欣喜不已,十六散人終其一生只合畫這一幅圖,實實在在的傳世之寶,於前朝就已經失蹤,竟然落在了西南王府,還被棄之不顧,“這畫少說也值千兩黃金。”
“西南王要逃命,字畫自是不好帶的,”景韶笑著把那幅在他看來醜兮兮的圖卷起來,將手中的鏽刀拿出來,“你看看這是什麼。”
慕含章接過來,上面的鏽跡十分明顯,刀怎麼也拔不出來,刀柄似乎與刀鞘鏽在了一起。
景韶握住他的手,在刀鞘側面輕輕一按,哢噠一聲,機扣打開,緩緩抽出了刀刃。
赤色的刀面,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狀若瑪瑙,即便在暗室之中,依然豔若丹霞。
“好美。”即便慕含章不是愛兵刃之人,依然忍不住讚歎,刀上沒有任何的雕飾,只單單那流暢潤澤的刀身,就足夠美好。
景韶順手拿了自家王妃肩上的一根落髮,放到刀刃上:“來吹口氣。”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笑道:“吹毛斷發不過是個傳言,你當這世間還真有這種兵刃嗎?”
“那不如我們來打個賭,若是當真能,有什麼彩頭?”景韶笑著湊到他耳邊。
慕含章見他篤定,也很好奇,便當真對著那根落髮吹了口氣。
“哎,還沒說彩頭呢!”景韶急慌慌的把刀收回去,但依然來不急,落髮觸及薄刃,立時斷成兩截,緩緩飄落。
“當真是寶刀!”慕含章驚奇不已,世間竟真有此等寶物,轉頭去看景韶,卻見那人氣鼓鼓的瞪著他,不由得失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哼!此刀不禁吹毛斷發,還削鐵如泥!”景韶沒有得到好處,氣憤不已,拿著寶刀對著那黑漆漆的佛像底座就是一刀,刷拉一聲,一瓣蓮花台就被削落,兩人頓時愣在了當場。
黑色的外殼包裹下,是金燦燦的實心內裡,這五尺高的佛像,竟是純金所鑄!
金佛如此巨大,西南王搬不走,他們兩個自然也私吞不了,叫來兵卒將佛像搬運走,連帶那個上古青銅鼎一起,即刻押運回京。
雖然沒了實實在在的金子,但那幾幅古畫和寶刀卻是可以偷偷拿走的。
“我聽右護軍說,你會使刀。”景韶拉著自家王妃走出密室,免得再看著那尊大佛肉疼,他現在算是體會到西南王逃走之時的心情了,明知這值錢的家當就擺在這裡,就是搬不走,難怪把嫡孫也給忘了,實在是心中難平。
“我只會些招式,沒有內力,危急之時自保而已。”對於自己的那點功夫,慕含章並不認為有多實用。
“這刀你以後隨身帶著。”景韶將寶刀擦拭乾淨,掛在了自家王妃的腰間。
“寶刀在我手中多是無用的,何苦白費它一世英名。”慕含章摩挲著古舊的刀柄,微微抿唇,這刀他著實喜愛,但在他這個只是略懂刀法的人手中,著實可惜。
“此刀本就該是你的。”景韶笑了笑,此次來密室,就是為了找到這把刀。似玉非金,豔若丹霞,古有寶九器,此刀名為含章!
不多時,搬運大佛的小兵急慌慌的來報:“啟稟王爺,那大佛之下,是個密道!”
景韶蹙眉,上一世的西南王被他斬殺於逃亡途中,所以他一直不曾研究密道究竟在何處,今次西南王提前出逃,不知蹤跡,尋著這密道當能知曉。
立即著人順密道追蹤查看,密道狹窄,行路緩慢,直到黃昏時分方有消息,那密道直通城東十裡之外的一口枯井,西南王當是搬運了什麼沉重之物,路上的車轍十分明顯,直往東邊去了。
“想必是去投靠東南王了,那車中之物應當是金銀珠寶。”慕含章推測道。
“王爺,末將帶一千輕騎前去追擊,定能將那老匹夫活捉回來!”趙孟躍躍欲試道。
景韶沉吟片刻,抬手止住了趙孟的話:“不必追了。”
“王爺,這是為何?”趙孟不明所以,如今西南王身邊沒帶多少人,要殺要剮輕而易舉,“王爺,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
“西南王不死,一旦逃入東南,便是放虎歸山!”安排好大軍的郝大刀拎著小虎崽走了進來。
“哇唔!”小黃聽到放虎歸山立時附和,一雙大眼睛卻是半分不曾離開郝大刀腰間的布袋,還在契而不舍地伸爪子。
慕含章把小黃接過來,摸了摸它頭頂的絨毛:“那山頭並非是西南王的,古人雲一山不容二虎。”
郝大刀點了點頭:“那就由他去嗎?”
“這個本王自有定奪,”景韶不打算多少,擺擺手讓他們下去,“府中院落眾多,你們自去挑一個休息吧。”
右護軍聞言,立時興沖沖的奔了出去,後院那些小竹簍看起來就十分有趣,他早就坐不住了。左護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奔出去的背影,默默地跟著走了出去。
待眾人散去,景韶立時拿出紙筆,寫了一封三千里加急摺子,將攻陷雲城、西南王出逃東南的消息儘快上奏。
慕含章靜靜地看著他寫,懷中的小虎崽被他摸得舒服,仰躺在那溫暖的懷中呼呼睡去。景韶這般作為,趙孟他們不明白,他卻是知道的。西南王如今已經是叛國謀反,東南王若是收留他,便是同他一起謀反,大軍士氣正盛,正好揮師東南。只不過……
“你為何如此急著攻打東南?”慕含章看著摺子中的重重暗示,宏正帝看了這份三千里加急,定然會再發一個三千里加急聖旨讓他直接攻打東南。景韶的很多行為都很蹊蹺,別人不知,他日日與之相伴自然看得分明,就如今日那個密室,若不是提前知曉,如何直接就能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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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趕著去上課,來不及送分分,中午回來送~
謝謝:曉、甜寶寶2009、木木三、penny、tzuyu、剛剛弄人弄人、小柒、Asak、紫萱小魔女、似水約定、花生、甜甜的腐宅族 幾位大人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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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釋懷
“著急回去過年啊!”景韶頭也不抬地說,反正東南是遲早要打的,與其帶著大軍拖拖拉拉的走到半路被一道聖旨再派回來,莫不如一次解決。
這兩個封地拖得久了半點好處也無,只因蜀軍、湘軍、黔軍這三方軍隊打了仗就要交還,且山高路遠,於他來說毫無意義,只有江南的兵權十分重要。而且,如今看來重生的經驗還是挺有用的,兩個月就打下了西南,若是東南也能是這個速度,就真的能趕回去過年了。況且,今年冬天,京城裡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等他回去做。
垂目看著腰間的寶刀,慕含章抿了抿唇:“今日這個密室,你是如何得知的?”
“那個……”景韶那筆的手頓了頓,糟了,今日只顧在自己王妃面前顯擺,得意忘形把這一點給忘了,頓筆繼續寫下去,面不改色道,“那是太祖留下的密梓中說的。”反正自家太祖英明神武,把這種事推給太祖自然也說得通。
靜靜地看著景韶英俊的側臉,密室之事倒是說得通,這西南王府當初就是太祖命人建的,但勝境關與虎牙鶴嘴的那些佈置,又從何說起?他給趙孟的第三個錦囊,是按景韶所說的那些寫上去的,結果完全應驗了,但這些日子以來又不見他收到什麼探子的消息。
“那……”啟唇,複又抿起,他不願說的事自己也不想勉強,這般接二連三的問終是不妥,慕含章的眸色黯了黯。
景韶寫完信件,才想起來自家王妃半晌都沒再說話,抬頭看他,正對上那一雙若有所思的美目,輕歎了口氣,伸手把人抱進懷裡。
“喵呀……”懷中的小虎崽因為顛簸睜開了眼睛,細細地叫了一聲在主人懷中蹭了蹭,被景韶抓著扔到了長榻上。小老虎這兩個月長了不少,君清抱久了肯定會累的。
慕含章輕笑了笑:“何苦總是跟它過不去。”
景韶不滿地在那溫暖的胸膛上蹭了蹭臉:“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訴你,只是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慕含章緩緩摸了摸在胸口亂蹭的腦袋:“嗯,我知道。”景韶待自己的一顆心再清楚不過,但人心總是不知足的……果然還是自己太貪心了。
景韶歎了口氣,自家王妃心思太細,不跟他說清楚怕是會多想,但重生這種玄乎的事他自己都不明白,又從何說起?
沉默良久,在慕含章以為景韶不會再說的時候,胸口突然傳來了悶悶的聲音:“君清,你相信這世間有鬼神嗎?”
慕含章微微分開些看著他。
“我曾做了個夢,”景韶皺了皺眉,有時候他也懷疑,前世今生,會不會其中一個是個夢境,但夢境太長太真,又如此不可置信,“夢中給了我很多提示,像是南蠻不宜打,西南的防布等等,但這些東西又不儘然會全部應驗,所以……”
慕含章有些驚訝地望著他,本以為是什麼不能說的消息來源,如今卻是個夢,但若是上天所給的提醒,這一切還真就說得通了,畢竟再好的消息來源也不可能那般詳盡。
“並非是我有意要瞞你,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我自己都不明白。”景韶直直的看著他懷中人,心中卻暗自後悔,自己應該再編個理由的,這般直接的說出來,若是他不信,反倒誤會他胡亂搪塞可如何是好?“你信不信都不要緊,我只是怕你多想,我……”苦惱地撓了撓頭,其他的事都能處理好,唯獨面對著自家王妃,總是幹蠢事。
慕含章沉默地望著他良久,緩緩開口,歎息一般地輕聲說道:“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景韶頓時瞪大了眼睛,他竟是信的!“君清,你,信我的話。”
“我信你。”慕含章緩緩勾起唇,這種秘密自該是藏在心底,連父母兄弟都不能說的,他卻這般說給自己,就只為不讓他多想,這般的心意,又如何能辜負?
