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醫術
有姝抱著主子的腦袋啃了一會兒,啃著啃著,主子本還生疏的動作就變得熟練起來,竟將他壓在矮幾上又揉又捏,分外激動。若非有姝極力掙扎,怕是會被當場辦了。他嘴唇紅腫,髮絲散亂,脖頸與鎖骨等處佈滿斑斑紅痕,看上去靡豔至極。
“等,等會兒!”他慢慢調試急促的呼吸,不平道,“你怎能如此孟浪?求著我醫治的人是你,難道你不該任由我為所欲為嗎?”
郕王彷徨不定的心情已大為消減。在與少年親吻的片刻,他腦海中依稀浮現許多纏-綿悱惻的畫面,就仿佛懷裡這人已與自己糾纏了千百年。如果說他們的緣分是早已註定,且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倒也說得通了。
他雙手用力掐住少年纖細的腰,一面低笑一面詢問,“沒錯,的確是我有求於你,你待如何對我?”
有姝心下一喜,指著床榻命令道,“上去,脫衣服!”
郕王越發想笑,卻拼命忍住了,施施然走到榻邊,一件一件褪去衣衫。他看上去瘦弱,該有的肉卻一點不少,腰-腹之間甚至還有幾塊堅硬的隆-起和兩條深刻的人魚線。他大馬金刀地坐下,沖少年勾勾食指,“過來。”
有姝立刻忘了“鬼醫大人”的尊嚴,屁顛屁顛跑過去,先是摸-摸主子隆-起的胸大肌,複又捏捏他腰間的軟-肉,臉上滿是垂涎之色。郕王素來不屑於用自己的“美色”蠱惑人,但遇上少年,他願意用一切手段將他綁在身邊。他伸展手臂,把人壓在榻上,再次吻了過去。
有姝被調弄得暈暈乎乎,欲-仙-欲死,不經意間摸-到主子的手鏈,卻轉瞬清醒過來,“不好,咒術發作了!”
郕王啞聲道,“不用管它!”
“哪能不管?龍十妹剛來滄州,咒術就發作了,我可不認為這是巧合。不行,我得看看。”有姝撲騰了好一會兒才從主子身下鑽出來,頂著一頭亂髮去翻找孽鏡。咒術每隔一段時間會自動發作一次,以便吸取帝氣,但若是下咒者有心,也能隨時隨地讓中咒者生不如死。
孽鏡慢慢顯現出內腑的情況,只見那黑色蠍子正一下一下彎曲尾針,狠狠往替心符上蜇,本還完好無損的符籙已破了五六個大洞,洞口周圍呈現出焦黑的痕跡,咒術之毒可見一斑。若把符籙換成主子的心臟,他這會兒定會生不如死。
有姝看得眼睛都紅了,一股濃烈殺意在胸口慢慢升騰。
“這次的發作,應當是有人在試探你我。”他指著孽鏡,解釋道,“看見它發出神光的眼睛了嗎?那是下咒者心念催動所致。”
郕王仔細看了兩眼,頷首道,“你若不說,我竟沒發覺。的確,上次看它還有些死氣沉沉的,這回卻像一隻活物,靈動得很。”
“那頭定是想看看你是否還在他們的掌握當中,也想看看我能否解開咒術。總算把蛇尾巴驚出來了。”有姝表情閒適,眸光卻一暗再暗,只因這次的發作十分猛烈,竟足足刺了十幾下才甘休,把好好一張替心符弄得千瘡百孔,焦痕遍佈。他簡直不敢想像若沒有替心符擋災,主子會如何痛苦。
“完了?”三刻鐘後,郕王淡聲詢問。
“完了。他們應當對試探的結果很滿意,這回該輪到我出手了,希望他們能接住。”有姝滿面寒霜地道。
二人再無心思胡鬧,略坐片刻就依依惜別。為了不招致懷疑,有姝親手把人高馬大的郕王抱出仁心堂,又在張貴小心翼翼地攙扶下送上馬車。郕王整張臉都快燒起來了,卻因背後貼了幻視符的緣故,在旁人眼中顯得格外蒼白虛弱,仿佛一口氣續不上來就會暴斃一般。
有姝鑽入車廂,借著竹簾的遮擋啃了主子一口,叮囑道,“別怕,這事很快就會過去。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郕王心頭火熱,正想拉住他好好親一會兒,卻被蒙頭蒙腦地捂進大氅,待掙扎而起時,馬車已經駛遠了。隱藏在暗處的探子忙把郕王發病,而鬼醫束手無策的消息遞出去,引得八方雲動。
一行人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名死囚被王府暗衛送到仁心堂。翌日,龍十妹等人應約而來,雖極力遮掩,卻免不了露出凝重之色。
“宋掌櫃,第三個病人在哪兒?”他們無法踏入仁心堂,只得站在臺階下拱手。
有姝袖風一掃,便把身後那人拂至龍十妹腳邊,言道,“第三個病人就是他了。為彰顯公平,神農街的諸位大夫可上前替他診脈,看看他是否的確患有心疾。第三場的規矩由我來定,龍十妹,我要你在男子病亡之前將他治癒,若他暴死當場,你與你的護衛就統統留下首級。”
好奇心最重的周妙音第一個跑過去替瘦弱男子把脈,頷首道,“沒錯,的確是心疾之症。”其餘大夫為了沾鬼醫的光,也陸續上前佐證。
輪到龍十妹時,她卻眸色幾變,心生惱恨。原來不僅是他們在試探鬼醫的深淺,對方同樣不輸手段。這人得的哪裡是心疾,卻是死咒,而下咒者是誰不言自明。只要鬼醫一個念頭催動,這人的心臟就會被邪物絞碎從而暴死,除非拿到他的心頭血,否則第三局必輸無疑。
但眾目睽睽之下,龍十妹不去治病,反倒向鬼醫心口刺去,在不明就裡的人看來,豈不是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狗急跳牆?這不僅墜了苗疆的威名,更讓鬼醫有了殺人滅口的絕佳理由。龍十妹不怕死,卻怕死得窩囊,死得難看。
鬼醫不是想刺探她的深淺嗎?好,她便拿出看家的本領來應對。他想借她的手找出治癒郕王的辦法,卻是打錯主意了!
當龍十妹兀自斟酌時,有姝已把一筐蠍子傾倒在死囚頭上,然後催動死咒。在外人看來便是鬼醫故意驚嚇病人,導致對方心疾發作。周妙音暗暗皺眉,覺得此法不夠人道,卻也不敢隨意插口。現場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變-態,哪裡有她說話的地兒。
眼見死囚捂著胸口滿地打滾哀嚎,龍十妹立刻上前,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血紅的藥丸,然後連連掐了許多玄奧的法訣,一個一個拍入死囚內腑。站在旁邊的壯漢們紛紛取出腰間的竹筒嚴陣以待,每當聖女打入一個法訣,就給死囚喂一口竹筒內的液體,七七四十九個發訣之後,對方總算安靜下來,眼睛微微開合,仿佛快睡著了。
與此同時,郕王勉強撐著病體來到仁心堂,也不下車,只裹著厚重的大氅斜倚在車門邊觀看,一張俊臉毫無人色。
龍十妹調息了足有一刻鐘才睜開雙眼,本還泛著光澤的臉龐現在像乾枯的花朵,顯得萎靡而又頹唐。她剛張開嘴,齒縫就沁出一絲鮮血,可見之前那四十九個法訣暗藏玄機,怕是需要她付出莫大的代價才能催動。
“宋有姝,我贏了。”她咬咬牙,總算用平穩的聲線把這句話說出來。
有姝略一擺手,便有許多大夫前去替那死囚診脈,然後驚悚地發現,這人竟完全康復了,脈相強-健有力,哪怕再活四五十年也不成問題。怎麼可能呢?心疾本是不治之症,怎麼能在短短幾刻鐘內治好?這龍十妹很不簡單啊!
有姝攏在袖中的手也連連掐著法訣,發現那咒術果然消失了,心中不免大定。不怕你治好了,就怕你治不好,這份大禮我便卻之不恭。他命人把死囚送入仁心堂,淡聲道,“你贏了,但是我也未輸。你去找一個患有心疾的病人送來與我診治,我們下午再見分曉。”他能在病人身上做手腳,相信龍十妹必不會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
這份猜測果然應和了龍十妹的心思。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準備把最惡毒的咒術與蠱毒下在病人身上,借由他的手讓鬼醫死無葬身之地。惹了她龍十妹還能全身而退的人,至如今還沒出生呢!
一行人嘴角微彎,笑容陰毒,末了沖車轅上的郕王拱手告辭。龍十妹還刻意提醒幾句,“王爺,你也看見了,你的病唯有我能治,用正妻之位換來長命百歲,應當很合算吧?況且我乃苗疆聖女,身份足夠尊貴,並未辱沒了你。”
郕王嗤笑一聲,徐徐道,“你算什麼東西,滾!”
龍十妹右手已握緊刀柄,卻終究按捺下來,深深看他一眼才轉身離開,並未發現鬼醫也正用同樣殺氣凜冽的目光盯著自己。
“進來吧。”有姝裝模作樣地揮揮袖子,然後緩步入了仁心堂,而那死囚已被暗衛用繩索困住,擺放在病床-上。
張貴火急火燎地問,“鬼醫大人,那苗疆聖女果真能治好咒術?要不然,要不然……”餘下的話被一張禁言符堵住。
有姝冷冷瞪他一眼,嘲諷道,“你這奴才很有意思,竟上趕著讓主子去找死。下回再說這種話,我讓你一輩子開不了腔。”
張貴想把禁言符扯掉,卻發現它竟與自己的舌頭長在一塊兒,只輕輕一碰就疼得鑽心,不免露出恐慌之色。但他心裡又很委屈,那死囚明明已被治好,為何鬼醫卻還攔著王爺?難道他想霸著王爺不放,即便王爺病死也不願意讓別人碰他?好你個妖道,心真毒啊!
有姝懶得與張貴這種凡人計較,只管拿出孽鏡讓主子查看死囚的真實情況,並低聲解釋,“我有收集蟲子的嗜好,又對各類玄術很感興趣,故而有一段時間曾下了許多功夫鑽研蠱毒之術。如果我沒看錯,龍十妹剛才所用的技法應當是‘化蠱之術’。她喂給這人的藥丸就是蠱魂。”
“什麼是化蠱之術,什麼又是蠱魂?”郕王滿臉疑惑。
“所謂的化蠱之術就是把咒術所形成的邪物馴化為自己的蠱蟲。蠱蟲是活物,咒術是死物,把死物弄活,必須要給它填充魂魄。那藥丸內以秘法禁錮了上百隻蠱王的精魄,一旦與咒術融合就會孵化成蠱蟲。這蠱蟲雖然能吞噬掉咒術,卻會讓中咒者徹徹底底被下蠱者掌控,成為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傀儡。故此,這蠱蟲還有一個十分貼切的名字,叫玩偶。”
“你的意思是說,那龍十妹正準備用這種玩偶操控我?”郕王面沉如水,總算明白對方為何輕鄙自己,卻偏要嫁給自己。
“她的實力並不能解開你身上的咒術,即便令蠱魂完全孵化,也只能消減掉一成詛咒之力,不過這已經足夠了。”有姝指指自己腦袋,“如果她是下咒者派來的卒子,這玩偶應當是控制你的第二重手段。消耗掉這一成詛咒之力對幕後黑手的計畫並無妨礙,卻能令玩偶蘇醒,從而順著你的心臟爬入腦髓。從此以後,他們說什麼你就得聽什麼,叫你往東便不得往西,待你身上的氣運被掠奪乾淨,自會讓你不明不白地死掉。”
把孽鏡擺放在死囚胸口,有姝用森冷的語氣補充道,“放你在外面行走已經令他們感到害怕了,所以他們想把你製作成行屍走肉。煉化一顆蠱魂需要集齊一百隻蠱王,培育一隻蠱王需要消耗十年光陰與千萬條人命,所以他們始終沒法下定決心,直到我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畫。”
郕王聽得直皺眉,喟歎道,“我何德何能,竟讓他們花費這麼多人力物力來對付?若想讓我死,直接給我一刀也就罷了。”
“你不懂。”有姝搖頭,卻沒有進一步解釋。主子乃紫微帝星,妖物若奪走他的氣運便能飛升成仙,莫說下咒下蠱,便是拿命去博也願傾力一試。龍十妹等人不過是前哨,沒準兒後面還有更難纏的角色。
但有姝已經不準備與他們耗下去,龍十妹意圖剝奪主子神智的行為徹底揭掉了他的逆鱗,他決定直擊要害。
孽鏡裡,纏繞在死囚心臟上的響尾蛇已經被一隻蟾蜍吞噬,它正踢蹬著後腿往心竅裡鑽,令死囚痛得大喊大叫,幾欲暈厥。巫蠱之術向來最擅以毒攻毒,不過是消弭掉之前的邪物,又改換另一種害人的手段罷了。而這一點給了有姝極大的靈感。
這只蟾蜍玩偶是子蠱,完全聽憑龍十妹驅使,有姝卻有辦法將之培育成母蠱,反客為主。他用彼岸花的花粉把蟾蜍引出來,放置在一口圓肚瓦罐裡,填入自己的鮮血、黃泉水、九陰木等陰氣極重的東西餵養,覺得還缺點什麼,又向周妙音討要了一碗靈泉水倒進去。所幸蟾蜍是活物,尚且保有幾分靈性,否則斷然不會因為食欲而擅自離開宿主身體。
“王爺,等母蠱養成,我會將它引入你的心臟,令它與咒術自相殘殺,可能會有點疼痛,請你暫且忍耐片刻。”有姝握住主子手腕,慎重承諾,“放心,我定然會護你周全。”
郕王反握住少年,並將他手背置於唇邊親吻,什麼話都沒說,眸中卻滿是信賴與依戀。那邊廂,張貴看清蟾蜍醜陋的模樣,早已愧悔難當,後怕不已,連忙跪下給鬼醫賠罪,心裡把龍十妹來來回回罵了幾百遍。
因為有姝投入瓦罐中的東西都是世間至陰至邪的寶物,不過短短兩刻鐘就令蟾蜍一再變異,順利從子蠱轉化為母蠱。換一句說,現在並非它聽從龍十妹的號令,而是龍十妹的生死維繫在它身上。玩偶本就是蠱王中的蠱王,需以馴養者魂魄作引方能驅使,它如果死了,龍十妹定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而這恰恰是有姝為她設計好的結局。
當有姝將玩偶送入郕王心口時,龍十妹正與兩名護衛在床-上顛-鸞-倒-鳳,絲毫不知道自己已死到臨頭。當高-潮襲來,她忽然慘嚎著從床榻掉落,眼耳口鼻紛紛冒出鮮血。
“不,不好,玩偶,玩偶被宋有姝反控了!”她斷斷續續開口。
“他怎能操控族中聖物?”護衛大驚失色。
“不必追根究底,既然已到這一步,只能按照大人的最終計畫行-事。”另一名護衛十分冷靜地道。一行人立刻收拾東西趕往仁心堂。
與此同時,有姝正一手舉著孽鏡,一手死死抱住主子,表情萬分緊張。玩偶不愧為咒術剋星,不過幾個回合就將黑色蠍子咬得遍體鱗傷,而替心符也因為二者地纏鬥變得支零破碎。遠在京城的皇宮,一陣又一陣尖銳的嘶吼與慘嚎從某座殿宇內傳出,令人頭皮發麻,最後一聲嘶吼顯得格外悠長,也格外驚心動魄,仿佛瀕死之人最後的掙扎與反抗。
“不好,他想同歸於盡!”感覺到蠍子忽然暴漲的氣焰,有姝立刻阻止玩偶最致命的一擊。
若是能活著,誰又會選擇死亡?那一頭察覺到所有攻擊都停止了,立刻收回法力,卻已經奄奄一息,氣若遊絲,要想恢復到鼎盛時期,怕是要將養百十年。“鬼醫,鬼醫,鬼醫……”連續不斷的低吟裡充斥著令人遍體生寒的殺意與怨毒。
龍十妹同樣也不好過,到得仁心堂門口已變成一個血人,莫說七竅,連毛孔裡都淌著血。她勉強提起一口氣,大聲喊道,“宋有姝,你竟然暗算我!”