不是信你的話,是信你!景韶細細地回味話中之意,只覺得整個心都漲得滿滿的,忍不住尋著那柔軟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一吻纏綿,所有的心結盡在這一刻消散,景韶第一次嘗到,只是一個吻,便讓人迷醉如廝。
以君心,換我心,始知相憶深。
一吻結束,兩人都有些微喘,景韶看著懷中面色微紅的人,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劃在人心上,癢癢的,暖暖的。忍不住又湊了上去,再次含住那泛紅的唇瓣,一隻手不安分地慢慢探入衣襟之中,輕車熟路的解開衣帶,帶著薄繭的手撫上那瑩潤的胸膛,在那小小的凸起之上揉捏按壓。
慕含章顫了顫,輕推開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好像還有什麼事忘了問他:“我記得還有個事要問你,可我突然想不起來了。”
景韶勾唇,手指屈起,捏住一顆小豆輕輕一扯。
慕含章驚喘一聲,還想說什麼,立時被景韶堵住了唇,不多時,待回過神來,人已經被放到了軟塌上。
景韶不給身下人任何抗議的機會,迅速剝開他胸前的衣襟,覆唇上去。
“嗯……不行,會有人……”他們現在是在西南王府理事的正堂中,隨時會有人進來通稟,慕含章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緊張不已。
景韶見他分神,趁機向下撫去,握住了要害之處。
“唔……”慕含章咬唇忍下脫口而出的輕吟,瞪了他一眼,換來的卻是身上之人驟然加重的喘息聲。
“君清……”景韶跨在他身上,隔著衣料與他磨蹭,俯身含住一隻耳朵輕咬,沉重的喘息不停噴在那白皙的脖頸上,使得那一片漸漸染上了粉色。幸好剛剛嫌累贅,進屋就脫了盔甲,伸手在腰間掏出小盒子。
“不行,這裡……”慕含章還是緊張不已,若是突然有什麼人進來可如何是好,只顧著操心這個,要問景韶什麼完全被拋在了腦後。
景韶笑了笑,將他翻了個身,趴臥在長榻之上,免得他再去看那門,惡劣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只要叫得聲音大些,那些人自然不敢進來。”這般說著,將沾了香膏的手指推進了他的身體裡。
“你……啊……”慕含章猝不及防被他鑽進了身體,想瞪他,奈何自己趴著根本看不到他的正臉。
薑朗站在門外,聽到裡面的動靜,嘴角有些抽搐,攔下了要進去送文書的書記官,迅速打發人離開,然後目不斜視地將正堂的門緩緩合上。
“別怕,薑朗在外面守著呢。”景韶見身下人一直緊張不已,這樣下去哪還能覺得快樂,不禁有些心疼,不忍再逗他,吻了吻那漂亮的蝴蝶骨,輕聲安慰道。見他果然漸漸放鬆下來,便放心地輕撫著那柔韌的腰肢,然後分開那誘人的圓潤,弓身沖了進去。
慕含章頓時攥緊了頸邊的圓枕,這半個月忙著打仗,又顧忌他的傷勢,兩人一直未曾徹底親熱過,如今解開了心結,再身體相合,待那疼痛緩過,只覺得美妙無比。覺得自己這般心思有些丟人,慕含章把臉埋在枕間,幸好這個姿勢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這般可愛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景韶的眼,忍不住彎起眼睛,扶住那漂亮的身體,馳騁起來。
薑朗站在門外,練武之人耳聰目明,屋內的水漬之聲不絕於耳,加之偶爾溢出的驚喘,直教人面紅耳赤。職責所在不得離開,只得向外挪了兩步,腦中卻又禁不住描繪屋內的畫面。他家三代都是太醫,皇室的種種自小也聽過不少,像成王夫夫這般恩愛的著實少見。
望著天邊漸漸西沉的日頭,姜朗少年不禁有些悵然,這次回京,父親估計就該給他議親了,可惜自己是嫡子,若是也能娶個王妃這般的男妻該有多好。
親熱過後,景韶抱著還在微微顫抖的人洗了個澡,換上乾淨的內衫襯褲,讓衛兵去收拾內室,自己抱著自家王妃在軟塌上歇息。慕含章十分疲累,靠在景韶懷中,聞著他身上乾爽的氣息很快就睡了過去。
看著懷中昏睡過去的人,景韶輕舒了口氣,這樣一來,君清就該忘了要問什麼了吧,就怕他問起那個夢是不是新婚之夜做的,再疑心自己是因為上天的諭示才對他好就糟了。
“哇唔!”一開始就被景韶用腳清理到地上的小黃,頗為不滿的扒在軟塌邊撓他的褲腳。
景韶用腳趾搓了搓小虎頭,結果被它抱住使勁啃。
在西南封地這段時間甚是平靜,打了兩月的仗總算能喘口氣,將士們都很是高興,當然最高興的還是景韶。因為他發現後面的那些小竹樓都是西南王圈養美人的地方,每個竹樓各自不同,其中有一個尤為特別,整個一間房都是軟墊,應當是專供西南王尋歡作樂之所。
景韶命人把這裡打掃乾淨,鋪上新的軟墊和毯子,然後,就天天摟著自家王妃在這裡胡天胡地。
慕含章起初還陪他玩,結果發現這人慣不得,越是由著他,他便越發的得寸進尺,連白日也不肯讓他下樓去,一怒之下不肯再住在這裡。尤其是看到右護軍那躲躲閃閃的目光,更是覺得丟臉無比,堅決搬回那個正經八百的正堂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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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噓~~莫聲張~嘎嘎~
謝謝:小柒、似水約定、、阿痛痛痛痛痛∑(。Д、惡作劇、蕭蕭、烏曇華、娜娜、Helen20121 幾位大人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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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伏擊
逍遙的日子總是短暫,十日之後,聖旨就到了雲城。宏正帝先大肆稱讚了景韶一番,然後命他即刻揮師東南,平叛包庇反賊、刺殺皇子的東南王。隨著聖旨而來的,還有臨時被派來接手西南政務的兩廣總督。
西南一直是藩王治理,如今乍然回歸朝廷,要做的事何止百千件,皇上早有密旨讓他在平定西南之後先行接手,本以為少說還要一兩年,萬萬沒有料到成王竟然只用了兩個月,總督的花白鬍子都快愁成全白的了。
景韶十分慶倖父皇沒讓他留下來先把政務捋順,拍了拍愁眉苦臉的總督,很不講義氣的當天就拔營而去。
東南封地與西南並不相連,中間隔著兩廣。兩廣歷來是流放之地,城鎮分散,人煙稀少,但勝在風景秀美。峰巒疊嶂,清溪飛瀑,令人目不暇接。
入了秋,天氣不再那般炎熱,遇到景致好的時候,景韶就把馬車裡的人拉出來跟自己一起騎小黑,小虎崽因為又長胖了被景韶拒絕上馬,只能委委屈屈的扒在車窗上向外看。
右護軍看著舒舒服服地把王爺當靠背的軍師,騎了幾天馬的脊背不禁有些酸疼。左護軍見他在馬上亂動,漸漸靠過來:“你若累了,跟我騎一匹。”
急行軍的時候為了趕路晝夜不停,就會兩人同騎一匹輪著休息,所以左護軍提出這個建議也並不越矩,只不過……
右護軍聽得此言,一個機靈就清醒過來,“我與王爺的情誼,便於右護軍與左護軍那般”,王妃當日的話,言猶在耳,看看前面兩人,再看看面無表情的左護軍,頓時如遭雷劈,差點掉下馬去。
“誰說我累了,一邊兒去!”右護軍像趕蒼蠅一樣朝左護軍揮手,然後打馬跟上了前面的趙孟。
路途不算太遠,但山高水長,不免多走些時日,行了半月有餘,方到了兩儀山。
易有太極,始生兩儀。
兩儀是指陰陽,這兩儀山就是因為陰陽兩面相差甚大,且在東南一片小丘陵中拔地而起,氣勢逼人,站在山下,只覺得遮天蔽日,盪氣迴腸,故而名為兩儀。
兩儀山一個大山脈,要入東南,這是最近的路。
慕含章坐在馬車裡,看著窗外的高山微微蹙眉,這裡山這麼高,路卻都夾在高山之間,若是遇到伏擊就危險了。
“這裡並不是東南封地的範圍,誰會來伏擊啊!”湊上來閒聊的趙孟說道,“這裡距封地尚有百里之遙。”
“或許是我多慮了。”慕含章抿了抿唇,低頭看著手中的《碧水經注》,書上雲,兩儀山乃東南一帶最大的山脈,前後兩儀山嶺並行,行人只能在重山之間穿梭。景韶說,夢中的情形裡並沒有走兩儀山,而是由江南折回東南,走沿海一帶的平地,所以這一路上會遇到什麼都未可知。
“哇唔!”小黃見主人半晌不理會它,撲到他手中的書上,尖尖的爪勾刺啦一聲劃破了繪著兩儀山的書頁。
慕含章拎著那只爪子慢慢把書挪了出來,彈了彈小虎頭。小虎崽已經長大了許多,從剛開始只有兒臂長短,如今已經有兩尺長了,整個身子也胖了一大圈。捏了捏因為跑路少依舊是粉色的肉墊,軟綿綿熱乎乎的,忍不住多捏了兩下。
小黃乖乖的蹲著任他揉捏,慕含章撓了撓小虎頭,又低頭去看書。小老虎蹭著他的腿仰躺下來,翻出長著細白絨毛的肚皮,仰著腦袋伸爪去勾他的書,慕含章笑了笑,拿出一小片肉乾喂它。
“噅~”前面突然傳來馬匹的嘶鳴聲,馬車咣當一下停了下來,慕含章忙扶住車壁穩住身體,掀簾望去,前面的騎兵步伐有些混亂,不遠處煙塵滾滾,陣陣馬蹄聲在逐漸靠近。
景韶端坐在馬上,冷冷地看著前面黑壓壓的一片騎兵,在這狹窄的夾道上氣勢洶洶的沖過來,猜著東南王那老賊就不會坐以待斃。
“騎兵退後!”景韶朗聲下令,抬手,後面的步兵快速沖上前去,長矛列陣,鐵盾相護,“哢哢哢”排成一長列,將山路封了個嚴實。同時,弓箭兵列隊於盾後,“嗖嗖嗖”開始射殺來敵。
東南軍最強的就是弓箭,所以要先發制人。
萬箭齊發,宛如千萬隻鳥雀驟然騰空,壯闊的破空之聲過後,便是戰馬的嘶鳴與兵卒的哀嚎。
敵軍沒料到景韶反應如此之快,再遲片刻他們就能沖進射殺景韶騎兵的射程之內,卻被生生阻住了去路。
不多時,空中射來了敵方的箭矢,只能射到步兵這裡,夠不到後面的騎兵,陸續有步兵中箭倒地。下令步兵分散開,以沖軛陣站立,留出五成的空地。中箭的人急劇減少,但還是免不了會有人抵擋不住。
景韶坐在馬上巋然不動,待對方的箭雨趨勢減弱,冷聲道:“趙孟!”