有姝很遺憾沒能讓蟾蜍與蠍子兩敗俱傷,把心臟微微發痛的主子抱到床-上安置,又替他攏好被角,這才捧著蟾蜍走出去。外面已經圍滿了人,正對鮮血淋漓的龍十妹指指點點,搞不明白她為何會弄成這樣。
什麼風度,姿儀,名望,有姝已全然不顧,跨出朱漆大門,將蟾蜍往地下狠狠一摜,又用鞋底反復碾壓踩踏,狠聲道,“想把王爺做成傀儡,也得看我答不答應!別說下手,便是你敢動一動這個念頭,我都要讓你魂飛魄散!”
龍十妹這才意識到第三場賭局竟是他早就設好的陷阱,一旦自己動用蠱術就會被反制。他甚至能把蠱蟲培育得更強悍,從而與那位大人的咒術相抗。那位大人現在如何,會不會與自己一樣?
六百多年的大妖,卻栽在一個黃毛小子手裡,他究竟什麼來路?這些問題的答案,龍十妹已經沒有機會去探究,她一面承受著靈魂被碾壓的劇痛,一面割開自己頸部的動脈,厲聲道,“宋有姝,我龍十妹以鮮血為引,詛咒你……”然而後面的字,她就算咬爛舌尖也無法吐出半個音,不由駭然變色。
而有姝卻勾著唇角笑起來,腳下微一用力,將蟾蜍碾成碎末。
血咒乃巫術中的禁術,一旦發動就會連通天地,借天道之力懲罰被詛咒者,其代價是施術者魂飛魄散。但龍十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姝並非此世中人,不受天道約束,她的訴求老天爺不會聽,聽了也無能為力。
感覺到靈魂轟然破碎,龍十妹終於倒了下去,赤紅眼珠填滿怨毒與恐懼。她恨有姝,同時也深深忌憚著他,毫無疑問,這是她此生遇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
見聖女死亡,其護衛也不慌亂,紛紛割破血管,繼續發動血咒,“我鏃霧,我羥迪,我翎羽……以鮮血為引,詛咒滄州府瘟疫橫行、寸草不生、人畜皆亡,除非火祭鬼醫,否則永不得解!”話音剛落,滿地鮮血和二十多具屍體就變成濃黑霧氣彌漫開來,並絲絲縷縷鑽入活物體內。無論是圍觀者還是動植物,都未能倖免。
“這是什麼?難道真的是詛咒?快跑,別讓霧氣近身!”路人四散奔逃,表情驚懼。
周妙音卻沖到宋掌櫃身邊,不安地問,“他們發下的詛咒不會真的靈驗吧?”如果是真的,哪怕郕王再欣賞少年,恐也難以抵擋百姓的訴求。他們想活命就得把他燒死,人性是最自私的,連她自己也無法保證臨到那時,能不能為了保住一個人而放棄千萬人。
看吧,府台已經派了侍衛前來圍困仁心堂,許是擔心宋掌櫃偷偷跑了。周妙音擰眉,心裡越發難受。
有姝同樣一臉凝重,看也不看拿著劍戟對準自己的侍衛,兀自回轉。滄州是主子的藩地,他絕不會讓它變成-人間煉獄。背後那人若想通過此法將他逼死,卻是打錯了算盤。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22章 醫術
有姝捧著破碎的蟾蜍回到內堂,就見張貴正用詭異的目光盯著自己。他上前扯掉禁言符,命令道,“你守著王爺,我去去就來。”
“你想跑?”張貴攔住他去路,表情略顯畏懼,更多的卻是懷疑與殺念。哪怕鬼醫能力再超凡,一旦危害到王爺的利益就應該剷除。滄州對王爺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一旦滄州成為不毛之地,王爺也失去了在魏國立足的根本。唯有鬼醫能解開此局,所以他必須死!
有姝並未與他計較,使出縮地成寸之法,迅速趕去四個城門,布下禁錮法陣。若是讓感染瘟氣的滄州百姓跑出去,主子的整個藩地都會受到波及。憑他幾千年的道行,並不畏懼血咒,但所謂“蟻多咬死象”,滄州有數十萬百姓,若挨個去解除咒術,要等到何時?況且一個一個去救,越是到後面死的人越多,滄州的損失也就難以挽回。
他現在只能把一城之人困住,再慢慢思索全面而又快速的辦法。當他回到仁心堂時,郕王已經醒了,正披著大氅站在廊下等待,四周盛開的梅花因感染瘟氣而紛紛掉落,腐臭發黑的花瓣被風卷上暗沉的天空,顯得寥落而又殘破。這還只是初期而已,臨到後面,不難想像深中咒術的滄州是何等慘絕人寰的景象。
本還胸有成竹的有姝忽然膽怯了,一步一挪走到主子身邊,努力眨著黑亮而又無辜的大眼睛,“你醒了?”
“我醒了。”郕王微微一笑,指著他手裡的一捧碎肉,“你還拿著它作甚?”
“替你解咒啊。”有姝理所當然地道。
臨到此時,少年竟還記掛著自己的身體,令郕王心下微暖。他儘量放緩面色,溫聲道,“之前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這不是你的錯,而是下咒者太狠毒。說來說去,一切皆因我而起,你與滄州的百姓不過遭了無妄之災而已。若是我讓百姓們即刻出城,能否避免死亡?”
“避免不了,只會令瘟疫迅速擴散。”有姝搖頭。
郕王眸色一暗,啞聲道,“我這便命軍隊去封鎖城門。這下,百姓怕是要怨我了。”
“他們要怨也是怨我,與你有何干係?我已經把四個城門全都下了禁錮法陣,除非法力高過我,否則沒人能擅自出去。之前出城那些人應該還未感染咒術,不過我會吩咐手下的鬼奴前去打探,一旦有感染者便馬上帶回來。”有姝腦袋越垂越低,顯得愧疚極了。他還是頭一回給主子捅這麼大婁子。
郕王卻不以為意,摸-摸-他腦袋笑道,“我的有姝果然能幹。事已至此,多想無益,我這就召集全城的大夫前來會晤,看看有什麼辦法能遏制瘟疫的蔓延。”
“普通的醫術或許能夠緩解一時,但只要咒術還在,人畜就會繼續發病,直到全城的活物都死-光,或者一把火將我燒了。”有姝偷覷主子面色。
郕王眸光微冷,將少年拽入懷中用力抱緊,沉聲道,“有我在,看誰敢動你。滄州若是淪陷,我與你死在一處也就罷了。”
有姝這才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兩隻手繞到主子身後輕輕拍撫,又像小狗一般用額頭磨蹭他胸膛,堅定道,“王爺你放心,滄州是你的封地,我一定不會讓它生亂。走,先把你體內的咒術拔除再說。”天大的事也不比主子性命重要。
郕王記掛著治下的百姓,卻也不忍拂了少年好意,只得隨他入內。有姝把蟾蜍扔進瓦罐,一面滴入自己鮮血一面連掐法訣,動作與龍十妹極其相似,卻更多幾分玄奧之感。
郕王等他停下才低聲詢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煉製蠱魂。”有姝耐心解釋,“一粒蠱魂需要集齊一百隻蠱王的屍體,但這只蟾蜍本就是蠱魂孵化而來,因此我只需將它煉化就好。你體內的咒術已經十分微弱,我若再引入一粒蠱魂,它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剩餘的咒術之力吞噬並孵化。下咒者絕想不到世界上還會出現第二顆蠱魂,再要自爆已經晚了。我最喜歡看他想要幹掉咱們,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你且等著,此間事了,他定會把咱們引到京城去,屆時我要擰下他的腦袋給你當凳子坐。”話落意識到自己言語太過粗暴,連忙用手捂嘴。
“把他腦袋擰下來給我當凳子坐,這話你跟誰學的?”郕王沒好氣地戳他眉心。
跟你啊,還能有誰?有姝默默答道。
說話間,瓦罐裡咕嚕咕嚕一陣亂響,仿佛有許多氣泡正在往外冒。有姝立刻換了一種法訣,專心致志地煉化,于一個時辰後得到一粒流光溢彩的蠱魂。郕王沒有絲毫猶豫便將之吞掉,末了往孽鏡裡看。
只見蠱魂剛接觸到替心符上的蠍子就變成一團溶液將它覆蓋,轉瞬便使之淡化、收縮,最終凝固成一粒鵝黃色的蟲卵。有姝心念一動蟲卵就迅速破殼,從裡面鑽出一隻半寸長的,通體淡紫的小蠍子。它在替心符上打了幾轉,仿佛聽見主人的呼喚,慢慢爬了出來。
說實話,吐出小蠍子的過程並不怎麼美妙,郕王接連灌了好幾碗熱茶才緩過勁來。那邊廂,有姝卻對趴伏在掌心的小蠍子愛不釋手,一面輕戳它半透明的外殼,一面喜滋滋地道,“蠱魂是苗疆聖物,但傳承到今日,它真正的用法連苗人都不得而知,否則也不會輕易拿出來施展在一個死囚身上。所謂的蠱魂並非為了克制咒術,也不是為了製作傀儡。煉化並將它孵出需要施術者魂魄作引,所以,它實際上是施術者的□□,能陪伴施術者慢慢成長強大,關鍵時刻,更是施術者多出的一條性命。”
“這話怎麼說的?”郕王終於來了興趣。
“它體內有一縷我的魂絲,一旦我身死,靈魂就會順著這縷魂絲鑽入它體內寄存。”有姝親了親小蠍子高高翹-起的尾巴,繼續道,“為了讓我復活,它會尋找附近最契合的身體鑽進去,讓我自行奪舍。當然,我奪舍之後它也會因為魂絲耗盡而陷入休眠,得將養許久才能蘇醒。待它醒來,我遇見危險又能如法炮製。換一句話說,有了它,就等於擁有了無窮無盡的生命。這也是蠱魂被列為苗疆十大聖物之首的原因。只可惜幾千年過去,苗疆的巫蠱傳承已經斷絕,空有寶物卻不明就裡,反倒白白便宜了我。”
很久以前,有姝就想養一隻蠱魂,卻終不可得。他這具身體不會老去,卻並不代表不會死亡。他也是血肉之軀,有痛感,也會受傷,如果斷了頭顱或者碎了心臟,將永遠不復存在。因為他不是此世中人,入不得輪回。
這代表著一旦他身死,就再也無法與主子重逢相聚,久而久之竟成了埋藏在心底的一大隱憂。當龍十妹拿出蠱魂時,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欣喜若狂,至於奪舍乃歪門邪道,害人之術,則完全不在他的考慮之內。他來自末世,末世人的行為準則早已深入骨髓,那就是——不折手段地活下去。
越想越歡喜,有姝像小狗一樣撅起嘴巴,去拱掌心的小蠍子。小蠍子用尾尖輕輕碰他薄唇,卻並未發動攻擊,看著反而十分親昵。
郕王心中發酸,卻因討厭蟲子而不敢靠近,只得捂著胸口假裝發病,唬了有姝一跳,等他放下蠍子前來查看便把人拉到榻上好一番揉-捏撫-弄,末了細細密密,纏纏-綿綿地親吻。
皇城,某座宮殿內,遭到咒術反噬的大妖正盤坐在溫泉池中調息,卻猛然噴出幾口鮮血,把清澈池水染成一片赤紅。那咒術以它心頭血為引,一旦被破除,自是會洞穿它心臟,雖不至於隕落,卻能令它法力全失,壽命折損,莫說百十年內無法恢復,就是三、四百年也屬枉然。而它能活到那個時候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原以為自己得到的是莫大機緣,卻沒料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將它的計畫盡數破壞。宋有姝,你若不死我決不甘休!這回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破解血咒!
片刻後,宮殿內傳出一陣倡狂而又怨毒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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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的威力是巨大的,短短一天時間,原本繁華鼎盛的滄州府就變得死氣沉沉。樹木發黃枯萎,動物氣息奄奄,百姓面容灰敗、精神不振,還有些老弱婦孺已經病倒,體表浮現許多黑色的斑塊。
“燒死鬼醫!燒死鬼醫!”曾經對鬼醫敬若神明的百姓恨不能親手點一把火,將仁心堂連同裡面的人燒成灰燼。他憑什麼施展法術攔截大家的逃生之路?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理當以死謝罪!
“扔啊!只管往裡扔,總有一個火把能掉進去!”尚保有幾分體力的青壯年紛紛把點燃的火把投擲過去,卻被一面無形的牆壁阻擋。
“大夥兒冷靜冷靜,別衝動。瘟疫是能治癒的,王爺正召集大夫研究治療方案,有這個力氣鬧事,不如回家安心等待。”周妙音把硬紙板卷成話筒,連聲高喊。
但百姓已經瘋了,根本不聽勸阻。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也人人都是瘋狂的,為了活下去,他們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此乃本性。周妙音越勸,他們反而越怒火中燒,有人抬來一大桶桐油,潑灑在仁心堂周圍,然後毫不猶疑地點燃。
橘紅色的火光沖天而起,照亮一張張或慘白,或青紫,或黑沉的臉,他們表情猙獰,面容扭曲,目光中更充斥著滔天恨意。鬼醫必須死!郕王在裡面又如何?他死了,自然有別人接手滄州,日子照樣能過。
在“別人死”與“自己死”之間,十之八-九的人都會選擇“別人死”,這本無可厚非,更何況還有許多探子在其中攪風攪雨,自是把矛頭全都對準了鬼醫與郕王。
有姝站在廊下聽了片刻,臉上無一絲波動,直到火蛇竄至半空,令主子極其不適地眯了眯眼,他才使出浮空之法,飄到仁心堂大門頂端站定。
“本尊把話撂這兒,有本尊坐鎮,滄州府絕不會死一個人,但你們若是對本尊不敬,對王爺不敬,本尊很樂意先送幾個去閻羅殿報導,也好殺雞儆猴。”他話音冷冽,語氣沉怒,令整座滄州府都震了震,沖天火苗更是被他磅礴帝氣壓得漸次熄滅,最終連一縷青煙都冒不出來。
鬧事的百姓瞬間沉寂,露出畏懼又遲疑的神色。
有姝趁此機會拿出一張空白聖旨,用陰陽點化筆迅速填寫。這張聖旨大有來頭,乃主子擔當閻羅王那一世留下的,在凡人看來或許只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在冥府鬼仙眼裡卻是敕令如山,不可違抗。
“陸判、城隍在何處?速速前來領旨!”最後一筆收勢,他腳下一跺,令地面震了三震。
已被懷疑壓過畏懼,準備繼續鬧事的百姓接連摔倒,心電急轉之下終於意識到鬼醫召喚的究竟是何人。陸判,應當是一名姓陸的判官;城隍,那可是掌管一州之地的仙人。鬼醫何德何能,竟敢發下聖旨讓他們前來受領,他以為自己是閻羅王嗎?