“末將在!”趙孟聽到點名,立時打馬上前。
“帶五百騎兵,破其箭陣!”景韶抬起銀槍,遙遙指向箭陣中央的人,那人當是領隊的大將,就是不知是不是前世宏正十八年的那個神箭將軍。
“得令!”趙孟提起大刀,率先沖了出去,五百騎兵成尖錐形,劈開步兵盾陣,直直朝對方的隊伍沖去。
“殺——”趙孟一馬當先,一邊跑一邊揮刀格擋不斷射來的箭矢,這般不要命的衝殺免不了要損失一些騎兵,對方沒料到他們這般不惜本錢,為了縮短射程而直接將弓箭手擺在最前列的東南軍慌亂地調換位置,已然來不及。
“殺!”對方主將見此形勢,揮手領騎兵也沖上前去,一時間喊殺聲震天。
慕含章撩開車簾,蹙眉看著戰況,對方的騎兵衝破了趙孟的錐形陣,朝著步兵襲來。
景韶轉頭看了他一眼:“君清,別出來。”沖左右護軍打了個手勢,兩人立時帶著兩隊人馬前行幾步,看似沒什麼變動,卻是將馬車的四方牢牢護住。
騎兵遇上了擋在前排的長矛,頓時廝殺起來。
郝大刀揮起混元刀,帶著騎兵沖上去,一刀砍了沖在最前面的騎兵首級,立時軍心大振。
正在這時,異變突起,一隊東南軍突然從左側的山澗後面沖了出來,將騎兵之後的步兵隊形攔腰截斷,
景韶示意郝大刀繼續頂住前面的騎兵,自己迅速調轉馬頭,後面的蜀軍統領,立時會意,帶步兵衝殺上去將還未跑出山澗的兵馬堵死在山縫裡。山澗清淺,很快被鮮血染成紅色。
馬蹄踏水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隊騎兵緊跟在步兵之後從堵在出口處的大軍中沖出來。領隊之人勇不可擋,連連殺了三個騎兵,提著一杆青龍戟直朝景韶門面襲來。
景韶仰身提槍擋住戟頭的月牙刃,手腕翻轉,側身橫壓,將青龍戟壓在銀槍之下。
慕含章坐在車窗邊蹙眉看著景韶與人廝殺,憂心不已,忽而聞得破空之聲,就見一支利箭穿過層層人群,直朝景韶後背射去,左護軍抽出腰間利刃刷拉一劍斬斷了來勢洶洶的箭矢。卻原來,他與右護軍所站的位置,不禁將馬車護住,也恰好阻住了攻擊能王爺的兩個方位。
慕含章暗自松了口氣,真正的戰場之上他自知幫不上什麼幫,自然不會出去添亂。
與景韶拼殺之人武功高強,一把青龍戟使得出神入化,一招沖鏟直朝景韶心窩而來,景韶的銀槍在臂間順勢一滑,立在胸前擋住這一招,反手回槍,絞著月牙刃直刺那人雙目,對方一驚,連忙回手格擋,萬萬料不到這成王年紀輕輕,竟已練到槍人合一的境地,一把銀槍仿若他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勾刺、回彈招招精准無比。
那人側身避開景韶的攻擊,青龍戟平刃橫在胸前,將光滑的銀槍牢牢夾在鐵戟與鎧甲之間動彈不得。
景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單手握槍,猛地鬆手,那人用力過猛不由得後仰。說時遲那時快,白駒過隙之間,景韶驟然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割斷了那人咽喉,左手迅速握回槍桿,在那人胸口狠狠一拍,將其撂下馬去。
“好槍法!”郝大刀殺了最後一個騎兵,回頭看到景韶的最後一招,不由得出聲讚歎。這搶發的精准度,非得十幾年的磨礪才可得,這成王弱冠年紀竟然已臻至境,當真是天縱奇才。
“嗖嗖嗖!”接連而來的破空之聲倏然驚醒兀自喜悅的眾人,景韶猛地回頭,就見三支箭矢成品字狀直直朝他射來。
三箭齊發,神箭將軍!
景韶驀然瞪大雙眼,當年他之所以沒有躲過,就是因為這三箭齊發,行至身前恰好已分為品字狀,將他所有的退路封死,躲過一支躲不過另外兩支,而人在這個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朝一邊閃躲。
“景韶!”慕含章驚呼出聲,眼睜睜地看著三支箭朝景韶襲去,他卻不閃不避定在原地,任由那箭矢直直朝他的身體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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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甜寶寶2009、蕭蕭、紫萱小魔女、bluefish、龍夜、似水約定、小柒 幾位大人的地雷~
☆、第六十四章 東南
烏黑的箭頭在陽光下映出駭人的寒光,千鈞一髮之際,景韶猛地偏頭,上端的箭矢擦著臉頰而去,留下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下端兩箭,右側劃過銀色戰甲發出叮噹之聲,而左側的釘在了左臂之上!
“嗯……”景韶悶哼一聲,抬手拔了手臂上的箭,順手拽出馬背上的弓,搭弦照著原路射了回去。
品字三箭,左閃射心,右避破肺,後仰則穿喉而過!神箭將軍沒有料到景韶竟然不閃不避,甚至還有餘力還擊,迅速搭弓,射出一箭與之相抵,兩個箭尖相碰,後來者力量較大,破開了箭頭,入木三分,兩支箭雙雙落地。
眾人從沒見過如此精准的箭法,一時有些愣怔,待回過神來,那神射手已經調轉馬頭往回奔走,前來伏擊的東南軍也跟著迅速撤退。
趙孟帶著騎兵要去追擊,景韶放下弓:“不必追了。”
剩下的東南軍不足百人,這狹窄的山道上追擊,說不得會有什麼危險,得不償失。
“王爺,您受傷了。”郝大刀收刀合整隊伍,看到景韶捂著左臂,便走過來詢問。
景韶這會兒才覺出疼來,不由得吸了口涼氣。
“王爺莫再騎馬了,讓軍師給上些藥吧。”左護軍面無表情道。
景韶聞言,立時跳下馬來,示意軍隊繼續行進,自己則鑽進了馬車裡。
慕含章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一言不發地給他脫了戰甲,撕開被血染紅的衣袖,拿布巾沾了茶水擦去傷口周圍的血跡。傷口小而深,還在不停地冒血,萬幸沒有射到骨頭,只是刺傷了肌肉。拿過止血的藥粉,毫不停滯地灑了上去。
“啊,疼疼!”景韶呲牙咧嘴地叫嚷。
慕含章不理他,待止了血,又掏出青玉小瓶塗了一層,方拿過布帶一圈一圈細心纏好,又綁了個整齊的結扣,才放開他的手臂。
景韶輕舒了口氣,上一世,宏正十八年攻打東南,就是被神箭將軍的品字三箭射中,那時他下意識地躲避,反而正中胸口,差點要了他的命,如今終於記得這個教訓,強忍著不動反倒只是受個輕傷,算是度過了這一劫,一直有些不安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了。
抬眼見自家王妃還是沒什麼表示,不由得有些委屈,自己都受傷了,君清也不說安慰他一下。正想湊過去吃豆腐,卻不料,下一刻,整個人被抱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慕含章緊緊抱著懷中的人,那一口提到喉嚨的氣,這才緩過來。溫暖結實的觸感提醒著他這個人還活著,並且好好的在他懷裡。剛剛那一幕太過驚險,看著景韶被三支箭逼得避無可避,只覺得天地之間驟然變得灰暗,連呼吸都忘了。
淡淡的清香竄入鼻中,溫熱輕柔的觸感如此美好,愣怔了片刻的景韶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君清抱在懷裡了!嘴角的弧度漸漸擴大,伸手回抱住自家王妃的腰身,放鬆身體窩在他懷裡。活了兩世,從沒有人會在他受傷的時候抱著他安慰,不由得感慨萬千。若是娶了個女子,這會兒估計都哭鼻子了,哪還會這般抱著他,給他依靠?
馬車繼續緩緩前行,車上的兩人都不說話,只有木輪壓在石子上的咯噔聲不絕於耳。
“君清……”景韶幸福地在那溫暖的胸膛上蹭了蹭。
慕含章摸了摸懷中的腦袋,輕歎了口氣,這才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懷中人溫聲道:“累了吧,我抱著你睡一會兒。”景韶剛剛與人激戰,定然緊張又疲累。
景韶自然是一百個願意,卻又怕自己太重君清抱得久了會累,便伸手拽了個枕頭放到自家王妃大腿上,舒服地抱著那勁窄的腰肢,聞著那清淡的香味,安心地合上眼。
兩儀山雖大,但橫穿過去也並不長。行至平地,無險可守,在到達東南邊境之前估計都不會再遇到危險。所以,接下來的幾日,受了傷的王爺就心安理得的窩在軍師的馬車裡不出去了。
小黃對於占位置的景韶很不滿,以它如今的體型,同兩人一起睡在馬車裡就顯得擠了,所以經常被景韶扔到腳踏上去睡。
而景韶還十分中意這個老虎腳踏,經常脫了襪子在那黃色的毛毛上蹭腳底,小黃通常剛開始不理會,蹭得久了就會回過頭來抱住啃一口。慕含章起初還會制止這種行為,後來覺得有趣,竟然也跟著景韶學,並且還拿肉乾逗它翻出肚皮來給他蹭腳心!
不日行至東南邊境,這裡乃是一帶丘陵,中間夾雜著幾個石山,層層疊疊,高低起伏的山丘綿延不絕,遠遠望去,竟似無窮無盡重複景象,因而這一帶被當地人稱為重嶺。
東南不比西南那般荒涼,人口眾多,物資豐厚,且東南王為人雖暴戾好色,打起仗來卻是毫不含糊,手下有能力的大將層出不窮。丘陵之地,一重又一重,說是無險可守,也可以說是處處天險處處可守!
景韶帶著大軍打了近一個月,才前行了不足百里,戰事陷入了膠著。
看著眼前的地圖,起起伏伏的丘陵佔據了近半的東南封地,景韶歎了口氣,眼看著就要入冬,縱然是即刻攻佔主城,怕是也趕不上回京過年了。
“打仗又不是稚子玩鬧,哪有那麼容易?”慕含章將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
“是啊……”景韶歎了口氣,打西南太過順暢,使他有些冒進了。
“你著急回京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慕含章坐到他身邊,四下看了看,小老虎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沒什麼大事,”景韶嘿嘿一笑,“讓別人做也是一樣。”反正離京之前他已經交代了任峰,若是屆時趕不回去,自會有人去做的。
慕含章挑眉,看他那個樣子,想必也不是什麼正經事,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出去找小虎崽了。
營地週邊的河邊,小黃正站著石頭上盯著河裡的魚看得專注,流水潺潺,銀色的大魚在水中搖曳生姿,看起來十分好吃!
“噗通!”慕含章找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黑黃相間的大毛團往河水裡蹦去,大魚沒抓到,反倒弄濕了一身毛毛。
小老虎爬上岸來,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臉上的毛因為沾水塌了下去,頗有幾分滑稽,抬眼看到了自家主人,立時高興地撲了過去。
慕含章連忙朝一邊閃躲,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沾著泥水的大爪子,昨日才給他洗過澡,如此又白費了。
“哇唔!”沒有抓到魚吃,小虎崽便仰躺在主人腳下翻肚皮,要肉乾吃。
“嗚……”不遠處傳來了號角聲,當是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
“君清!”出來找自家王妃回去用午飯的景韶走了過來,見他被號角聲吸引,便拉著他爬上了眼前的一個小土丘。遠遠的看到黑壓壓的兩方人衝殺到一起,煙塵滾滾,殺聲震天。
“這般打下去,怕是要消耗不少兵力,”慕含章蹙眉看著遠處的戰場,“若衣最近可有消息?”