剛思及此,地面就冒出兩股青煙,待煙霧散去,兩名身穿官服的男子正誠惶誠恐地給鬼醫磕頭,口稱大人。
“從今日起,任何鬼差不得在我滄州府捉拿鬼魂,但有違者,本尊嚴懲不貸。”在旁人看來,鬼醫還是那個鬼醫,在城隍和陸判眼中,此人卻已被黑底紫紋的面具覆蓋,身上還穿著上上任冥主的皇袍。沒有哪一位冥主能像上上任冥主那般一統鬼界與聻之獄,他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其高深莫測的法力與來去無蹤的行徑已成為冥府不可言說的存在。
後兩任冥主皆為他親信,對他的敕令莫敢不從,原以為他入了仙班,卻沒料竟隱居在滄州。城隍驚得滿頭是汗,陸判也後怕不已。他早知道有姝並非常人,卻沒料他來頭如此之大。
狐假虎威的有姝儘量模仿主子的氣勢,把聖旨拋出去。兩位鬼仙連忙上前跪領,然後劃下結界,不讓滄州百姓的魂魄離體。換一句話說,即便瘟疫深入肺腑,只要有姝不讓他們死,他們就死不了。
鬧事的百姓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招惹了怎樣的存在,連那些冷眼旁觀的侍衛也都腿腳發軟站立不住。雖然三人的對話只短短幾句,透露出的訊息卻龐大得令人恐慌。什麼樣的人能號令鬼仙?什麼樣的人能讓冥主順服?又是什麼樣的人能操控一城百姓的生死?
鬼醫施展的哪裡是仙家手段?他本身就是仙家才對!
鬧事者成片成片跪伏下去,涕泗橫流地請求大人饒恕。他們可還記得大人之前的話,要先送幾個去閻羅殿報導。早知道他有操控凡人生死之能,大夥兒哪裡敢鬧事,還不安安靜靜在家坐等?
除了主子,有姝從未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與他們計較。他沖膛目結舌的周妙音勾勾食指,淡聲道,“隨我進來。”
周妙音呆愣片刻才在學徒的推搡中入了仁心堂,反反復複地問道,“你是神仙?你竟然是神仙?天啊,我竟然親眼看見神仙了!我還跟你切磋過醫術!”她後知後覺地喊起來,“這不公平!我是凡人,用的是凡人的手段,你卻用仙術勝我!這是作弊,開掛!”
“我不是神仙,只是略通道法而已。”有姝揉搓耳根,快走幾步去牽主子冰冷的手。他不是神仙,主子才是,若非被自己連累,主子現在哪裡會陷入這等狼狽境地?所以哪怕付出生命,他也不會讓妖邪碰主子一根頭髮。
周妙音連忙沖郕王拱手,卻再也沒有往日的情愫,反倒在心裡吐槽:原來神仙也會攪基,說出去一定不會有人相信。
“雖然鬼差不會拘魂,但當身體潰爛到一定地步,就會有人變成活死人,情況反而更糟糕,是以,我現在很需要你的説明。”有姝向周妙音坦誠。
“你是說那些人會變成喪屍?”周妙音腦子轉得很快。
“喪屍是什麼?”郕王插口。
周妙音連忙向兩個古人解釋何謂喪屍,末了憂心忡忡地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張敕令不過是飲鴆止渴?但我能幫你什麼?若要研究出治療瘟疫的方法,至少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怕是來不及了。而且,就算治療方法出來了,詛咒還在,病情總會再次爆發。”
“只需半月我就能解開咒術,在此之前,我想借你的靈泉一用。”有姝胸有成竹。
“可我的靈泉陰氣極重。”
“我能用極陽之物調和,使之成為任何人都能飲用的靈藥。”
“是嗎?那好,我這就給你傾倒。”周妙音捋起袖子。
有姝真心實意地道謝,待院中的枯井被靈泉填滿,便往裡扔九陽木、烈陽符、金烏尾羽等物。這些是他積攢了幾千年的收藏,今日全都化作烏有,但只要能幫到主子,便沒什麼好可惜的。郕王也漸漸意識到少年為自己付出了什麼,那份迷茫之感終被堅定取代。
經過剛才那場大鬧,新的流言很快傳播出去,百姓得知鬼醫不但封禁了出城的道路,更封禁了黃泉路,心中又是愧悔又是惶恐,紛紛強撐病體來仁心堂磕頭。燒死一個凡人就能解救全城,誰也不會遲疑,但若是燒死一位仙人,誰有那等膽量?也不怕遭天譴!
仙人既然能號令鬼差,自然也能解除血咒,他們只需等著便是。剛思及此,就聽某人喊道,“快看,那是什麼?”
只見仁心堂內冒出騰騰霧氣,彙聚到半空竟形成一朵又一朵紫中帶金的雲層,須臾之間就蔓延到萬里之外,把整座滄州府囊括在內。粗-壯的紫色電光在半空炸響,隨之而來的是淅淅瀝瀝的雨絲,吸入肺腑浸入皮膚後竟把黑色的瘟氣逼-迫出來,化於無形。
“神仙顯靈了!我們有救了!”門外一片歡騰。
“真的有效!”門內,周妙音喜極而泣。
“不過是暫時遏制而已。更多瘟氣已化作蟲豸鑽入樹幹、磚縫、地底,等雨水乾涸後便會繼續作怪。”有姝掰斷身旁的樹枝,從樹芯裡拽出一隻黑色小蟲,碾成碎末。
“那該怎麼辦?”周妙音急了。
“我自有辦法,你只管每天過來,往這口枯井裡注水就好。”變成深紫色的井水還在沸騰,不斷把霧氣投入雲層。
“那要注多久?你身上的極陽之物總會耗光吧?”
“七天就夠了。”有姝回到內室,繼續折疊紙鶴。郕王也幫著一塊兒疊,時不時湊過去,親吻少年腮側或嘴唇,說是想找些安全感與真實感。
周妙音站在窗外看了一會兒,感覺自己遭受到一萬點暴擊,揉著隱痛不已的胸口悻悻回轉。
百姓以為鬼醫召來的靈雨一下,血咒就會解除,哪料第二天瘟氣竟變成細小的蟲豸從地縫、磚牆、樹幹裡鑽出來,往他們腿上爬,看著更為可怖。他們跌跌撞撞跑到仁心堂,連喊救命,卻始終沒能等來鬼醫的回應,臨到午時又下一場靈雨,解了危局。
此後的很多天都是如此,大家在希望與絕望中反復煎熬,都有些撐不住了,竟莫名興起弑神的念頭。
這天,一群人舉著火把相約來到仁心堂,連郕王的部分精銳都參與其中,一面叫囂辱駡,一面往牆裡投擲火把,哪怕明知道此舉實屬徒勞,也堅持不懈。他們想活著,想出城,想逃離這人間煉獄,於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連續折了七日七夜紙鶴,有姝已頭疼欲裂,若非有調和後的靈泉水補充元氣,恐怕早就倒下了。郕王也累得不輕,正躺在少年溫暖的懷中小憩。
有姝定定看了主子一會兒,又珍而重之地親吻他額頭,這才把點過睛的紙鶴放飛出去。門外的百姓先是聽見潮水拍岸的聲音由遠及近,踮腳一看,卻見許許多多紙鶴從仁心堂裡飛出來,把天空渲染成金黃一片。它們左右盤桓,上下翩飛,把附著在人體、牲畜、樹木,甚至地底的瘟氣啄出來,仰著脖子吞噬。
周妙音站在廊下眺望,末了深深被宋掌櫃的手段折服。世界上有他解決不了的事嗎?大約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鳴謝(づ ̄ 3 ̄)づ!
☆、第123章 醫術
數萬紙鶴在城中來回翻飛,一旦發現瘟氣就俯衝而下將之吞噬。百姓起初還會閃躲,待意識到這大約是鬼醫的手段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由它們啄食。每一隻紙鶴的承載力都是有限的,一旦吞噬的瘟氣過多,便會自動飛上高空,化成一簇淡紫色的煙火,然後飄飄揚揚隨風而逝。
仁心堂內,有姝和郕王並未閑著,繼續一隻一隻折疊,一隻一隻放飛。忽然,天邊連綿不絕的黑雲被紫火破開一個大洞,令璀璨的陽光照射·進來,驅走了瘟氣,也驅走了寒冷與絕望。
有姝這才停手,用陰陽點化筆為最後一隻紙鶴點上眼睛,雙手高舉著將它放飛,“滄州之危已解,咱們可以好生歇一歇了。”
“是嗎?”郕王也放下手裡的符紙,走到窗邊眺望。天際出現一團又一團紫色的小光點,看著仿佛很不起眼,卻慢慢吞噬著厚重的烏雲。光與影,黑與紫,交織成一片瑰麗奇景,既像日出前的霞光萬丈,又像鏖戰後的熾烈烽火。
郕王看著看著已是眼眶發酸,將少年摟入懷中,輕輕吮·吻他微翹的唇角,“有姝,我們勝了。”
“我說過會好好保護你的!”有姝挺了挺小胸脯,表情十分自得。雖然這回捅的婁子有些大,不過好歹圓滿解決了。以前都是主子保護他,這回也該輪到他來保護主子。
看見主子眼底的黑青,他立刻彎腰把人抱起來,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又解了他發冠、外袍,鞋襪,用誘哄小娃娃的語氣說道,“乖,趕緊睡一覺,睡起來便什麼事都沒了。”末了像小狗一樣舔·了主子幾下。
郕王頗有些哭笑不得,把少年拽入懷中死死按住,低歎道,“你陪我,否則我睡不著。”
有姝還有許多善後事宜要處理,連忙踢蹬著腿·兒撲騰,卻因為太過疲累,亦或者主子身上的香氣太熟悉,竟蹬著蹬著便睡了過去,發出細微的鼾聲。躲藏在他發頂的小蠍子爬到他後頸,慢慢融入皮肉,化成一個栩栩如生的刺青。
郕王摸·摸少年蒼白的臉頰,又親·親他光潔的額頭,這才翻了個身把人困住,然後陷入夢鄉。
仁心堂外,鬧事的百姓猶舉著火把,癡望天空飛來飛去的紙鶴,每當一隻紙鶴“轟”的一聲化成火焰,他們內心的絕望就消減一分。不多短短幾刻鐘,原本厚重的黑雲就被這些火焰燒灼出許多大洞,不斷有燦金色的陽光照射下來,帶走冬日的寒冷。
當最後一團烏雲被紙鶴吞噬並燒毀,掉落星星點點滾燙的煙塵,才有幾人清醒過來,呢喃道,“解開了!血咒解開了!”
“還不謝謝你們的救命恩人?”周妙音站在醫館門口,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
大夥兒這才回神,連忙把火把摜在地上,用腳狠狠踩滅,然後“砰砰砰”地磕頭。他們之前有多麼憤怒瘋狂,現在就有多麼懊悔恐懼。早知道鬼醫大人能解開血咒,他們何苦來鬧這一場?也不知他事後會如何清算?
郕王的私兵也恢復了理智,繼而聯想到更多。此前,王爺一直住在仁心堂,他們焚燒仁心堂的舉動無異於造反,怕是會被五馬分屍。不過一個小小的血咒,豈能奈何得了鬼醫?都說那位大人手段通天,及至今天才知,此言並非溢美之詞,而是再真切不過的實話!
“鬼醫大人恕罪!吾等萬死!”他們連忙丟掉武器跪下磕頭。
一時間,仁心堂外跪滿了人,有請罪的,有感恩的,還有瞻仰仙人的,但仁心堂內始終沒有動靜,直過了三四天才有一股紫色霧氣蒸騰而出,令滄州府下了一場靈雨。
靈雨驅走最後一絲陰霾,當百姓踩著鬆軟而又芬芳的泥土走到田坎間眺望才發現,入冬前掉落在地裡的麥穗竟然生根發芽了,遠遠看去一片嫩綠。瘟氣肆虐過後留下的不是破敗與蕭條,而是蓬勃生機。滄州有鬼醫坐鎮,魑魅魍魎果然沒有絲毫施展的餘地。
仁心堂接連七八天不見開門,百姓自以為觸怒了神靈,再不敢去瞻望膜拜,而是偷偷建了廟宇供奉鬼醫的雕像。有姝並非如他們想的那般動了真怒,實際上他從未把這些人看在眼裡,他們是喜歡他、敬畏他,還是憎恨他,從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今他正清點東西準備帶去京城。三日前,皇宮發來急詔,說太上皇病重,請諸位皇子即刻歸京,又給各地名醫發了帖子,請他們前去會診。有姝得了一張,周妙音也得了一張,其他藩地的神醫自是一個沒落。
為了解開血咒,有姝可說是傾家蕩產。他那褡褳原本是一個乾坤袋,比不得周妙音的空間,但收納幾百斤重的東西並不在話下。然而現在,即便他把袋子翻了個底兒朝天,也只倒出兩株黑色的小花,一柄名為誅魔的匕首,還有幾罐蟲子。小蠍子一聞見同類的氣味就從他頸窩裡鑽出來,用小小的螯肢敲破外層琉璃,爬進去大快朵頤。等有姝發現時已經晚了。
“真能吃。”他扶額哀歎。
郕王放下書卷,將他攬入懷中親吻,“讓它吃吧,沒了我再遣人去抓。世上的寶貝多了去了,早晚我能把它們都找出來堆放在你面前。”
這話卻是沒有說錯,有姝絕大部分的收藏都是主子南征北戰為他掠來的,每當他沉睡過去,地宮裡的寶物就會急劇增加,仿佛那裡是所有小千世界的結點,而主子則是打通這些世界的鑰匙,把能搜刮的異寶全搜刮過來,只為讓他醒來後過得更為舒適。
哪怕每次輪回都會失去記憶,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更是最好的戀人。有姝心頭火熱,把人撲倒在軟榻裡,笨拙地撕扯衣服,還時不時垂頭舔·吻幾下。
當周妙音掀開車簾時看見的正是這一幕。少年騎坐在郕王腰·腹,埋頭一頓亂親,郕王邊笑邊揉·捏他挺翹的臀·部,仿佛非常享受,這畫面簡直虐狗。
“哎,不好意思,我敲門了的,你們一直沒答應,我這才掀簾子看看。車早就停了好一會兒了,你們要不要下來走動走動,順便吃點東西?”她面紅耳赤地道。
有姝心裡十分遺憾,在主子嘴角舔·了一口,這才頂著一頭亂髮下車。張貴因煽動王府私兵圍攻仁心堂,已被處以極刑,現在郕王身邊沒有太監宮女伺候,都是兩人親力親為。
郕王身體已強·健很多,一隻胳膊把少年牢牢禁錮在懷中,一個胳膊慢慢翻動架在火堆上的烤魚。周妙音則盤膝乾等,頗有些無聊。
“你在看什麼?”她用小木棍點了點有姝手中的畫卷。
“我在看魏國輿圖。”
“看那個做什麼,有書嗎,借我幾本。”周妙音已與宋掌櫃結下革命友情,相處起來輕鬆又自在。她那些有可能招致殺身之禍的秘密,在宋掌櫃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故而可以毫無負擔地交流。
“車裡有,你自己去拿。”有姝眉頭越皺越緊,沉聲道,“這張輿圖大有問題。”
郕王將烤魚擺放在洗乾淨的粽葉上,一面灑鹽一面詢問,“什麼問題?”能讓無所不能的鬼醫說出“大有問題”四個字,可見此事頗為棘手。
周妙音也重新坐回去,仔細研究輿圖,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有姝反復研究了兩刻鐘,一字一句徐徐開口,“我之前想錯了,以為他們只是在篡改王爺的命運,但實際上,他們改變的是天下大勢。看這張圖,目前封王的皇子有八個,封地以京城為中心呈環繞之勢,看上去像不像八條龍?而皇城裡有二龍坐鎮,分別是當今聖上和太上皇。這格局的形成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引導所致,其目的便是為了佈陣。”
若是早一點查看魏國輿圖,他也能早一天發現問題,但現在還不晚。
“布什麼陣?”郕王心中隱隱升起不祥的預感。
有姝甩出幾張符籙,布了一個隔音陣法,詳細解釋道,“布九龍摘星法陣。九龍分別是諸位藩王、今上、太上皇,而你則是那顆星。這陣法的作用是借九龍拱星之態把天下大勢乃至於魏國皇室上下幾百年積攢的龍氣全部收歸己用以達到飛升成仙的目的。如此龐大的運勢,五六百年的妖怪絕對吸收不了,否則會爆體而亡。所以我很有理由懷疑,躲藏在背後的不是一隻妖怪,而是一群妖怪。”
“一群妖怪?”郕王面色凝重。
周妙音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雖然有些話聽不太懂,但並不妨礙她腦補出更恐怖的情節。從宋掌櫃言辭間可以猜測,他之前的種種大動作是為了調查某件事,而這件事與妖怪有關。他此去京城不是為了替太上皇看病,卻是為了斬妖除魔。總感覺宋掌櫃的人設越來越狂霸酷帥拽了,遇見他也不知是自己運氣太好,還是太壞。
“你說的那些妖怪就藏在京城裡?我現在能打道回府嗎?”她把包裹拉進懷裡。
“我不知道它們究竟有多少,又分別喬裝成何人,但毫無疑問,它們定是隱藏在皇宮裡。你看,這陣眼所在便是紫禁城,也唯有居住在此處才能吸收魏國運勢與龍氣。”有姝點點輿圖,沉吟道,“難怪太上皇要給諸位藩王那麼大的權利,幾乎等同于建立八個國中之國,卻原來是為了提升藩王的龍氣以增強陣法的威能。周大夫,你最好別單獨行動,我能看出你的空間靈泉,別人照樣能看出。那大妖被我傷的極重,正需要靈物恢復法力,你很有可能已經被它盯上了。你的靈泉乃極陰屬性,而龍氣極陽,兩相調和自是效果驚人。”
周妙音握住頸間玉佩,往宋掌櫃身邊挪,卻在王爺地瞪視下默默敗退。
郕王把烤魚塞進少年手裡,猜測道,“我們的權利是父皇給予的,封地也是父皇甄選的,莫非父皇是大妖?”
“不,他只是妖邪的棋子,否則不會入局。他的種種決策應該是受了某些人的引導,這些人才是最可疑的。”有姝俐落地剔除魚刺,把魚肉又塞回主子手裡,拍著胸脯道,“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死在我手裡的妖怪多了去了,不差這一窩。”
郕王被逗笑了,親了親他鼻尖,柔聲低語,“我家有姝果然能幹。那我就把自己託付給你了。”
“好。”有姝握住主子手腕,慎重的表情仿佛在起誓。
周妙音默默捂眼,打定主意到了京城要寸步不離地跟在宋掌櫃身邊,否則他怕是沒功夫搭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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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藩王的車隊陸陸續續入了京城,心裡各有盤算,當今聖上卻如臨大敵,一有空就往太后寢宮裡跑,也不知母子兩個在商討些什麼。太上皇的確是病了,而且病得極重,如今已臥床不起。
禪位之後他整日待在明清宮裡煉丹,還把稍有聲望的道士召入宮中陪伴,漸漸不問國事。然而他前期佈局非常成功,有八位藩王牽制今上,他手裡的皇權非但沒有旁落,且還增強不少。今上每有政令頒佈都不得不去明清宮請教,心裡別提多抑鬱。
此前鬼醫揚名魏國,太上皇也曾聽內侍說過幾句,本打算召人來見,卻被諸位“仙師”攔阻,最終不了了之。但這回他沉屙難愈,又加之今上與太后蠢·蠢·欲·動,這才召喚各位藩王回京侍疾。
郕王剛入京就聽一陣陣鐘聲從皇城內傳來,響徹天際。路上行人先是怔愣,末了齊齊下跪磕頭,即便把胳膊掐得青紫也得逼出幾滴眼淚。
“這是怎麼了?”周妙音不明就裡,郕王與有姝卻已經匆忙跳下馬車,納頭便拜,低不可聞地道,“太上皇駕崩了。”
“他怎麼會死?他一死,九龍摘星之局不就破了嗎?那一窩妖怪討不了任何好處,反倒會功虧一簣。”周妙音邊說邊跟著跪下。
有姝也百思不得其解,面上卻分毫不露,待鐘聲消失才登上馬車,與主子一塊兒趕往皇宮。八位藩王已經到了六位,還有兩位遞信進來,說不日就到。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如今處處掛著白幡,來往宮人皆身著素服,面容沉痛。
因太上皇死的太突然,剛剛抵達京城的郕王根本來不及前往王府安置,只得找了一家客棧暫居。二人換好喪服後一路疾走,終是慢慢靠近停靈之處。有姝越走面色越凝重,借寬大袍袖地遮掩拉住主子,傳音道,“王爺,此處又是一個陣法。”
郕王暗暗捏了捏他指尖以作詢問。
“這是血祭陣法。集九龍與紫微帝星之血凝練神魂,可一舉增加千年道行。那大妖應當傷得極重,命不久矣,否則不會犧牲掉所有棋子。”
“能出去嗎?”
“能出去。”有姝拍拍主子手背,安撫道,“但我們最好還是別擅動,免得打草驚蛇。我正猶豫該怎麼把那些妖怪一網打盡,它們就自動送上門來了。血祭之時,所有妖怪都會跳進血池裡吞吐妖核,那可是千年道行,誰能抗拒這等誘·惑?所以我猜它們都會來,沒來的也是地位卑賤的小妖,不足為懼。”
“你打算怎麼做?”郕王心裡安定得很。只要少年陪伴在身邊他就沒什麼好怕的,活要活一塊兒,死也死一起,人生了無遺憾。
“屆時你就知道了。”有姝摸·摸系在腰間的褡褳。
二人入了靈堂,從宮女手裡接過香燭點燃,正欲插·進銅爐,就聽太后冷聲道,“慢著!郕王,你是先皇的兒子,給他敬一炷香本是無可厚非,但他是什麼東西,也敢身穿孝服踏入靈堂?”戴著鎏金甲套的指尖差點戳到有姝眼珠。
郕王將少年拉到自己身後,拱手道,“啟稟太后,有姝是兒臣的伴侶,理當要在皇考跟前盡孝。”
“伴侶,你什麼意思?”太后眼前發黑,萬萬沒料到郕王連這種昏話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來。
眾位藩王先是一愣,繼而暗笑在心。太上皇一死,他們就沒了約束,只需派兵圍困皇城,皇位還不手到擒來?此時正是拉攏朝臣的大好時機,誰也不會露出破綻,卻沒料郕王竟自曝其短,貽笑大方。把一個男人立為正妃,哪家的貴女肯嫁給他?子嗣又該怎麼辦?郕王這是愛美人不愛江山啊!
但也有幾個藩王露出凝重之色,蓋因他們已辨認出少年身份,對方正是那位法力通天的鬼醫,若他肯小施手段,郕王的勝算便比任何人都大。不行,得想辦法離間二人,不過現在不急,還得徐徐圖之才好。
他們既想對付郕王,又不敢得罪鬼醫,於是紛紛開口幫襯,把執意要攆人的太后勸說回去。有姝拱手道謝,竟大大方方領了郕王妃之位,末了盯視太后,表情微冷。
太後面上不顯,眸光卻躲躲閃閃、慌亂不堪,用甲套狠掐自己一下才恢復鎮定。又等了幾刻鐘,文武百官、後宮嬪妃、藩王極其正妃,甚至連太上皇請來煉丹的道士都齊聚靈堂,開始叩拜。
頭一天倒也風平浪靜,等最後兩位藩王領著家眷趕來,靈堂裡的氣氛頃刻間就變了。有姝嗅覺敏銳,還未走入大殿就發現香燭裡下了□□,吸食三刻鐘後能使人癱軟,連忙咬破指尖擠了一滴血喂給主子。
郕王輕輕·舔·舐那道細微的傷口,啞聲詢問,“怎麼了?”
“今日的香燭有問題。”有姝摸·摸在自己頸窩裡沉睡的小蠍子,解釋道,“我有蠱魂護體,可百毒不侵,我的血液就是所有毒素的解藥。九龍一星已經齊聚,它們要動手了。”
郕王表情不變,眸光卻暗了暗,牽著少年走入靈堂,站在親王一列。和尚們點燃三炷粗如兒臂的香,然後敲打木魚吟誦經文,每到關鍵處便會示意諸王與文武百官下跪磕頭。
三刻鐘後,許多人猝不及防地摔倒,還有人搖搖晃晃站立不穩,待意識到情況不對已經晚了,重達百斤的朱漆大門在無人推動的情況下轟然合攏,帶出一股強勁妖風。靈堂中心似乎佈置的有機關,正慢慢往下沉,形成一口池。
“發生什麼事了?太和殿裡怎會出現浴池?”諸王心下大駭,想要奔逃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鬼醫大人在何處?快想想辦法!”不知誰高喊一句。
“想什麼辦法?沒見他也自身難保嗎?”年輕俊美的皇帝卻穩穩當當站起來,走到郕王身邊,用鞋底碾壓被他護在懷中的少年的手。
有姝把臉埋入主子懷裡,也不知是太過疼痛還是太過恐懼,竟微微發起抖來。郕王惱恨異常,卻又無能為力,只得把臉同樣埋入少年頸窩,發出困獸般的低吼。二人“畏怯”的舉止果然趣悅了皇帝,對方停止碾壓,揚聲道,“母后,快把父皇扔進去。”
假裝癱軟的太后這才施施然起身,袖風一掃便將銅水澆築而成的棺材蓋擊飛,單手將太上皇的屍體拎出來,扔進池子。也不知她往裡面灑了什麼粉末,太上皇的屍體竟轉瞬化成血水,並咕咚咕咚冒出許多氣泡。
濃郁的血腥味在殿內蔓延,令諸王以及文武百官幾近昏厥。雖然很想頭一個殺死郕王,但血祭之法卻講究順序,龍氣越足的越要放到後面,否則成效會失去大半,太后與皇帝只能勉強按捺住心中殺念,在幾位藩王中挑揀。
“鬼醫大人救命!”被挑中的靖王死死拽住少年袖口。在場的都是凡人,唯有鬼醫或許能與這兩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抗衡。
有姝精通各種陣法,自然早就知道靖王會被第二個投下血池,所以才會躺倒在他身邊。在誰也看不見的角度,他將兩株通體漆黑的靈草塞入靖王袖袋裡,剛做好這一切,太后就一腳將他踹開,末了拎起靖王扔進血池。
本該被妖毒腐蝕成一灘血水的靖王竟毫髮無損,只是躺在池底連喊救命。他袖子裡的兩株靈草慢慢融化,令血水越來越黑,及至冒出騰騰霧氣,轉瞬就把整座殿宇籠罩在內,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膚毒!池裡怎會混入膚毒?”太后淒厲的慘嚎刺破眾人耳膜。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鳴謝(づ ̄ 3 ̄)づ!