景韶從後面抱住他:“沒有,她的處境定不輕鬆,我從一開始就不讓她往外遞消息。”葛若衣是他埋在東南王身邊的暗器,自然不能暴露於人前,做遞消息這樣細枝末節的事情,若是露出什麼破綻,便是捨本逐末,得不償失了。
“咦?”懷中人突然發出一聲驚歎,景韶抬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就見原本隱隱占了優勢的東南軍突然收兵回轉。看看天色,剛剛午時而已,這個時候收兵,定然是東南軍內部出了什麼問題。
“我們快回去。”慕含章轉過身來道。
景韶點了點頭,拉著自家軍師回了中帳,不多時,報信的小兵就奔了回來。
“報——”小兵沖進中帳跪地道,“啟稟大帥,東南軍突然收兵,郝將軍請示是否追擊。”
景韶沉吟片刻,雖說窮寇莫追,但在土丘上看到的情形,不像是誘敵之計:“追!”簡簡單單一字,擲地有聲,信兵立時領命,騎上快馬飛奔而去。
郝大刀領命追擊,發現東南軍突然大亂,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去就殺,待夜幕降臨,才帶著一身染血戰甲歸營,來不急收拾,就進了中帳回稟。
“末將觀東南軍的形勢,似是出了什麼大事,”郝大刀摸了一把臉上的血污與塵土,“大帥,末將以為,不論出了何事,趁著軍心大亂,正是剿滅東南軍的好時機。”
景韶靜靜聽著郝大刀的彙報,不由得心跳加快,興奮不已,這情形與上一世東南王死訊傳來時十分相像。
慕含章微微蹙眉,握住景韶的手,示意他莫要衝動,對郝大刀道:“將軍辛苦了,先去休息,明日再做定奪。”
夜間追擊無益,郝大刀這才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抱拳行禮,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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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戰爭就不寫那麼多了~因為夫夫倆接下來還有好多事要做~嘎嘎~趕著出門,晚上回來再送分分回評論嗷~
謝謝:瓜瓜、Helen20121、Dada、yllahero、似水約定、bluefish 幾位大人的地雷~蹭~
☆、第六十五章 寶庫
郝大刀離去,兩人不由得對望了一眼。
“你覺得是若衣得手了?”慕含章放開景韶的手,卻迅速又被他追過來握住,捏在掌中把玩。
“我覺得像,”景韶拉過那只瑩潤漂亮的手抵在唇邊,“無論是與不是,東南軍大亂,都是個好機會。”
慕含章點了點頭:“若是東南王當真死了,他的那幾個兒子可能成事?”若是有一兩個有謀略的子孫,立時接替了東南王的位置,東南軍頂多亂上兩天就能被重新整頓好。
景韶搖了搖頭,輕笑道:“東南王如今不過而立之年,最大的兒子也大不到哪兒去,且他當年為了世子之位,害死了唯一的嫡親兄長,如今能接替東南王之位的,可是半個人也無。”
東南地處海濱,這些年因為有海上生意的關稅,加之物產豐富,很是富足,這就造成了東南王室的頹敗,紙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一旦出現一個有能力的子孫,比如這一任的東南王,就能把他們全部打壓,以至於如今東南王一死,便尋不到能立即上位之人。
慕含章歎了口氣,天道倫常,報應不爽,東南王一族走到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
連夜派人前去東南軍營刺探情報,清晨信兵回稟,東南軍中將領連夜商談,似乎很是焦急,軍中兵卒還懵懵懂懂不知發生了何事。
景韶當即命郝大刀帶兵先行,自己領餘下的大軍開拔,跟在後面掃尾。
郝大刀領著大軍殺到東南軍大營,見他們已經開拔撤退,朗聲高呼:“東南王已死,爾等速速束手就擒,依然是大辰子民,否則以叛國論!”
東南軍聽聞,頓時炸開了鍋,從昨日將領們收到消息,到今早就宣佈拔營回主城,一切都太過蹊蹺,兵卒們慌亂不已。
“郝大刀,休要胡言亂語。”神箭將軍又驚又怒,憤憤地搭弓朝郝大刀射去。
對方將領如此反應,便是坐實了東南王的死訊。
“殺!”未等箭矢離弦,郝大刀就揮手沖上去,千軍萬馬立時遮擋了視線,神箭將軍失了目標,一時無從下手。
待景韶趕上來的時候,郝大刀已經將神箭將軍斃于混元刀下,並且追著逃跑的餘下部隊而去,大軍只得跟著繼續前行。
東南山丘重重,馬車行路顛簸,景韶就把軍師拉出來與自己共騎,留下小老虎自己在車中翻滾。
東南王的死訊如瘟疫一般在軍中擴散,軍心渙散,將領也無心殊死相抵,竟被郝大刀一路打到了主城——浮城。
也不知是哪個缺心眼的子嗣急於掙位,府中上下掛滿了白布,正堂被佈置成了靈堂。如今這個形式,就該秘不發喪,趕緊派人鎮守前線,奈何這些人掙著表現自己的孝心,還要求前線的大軍回城鎮守,消息一下子擴散出去,軍心大亂,如今已是回天乏力。
大軍攻進城中,百姓惶恐四散,景韶交代不許擾民,依舊只帶親軍入城。
東南王府不像西南王府那般早早準備好逃亡,闔府上下都還處在慌亂之中,就已經被大軍包圍。
將東南王的家眷集中在一個小院中,慕含章挨個查看,遍尋不到葛若衣的蹤跡,心中有些不安。臨行前,她答應過,若是有機會,絕不做傻事,靜待他們的到來,可如今,怕是凶多吉少。
“大人!大人!小女是東南王搶進府裡的啊,我是無辜的!大人,求你帶我離開這裡,縱使做牛做馬也甘願……”一個身著素衣的女子突然沖出來,撲到慕含章腳邊哭號,不著痕跡地攏了攏頭髮,有意無意地露出自己嬌豔的側臉。
慕含章忙低頭去看,卻不是想要尋找的人,不由得蹙眉。
“滾!”跟在後面的景韶頓時火冒三丈,一腳踢開拽著君清衣角的女人。
女人尖叫著滾到一邊,她見兩人氣度不凡,不是王子皇孫也是達官顯貴,若能得其青眼,說不定還能繼續過榮華富貴的日子。觀察半晌覺得慕含章氣質更溫和一些,想必比較好說話,萬萬沒有料到後面那個會是這種反應。
“走吧,若衣要是在這裡,自然會出來見你。”景韶伸手攬過心情低落的自家王妃,拉著他出了小院,這院子裡的女人各個妖嬈嫵媚,怎麼看都不像好東西,萬一哪個再撲過來纏著君清就不好了。
“夢境中的提示,可說若衣是否安好?”慕含章抬頭看他氣哼哼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這人也是男子,怎麼面對著一院子的鶯鶯燕燕,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反倒滿頭怒火了?
景韶的腳步頓了頓,眼前浮現出前世的場景,滿室素縞,哭聲震天,唯有一個女子在人群中開懷大笑,東南王的兒子沖上去要殺她被景韶制止。
她說,王爺,你願不願聽小女講個故事,前塵過往,娓娓道來,末了,拔出景韶腰間的佩劍,引頸自戮。
慕含章聽聞,漂亮的眸子不禁黯了黯。
“那不過是夢境,如今是什麼狀況還不好說,”景韶輕歎了口氣,把自家王妃抱進懷裡。“西南王前來投奔,卻被東南王所殺,如今兩個封地的珍寶都在這個府中,我們去看看吧。”
府中一切還保存完好,連家僕也沒來得及逃離,除卻擺在顯眼處的一些擺件,值錢的東西悉數留存。
東南王藏寶的地方並不像西南王那樣畏畏縮縮,而是單建了一個庫房,就在正院的竹林之中。
穿過茂盛的竹叢,一間巨大的石屋映入眼簾,石門厚重,周圍把手的重兵已經換成了景韶的親衛,薑朗站在石室前,見他二人前來忙上前行禮。
“啟稟王爺,這石室中還有一道大鎖,非得有人在裡面開啟。”薑朗很是苦惱,王爺吩咐他先行來守住寶庫,他研究了半晌,才發現其中奧秘。
“想必是有密道從別處通進石室。”慕含章上前看了片刻,轉頭對景韶說道。
景韶點了點頭,那密道的另一頭應當就在東南王的臥室裡,正要派人前去,卻不料轟隆一聲,石室的大門自己打開了!
薑朗急忙後退,護在王爺王妃前面,陽光照進石室,映出了空中的灰塵,一人從暗處緩緩走出來,盈盈拜倒。一身粉色紗衣,包裹著妖嬈身形,不戴任何配飾,素面散發,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貌。
“奴婢葛若衣,恭迎王爺、王妃!”原本清亮的聲音有些沙啞,想必是石室之中缺水少食的緣故。
“若衣!”慕含章上前把她扶起來,雖然有些憔悴,但真真是葛若衣無疑。
看著王那清俊笑容,葛若衣忍不住淚盈于睫,原本殺了東南王她就不該再活下去,卻想起了臨行前王妃諄諄叮囑之語,若說世間還有什麼牽絆,大概就只有王爺與王妃二人的恩情還未曾報償!
見自家王妃高興了,景韶自然也開心,讓姜朗帶葛若衣去休息,便美滋滋地攬著懷中人進了石室。
燭火被一一點燃,石室中的東西完全呈現在眼前。
且不說整箱的金磚銀條,翠玉瑪瑙,也不說用罎子盛的南海珍珠,單那數不勝數的古玩字畫、名劍寶刀就讓人目不暇接。
“小勺……”慕含章緩緩地說,“我們……發財了……”
雖然按理說這些東西都得上繳國庫,但無主之物,見者有份!
景韶騰出一個大箱子來,興致勃勃的跟自家王妃挑好東西往裡面塞。
慕含章總算還有些理智,制止了景韶亂拿東西的行為,只拿了一個三尺長的小箱子:“那箱子太顯然,縱然這種事是不成文的規矩,但你今次功勞太大,難免會招人詬病,還是小心為好。”
雖然慕含章沒有學得娘親辯器認寶的精髓,但分辨這些寶物的值錢程度還是綽綽有餘。
寶物不在多,而在精。景韶恍然,他自小長在宮廷,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自然明白其中的奧妙。
就拿那核桃大小的墨綠色翡翠貔貅來說,就比那半尺高的羊脂玉佛手有價值;還有那光溜溜的碧月流雲簪,就比那做工精巧的金步搖要值錢得多。
景韶拿過那根發簪,古樸簡單的一根玉簪,基本上沒有過多的雕飾,只是簪子本身微微彎曲成流雲逐月的形狀,玉質溫潤,更重要的是,這是個男子用的發簪,配自家王妃,再合適不過。
抬腳走過去,將發簪輕柔地□慕含章的發中,他今日戴了一個青玉冠,兩縷青色的流蘇順著鴉色的長髮垂下來,配上那一根碧月流雲,再合適不過。
慕含章回頭看他,一雙漂亮的眼睛因為興奮而亮晶晶的,如同他手中的水晶杯,晶瑩剔透,煞是好看。景韶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的眼睛:“你拿這杯子作甚。”
“這杯子當是海外來的,”慕含章被他弄得癢癢,便笑著躲了躲,辰朝甚少有人會把水晶做成杯子,他手中的水晶杯不僅質地特別,形狀也頗為奇異,“這種東西若是拿到京城去,想必會賣個好價錢。”
景韶不由得失笑,自家王妃真是隨時隨地都不忘做生意掙錢:“東南這一代倒是常有海外商販來販賣,回頭讓人來採買些。這東西不值錢,你若喜歡就把東南王府裡的這種杯子都帶走,過幾日去江南就能賣了。”
“我們走江南?”慕含章聞言抬頭看他。
景韶點了點頭,從這裡回京,剛好路過江南,反正也趕不上回去過年,不如陪自家王妃在江南小住一段時日,順便去見見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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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昨天跑出去玩累癱了,今天死活爬不起來~更新晚了真是抱歉~哎,明天有個考試,這兩天不能二更了,等過了明天會找機會補上二更的~頂鍋蓋爬走~
謝謝:紫萱小魔女、曉、沙沫、似水約定、zozozo、芝麻糖圓 幾位大人的地雷~╭(╯3╰)╮~
☆、第六十六章 鹵鳥
挑好了準備私吞的東西,慕含章找來左右護軍幫忙,將寶庫中的東西一一清點,登記造冊。當然見者有份,左護軍得了一把寶劍,右護軍裝了一袋珍珠。至於另外兩位將軍,想想郝大刀的剛正不阿、趙孟的大嘴巴,四人一致決定不告訴他們了。
景韶喚來上百衛兵守護寶庫,待清點清楚,留下一箱銀子,其餘的立即押運回京。
上奏的摺子,關於東南王是怎麼死的,景韶直接說是東南王的一個小妾所殺,至於人選,就把那日抱君清腿的女人寫了上去。
在東南王府修整十數日,待接到聖旨,又將善後的事處理完,景韶按照聖旨吩咐,用那一箱銀子犒賞三軍,然後將蜀、湘、黔軍就地解散,帶著親軍北上,向江南進發。
葛若衣經過一段時日的修養,身體已經恢復如初,換上了侍女的衣服,繼續服侍慕含章,關於這幾個月在東南王府都經歷過什麼,她隻字未提,景韶夫夫也默契的一字不問。
天氣已經變冷,特別是他們由最南向北走,更是清晰感覺到了天氣的寒冷。
反正也是趕路而已,景韶也就不再撐面子,窩進馬車裡鑽自家王妃的被窩。
小黃因為天氣變冷,不用再當腳踏,而是橫臥著當暖枕。但活的枕頭是有問題的……
“君清……”景韶細細地吻著身下人的脖頸,在那形狀優美的鎖骨上輕輕啃咬。
“唔,不行,若衣在外面……”慕含章壓低聲音道。
“沒事,我們小聲些。”景韶在他耳邊輕聲道。
略帶沙啞的聲音帶著熱氣噴在耳中,懷中人明顯顫了顫,景韶勾唇,湊到另一邊去咬那只耳朵,然後,就看到,一隻毛爪子伸了過來,對著那根碧月流雲簪,撥來撥去,勾來勾去……
景韶:“……”
慕含章:“……”
於是,小黃再次被趕到了腳踏上去睡。
臘月的江南不抵三月那般繁花似錦,但枯荷殘柳也別有一番意趣。
他們落腳的城名為平江,並非江南最大的城,但卻是最繁華的,而且江南總兵府就在這裡。只因這裡緊鄰著淮南封地,江南大軍也駐紮在城外。
雖然江南總兵沒有來迎接,但似乎是提前交代過的,江南軍營已經提前備好了給他們紮營的地方。將親軍留在江南大營,撇下趙孟看家,景韶帶著自家王妃和三個將軍直奔江南總兵府而去。
“鹵鳥!快給本王滾出來!”景韶進了總兵府就開始嚷嚷。
“王爺……”領路的管家禁不住從袖子裡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成王突然造訪,嚇了他一大跳,已經叫人去通知自家老爺,怎麼這會兒還不出來。
“吵吵什麼!”剛走到正堂,就見一人從側門走了進來,身材頎長,面容冷肅,乍一看像個冷面書生,但聲音中氣十足,步伐沉穩卻不出一絲聲響。郝大刀悄聲給左右護軍比了個“高手”的手勢。
慕含章抬頭去看,覺得此人周身的氣場與初次見到景韶時有幾分相像,且看起來也就弱冠年紀,本以為做到總兵至少也得三十往上的年歲,沒料到竟如此年輕。
景韶與那人一見面就劍拔弩張地開始互瞪,管家識趣地退了出去。
“哼,本王駕臨平江,江南總兵竟然還在家裡睡大覺,該當何罪?”景韶冷冷地看著他。
“哼,王爺直呼朝廷大員的小名,士可殺不可辱,明日臣就上奏皇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江南總兵毫不示弱地還回去。
眾人:“……”
慕含章忍不住笑出聲來。
“江南總兵陸展鵬見過王妃!”江南總兵的視線轉到那溫雅清俊的人身上,走到他面前中氣十足道。
慕含章溫和一笑:“總兵大人不必多禮,這一年來的生意多謝大人幫忙了。”
“唉,說這話就見外了,本錢王妃可是一分也沒少給了的,”陸展鵬笑道,“我與王爺自小一起長大,就叫我……”
“鹵鳥就行!”景韶站到自家王妃身邊,插話道。
陸展鵬立時瞪圓了眼睛:“王爺,我乃朝廷命官,你三分四次的侮辱與我,士可殺不可辱!”
“行了行了!”景韶不耐地擺擺手,將一把從東南王那裡拿來的寶劍扔給了他,“本王賞你的,快謝恩。”
陸展鵬看了看手中的寶劍,立時眼中泛光:“這可是把好劍!王爺定然得了更好的,快拿出來讓我引頸自戮!”
景韶終忍不住笑出聲,照著江南總兵的肩膀捶了一拳。
給陸展鵬介紹了郝大刀和左右護軍,景韶就放他們自己去玩了,郝大刀跟著管家去安排好的院落休息,右護軍迫不及待地跑出去逛平江城,左護軍便默默地跟著他出去了。
江南總兵名叫陸展鵬,是景韶幼年時的伴讀,家裡是世襲的鎮國將軍。鎮國將軍與公侯爵位不同,要立功才能承爵。他因著跟景韶一起打匈奴立了功,得以承襲爵位,所以年紀輕輕就做了江南總兵。
坐在總兵府花園裡喝茶,聽著兩人不停地互相諷刺挖苦,慕含章也禁不住放鬆下來,這還是第一次見景韶在官員面前這般肆無忌憚,可見兩人當真是過命的交情。
景韶看著喋喋不休的陸展鵬,年輕的臉依舊神采飛揚,想起上一世被他牽連而被削爵流放,年紀輕輕就白了雙鬢的人,頓覺恍如隔世,即便他在跟自家王妃說自己小時候的糗事,也不覺得生氣了。
“王爺那時候不願讀書,鬥大的字不識幾個!”陸展鵬哈哈笑著跟慕含章說得眉飛色舞。
小時候他們第一次見面,老太監對三皇子說,這是陸家小公子。年幼的景韶問他叫什麼名,陸展鵬剛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便炫耀似的拿過一張紙,故作深沉的在上面寫下陸展鵬三個大字。
景韶看了半晌,愣是不認得,又怕被人恥笑,想起太監說他是陸家公子,便對著那字念:“鹵……嗯,鳥!”於是這個綽號被他從小叫到大。
“行了行了,就這綽號你還好意思拿來說。”景韶嗤笑一聲,“我都不好意思說你,當年是誰拿著宮女的繡花針去釣魚,說釣出錦鯉就能鯉躍龍門,結果釣出來個王八的?”
“我哪知道御花園裡還會養王八啊!”陸展鵬不服道,彎鉤釣魚、直鉤釣鱉,那時候年紀小根本不懂,哪知真給他釣出來一隻龜,被景韶追著叫王八叫了好久。
慕含章直聽得嘴角抽搐,總算知道為什麼景韶長到七八歲還在御花園掏鳥窩了,有這麼個不靠譜的伴讀,能好好讀書才怪!
“說正經的,”景韶輕咳了一聲,拿出一張五萬兩的銀票給陸展鵬,“過幾天我們就回京,你在平江給我置辦一座宅院。”
陸展鵬接過那銀票,疑惑道:“在平江置辦宅院?你是打算在這裡長住了?”
“這你不用管,照著辦就行。”景韶擺了擺手,不打算跟他解釋。
“若是要造別院,讓國庫給你撥錢就是,這般偷偷摸摸的又是何苦?”陸展鵬蹙眉道。
“你當國庫是錢莊,想拿就拿!”景韶沒好氣地沖了他一句。
陸展鵬看了看他,沉吟片刻,把銀票收了起來,壓低聲音道:“淮南王一直安分守己,朝廷也會削他的藩?”
慕含章端茶的手頓了頓,這江南總兵看似魯莽又話嘮,實則心思靈活,思維縝密,竟這麼快就聽出了景韶話中之意。
景韶沉默著點了點頭,削藩是遲早的事,特別是淮南封地,地處江南,十分富庶,且兵強馬壯,這裡才是宏正帝真正的心頭大患。
陸展鵬皺了皺眉:“淮南王我倒是見過一次,那個人……怕是不好對付。”斟酌著詞句,想不出用什麼詞去形容那個人,頓了片刻,只說出不好對付這四個字。
景韶緩緩勾唇,咽下一口茶水,並不答話。他自然知道淮南王不好對付,那人不但用兵詭譎,且城府極深,若不是朝廷大軍人數眾多,以當年的景韶根本就贏不了他。淮南王以比他少的兵力,耗盡了他最後的那幾年,幾乎將朝廷的財政拖垮。
但,不好對付,有的時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景韶笑著拉起自家王妃的手,站起身來:“時辰還早,我們倆出去逛逛,晚間回來用晚飯,我要吃那個醋魚。”
“你當這裡是客棧啊,給錢給錢!”還在沉思的陸展鵬聽得此言,頓時不樂意了。
“剛給了十萬兩,還不夠啊?”景韶伸了個懶腰,拉著自己王妃向外走。
“那是造宅子的錢,”陸展鵬哼哼道,隨即反應過來,大叫道,“什麼十萬兩,明明是五萬!”
景韶忙拉著自家王妃跑了。
自從他們兩個見面,慕含章臉上的笑就沒斷過,眼下更是止不住笑出聲來:“你們兩個湊在一起還真是有趣。”
“唉,白天可不能在他府裡多呆,肯定會被嘮叨死,”景韶甩了甩腦袋,看著君清那溫和淡雅的笑容,禁不住歎了口氣,“若我小時候就認識你,肯定把你要來當伴讀。”想想能抱著粉嫩嫩的小君清,聽他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叫小勺,那場景真是太美好了。
慕含章愣了愣,輕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妾生子,沒那個資格給你當伴讀的。”那時候元後還在,景韶在宮中的地位有多高自不消說,若讓他一個侯府庶子去當伴讀,就是辱沒他嫡子的身份了。況且,以景韶的性子,小時候定然不喜歡他這種安安靜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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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很討厭卡關鍵點,咳咳,今天不用緊張了吧╮(╯▽╰)╭我去考試啦啦啦,晚上回來回評論送分分~
小劇場:
收拾成王行李的管家掀開了馬車簾子。
鹵鳥:咦,這虎皮毯子挺不錯,拿到我屋裡去!
小黃:吼!
鹵鳥:!!!