☆、第124章 醫術
太后的慘叫越來越低微,皇帝本還在詢問什麼是“膚毒”,漸漸也歇了聲息。濃黑的霧氣中,有一道沉穩而又緩慢的腳步聲在眾人耳膜回蕩,踢踏踢踏,由遠及近。在如此緊急的時刻,他竟似閒庭信步一般,溜溜達達到得前廳,輕而易舉推開被妖力禁封的殿門。
開門的吱嘎聲吸引了殿內眾人的注意力,也令守在外面的小妖大驚失色。它們正想跑進去查看情況,就見一團一團濃黑的霧氣撲面而來,轉瞬之間便令它們妖力全失,渾身癱軟。
無論是殿內諸人還是殿外諸妖,對周遭的情況都一無所知,只能躺在地上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大約三刻鐘後,霧氣總算漸漸散去,顯露出靈堂內的真實情況。唯一能站立的人是鬼醫,不過他現在的模樣也很狼狽,一身純白錦袍在寒風地吹拂下飄然若飛,但露在外面的皮膚卻染上一層黑漆漆的顏色,越發顯得他眼睛又大又圓,眼白又白又亮。
說老實話,他這副模樣忒滑稽了些,若非深陷險境,諸王怕是會當場笑出來。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體表莫不覆蓋著一層油膩膩的黑水,隱約還散發出一股腥味。
有姝用袖子胡亂擦了幾把,越發將自己弄成一隻大花貓,然後跑到主子身邊,扶著他半坐起來。郕王看見自己烏黑的手背,連忙也去擦臉,卻見少年從懷裡取出一條手帕,仔仔細細替他擦拭。
“這是什麼東西?”他用指腹抹掉少年鼻尖的汙跡。
“這是膚毒,一種靈藥,專門用來製作妖元丹。”有姝把主子捯飭地乾乾淨淨,這才繼續打理自己,“它若是與妖力或妖毒融合,就會迅速化成黑色的霧氣。這種霧氣不能被人類吸收,故而是無害的。但對妖怪就不一樣了。只要吸入一小口,哪怕是五六百年的大妖也會頃刻間喪失妖力並癱軟如泥。但其實它們的妖力依然存在,只是被黑色霧氣吸附後強行匯入妖核內,過兩三個時辰,霧氣慢慢代謝出去,妖力也就恢復了。”
有姝越說眼睛越亮,語氣中竟帶了幾絲竊喜,“把妖怪的屍體和妖元丹一起投入爐鼎就能煉製出妖力最純淨澎湃的妖核。普通妖核因能量駁雜不能被術士吸收,但經過妖元丹洗煉過後的妖核卻比上等靈石更好用,吸收一顆至少能增加百年道行。可惜我只找到膚毒這一種藥材,否則也不會平白將它浪費掉。”
郕王拍撫他發頂,安慰道,“還缺什麼藥材我·日後再幫你找。天地如此廣闊,總有一天能找到。”
有姝喜滋滋地點頭,覺得地上太涼,連忙把主子抱起來,安置在太后先前坐的軟椅上,順道給他懷裡塞了一張取暖用的烈火符,末了抱著他腦袋啃一口。眾位藩王還躺在地上受罪,見鬼醫竟對老七那般體貼入微,心裡既羡慕又有些幸災樂禍。瞧鬼醫這寵溺萬分的表情,卻原來把老七當成了孌寵。為了皇位,老七犧牲可真夠大的,什麼郕王妃之位,說出來好聽,還不是被壓的那個!
瞥見眾位兄弟的表情,郕王額角抽·搐,卻最終沒有解釋。床笫之私,只要彼此快活就好,不足為外人道。
“鬼醫大人,您和老七既然安然無恙,定也能解開吾等身上的毒素吧?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請您為吾等解惑。”其中一位藩王畢恭畢敬地詢問。其實不止莫名其妙出現的黑霧,還有許多事他們沒弄明白。十四想把他們全殺了可以理解,但為什麼要把父皇的屍體化成血水?太后五十多歲的人了,為何能一掌劈開青銅棺蓋,還能單手拎起父皇的屍體?
這兩人簡直一個比一個神秘,一個比一個瘋狂,所幸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再狂也狂不過鬼醫。以冥府敕令禁封一城,把本該淪陷於血咒中的滄州府全須全尾地撈出來,這等手段堪稱逆天。想要在他跟前耍手段,不啻於班門弄斧。
難怪太后定要攆他出宮,難怪!臨到此時,諸位藩王才意識到,他們讓鬼醫留下祭拜的行為等於救了自己一命,否則今天這一劫數定然避不過了。
有姝哪裡有空替諸王解毒。這妖毒只會讓人暫時麻痹,又不會死人,過幾個時辰也就好了,且躺著吧。他拍拍主子俊美的臉蛋,叮囑一句“捂好大氅,別吹著妖風”,這才走到血池邊,把嚇得屁滾尿流的靖王撈出來。
靖王只覺一股無形的氣流勒住腰間,把自個兒拉到殿上,正好砸中幾名大臣。大臣痛得直叫,他卻毫髮未損,尚來不及抹掉滿臉汙血就誠惶誠恐地向鬼醫道謝。這位大人在滄州的事蹟他早已聽說了,什麼活死人肉白骨,逼死苗疆聖女,解開滿城血咒,原以為是探子編了神話故事來騙自己,今兒總算明白何謂非人。若不是大人,他這會兒早就化成一灘血水了。
諸王與文武百官受驚過度,歇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卻又見鬼醫在殿內走來走去,不停翻找躺倒在地上的人。但凡被他單獨拎出來堆放在一起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未沾染丁點黑跡。
有些腦筋動的比較快的藩王與朝臣,聯想到鬼醫之前對黑色霧氣的解釋,心下不禁悚然。黑霧不能被人類吸收,所以會在體表形成水珠,換一句話說,這些膚色正常的人豈不都把黑色霧氣吸進體內?那麼他們還是人嗎?
嘶,太后和老十四竟也渾身綿·軟膚色白淨,他們莫非是妖怪?當大家連連抽氣之時,異像果然發生了,被鬼醫堆疊在一起的“人”竟接二連三長出不該有的東西,譬如狐狸尾巴、兔子耳朵、彩色羽毛、山羊角等等,身份也不一而足,有的是後宮嬪妃,有的是太監宮女,還有的是陪伴父皇煉丹的道士。不知何時,魏國皇宮竟成了妖怪縱行的魔窟,此事若傳出去,定然掀起軒然大·波。
諸位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莫不帶著慌亂而又恐懼的表情。唯獨郕王,正攏著大氅跟在少年身後打轉,又屢屢被他推回軟椅安置。
“別跟著我。它們中了膚毒,妖力全被禁錮在妖核中,又有事先布好的血祭陣法,我若是不物盡其用豈不浪費?所以我要把它們全部宰了放血,煉化出妖力純淨的妖核。場面有些血腥,你站遠點,免得被嚇到。”
郕王發現自己在少年心目中等同于易碎品,需要小心翼翼地呵護,心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但他剛解除咒術,身體的確很虛弱,方才吹了一陣妖風便覺得喉嚨幹痛,未免病重後更拖累少年,只得回去坐等。
看見斜躺在軟椅上,一隻手托腮,一隻手輕敲桌面,顯得安然閒適的老七,諸位藩王眼睛都紅了,壓低聲量喊道,“老七,把我們扶到椅子上安置。地上涼,著實不好受!”
“地上有蒲團,你們自己滾上去不就好了?王爺身體虛弱,你們不要擾他。”有姝一面挑揀妖怪一面維護自家主子。
真他娘的走了狗屎運!不就是長了一張俊臉嗎,竟叫鬼醫給看上了,沒了鬼醫,老七算個屁,早八百年就犯病暴亡了!諸王越發嫉恨,卻也不敢得罪四處走動的那位主兒,只得像蟲子一般慢慢挪移,費了吃奶的勁兒才爬到蒲團上,好歹不會被地底湧上的寒氣凍到骨頭。靖王依然躺在幾名大臣身上,絲毫不想動彈。他封地本就最小,勢力也最弱,經過這一出早就歇了爭位的野心,打算依附到老七麾下。依附老七等於依附鬼醫,勝算至少在八成以上,從龍之功少不了。
放眼望去,像非洲人的鐵定沒有問題,皮膚蒼白的必是妖怪無疑,有姝一路走一路揀,小片刻功夫竟揀出幾十個人。他慢慢走到璃王身邊,沉聲道,“給我吧。”
璃王將嫡妻壓在身下,表情戒備。
“她是妖怪。”有姝點了點璃王妃裙底露出的一條狐狸尾巴。
“她也中毒了無法動彈,此事定然與她無關,還請鬼醫大人饒她一命。”璃王放低身段哀求。
“你怎知她此前中了香毒無法動彈,萬一她是裝的呢?等太后把你們一一扔進血池中煉化成龍氣,她可能會欣喜若狂地吐出妖核,大吸特吸。”
“本王願意相信她。她是無辜的。”璃王把身下的人抱得更緊。
有姝對別人的生死不感興趣,這人既然執迷不悟,救他作何,於是朝另一隻妖怪走去,淡聲道,“就算她是無辜的,但她乃妖怪,需得吸食陽氣,你若與她結合,恐怕沒幾年好活。”
璃王眸光微閃,察覺到妻子正瑟瑟發抖,又堅定了面色。有了一位妖怪王妃,他與那個位置已經無緣,罷了,待父皇下葬,他就領著妻兒走得遠遠的,這輩子都不再歸京。
沒想到璃王妃竟是一隻狐狸精,眾人心下悚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中滿是懷疑與排斥。當有姝在人堆中翻找時,膚毒的毒性越發深入,小妖小怪已完全維持不住人形,幾隻大妖也紛紛露出破綻。
“太,太后竟也是一隻狐狸精!她長出狐狸尾巴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齊齊朝躺在角落的太后看去,只見一條蓬鬆的尾巴正由她身後的裙擺中探出,正不受控制地左右晃動。
“沒想到老十四竟也是妖怪。不過他是太后生的,體內本就流著妖怪的血。”一名藩王冷笑道。
八風不動的郕王這才挑了挑眉梢,走到忽然長出狐狸耳朵和尾巴的皇帝身邊,垂眸細看。說實話,因承襲了太后的美貌,又流著精怪的血,皇帝的長相十分俊美陰柔,如今平白添了一對純白的毛茸茸的耳朵,看上去竟十分可愛。他此時正逼出幾滴眼淚,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兄長,企圖用狐妖特有的魅惑之術控制對方。
他乃半妖,妖核並不完整,故而妖元流進去又慢慢泄·了幾絲出來,還能動用幾分法力。郕王仿佛被蠱惑了,冷冽的表情忽而柔和,緩緩伸出手掌,輕撫皇帝滑膩的臉頰。
老七中了妖術!諸位藩王先是一驚,繼而心頭大樂。敢在鬼醫面前調弄旁人,擎等著失寵吧!然而下一刻,郕王卻已經揪住皇帝耳朵,將它硬生生撕了下來,輕言細語地道,“老十四,方才踩有姝那幾腳,你可痛快?”
皇帝捂著耳朵慘叫,目中滿是怨毒的光芒。原本已經快速跑過來,準備丟幾張符籙把皇帝燒成灰的有姝連忙刹住腳步,假裝灑脫不羈地揮袖,“作甚弄髒自己的手。快回去坐著,我來處理它們便是。”
郕王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又指了指他因劇烈跑動而上下起伏的胸膛,這才走回去坐定。有姝耳根泛紅,心裡暗暗責怪自己對主子不夠信任,這才把皇帝踢到一邊,開始處理已經完全顯出原形的一堆妖怪。
他首先拎起一隻耗子,用匕首反復比劃頸部,像是準備把血放進池子裡,卻聽皇帝嘲諷道,“大名鼎鼎的鬼醫也不過如此,竟準備用普通的匕首割破妖怪皮肉。朕告訴你,哪怕你把我們全放倒,也傷不了我們分毫。妖怪進階之時必要淬煉體魄,一身皮毛刀砍不進,水火不侵……”
他話未說完,有姝已經乾脆俐落地割破鼠妖喉管,嘩啦啦往池子裡放血,末了把乾癟的屍體扔進去。皇帝這才流露出恐懼的神色,結結巴巴問道,“你,你那是什麼匕首?”
“它叫誅魔。”有姝拎起一隻山雞,繼續放血,“你真是活得糊塗,差點自個兒把自個兒血祭了。那麼多的龍氣與國勢,你吸了多少?於你那破碎的妖核有何裨益?你生來就是太后的棋子,早晚要被它殺死,竟還一口一個‘我們’。它可從未把你當同族看待。”
如今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鬼醫手裡,他沒必要拿話哄騙自己。皇帝仿佛意識到什麼,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朝披著太后朝服的一隻大如牛犢的狐狸看去。狐狸目露凶光,低低咆哮,竟無一絲悔意。
皇帝頹然癱坐,終是萬念俱灰。
與此同時,有姝正一隻接一隻地拎起妖怪放血,似乎覺得這樣做太麻煩,乾脆把所有妖怪都推進去,扔下幾張烈風符。殿內傳出陣陣呼嘯聲,更有強勁旋風在池裡來回攪動,風刃有如刀片,把一切活物切割得支零破碎,並拋出斑斑點點的血跡。
除了郕王與鬼醫被一層無形結界護住,其餘諸人皆淋了一場血雨,沾滿紅點的袍服襯著漆黑的膚色,越發顯得狼狽。但他們不敢有半句抱怨,只因鬼醫的手段太狠毒,也太詭譎。他若是動了殺念,幾張符籙扔出去便能毀滅一城百姓。
老七與他在一起當真是自願的?眾人看向郕王,忽然覺得他其實也挺可憐的,以己度人,他平時恐怕連大點聲兒說話都不敢吧?
有姝把所有妖怪絞碎,感覺到頸窩裡的小蠍子忽然活過來,沿著衣擺爬至地面,用小小的螯肢點了點巨大的青銅棺槨。有姝若有所思,繞著棺槨反復查看,終於從底部的夾層中拖出一隻大如磐石的黑色蠍子。
之前太后所化的狐狸精足有五百年道行,他便理所當然地以為它是主使者,卻原來這只蠍子才是真正的妖王,早已趁黑霧彌漫時躲在棺底。若小蠍子沒能發現它,幾個時辰過後它妖力解封,怕是會逃得無影無蹤。它尾針上還掛著幾縷布料,從材質上看,應當是為太上皇煉丹的一名道士。
這蠍子不但中了膚毒,且內傷嚴重,應當就是給主子下咒的元兇。有姝取出匕首,三兩下放幹·它血液,又挖出妖核拋入血池,末了才把一副堅硬的外甲踮在主子腳下,討好道,“說過要割了它腦袋給你當凳子坐,但它的腦袋太硬,坐著不舒服,拿來當腳踏正合適。”
郕王搖頭失笑,戳了戳少年若隱若現的小梨渦。
說話間,池子裡開始冒出氣泡,血祭陣法啟動了。有姝連忙盤坐在池邊連掐法訣,將所有妖核一一煉化。可憐那蠍子精還準備一舉奪得千年道行,好再延壽千年,等紫微帝星再次轉世便重新排布“九龍摘星”陣法,哪料他身邊竟跟著那樣一個奇人,輕而易舉便破了局。
紫微帝星果然氣運逆天,不是誰都能動的。
眾妖的怨氣與血氣融合在一起,化為沖天煞氣,又盡皆被妖核吸收,兩個時辰後,血池裡已乾乾淨淨,唯餘許多黑色的寶石在閃耀光芒。有姝廣袖一招,寶石就飛到他掌心,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像個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這個拿起來看看,那個放在鼻端嗅聞,然後沖郕王搖晃幾下,顯得極為快活。郕王將他攬入懷中揉·捏,臉上蕩出笑意。
其他幾位藩王連同文武百官早已解除藥效,卻不敢擅自離開,只得站在一旁耐心等候。父皇的喪事要不要辦?太后的喪事要不要辦?因妖核破損而僥倖留得一命的老十四又該怎麼處理?這些都需要詢問過鬼醫大人之後才好定奪。既然璃王妃是妖怪,那麼自己身邊會不會也有妖怪?事後還得求大人去府上看看才好。
因心裡存了許多事,大家臉色都有些難看,等了一刻鐘才見鬼醫將妖核放進褡褳裡,牽著郕王率先離開靈堂。眾人連忙亦步亦趨地跟上,途中發現許多動物躺倒在路邊,身上披掛著太監、宮女、侍衛的常服,應當是蠍子精的小嘍囉。有姝見一隻補一刀,走出去上百米才漸漸乾淨了。
但這並不代表宮裡便沒了妖怪,只能說膚毒的霧氣蔓延不到更遠的地方,若想徹底驅走它們,還得再找幾株來熏一熏。然而這些事與有姝無干,他只操心主子的身體。今天又是受驚又是吹風,得趕緊回家給他煮一碗姜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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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的喪事還得繼續辦,太后的訃告也發了出去,與太上皇一塊兒出殯。皇上因思慮過重已經病倒,再過不久恐會追隨父皇、母后而去。最近,宮裡的氣氛實在緊張,許多宮女、太監莫名其妙地消失,因人手不足而導致喪事頻頻出錯。
但也有好消息傳來,本還鬥得跟烏眼雞似的眾位藩王竟格外友愛,尤其是對郕王,恭敬中還透出一點同情之意。為了奪位,他的犧牲太大了,竟願意出賣美色與身體,果然對自己夠狠。鬼醫能力超凡,在床·上恐怕不容易對付吧?