謝謝:JuneKo、Helen20121、wxjty2011、似水約定、甜甜的腐宅族、落花花流水水 幾位大人的地雷
☆、第六十七章 巧遇
江南好景,只是冬日有些蕭索。
小橋流水,輕歌軟語,兩人攜手走在青石小路上,漫無目的地閒逛。
在平江已經住了兩日,特別的幾處景都去看了,幾處遊園倒是漂亮,只是都是私人的園子,不常開放。
“公子若是無處遊玩,可以到城東的青竹小築去聽曲。”賣描畫紙傘的老闆說道。
“有什麼特別的嗎?”景韶挑了一把繪著青鳳的傘,給身邊的人看。
慕含章點了點頭,付錢給店家。
“這青竹小築聽著風雅,卻不是茶樓。”老闆接過錢,笑了笑解釋道,通常唱曲的地方定然是個茶樓,但這青竹小築卻不同,風雅著實風雅,但不賣茶,卻是賣小吃的。那裡的小吃點心都賣得很貴,做的也很精緻,平江城裡貪玩又不愛裝模作樣喝茶的公子哥,最是喜歡那個地方。
景韶一聽,立時有了興趣,自家王妃喜好風雅之物,自己卻喜歡各種小吃,如此以來,一舉兩得!於是拉起身邊人就朝城東而去。
青竹小築,的確是個風雅所在,四季常青的竹子層層包裹,只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徑通向裡面。竹林中央是一個完全用竹子搭成的小榭,潺潺流水環繞四周,一個歌女抱著琵琶在上面端坐著,輕輕軟軟地唱著江南小曲。小榭八方坐落著十六個竹亭,每個亭中設有桌椅、暖爐,一個亭子只能坐一桌客人。為了保持風雅之態,雖然這裡是賣小吃的,卻沒有吵吵嚷嚷的小二來點菜,須得客人自己到竹林後面直接跟掌櫃的說。
許是天冷的緣故,景韶他們來的時候,總共也就五六個亭子有人。
剛出爐的梅花糕,配上一碗熱騰騰的餛飩,當真是人間美味。慕含章拈起一塊梅花糕,這些東西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貴了,一盤點心兩碗餛飩,竟然要了一兩銀子!難怪生意如此不好。
景韶喝了一口湯,鮮香滾燙的熱湯在這寒冷的冬日喝起來頗為舒爽,抬眼看到自家王妃看著梅花糕發呆,便拿過他的勺子,舀了一個餛飩送到他唇邊:“快嘗嘗,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慕含章愣了愣,下意識地張開嘴把餛飩含到嘴裡,鮮香的味道頓時充斥了唇齒,鹹味適中,肉質嫩滑,帶著些許香油的味道,好吃!
見自家王妃終於不再心疼錢而認真吃東西,景韶才放心的把自己的一碗餛飩都吃了,然後意猶未盡的起身再去買一碗。他們兩個為了玩得盡興沒有帶任何隨從,捨不得使喚自家王妃的景韶,就只能自己去了。
慕含章優雅而認真地吃著餛飩,忽而一個人從旁邊的亭子走了過來,聲音清亮好聽:“這位公子,打擾了。”
慕含章轉頭看去,不由得楞住了。
眼前的人身著一身雪白,雖是冬日,長袍外依然罩著一層輕紗,沿著那修長身材向上看去,五官精緻,眼尾輕挑,端的是一張美人臉,只是那唇邊似笑非笑的弧度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危險。
“公子有何貴幹?”慕含章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握住腰間的刀柄,拇指按在機扣上。
那人看清了慕含章的正臉,唇邊的弧度不由得擴大了幾分:“敢問公子的這把刀,可是上古名器含章寶刀?”口中說著寶刀,目光卻沒有留在刀上,而是盯著慕含章俊美的臉。
慕含章微蹙了蹙眉:“此刀乃友人所贈,並不知其名。”含章寶刀的刀鞘陳舊無光,即便後來找銀匠洗過,也依舊平凡無奇,這人能一眼認出,想必是個見多識廣之人。
“可否借我一觀?”那人上前一步,幾乎湊到了慕含章的耳邊,下一刻就被人拽了衣領向後拖去。
景韶端著碗餛飩,剛從竹林繞出來,就看到一個登徒子湊到了自家王妃身邊,一隻手還向他腰間探去,立時氣炸了,當即扔了餛飩,三兩步沖過去,抓住那人的衣領,照著眼窩就是一拳。
那人反應不慢,幾乎是下意識的抬手,一把擋住了景韶的拳頭。景韶反手就要打他的下巴,待看清了他的面容時,不由得愣了愣。這張臉他看了那麼多年,決計不會認錯,這人正是他此行江南最重要的目的——淮南王顧淮卿!
一瞬間的愣怔,足夠顧淮卿脫離他的掌控,側頭猛地翻身,快速出拳直打景韶的門面,景韶立時抬手格擋,那拳頭卻沒有落下來,而是迅速收拳,人也跟著跳開去。
顧淮卿優雅地整了整衣冠,冷眼看著景韶:“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可不是君子所為。”旁邊亭子,兩個侍衛聞言,迅速跑了出來,護在他身側。
景韶不理他,摟過自家王妃看了看:“君清,你沒事吧?”
慕含章搖了搖頭:“我沒事。”轉眼看到顧淮卿一副占理的樣子,便輕輕依到景韶懷裡,安撫地摸了摸他被氣得緊繃的脊背。
但這番安慰在景韶看來就很是不對了,君清很少會主動偎進他懷裡,這個樣子,定然是受了委屈了!剛剛平息了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管他什麼淮南王還是淮北王,先揍了再說!
顧淮卿臉上閃過片刻的錯愕,剛剛只顧注意那把寶刀,沒注意這兩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親密曖昧,估計是明媒正娶的夫夫!還未等出聲道歉,景韶就再次沖了過來。
示意兩個侍衛不許插手,顧淮卿自己上前接招。
景韶一拳直打門面,待對方抬手來當,卻又忽然低身橫掃一腿。顧淮卿立時高高躍起,抬腿朝景韶踢去,景韶旋身將他的腿踢開,繼而飛撲上去。
兩人的功夫不相上下,打得難分難解。
慕含章目瞪口呆地看著兩人由正八景的比武,發展成插眼、撩陰地耍陰招,最後變成了滾在地上毫無技巧地互毆。
周圍聽曲的上來看熱鬧,兩個侍衛刷拉一聲拔刀,把那些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嚇得夠嗆,連滾帶爬地跑了個乾淨。老闆聽到動靜,急慌慌的上來勸阻,這一鬧騰,一晌的生意就沒了。慕含章上前給了他一顆南海珠做補償,老闆皺成一團的臉立時喜笑顏開:“幾位慢慢切磋,我去給您沏壺茶!”
地上的兩人也不管這般打架丟不丟人,直打得兩人都鼻青臉腫、氣喘吁吁,這才勉強分開,仰躺在滿是落葉的地上喘息。
本以為就要休戰了,三息之後,兩人互看了一眼,同時暴起,兩隻小臂交錯,暗暗拼著力氣。顧淮卿看著青了嘴角、留著鼻血的景韶還一臉惡狠狠的樣子,終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仰頭倒在地上:“哈哈哈,我不知你二人是夫妻,多有得罪,兄弟氣不過便再打我一拳吧!”
景韶不理他,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踢了他一腳。
顧淮卿:“……”往常人聽到這種話,不都化干戈為玉帛了?這人還真是……太有趣了!
慕含章忙走上前去,管老闆要了布巾給景韶擦臉:“說了沒事,你怎麼又打起來了?”
“哼!”景韶哼了一聲,對於眼下的狀況卻是有些難以收場。
本想著此行江南去見見淮南王,跟他商量一下以後的事情,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上一世即便他們兩個打了那麼久的仗,景韶從來沒把這個人當敵人,而是當做一生難遇的對手,甚至,是一個神交已久的,知己!所以,這次關於淮南封地,他自有另一番打算,卻不料一見面就發展成這般局面。
顧淮卿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一把攥住了景韶的胳膊:“不打不相識,我還從沒見過與我這般投緣之人,我今日要跟你結拜兄弟!”想想景韶剛剛打架時什麼下作招式都使得出來,他還從沒見過出身不凡、武功高強卻又同他自己一般不要臉的人!真真是千載難逢的知己!
“啊?”景韶愣了愣,這淮南王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這打架怎麼就變成結拜兄弟了?
一個親王,一個藩王,結拜成兄弟,這算怎麼話說?景韶蹙眉看了看他:“公子的地位定然不凡,隨便與人結拜怕是不妥吧?”
誰知顧淮卿毫不猶豫地就吩咐侍衛去準備蠟燭、黃紙,拉著他起身:“不管我是誰你又是誰,知己難遇,今日這個把子我是拜定了!”
慕含章看著兩個鼻青臉腫還兀自撐風度的人,忍不住抿唇輕笑出聲。
燒黃紙,殺雞血,顧淮卿說風就是雨,片刻間就把一切準備妥當,拉著景韶就來拜。
“黃天在上,我顧淮卿,今日在此,與……”顧淮卿拿著手中的香,說了一半,突然頓住,輕笑著轉頭,“兄弟,還沒請教你名姓。”
“……”景韶無奈地歎了口氣,比前世年輕了幾歲的淮南王,依舊如此讓人捉摸不定,“景韶。”
顧淮卿唇邊的笑立時僵住了,“景”乃是皇姓,這天下間姓景的可不多,而叫景韶,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江南的人,只有成王了。
景韶學著顧淮卿的似笑非笑:“怎樣,還拜嗎?”
“拜!怎麼不拜!”顧淮卿回過神來,把香塞到景韶手中,“黃天在上,我顧淮卿,今日在此,與景韶結為兄弟,從今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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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合作
景韶就這樣稀裡糊塗、半推半就的跟淮南王拜了把子。三人又在青竹小築坐了一下午,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從寶刀談到兵法,從美食談到佳人,從街聞巷議談到詩詞歌賦,直到夕陽斜照,才互相告別,顧淮卿告訴他們自己這幾日都住在平江城裡的涉水園,讓他倆得空去找他。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顧淮卿負手而立,漸漸斂了臉上的笑意。這成王夫夫兩人各有所長,分開來或許不足為慮,但合在一起就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組合,一文一武,一勇一謀,若是與這兩人為敵,怕是會很麻煩。
“王爺,明日還回丹陽嗎?”侍衛牽馬過來問道。
丹陽城就是淮南封地的主城,與平江離得不遠,但也不近。
“不回了,你傳消息回去,”顧淮卿伸了個懶腰,又掛上了笑容,“不是十萬火急的事,都讓他們自己拿主意。”
侍衛聞言被口水嗆了一下,不是十萬火急的都讓臣屬們自行處置,那若是十萬火急的事自然等不到把消息送到平江!淮相大人聽到這個消息,估計又會被氣暈過去了。
景韶帶著自家王妃往回走,來的時候不覺得,回去的時候才發現,這條路還真是長。天晚了,也沒有雇轎子的地方,兩人在青石小路上走了許久,慕含章有些累了,景韶摸了摸他的臉,蹲下來要背著他走。
“快起來,我好好的,讓你背著成何體統。”慕含章左右看了看,街上的小販都已經收攤,路上空蕩蕩的,只有河對岸的歌坊還熱鬧無比。
“快上來,不然我抱著你走。”景韶說著就要站起來拉他。
慕含章無法,只得趴了上去。起初覺得很是彆扭,攬著景韶的脖子有些不知所措。
景韶攬住那雙修長的腿,站起身來,在夕陽映照下的青石小路上慢慢地走,餘暉映在一旁的清水河上,靜謐又安詳。把背上的人向上掂了掂,拍拍他的屁屁以示安慰。
隨著那搖搖晃晃的步伐,慕含章漸漸地放鬆下來,溫暖的體溫透過柔軟的衣料傳遞過來,他的肩膀很是寬厚,把下巴擱上去十分舒服。慕含章趴在上面,愜意地微微晃著腳。
“你說,淮南王與你結拜是何意呢?”慕含章側頭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若有所思道。
“他那個人最是難以捉摸。”景韶偏頭蹭了蹭肩上人的臉頰,“隨性而為,翻臉跟翻書一樣快,說不定只是覺得好玩罷了。”
“嗯……”肩上的人含糊地應了一聲,似乎還在思索。
“你看出什麼了嗎?”景韶晃了晃背著的人。
慕含章斟酌著措辭:“見多識廣,能力卓絕。而且他看起來很好相處,臉上常帶著笑意,這樣的人往往很會籠絡人心。”
景韶點了點頭,淮南王那個人,的確配得上“見多識廣,能力卓絕”這八個字。
西南與東南兩地已經平定,淮南王雖然看起來一直安分守己,讓人挑不出任何的錯處,但以宏正帝的性子,撤藩是遲早的事。且這次仗打得如此順利,怕是會讓朝廷中生出些驕傲自大的論調,最多一年,定然會下旨撤藩。若能與淮南王合作,裝模作樣地打仗,將戰事拖延下去,一則可以留住兵權,再則可以趁機撈上一筆,好給景琛登基存銀子。
“與虎謀皮,還是小心為好。”慕含章知道景韶的打算,適時的提醒他。
“我會把握分寸的,”景韶點了點頭,險中方能取勝,與顧淮卿聯手是他一早就想好的,那個人雖然陰險善變,卻是個有大智慧的,隨即笑了笑道,“虎也不一定就會傷人,你看看小黃。”
提起小老虎,慕含章忍不住輕笑起來,那笨東西只要給肉乾,想必很是願意把皮毛供出來給他當毯子。
夕陽照在兩個人的身上,在青石小路上拉出一個長長的影。
次日,兩人就去了涉水園,帶上一把在東南王那裡拿來的寶刀,牽著小老虎去了。
小老虎本來是不願意出門的,天氣這麼冷,就應該呆在屋子裡圍著暖爐睡覺,慕含章撓了撓小黃的腦袋,這傢伙上了馬車就蔫蔫的,想必是怕冷了。
“這麼厚的毛,哪裡會冷?”景韶捏了捏小老虎頸項上的毛毛,柔滑厚實,他會冷?
“聽說獅子都怕冷,淮南王那獸園想必會很暖和。”慕含章摸了摸小虎頭,他們之所以帶著小黃,是因為昨日顧淮卿說他在涉水園養了一隻獅子,今年剛從海商那裡買來的,他們不日就要回京,須得先行跟淮南王商量好,而小黃就是一個次日就登門的藉口。
涉水園是平江城裡最大的一處園子,裡面亭臺樓閣自不消說,最重要的是,這裡有溫泉。
“這就是你們養的虎崽?”顧淮卿笑著迎出來,伸手要去摸小黃的腦袋。
“哇唔!”小黃憤憤地叫了一聲,沖他呲牙,不給摸。
“長得挺壯實,”顧淮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帶著他們往裡面走,“我養的那獅子怕冷,便放到暖閣裡去了。”
說是暖閣,其實是一個帶著棚頂的小院子,種滿了青草花木,中間一池溫水,霧氣氤氳,甚是溫暖,只是離門不遠就是圍欄,不許人進去。一隻與小黃差不多長短的小獅子正在裡面睡覺,幾隻兔子遠遠地躲在一旁吃草。
“把他們放一起,怕是要打架的。”慕含章看了看扒著圍欄朝裡面好奇探頭的小老虎,又看看闔眼假寐的小獅子,總覺得自家老虎打架要輸。
“小著呢,不會往死裡打。”景韶倒是很好奇這兩隻相遇會有什麼反應,抓著小老虎就扔了進去。
“哇唔!”小老虎冷不丁被扔下去,嚇了一跳,踉蹌幾下,好奇的蹲在地上看不遠處的小獅子。
小獅子睜開眼,發現了外來入侵者,慢慢揚起頭顱,卻沒起身,警惕地盯著小黃。
“這種東西還是要野著養,否則養成了家貓就沒意思了。”顧淮卿帶著他們去另一個暖閣喝茶。
“我們後日便要啟程返京了。”慕含章溫聲說道。
顧淮卿面前擺了一整套茶具,不假於人手,沏、沖、聞、賞,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加之練武之人靈活的手法,看起來賞析悅目。將兩個杯茶遞到兩人面前,聽到慕含章的話,手上的動作也未曾停頓:“今次平定叛亂立了大功,你們回京還須小心些。”
兩人對望一眼,立了大功卻要他們小心,這般說,就是示好之意。
“大哥,”景韶沉默片刻,爽快地叫了聲大哥,“既然我們拜了把子,有些話我就直接說了,如今東南與西南已經覆滅,大哥可有什麼打算?”
顧淮卿低頭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聞言唇角勾起一抹輕笑,不答反問:“繼後把持後宮,四皇子囂張無道,二弟又有什麼打算?”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間,三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這淮南雖小,但祖輩經營多年,還是有一拼之力的,”顧淮卿說著,把目光轉向了慕含章,看著他俊美溫和的臉不由得壞笑,說著說著又開始不正經,“京城如今不太平,弟胥若是過不下去,不如來投靠我。”
景韶聞言,重重的把杯盞磕在桌上:“昨日打架還沒打夠嗎?”
顧淮卿揉了揉還青著的下巴,但笑不語。
“大哥若是過不下去了,也大可來京城投靠我們。”慕含章溫和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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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回京
景韶被自家王妃那利索當然的“我們”順毛了,哼哼著不再多言。
顧淮卿面色如常,又給景韶添了一杯茶:“那是自然,我昨日要跟景韶結拜,就是看他非富即貴,以後沒了著落也好有個投奔之人。”
這人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慕含章無奈地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家王爺還是有點羞恥心的。
奔著相同的利益,要結盟便很是容易,淮南王問了景韶以後的打算,聽到他說準備把自己的同胞哥哥推上皇位的時候不免有些驚訝。這人做了這麼多,竟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裳?微微眯起略顯狹長的眼睛,看著對面兩個人。
景韶把小橘子的皮剝了,掰開遞給身邊的人一半,慕含章接了,順手幫他擦了擦沾上汁水的手指。
一瞬間恍然,顧淮卿緩緩地勾起了唇,細細品了一口茶,苦澀中夾雜著甘甜的味道從舌尖蔓延開來,這世間還真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突然間,對景韶很是佩服,世間能懂得自己真正所要的人著實不多,尤其皇家的人,所求的太多,往往失去了最珍貴的才後悔莫及,便如淮南王先祖一般……
“當舍則舍,為兄佩服,”顧淮卿舉起一杯茶,“敬你一杯。”
本以為還要打很久的太極,卻因為景韶的開誠佈公、實話實說,多疑的淮南王決定相信他,並且將一封信函遞給了他。
景韶打開一看,這遒勁有力的筆法,只有他那父皇寫得出。信上彎彎繞繞的,全是些引經據典、晦澀難懂的詞,看著就頭疼,便偷懶遞給身邊的王妃。
慕含章哭笑不得地接過來看了一遍,微微蹙眉:“父皇的意思是,兩個封地具已平定,但淮南向來安分守己,且先祖之間亦有約定,叫淮南王莫要多想,不過……”
顧淮卿笑了笑:“接著說。”
“只這一句‘豈餘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慕含章頓了頓,抬頭看了看對面的人,“怕是大有深意。”
景韶撓了撓頭,不甚明白,這句不就是引用古人的說法,感慨一下自己身為帝王,每日戰戰兢兢地料理朝政,怕大辰毀在自己手中,好讓淮南王明白帝王的無奈,順道安撫之,還能有什麼問題?
慕含章將信還回去,轉頭望著他道:“這句話的前一句是什麼?”
“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景韶答道,愣怔片刻,頓時恍然,父皇的未盡之言,是說西南與東南王是結党亂國之人,害得他身為帝王也寢食難安,才不得已出兵平叛,警告淮南王莫要學他們,走那險窄幽暗之路,自取滅亡。
“淮南年年按時納貢,縱然秦淮河發大水淹了丹陽城,也不曾克扣一厘,”顧淮卿將信函收起來,唇邊勾起一抹冷笑,“皇上這是挑不出錯處想要我主動獻出封地嗎?”
“大哥應當慶倖,這般說辭只是試探之意,”慕含章緩緩摩挲著手中近乎透明的白玉杯道,“過一段時間恐怕會說得越來越直白。”顧淮卿比景韶大了兩歲,算起來也比他大,叫一聲大哥並不吃虧。
顧淮卿點了點頭,複又看向景韶。
景韶沉吟片刻:“先拖著,裝聽不懂,父皇知道淮南的實力,不會輕易動兵。”
朝中如今還未佈置妥當,現在就開戰對他們沒有好出。所以建議顧淮卿含糊不清的緩緩回信,等他班師回朝,然後再跟宏正帝嗑牙,江南路遠,來來回回拖個一年半載再說。
轉眼又到了黃昏時分,顧淮卿要留他們在涉水園過夜,被景韶會怕惹人懷疑給拒絕了。臨走才想起來,被當做藉口的小老虎已經被他們忘在暖閣裡一整天了。
“它們咬架了?”慕含章走到圍欄前,看到小老虎臉上的血跡,不由蹙眉。
一旁看護的下人忙解釋說不是受傷了,小獅子午後捉了只兔子,吃不完就分了小老虎一半。
“喵呀!”小黃看到自家主人來了,便翻出自己鼓鼓的肚皮給他看,剛好把腦袋翻到了趴臥著的小獅子腦袋邊,小獅子便伸出舌頭,舔了舔粘在虎須上的血跡。
“哇唔!”小黃翻過來,撲到小獅子身上,咬人家的耳朵。
慕含章:“……”這傢伙,讓它來跟獅子學學捕獵,這倒好,等著人家捉來了給它吃,過得比在家裡還舒坦。
“嘿嘿……”景韶忍不住悶笑出聲,翻過圍欄把啃獅子頭啃得高興的小老虎拎了起來,免得再丟人現眼。小獅子立時站起來,警惕地盯著景韶看。
“哇唔!”小老虎揮了揮短短的爪子,像是還沒玩夠的小孩子,掙扎著不想走,卻被自家主人的丈夫強行帶走了。
兩日後啟程回京,顧淮卿沒有來送行,只派人假扮成點心鋪子的夥計,給他們送了幾盒精緻的點心路上吃。
陸展鵬沒有送他們任何禮物,還站在馬車前喋喋不休:“你離京這半年,京城的鋪子都沒有帶本錢給我,回去記得都補給我,還要留著過年呐!”