思忖間,鬼醫已牽著郕王走入靈堂,把他安置在軟椅上,嫌墊子不夠厚實柔軟,又給加了幾層,仿佛生怕觸及他後面的“傷口”。眾位藩王眸光變幻,終是心平氣和了。
“老七,昨兒晚上怕是不好過吧?”齊王低聲道。
郕王額角抽·搐,卻也並不解釋,只得乾笑拱手。齊王自以為猜測沒錯,心裡別提多舒爽,繼續道,“等父皇下葬,咱們兄弟幾個就各自回封地,你留下照顧老十四,順便幫他處理政務。”話中之意不言自明,便是讓他留下登基。
郕王對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沒有絲毫興趣,連忙擺手拒絕。他寧願帶著有姝四處遊山玩水,也不願被困在皇城中案牘勞形。但別人只以為他在裝模作樣,並未當真。等十四皇子暴亡,找不到繼任者,大家才發現郕王那廝竟然帶著鬼醫跑了。
諸王立刻舉起大旗趕赴京城,自是好一番混戰,卻有志一同地避開郕王的藩地。郕王有神仙護著,無論誰登基,都得好好供著他,哪敢碰他一根頭髮?最終齊王取得勝利,花了七年時間坐穩皇位,把幾個兄弟殺的殺,貶的貶。朝臣也一力主張削藩,奏請皇上收回所有藩地的主政權,卻仿佛沒看見偌大一個兩江,竟對它隻字未提。
剛進入朝堂的愣頭青以為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連夜寫了奏摺彈劾郕王,原以為會得到重用,卻沒料把皇上嚇得臉都白了,將他拉出去一頓好打。從此以後,兩江與郕王便成了禁語,再無人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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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醫術
二十年後,京城。
征和帝,也就是原齊王,終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但他舍不下魏國的盛世江山,更舍不下手裡的滔天權力,死死拽住守在病床邊的一名年輕男子的衣袖,竭力道,“國師,去兩江把鬼醫找來!告訴他,只要能讓朕延壽二十年,不,三十年,朕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年輕男子身穿純白道袍,一頭鴉青色的髮絲用玉簪束在腦後,露出一張俊美無儔而又聖潔端嚴的臉龐。他仿佛很反感旁人的碰觸,哪怕這個人是世間最具權勢的皇帝也一樣,輕柔而又堅定地把對方拂開,用帕子反復擦拭被握住的地方,倨傲道,“連本座都治不好你,找旁人來又有何用?國師在此,皇上卻捨近求遠,是否有意折辱本座?”
征和帝露出焦急的神色,一再強調,“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去找鬼醫,世間唯有他能救朕!”
因當年皇宮變妖巢的事太過驚世駭俗,鬼醫給所有人下了禁言咒,但凡有人提起,哪怕只是半個字,都會頃刻間爛掉舌頭。是以,當他帶著郕王離開後,再沒人敢提“鬼醫”二字,連兩江的百姓也因太過敬畏崇拜而不敢稍有造次。久而久之,他竟似被遺忘了一般,從威名赫赫的鬼醫大人,終是成了只存在於別人記憶中的虛影。
征和帝這一代人對他諱莫如深,下一代、下下代則從未聽說過他的名號,更不知道他的詭譎莫測與道法通天。只因忌憚他,征和帝才會四處拜訪民間高人以收歸己用,終是在五年前找到眼前這名年輕男子。
男子道號玄清,乃正統的茅山宗傳人,于道術上極有天賦,才二十五六就已修煉出一甲子功力,可說是道教第一人。為了抗衡鬼醫,也為了讓郕王看看自己身邊也不是無人可用,征和帝特地設立了國師一職,把男子好吃好喝地供在身邊。然而這些都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每當看見玄清累死累活地舞了半天桃木劍才召來巴掌大的一塊烏雲,年輕臣子們嘖嘖稱奇,又敬又畏,征和帝及一干老臣卻暗歎不已。
這等法力,當真連鬼醫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說出去不過貽笑大方罷了。但有總比沒有強,雖然玄清無用了點,擺在那裡倒也賞心悅目,且還能震懾魑魅魍魎,便就這麼湊合著吧。
然而征和帝後悔了,悔不當初!若不是他對玄清太過禮遇,且把全天下的寶物找來隻為提高他的法力,也不會將他養成現在這副目中無人的性子。他以為自己奉他為國師,就真的能爬到皇帝頭上作威作福了嗎?誰給他的膽子?
是了,除了太子,還有誰能給他這樣的膽量?太子巴不得朕早點死,又哪裡會為朕治病?征和帝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心知自己把國師架得太高,身邊這些人怕是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除了慢慢熬死,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思及此,征和帝悔之莫及,想去摸索藏在枕頭下的廢儲詔書,卻聽玄清冷笑道,“皇上別找了,詔書已被本座燒毀。若非你存了這樣的念頭,興許還能再活幾年。”
“你,你們害朕!”征和帝目眥欲裂。
“是啊,但那又如何?我玄清要誰死,誰就得死,別說那些無用的太醫,就算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你。”玄清湊近耳語。
征和帝幾欲吐血,卻最終恢復平靜。知子莫若父,太子的性格他最為瞭解,殘暴不說,還極其剛愎自用,你越是不讓他做什麼,他就越要做,狂傲得無法無天。但他早晚得明白,比他狂比他傲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不屑混跡於世俗而已。遇見這樣的人,是虎你得趴著,是龍你得盤著,怎麼謙遜怎麼應對,否則定會被剪掉所有羽翼,從雲端跌至深淵。
玄清也是,整天擺出一副得道仙尊的模樣,真把自己當成了天下第一人。殊不知,與當年的鬼醫相比,他連給人提鞋都不配。
幾近死亡的征和帝忽然笑開了,且越笑越大聲,呢喃道,“不愧為朕的好兒子,手段比朕當年還厲害。好好好,把魏國交到他手裡,朕終於放心了!”
玄清想不明白征和帝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分明上一刻還恨不得掐死自己和太子,下一瞬卻欣慰而又滿足,仿佛太子的所作所為正中他下懷,但無所謂,反正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要死了,動搖不了大好局勢。
太子聞聽消息後心中生疑,匆忙趕來看父皇最後一面。征和帝不怒也不怨,只是拉住太子的手,反反復複叮囑,“兩江動不得,兩江萬萬動不得。好生敬著你七皇叔,切莫得罪他!”
太子假意哭泣,卻一字未回,待他垂頭拭淚的片刻,征和帝已經死了,目中劃過一道精芒又迅速消散。宮裡喪鐘長鳴,哀聲遍地,來往宮人把殿內殿外的彩綢一一卸下,換成白幡。
太子在國師的攙扶下走到外殿平復情緒,內殿則圍滿了宮女,正在替征和帝整理遺容,換上殮服。
“兩江動不得?那麼肥沃一塊土地,那麼高額的賦稅收入,甚至還是鹽鐵產量最豐富的地區,父皇竟告訴孤兩江動不得。哼,真當孤是他那樣的無能之輩嗎?”太子語氣極為不屑。
“你現在已經是新皇了,還稱什麼孤?”玄清慵懶一笑,“等你上.位便把兩江收回,也好震懾一下滿朝文武。”
太子握住玄清指尖,態度親昵,“唯有清兒最懂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老不死的能忍二十年,朕一天也忍不了。等剷除了郕王,朕就帶你回茅山宗,叫你風風光光地登上宗主之位。”
“多謝皇上。”玄清心中暗喜。
與此同時,恭王正趁亂前往肅王府與皇兄商談要事。恭王與肅王也算極有眼光,當年曾一力推舉齊王上.位,其他兄弟則與齊王爭奪皇位,被他一一斬除。原以為能用從龍之功換來一生安定,哪料齊王竟卸磨殺驢,把恭王的子女一一害死,反把自己一個兒子過繼給他,承襲了恭親王位和偌大家業。肅王更慘,被胡亂安了幾個罪名圈禁在王府自省,二十年過去,竟沒能踏出府門一步,妻子、兒子、兒媳婦都鬱鬱而終,唯留下一個小孫子與他相依為命。
二人到底是天潢貴胄,即便被拔了爪牙也還保有幾分勢力,趁征和帝病重之機籌謀出京。太子不愧為征和帝的兒子,比他父皇更心狠手辣,等他上.位,怕是沒幾天好活了。
關上門窗,恭王搖頭喟歎,“悔啊,真是悔不當初!若早知道老二如此狠毒,我當年絕不會助他登基。”
“那時候老十二(靖王)和老六(璃王)還曾勸我去兩江投奔老七,我嫌他甘為人下丟了皇族臉面,竟不肯去,否則現在過得不知多自在。”肅王表情很是嚮往。皇考一死,老七就帶著鬼醫跑了,緊接著魏國亂起來,當眾位兄弟齊齊往京城趕的時候,靖王和璃王竟拖家帶口跑去兩江落戶,連自個兒的藩地都不要了。
曾幾何時,他與恭王還嗤笑過二人,現在再看,卻是他們最有遠見。沒有明爭暗鬥,亦無猜忌打壓,他們活得自由自在,安安穩穩,聽說現在早已兒孫滿堂。征和帝心胸狹窄容不得人,也曾幾次派兵圍攻兩江,軍隊卻每每被江上巨浪打翻,折損了數十萬兵馬,最終不了了之。有鬼醫鎮著,兩江無異於人間淨土,戰火與恐慌根本無法波及。
也因此,恭王和肅王願意放棄數十年的經營跑去兩江安居。老七心胸寬廣,大仁大義,這麼多年來是怎麼對待靖王和璃王的,明眼人都看著,去投靠他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
“老二死了,太子定會把老七幾個喊來京城奔喪,然後趁機剷除,咱們屆時就能與他們搭上線。只要鬼醫肯出手,把咱們全須全尾地帶出京城並非難事。那玄清還以為自己道行多深,會跳幾個大神召幾片雲朵就把自己當真仙了,殊不知大夥兒全在私底下笑他呢。”恭王語氣輕蔑。
“也就咱們這些老傢伙才知道鬼醫的厲害,下一輩兒恐怕連他的名號都沒聽過。這樣也好,倒是能省許多麻煩。鬼醫答應帶咱們走嗎?他性子有些古怪,很難討好。”肅王有些不放心。
“我搜刮了許多寶貝送去兩江,老七也不肯鬆口,那天偶然捕到一隻鬼面魚,他竟寫信過來,說能把咱們帶走,但前提是要拿鬼面魚去換。我如今把那魚兒當寶貝一樣供在府裡,生怕它死了。”恭王撓撓後腦勺,滿臉疑惑不解。要知道,那鬼面魚是一種深海魚,長得青面獠牙,醜陋無比,冷不丁一看竟似撞了鬼,除了魚肉特別鮮美,並無出奇之處。老七什麼都不要,就要它,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肅王也百思不得其解,商討了幾刻鐘只得丟開不管。他們絕想不到,世界上有一個物種名為“吃貨”,為了傳說中的頂級美味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而有姝則是吃貨中的吃貨,救幾個人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鬼面魚若是錯過了,這輩子恐怕碰不見第二條,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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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繼位後定年號為聖元,廣發聖旨召諸位藩王與封疆大吏回京。征和帝在時已撤掉藩地,唯餘兩江碩果僅存,而兩江這塊地盤上卻住著三位藩王,分別是靖王、璃王與郕王。前二者不足為懼,郕王卻不得不除,蓋因此人雄才大略,經天緯地,把兩江治理得比京城還要繁華鼎盛,在民間亦享有很高的威望。
郕王的私兵驍勇善戰,又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很難一舉攻下,而登位初期但求一個“穩”字,不宜打仗。是故,聖元帝思來想去,決定趁郕王入京這段時間將他暗中除掉。玄清有多大本事他很清楚,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一個人消失堪稱易如反掌,怕只怕他們聽說玄清的威名不敢來了。
若恭王與肅王能聽見聖元帝的心聲,定會恥笑他想太多,那位大人還真沒怕過誰。待聖旨發出去,郕王果然帶著璃王與靖王前來京城奔喪,順便參加聖元帝的登基大典。
聖元帝對這位七皇叔很好奇,對方不過是個小小藩王,而父皇卻是魏國國主,二者相鬥他竟從未落過下風,憑的究竟是什麼?莫非長了三頭六臂不成?因為這份好奇,他親自前去宮門口迎接郕王,然後狠狠驚了一下。
仔細算一算,這人應該已臨近五十了吧?怎麼看上去如此年輕?跟在他身後的兩人應當是靖王與璃王,卻都兩鬢斑白,老態龍鍾,與他站一塊兒竟似兩輩人一般。除開他過分年輕俊美的長相,聖元帝還發現他竟摟著一名男寵,目中柔情滿溢。
這就是父皇的心腹大患?不過如此!聖元帝輕蔑地眯眼。站在他身後的玄清已是殺機畢露。
有姝既不關心征和帝的死,也不關心誰來登基,更不擔心那道殺機濃烈的目光。他只想知道自己掛念許久的鬼面魚還在不在,於是偷偷拉扯主子衣袖,讓他快點打發掉聖元帝,然後去恭王府看看。
郕王耐著性子與聖元帝寒暄,然後便請求出宮去看幾位兄弟。在聖元帝眼中,幾位皇叔已等同于死人,要聚就聚,無需阻撓,有玄清在,哪怕他們跑到天邊,照樣能瞬息殺之。
“朕這就命人為皇叔備車。”他大方擺手,“此次登基,朕準備施恩天下,四皇叔(肅王)不日就能解禁,還請七皇叔帶句話給他,讓他少安毋躁。”
郕王假作感激,出了宮門方搖頭嗤笑,哪料車子剛駛到半路,車頂就莫名其妙掉落許多毒蛇,張大嘴,露出滴著毒液的尖牙,往人身上撲。靖王與璃王過慣了安穩日子,一時間竟嚇得魂飛魄散,反倒是郕王動作敏捷,想也不想就把少年壓在身下牢牢護住。
“這些並非真蛇,而是陰煞之氣所化的邪物,一旦被咬中便會臥病不起,連最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端倪。這是道家的邪派手段,應當是那位國師所為。”有姝從袖口裡抖出一張驅邪符點燃,又化了三杯符水讓幾人喝下。
毒蛇齊齊化為霧氣消散,深入骨髓的陰冷感也被一股暖流取代,郕王理了理少年耳邊的鬢髮,言道,“咱們那位好侄兒倒是個急性子,連一時一刻都等不了,剛入京便動手,著實有些倡狂。”
“都說他身邊那位國師乃真神下凡,法力高強,他自是有恃無恐。”璃王語帶輕蔑。
“若是我,我也等不起。報仇不能拖隔夜,否則就變味了。”有姝從主子懷裡爬出來,掀開車簾召喚,“回來吧。”一隻紙鶴從皇宮的方向飛來,尖喙沾了一滴血,還銜著一根頭髮。
“你什麼時候放出去的?”郕王笑著接住紙鶴。
“當玄清用殺機畢露的目光看你時,我就把它放走了。他怎麼害你,我就百倍千倍的還給他,敢動我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有姝挺了挺小胸脯,表情略顯得意。這輩子,主子可是他罩著的。
郕王連連低笑,垂頭親吻少年甜如蜜糖的小.嘴兒,歎道,“我家有姝真厲害,要是沒有你,我這輩子可慘了。”
你慘個屁啊!幾兄弟裡最幸運的就是你!靖王與璃王撇開頭,嘴角抽.搐。
有姝被這記馬屁拍得舒爽無比,抱住主子腦袋啃了一會兒,這才把紙鶴上的血滴與頭髮裝入一個小瓶,用秘法煉化,又把聖元帝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符紙上,一塊兒塞進去。
剛弄完,恭王府就到了,蒼老許多的恭王站在門口迎接,身邊伴著一位長相俊美,身體瘦弱的少年。少年乃征和帝第六子,其生.母不過是一名低賤的歌姬,且產後血崩而亡。他一無母妃照拂,二無得力外家,自然被征和帝挑選出來過繼。也因為此,他反而僥倖逃過聖元帝的迫害,成為當朝唯二還活著的皇子。
察覺到恭王行止頗為小心,他也儘量放低姿態,上前給諸位皇叔見禮。然而他很快就發現,恭王之所以如此謙卑,卻不是因為郕王,而是他身邊的少年。當少年出現的一刹那,恭王嘴唇動了動,吐出四個無聲的字眼——鬼醫大人。
能讓堂堂親王敬稱“大人”,對方究竟什麼來頭?六皇子心電急轉,終是不得而知。
“鬼面魚還在不在?”有姝上前詢問。
“在,當然在,最近還養肥了些許。您快請進!”恭王伸手相邀,態度惶恐。
有姝牽著主子疾走,路過一個茅廁,忽然扶額道,“差點忘了,你府上可還有更髒更臭的茅廁?”
“我哪能讓您去那種地方,有恭桶,鑲金的,還灑了香粉,保管不讓您沾染半分晦氣。”恭王不輕不重地拍一記馬屁,令六皇子起了渾身雞皮疙瘩。這哪裡是待客啊,分明是供菩薩呢。
“我就是要去晦氣重的地方。”有姝舉了舉手裡的小瓷瓶。
恭王明悟,連忙帶領他去下人使用的茅廁,低聲問道,“您這是要整治誰?怎麼個章程?”誰那麼倒楣,一來就被這位真神給盯上了,莫不是我那好侄兒吧?這樣一想,心裡好像有些壓抑不住的喜悅。
“方才姬東林(聖元帝)指使玄清暗害我等,我也不殺他,先讓他倒楣一輩子,日後再慢慢清算。”有姝語氣平淡,仿佛讓某個人倒楣一輩子不過是件小事。
六皇子暗抽一口涼氣,心道這人莫非也是個術士?只不知他和國師哪個厲害?
思忖間,茅廁已經到了,有姝用石頭布了一個聚陰陣,又在週邊布了一個幻陣,確保不會有下僕誤走進來沾染晦氣,這才把小瓶子扔進臭不可聞的茅坑,覺得不夠又丟了幾張陰鬼符下去,把此處弄成魏國最邪門的所在。
由精血與髮絲煉化而成的魂引被鎮壓在此處,聖元帝只會越來越倒楣。有一句俗話是這樣說的,人倒楣了連喝口水都會塞牙縫,大約就是這種程度。
有姝把眾人領出去,回頭一看,那茅房已經消失,除非修為高過他,否則永遠也找不到。靖王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哀求道,“大人,姬東林那廝是怎麼個倒楣法?讓咱們看看唄?”
有姝也不避諱六皇子,從袖袋裡取出一面小鏡子,掐了個法訣。六皇子與恭王情同父子,這次也準備隨他一起離京,原打算回避,卻被恭王扯過去一塊兒看。鏡面顯現出聖元帝挺拔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堅定而又緩慢地走上乾清宮的臺階,身後跟著一群朝臣,似乎準備商討登基大典的事宜。眼看只剩最後一級臺階,他竟腳底打滑滾了下去,皇冠摔得粉碎,龍袍撕開幾道口子,牙齒更被堅硬的地磚撞掉幾顆,鮮血直流。
眾位大臣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定睛一看,不免表情微妙。摔掉哪顆牙齒不好,偏偏摔掉兩顆門牙,他們簡直無法想像皇上日後說話漏風的樣子。這也太有損天子威儀了!聖元帝心有所感,用指頭摸了摸光禿禿的牙床,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把眾位大臣攆走後立刻跑去明清宮找國師想辦法。
玄清連“活死人”都做不到,又哪能讓他重新長牙,只得灑了些藥粉幫他止血。聖元帝反復照鏡子,又偷偷說了幾句話,發現發音果然漏風,便把殿裡的擺設砸了個稀巴爛。可以想見,在幾天後的登基大典上,他會何等“引人矚目”。
靖王幾個笑得直不起腰來,連沉默寡言的六皇子都翹了翹唇角。
有姝卻並不覺得有趣,認真道,“這還只是開始。最初幾天受些小傷,越到後面晦氣越重,災難也就紛遝而至,莫說摔掉牙齒,連摔斷脖子都有可能。”
六皇子漸漸收了笑,心中莫名覺得驚悚。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26章 醫術
整治了聖元帝,有姝立刻催促恭親王帶領自己去看鬼面魚。一行人到得後院,就見一口碩大的瓷缸擺放在屋簷下,幾名僕役正往裡扔小魚、小蝦等物。
“為了養好這鬼面魚,我每隔三天就派人快馬加鞭前去海邊取水,又用魚蝦餵養,起初還只二尺長,現在卻三尺有餘了。大人您請看。”恭王獻寶一般伸手。
有姝往裡一看,果見一條三尺長的魚在水底爬動,頭顱巨大,牙齒尖利,頭頂還長出一根釣竿樣的觸鬚,能在夜裡發出螢光,吸引附近的魚蝦前來覓食。因長相醜陋,魏國人管它叫鬼面魚,但在有姝那個時代,這魚卻有個很吉利的名字,鮟鱇。
郕王幾人湊近細看,感歎道,“果然長得像鬼一樣。”
“大人,這魚莫非有什麼古怪?”鬼醫大人指明要的東西,恭王心裡自是沒底,生怕這魚會像二十年前那樣,幻化成.人形。
“的確有古怪。”有姝趴在缸沿,暗暗吸溜口水,“它最奇特之處就在於……肉特別特別好吃!”
被大人中間那個停頓嚇住了,所有人逃也似地離開大缸,卻在下一瞬打了個踉蹌。合著您千里迢迢趕到京城,並答應帶兩個大麻煩回兩江,就是因為這條魚特別好吃?您心也忒大了點兒吧?靖王和璃王無力扶額,郕王卻摟著少年朗聲笑了。
有姝見眾人很是嫌棄,不由為鮟鱇魚正名,“此魚乃深水魚,很難捕撈到。你別看它長得醜,肉質卻緊密如同龍蝦,結實不鬆散,且彈.性十足,其味之鮮美遠勝一般海魚。它的皮經烹飪過後有‘賽海參’的美名,頭部與脊骨連接處有兩塊並列的圓柱形的肉筋,稱為‘丹桂肉’,烘乾後有‘賽干貝’的美稱,肝與胃都可以吃,內臟還可入藥,有壯陽之功效。所以說這魚一身都是寶,只是你們不識貨罷了。”
靖王等人恍然大悟,卻也對此次京城之行多了幾分明瞭。鬼醫大人果然是沖著吃魚來的,有法力就是任性,龍潭虎穴都敢闖。
郕王自是對愛.侶千依百順,沖恭王擺手,“魚要即殺即吃才鮮美,大家許久沒聚在一塊兒,弄一桌全魚宴怎樣?著人把四哥也一塊兒請來吧。”
肅王已被圈禁,但郕王要把人請來,哪個敢攔?況且如今正值權力更迭的重要時期,沒人會把心思放在一個已被廢了的王爺身上。肅王很快帶著小孫子趕來,看見年輕依舊的老七與鬼醫,眼淚立刻出來了,拱手道,“大人,一別經年,您可安好?”想起身邊的小孫子,連忙壓著他磕頭,“快給大人行禮!”
小男孩今年剛滿六歲,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大人,絲毫沒有天潢貴胄的傲氣,反而多了幾分怯弱。
有姝摸.摸.他腦袋,送了一張折疊成三角形的符籙。肅王如獲至寶,連忙打開小孫子的荷包,替他裝進去,並吩咐他除了洗澡,無論何時也不能取下,更不能弄丟。小男孩不明就裡,卻也乖巧應諾。
因國師威名遠揚,能獲得他親手製作的平安符可說是莫大榮耀,故而京中權貴想盡辦法也要弄一張,但那些老牌世家卻極不買帳,言辭間甚至常常流露出輕蔑之意,尤其是幾位皇叔,從不用正眼去看國師。六皇子曾親眼見識過國師呼風喚雨的威能,對幾位皇叔輕慢他的態度很不理解,現在卻漸漸有些懂了。
這位貌似七皇叔男寵的少年,莫非道行比國師更深?看四皇叔那欣喜若狂的模樣,像是得了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不過一張用途不明的符籙,能比國師的平安符還有效?
當六皇子胡思亂想之時,恭王覥著臉開口,“小六兒雖然是過繼來的,在我心裡卻與親兒子無異。大人,您這個做長輩的怎能厚此薄彼?”
有姝瞥了六皇子一眼,擺手道,“就算給他一百張平安符也是無用。等會兒吃完飯我幫他診治診治,否則就算你帶他跑到天邊,那人想殺他也易如反掌。”
“您是說小六兒早就中招了?”恭王臉色大變,六皇子亦驚疑不定。
有姝肚子還餓著,懶得過多解釋,只讓恭王府的下僕趕緊去膳房催一催。席間,郕王頻頻為他夾菜舀湯,就差把飯直接喂進他嘴裡,二人你來我往、濃情蜜.意,叫恭王等人不忍直視,六皇子則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飯後,恭王立即追問,“大人,小六兒莫非被人下了咒?”
“不是下咒,是種蠱。”有姝命人取來一枚雞蛋,在頂端鑿開一個小.洞,倒出蛋清蛋黃,又把一小塊豬肉剁成碎末,混入一種紅色的粉末,一點一點塞進去,繼續道,“這是奪命蠱,一母一子,被種了子蠱的人無論跑多遠,只要擁有母蠱的人心念催動就能將其滅殺,死時腸穿肚爛,模樣奇慘。”
恭王面色陰沉地道,“大人,您能否查出是誰下蠱?”