“這半年我不在京中,又沒處送信,哪來的本錢?”許是被自家王妃影響了,如今對於錢財景韶可是清楚多了,往常都是給他送信的時候順道帶的,這半年他們不在,定然不會送信的。
“那你這些日子住在我府裡的錢怎麼算?還有,你那五千人馬在江南大營的糧草錢!”陸展鵬繼續據理力爭。
“糧草是分開的,少在這裡胡扯。”景韶擺擺手,像趕蒼蠅一樣把他轟走。
慕含章看著他們兩個又開始吵鬧,不禁莞爾,想起自己在京中的那個小鋪子,這些日子不在,都交給娘親打理了,賣的都是存貨,眼看著就要過年,恐怕已經賣光關門了。娘親抬成側室,這半年來也沒個音信,不知過得如何了。
“想什麼呢?”景韶靠著大迎枕,把看著窗外發呆的自家王妃攬到懷裡。
慕含章冷不防被拉過去,手中的點心差點掉下來,忙用手接著,瞪了亂動的傢伙一眼:“我在想,顧淮卿還真是謹慎,只送這些路上就能吃完的東西,免得京中人起疑。”
景韶湊過去,趁他說話的時候,把他手中的點心吃掉了。
在路上行了半個月,抵京之時,已經是正月十三了。
南門之外,百官相迎,宏正帝站在城樓上犒賞成王親軍,幾位將軍的功績,則留待明日上朝再行封賞。
京城百里之內不許屯兵,左右護軍帶著大軍直接回了祁縣,趙孟家就在京城中,便直接回家去了,郝大刀要等著明日封賞,便跟著景韶暫住在成王府中。
成王府前裝點一新,掛著大大的紅燈籠,看來即便王爺不在府中,多福和雲管家還是用心佈置了王府,遠遠的就看到一大群人站在門前。
“恭迎王爺、王妃回府!”一大群僕從站成兩排,除卻近身伺候的雲竹、雲松和幾個丫頭,身著一身豔粉色的站在一群丫環前,十分顯眼,正是被景韶忘到了西苑的妾妃宋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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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風波又起
車簾掀開,宋淩心當先一步走過去,蹲身行了個優雅的禮:“妾身恭迎王……啊!”話沒說完,就被突然沖出來的老虎嚇了一跳,尖聲叫嚷起來。
尖叫聲把小黃嚇了一跳,不滿地沖她吼了一嗓子。葛若衣上前把小老虎抱起來,站到一邊去。
“吵什麼吵!”景韶走了出來,當先跳下馬車,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女人,轉身伸手把車裡的人扶下來。
慕含章穿了一身寶藍色的棉袍,外面套一件廣袖輕紗,頭戴嵌藍寶石鎏金冠,襯得整個人越發的高雅清貴。征戰的歷練,洗去了他身上原本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愁苦,整個人宛若含章寶刀出鞘,緊緊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王府裡的下人看得呆了呆,妙兮悄聲對芷兮道:“王妃真是越發的俊美了。”
“王妃,小的日夜都盼著您回來!”雲竹竄過來激動不已。
慕含章看了宋淩心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舒服,轉頭看了看身邊的景韶。
景韶同時也望過來,看出自家王妃不高興了,以前也不覺得,如今看著這個妾就覺得心虛無比,不由得怒道:“誰准你出來的?”他都差點忘了這個人了,如今看到她才想起來,之前下過命令,沒有王爺同意不許她出西苑,如今站在這裡是什麼道理?
“王爺……”宋淩心原本存著成王已經忘了這件事的僥倖心,特意打扮了一番來迎接,卻不料當下就被戳穿了。
景韶看著她就火大,正待發作,被身邊的人拉住了手:“進去吧,外面風大。”慕含章捏了捏他的手心,站在王府門前訓斥小妾,讓人看見了像個什麼樣子?況且郝大刀還跟著呢!
景韶瞪了多福一眼,伸手摟住自家王妃的腰:“走吧。”
跟郝大刀交代兩句,兩人率先走了進去。對於王爺的家事,郝大刀自是不能說什麼,雲先生親自帶著他去休息。
多福皺起了一張包子臉,對站在一邊臉色鐵青的宋淩心道:“宋王妃,您還是趕緊回西苑去吧,別讓奴婢為難。”
王府中的一草一木皆沒有什麼變化,半年不在,有一種奇異的陌生又熟悉之感。
兩人坐了一天馬車,又在城門前折騰許久,甚是疲累。下人早已備好熱水,兩人一起洗了個澡,景韶湊到自家王妃身邊親親摸摸,卻被推到了一邊,不死心的又蹭了過去。
“我累了,沒力氣。”慕含章掙了掙。
景韶輕輕啃咬著那白皙瑩潤的肩膀,含糊地說:“我不做到最後,放鬆,嗯?”
對於景韶的這種話,向來是不可信的,慕含章抿了抿唇卻沒有拆穿他,任由景韶把一雙帶著薄繭的手摸到自己胸口。
“宋氏,你打算……嗯,怎麼辦?”慕含章仰頭靠在景韶肩上,看著房梁上的彩色雲圖,在外面的日子雖然辛苦,煩心的事卻很少,乍然回到這雕樑畫棟的地方,竟有些不習慣了。
“吃醋了?”景韶聞言頓了頓,輕笑著咬住一隻耳朵。
“你是王爺,三妻四妾自是應當,臣……啊!”被驟然擠進身體的手指激得叫了一聲,慕含章咬住下唇,雖然有熱水的浸潤,但這般驟然捅入還是難免有些疼痛。
“不許你說這種話!”景韶有些不高興,這樣的話語讓他覺得又回到了剛重生那時候,如今經歷了這麼多,君清為何還要這般說話?
慕含章蹙眉忍耐著那乾澀的手指在身體裡攪動,咬著唇不肯出聲。
看著他這個樣子,景韶不禁開始心疼,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他剛才的話,才發現那只是吃醋的酸話罷了,忽而又高興起來,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放輕了手上的動作,摸到了那熟悉的一點,一下一下地揉按起來。
慕含章抿著唇,逞強不肯出聲,但隨著景韶手上越來越快的動作,破碎的低吟卻還是溢了出來。
一手按著那一點,一手撫著已經抬頭的小君清,景韶含住一隻耳朵,輕喘著道:“今晚你若讓為夫滿意,明日我就休了她,嗯?”
“唔……”慕含章側頭拉出自己的耳朵,“王爺若是不滿足,大可以去找你的妾妃……啊!”帶著冰涼香膏的兩根手指再次鑽進了身體裡,輾轉碾磨。
“那可如何是好,本王現在除了你,看著誰都硬不起來。”景韶笑著把他微微向上托起。
“你,啊……”慕含章聽他說著這般粗俗的話,泛著粉色的俊顏變得更紅,正待再說什麼,原本托著他的雙手突然離開,身體便無法控制地向下墜去,那早就蓄勢待發的硬物,就那樣直直地鑽進了身體裡。
“痛……”慕含章靠在景韶肩上,小聲呼痛,其實剛剛景韶已經做足了準備,倒也不是特別疼,這般輕哼,更像是在撒嬌。
景韶聽得這一聲輕吟,悶哼了一聲,捏住懷中人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君清,你學壞了。”
“嗯?”慕含章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不太明白景韶話中的意思,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景韶勾唇,看著他這般迷糊的樣子,心道君清終於學會在這種時候放鬆了,伸手抱住他的腰肢,放心地動作起來。
過來送飯的芷兮止住了下人們的腳步,讓他們放下飯食即刻退了出去,看看房門緊閉的內室,紅著臉也退了出來。恰巧遇到過來送老虎的葛若衣,便笑著迎了上去:“姑娘,王爺與王妃正在裡面歇息,先莫進去了。”
葛若衣看了一眼這個笑得和氣,眼中卻帶著審視與敵意的大丫頭,暗道一聲無趣,把懷中的小黃向上抱了抱,輕笑著道:“姐姐莫要這般客氣,我叫若衣,如今是王妃的侍女,以後還望姐姐多指教。”
芷兮聽得此言,眼中的敵意立時消去不少,原本以為這是王爺在路上帶回來的美人,卻原來是王妃收的侍女。
屋裡景韶可不知道丫環之間的小小爭鬥,滿足地親了親懷中人泛紅的眼角,抱著他跨出浴桶。
慕含章渾身酸軟地趴在景韶肩頭,原本就疲累的身體,如今連根手指也不想動了。
“餓了吧,我去叫他們擺飯。”景韶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不想吃了。”慕含章嘟噥著翻身向裡面。
景韶穿上內衫,連著被子抱住人親了一口:“多少吃點。”說完起身出了內室,不多時,芷兮端著一碗粥和兩碟小菜放到了床邊的小幾上,低著頭退出去。
景韶便美滋滋地把床上的人挖起來抱到懷裡,捧著飯碗喂懷中人吃東西。
“明日上朝,若是有人說什麼風涼話,莫要衝動。”慕含章吃了一口,伸手去拿勺子,卻被景韶避開。
“嗯,明天上完朝我得去一趟睿王府,把淮南王的事趕緊告訴哥哥。”景韶自己吃了一口,又舀一勺喂過去。
“去之前,先到鳳儀宮見一面母后,”慕含章搖了搖頭不想再吃,“那我明日去一趟北威侯府。”遠遊歸來自當先拜見父母,況且娘親許久不曾有消息,讓他覺得有些不安。
景韶就自己把剩下的吃了,含糊的應了一聲。
次日,景韶穿上月白色的親王朝服,再次站在了金殿之上。
宏正帝對於景韶這次風捲殘雲一般的滅了兩個藩王,很是高興,難得沒有冷著臉,當著百官的面很是誇獎了一番。
“全托父皇的高瞻遠矚,兒臣只是聽命行事而已。”景韶低頭謙遜道,並且將此次攻打的頭功推給了自己偶然得到的大將郝大刀。
宏正帝對於他這般表現很是滿意,覺得這個兒子出去征戰一番反倒沉穩了不少,傳郝大刀覲見,聽說了他的先祖是前朝的郝大將軍,當即封了他勇武將軍。
朝中大臣也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四皇子景瑜低著頭,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大皇子攻打南蠻到現在還未歸還,景韶竟然已經平定了兩藩,況且如今又帶了一員猛將回朝!朝對面的官員使了個眼色。
景琛眸色平靜地望著站在大殿中央的弟弟,看不出喜怒。
“皇上,成王大勝歸來,可喜可賀,但賞要清,罰更要明!”一位官員突然出列道。
景韶站直身體,斂眸不語,不去接他的話。
那官員等了半天,也不見成王出聲呵斥,朝堂上突然靜了下來,使那人頗有些尷尬,只得硬著頭皮接著說:“至於罰什麼,微臣以為,兵部侍郎想必更加清楚。”
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頓時一變,兵部侍郎宋安,那是成王妾妃的親生父親,如今把他推出來指正成王?
景琛看了顫顫巍巍走出來的宋安一眼,眸色漸漸變得深沉。
“啟稟皇上,成王正妃身為內宅家眷,竟私自跟隨成王上戰場,有違法制。”宋安滿頭冷汗道。
“沒錯,”永昌伯也站出來,朗聲道,“成王妃為妻者竟不顧禮法,將國家大事視為兒戲,臣以為,此舉應當嚴懲,否則成王開了頭,以後將士在外都要帶個家眷前去,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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