“還能有誰,必是姬東林無疑。”肅王捂住小孫子耳朵,冷笑道。
“應當是他指使的。這些年老二也出息了,不知從哪兒找來這些魑魅魍魎養在身邊,把京城弄得烏煙瘴氣。要我說,他死的著實蹊蹺,許是被身邊那些人反噬了。”恭王唏噓不已。
六皇子面上鎮定,心裡卻翻.攪著滔天巨浪,一雙銳利黑瞳只管盯著少年,想知道他在幹什麼。他自然聽說過蠱術,也明白其中厲害,要想解蠱必要尋到下蠱之人,而少年卻反復折騰一枚雞蛋,也不知有何深意。再者,自己都中蠱了,性命已拿捏在別人手裡,皇叔怎麼還笑得出來?難道他不擔心嗎?瞅瞅,他還拿起一塊核桃酥去逗肅王家的小孫子,當真有閒情逸致。
六皇子轉過頭去看恭王,目中暗藏委屈。恭王哭笑不得地道,“有大人在這兒,哪怕你雙腳都踏進鬼門關了,他也能把你救回來。不過一隻奪命蠱,算得了什麼。”
說話間,有姝已搗騰好雞蛋,將破了個小.洞的那頭往六皇子嘴裡塞。
六皇子極想躲避,卻被幾位皇叔按在座椅上動彈不得,只得急聲詢問,“你往雞蛋裡灑了什麼藥粉?是不是要我生吞下去?雞蛋太大,我做不到,而且裡面的豬肉是生的,腥味太重還不乾淨……”
有姝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抱怨,“放心,你只需含.住這枚雞蛋就是了,裡面的藥粉和豬肉不是給你吃的,是給蠱蟲吃的。”話音未落已用雞蛋堵住六皇子的嘴巴。
六皇子想吐,吐不出來,想掙扎卻被壓住手腳,心裡別提多慌亂。驚駭間,他感覺心臟一陣絞痛,似乎有一隻手在胸腔裡肆意揉.捏捶打,漸漸的,疼痛開始轉移,竟從心臟爬升至喉頭,然後化作奇.癢一點一點往外蠕動。
不對,這感覺,這感覺像是有一隻蟲子在喉嚨裡!六皇子雙目圓睜,越發想吐,忽然覺得舌頭一麻,有什麼滑膩細長的東西從上面爬了過去,最終鑽入蛋殼裡。
“好了,放開他吧。”有姝取掉雞蛋。
六皇子剛獲得自由就趴伏在窗邊大吐特吐,斷斷續續道,“方,方才,那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是不是有一條蟲子從我身體裡爬出去了?”這樣一想,簡直毛骨悚然。
有姝敲碎蛋殼,用筷子夾出隱藏在豬肉末裡的一條蚯蚓般的紅色蟲子,言道,“你自個兒看看。這是子蠱,待會兒我會把它養成母蠱,通過母子間的感應就能找出下蠱者。”
六皇子盯著長蟲看了幾眼,吐得越發厲害。郕王與他同病相憐,不由走上前安慰。等叔侄二人交流完吐蟲子的心得,有姝已把子蠱煉化成母蠱,一面取出孽鏡搜尋真凶,一面用匕首把蠱蟲切割成一段一段的。
這種做法放在蠱蟲身上沒什麼,若換成.人,卻堪稱殘忍。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非但不給一個痛快,反而刀刀淩遲,誰能受得了?不過片刻,宮裡的人就被孽鏡照了個遍,玄清與聖元帝都無異狀,皇后卻痛得死去活來,滿地打滾。
這皇后不是別人,恰恰是玄清的妹妹,憑藉哥哥的威名入了太子府,五年時間從小小侍妾爬到正妃之位,又在聖元帝登基之後獲封皇后。聖元帝對她千嬌萬寵、百依百順,卻原來是因為她擅長蠱術。
這奪命蠱在苗疆也能算得上蠱王級別,專門用來控制下屬,一條母蠱可以產下成百上千枚卵,等這些卵孵化了便是子蠱。換一句話說,只要將母蠱種入體內,皇后便能得到成百上千個傀儡。她要誰死,誰就得死,不過動動心念而已。如今母蠱換成有姝手裡這條,她體內那只自然成了子蠱,母蠱受到的傷害能盡數轉移到子蠱身上,更甚者,只要母蠱死亡,所有的子蠱也會同歸於盡。
可以想見,當有姝用刀切割母蠱時,她正承受著怎樣的傷害。她鬢髮散亂,渾身浴血,聲嘶力竭地喊道,“去找國師,快去啊!”只可惜她的幾名心腹全被種了子蠱,此時也痛不可遏,哪裡走得動半步。
不僅如此,前朝大臣、後宮嬪妃,甚至聖元帝身邊的大太監、大宮女、老嬤嬤以及貼身侍衛,全部發了病,躺倒在地上痛苦哀嚎。聖元帝嚇了一跳,立即去請國師,本就黑氣繚繞的臉龐越發顯得陰沉。
玄清哪裡敢讓多疑的聖元帝知道真實情況,只說這些人中了咒術,應當是郕王的手筆。征和帝死時道出一個“鬼醫”的名號,他便順勢把罪名安在此人頭上,竟歪打正著了。聖元帝連忙讓玄清解咒,他卻沒有那個本事,只能抱住徒勞掙扎的妹妹一個勁地安慰。
有姝雖然不是好人,卻很少濫殺無辜,除掉皇后固然重要,卻得拿上千條人命陪葬,終究有傷天和。他咬破指尖給斷成幾截的母蠱喂血,母蠱破碎的身體竟慢慢長攏癒合,反倒比之前更為鮮活。
“先替那些人拔掉子蠱,再除皇后不遲。”他徐徐道。
“這些人在皇后地驅使下幹過許多喪盡天良之事,便是都死了也不無辜。”恭王擺手。
“但總有一些人是無辜的。等皇后倒臺,她身邊這些爪牙該怎麼清算就怎麼清算,與我無關。”有姝拎起長胖不少的蟲子,歎道,“你們只覺得我捏死一隻蟲子很容易,殊不知我捏死的還是上千條人命,哪裡能如此輕率。”
然而下一刻,他頸間的小蠍子聞見蠱王的氣味,竟偷偷摸.摸沿著他衣袖爬上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住母蠱,一口吞掉。與此同時,孽鏡裡的皇后慘叫一聲便魂飛天外,眼耳口鼻滲出許多鮮血,死相極為可怖。她的爪牙也難逃一劫,紛紛吐血而亡,不過幾息,宮中已是血流成河,死氣彌漫。
玄清見妹妹不再掙扎還以為她好了,哪料眨眼就成了一個死人,不免悲痛欲絕,仰天長嘯。聖元帝倒退幾步,表情驚懼。一次性咒殺上千人,郕王背後的術士道行之高恐怕遠勝玄清。相識那麼久,他還從未見玄清如此狼狽過。
那人若是要殺自己,豈不輕而易舉?聖元帝終於知道害怕了,顫聲道,“國師,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趕緊把幕後真凶找出來為皇后報仇要緊。”此人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安眠。
玄清迅速恢復理智,將妹妹抱到床.上整理遺容,堅定道,“請皇上放心,本座定把妖人找出來碎屍萬段!”那人必是跟隨郕王一塊兒進京的,他也沒精力挨個兒去找,只管把郕王一行全部殺掉。至於妹妹的葬禮,還得等皇上登基之後再說。
孽鏡裡,玄清猙獰的臉龐慢慢淡去,惹得恭王幾人嗤笑不已。六皇子卻笑不出來,今日這場對決已嚴重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現在的他莫說與少年平等相交,便是看他一眼也覺心驚膽戰。然而好奇心終是壓下恐懼感,令他抬眸偷覷少年,就見對方正捧著那只小蠍子作勢要打,指尖落下時卻親昵萬分地觸了觸它尾針,歎息道,“小蠍,你又闖禍了!告訴過你多少次,要吃蠱王我給你養,別撿這些野生的,不乾淨。”
方才說人命最重的是誰?現在轉瞬忘到腦後的又是誰?六皇子心裡發涼,對少年亦正亦邪、沒心沒肺的性情有了大致瞭解,越發不敢去招惹對方。
是夜,玄清的報復如期而至,恭王府裡忽然冒出許多青面獠牙的厲鬼,見人就殺,窮凶極惡。但不過瞬息,有姝布下的法陣就放射.出金光,刺在厲鬼身上令他們慘嚎不斷,滿地打滾。
待金光漸漸散去,郕王提著燈籠走到廊下,笑道,“我當是什麼,原來都是些木偶。”
六皇子嚇著嚇著已經習慣了,看見散落一地的木頭小人,竟彎腰撿起一個細看。國師的手段著實不凡,能賦予死物生命,還能驅使它們為己所用,說出去該是何等驚世駭俗。但少年應對起來卻極為輕鬆,仿佛他不過是只跳樑小丑。
原來這就是郕王的依仗,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風範。難怪連諸位皇叔都要對他敬稱“大人”。六皇子心下凜然,默默退至一旁。
有姝本還覺得沒什麼,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卻在瞥見主子染血的衣袖後勃然大怒,“你怎麼受傷了?是為了保護我嗎?”
哪怕明知道他實力強悍,每每遇見危險,主子依然會第一時間將他護在懷中,反倒弄得自己遍體鱗傷,令有姝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原打算與玄清好生玩一玩,現在卻耐心全失,拉著主子回房處理傷口,起誓道,“改日的登基大典,我要玄清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幾位藩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志一同地暗忖:魏國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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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元帝將郕王幾個召入京城究竟是什麼用意,滿朝權貴無不心知肚明。新晉貴族自是鼎力支持,老牌世家,尤其是當年被捲入血祭事件的臣子卻都暗暗搖頭,只等著看聖元帝和國師是什麼下場。
國師所煉化的傀儡被有姝毀掉之後遭了反噬,將養數日才勉強恢復半成功力。當初他如何狂傲,現在就有多麼狼狽,但他被追捧太久,哪裡肯甘心認輸,竟準備啟用茅山宗的禁術誅殺郕王一行。禁術的發動需要準備很多靈器,他只能壓下滿心殺念,暗中籌謀。
郕王抵達京城時征和帝已經下葬,半月之後就是聖元帝的登基大典。玄清掐算許久才挑了個好日子,哪料禦攆剛抵達天壇,空中就爬來滾滾烏雲。一眾新貴面露憂色,諸位老臣卻陸續走到郕王身邊,拱手見禮。
“曹某拜見大人,一別經年,您容顏依舊,曹某卻老了。”
“大人,這是鄙人長子,當年您來府上查看,還曾送過他一張平安符。”又有一位老臣上前打招呼,並把已位居兵部侍郎的兒子拉出來,催促道,“還愣著作甚,快給大人行禮。”
血祭之後,有姝曾被眾位世家巨族請去除妖,很是結了一些善緣。他定睛看了青年幾眼,頷首道,“我記得,當年他才兩歲,這麼點大,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夾襖,像顆球。”
老臣受寵若驚,連連作揖,“大人您記性真好!他如今與小時候毫無相似之處,您卻一眼就看出來了。”
年方二十二的兵部侍郎頗覺驚異,卻不敢直視少年,心道那枚被祖父和父親視如傳家.寶的平安符原是這位送的,真看不出來!
六皇子亦驚駭不已。方才前來打招呼的人全是魏國真正的肱股之臣,又在朝中經營數十年,手中均握有實權。他們有的關係密切,有的卻是你死我活的政敵,卻都在少年面前卑躬屈膝,誠惶誠恐,少年究竟什麼來路?不,他應該不是什麼少年吧?見過兩歲的李大人,算一算至少也該三四十了。
郕王這邊的動靜,聖元帝哪能看不見,卻因崩掉了門牙,不敢開口,只得沖玄清打了個手勢,讓他立刻驅散烏雲。玄清全盛時期也只能召來一小朵雨雲,頭頂這黑壓壓的一片早已超出他掌控之力。
他上前幾步,低不可聞地勸道,“皇上,暴雨將至,您還是改日再行登基大典吧?”
聖元帝等了二十幾年才等來這一天,哪裡肯換,快步踏上天壇,捂嘴道,“大雨將至,一切從簡,即刻鳴鐘鼓樂行祭天之禮!”玄清作為祭司,只得跟上。
眼見天空的烏雲越積越厚,更有隱隱雷聲在其間滾動,天壇下的朝臣都已心慌意亂,一聽國師喊“跪”,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唯獨郕王一行還站著,顯得格外打眼。被郕王護在身側的少年掐指推演,揚聲道,“姬東林,你乃蛟龍藏淵之命,斷沒有魚躍龍門之時。這天壇你祭不得,龍袍穿不得,皇位坐不得。你若主動禪位還能保住一條性命,非要逆天而行必遭厄運!”話落往旁邊一指,語氣轉冷,“玄清,你暗算本尊,本尊便給你一個痛快。”
新晉權貴均為聖元帝的擁躉,聞聽此言紛紛站起來斥責,禁衛軍更是拔.出佩刀欲將少年斬首。但下一瞬,他廣袖翻飛中抖出幾張黃符,朝天壇上的國師疾射而去,在其頭頂形成一個五菱行的法陣。法陣內紫光大盛,竟將天空中的閃電接引下來,連連劈砍國師。
劈裡啪啦一陣巨響,國師原本站立的地方唯余一團黑灰,而離他只有幾尺遠的聖元帝卻毫髮未損。方,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新貴們一個比一個癡傻,禁衛軍亦目瞪口呆,聯手裡的佩刀都握不住了。
“死了?被雷劈死了?”聖元帝嚇得倒退幾步,然後從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上滾落,摔得粉身碎骨。
眾人已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卻見那衣袂翻飛的少年揮揮袖子,驅走滿天烏雲,令橙黃日光傾面灑落,末了指著六皇子,一字一句言道,“你,上去登基。”
“你上去登基”,多麼簡單而又擲地有聲的五個字,六皇子卻不敢接。但站在少年身後的諸位皇叔卻淡笑行禮,口稱“聖上”。緊接著,那些無論怎樣拉攏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的老牌權貴們陸續拜倒,心甘情願地臣服。無需龍袍加身,更無需父皇遺詔,只要那人一句話,他就能一飛沖天,這是何等魄力,又是何等威信?
六皇子渾渾噩噩地走上天壇,回頭一看,那人已經牽著郕王走遠了,連同恭王、肅王、靖王、璃王,也都消失不見,仿佛這只是一場荒誕的夢境。但他看著腳下的焦黑,清楚地意識到這不是夢,少年曾經來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兩江果然是一片淨土,亦是禁土……
作者有話要說: 兒童節快樂!
☆、第127章 光陰
六皇子能在聖元帝的迫害下活到成年,心機手段自然不差,上.位之後絕口不提削藩之事。因他是鬼醫大人欽點的繼位者,便是再以老賣老的重臣也不敢與他為難,反倒傾力相助,很快就幫他坐穩了皇位。
他雖然城府極深,卻是個重情重義的,每到年節就會派遣使臣去兩江送禮,給幾位皇叔的都是極為珍貴的寶物,給少年的卻是罕見吃食,什麼龍肝鳳髓,山珍海味,只管四處張羅。也因此,他很得少年青睞,每有重大的天災**都會事先收到對方口信,從而順利避開。日子久了,他在民間的威望日盛,有了真龍天子的美譽。
他繼位二十年後,郕王病故,那位少年也就此消失,不知是死了還是隱入茫茫人海。
滄海桑田,歲月變遷,時間的洪流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前邁進。曾經被藍綠兩色包圍的美麗星球最終變成一片荒蕪,卻又在光陰的治癒下再次煥發生機。一艘飛船因受到行星碎片的影響而錯過了補給站,只能在曾經的母星降落。
“將軍,母星的能源礦產並不豐富,更沒有我們需要的能源石,在這裡降落反而耽誤了行程,倒不如飛回上一個補給站。”一名身穿中將制服的年輕男子正打開能源艙查看。
“派出勘探機器人去找。滅世紀元,曾有三顆巨大的行星撞擊母星,它們分別來自能源豐富的馬塔星系、麥哲倫星系和仙女星系,必定會在撞擊殘片中留下能源石,雖然不多,但支持我們回到首都星卻已經足夠了。”一名身穿上將制服的男子走下飛船,站在懸崖邊眺望綠濤滾滾的原始森林。曾經最適宜人類居住的母星,現在已成為各種野獸、變異植物、蟲獸的樂園,其危險程度至少能排在太陽星系的最前列。
中將一想也是,立刻放飛幾架勘探機器人,並拿出監控器即時跟蹤。其餘士兵忙著檢查飛船的各個部位,亦或者走到外面排查環境。
行星撞擊母星後留下許多天坑,能源石大多遺留在裡面,勘探機器人只管朝附近幾個天坑飛去,再慢慢擴張到其他區域。不過半個小時,監控器就響起清脆的“嘀嘀”聲,這是發現能量反應的訊號。
中將盯著監控器上的一團火紅色,驚歎道,“顏色這麼深,應該是八級以上,甚至十級的能源石,只要得到兩克就夠我們飛回首都星,更何況還是這麼大一片區域。上將,這也許是一個能源石礦脈,我們發橫財了!”
男子接過監控器認真看了看,如刀鋒般冷峻的眉眼並未染上絲毫喜色,“依照環境保護法,母星是五星級自然文化遺址,就算發現了能源石礦脈也嚴禁任何人,任何組織開採,包括我的軍隊。”
“抱歉,是我太忘形了。”中將露出遺憾的神色,“我們只挖掘足夠飛回首都星的能源石就好。”
“嗯,這個發現絕不能傳到外界。我們不取,不代表別人不會取。”男子沉聲吩咐。
說話間,勘探機器人已降落在天坑底部,找到散發能源的確切地點進行挖掘。但是它們的機械手臂卻被一層堅硬的地殼阻擋,把外面的泥沙與植被清理乾淨才發現竟是一扇厚重的石門,上面刻滿各種各樣的浮雕,有飛禽走獸、人類和建築,像是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又或者描繪一座城市的生活場景。
這似乎不是一座礦脈,而是一個古代遺跡。分析出這一結果,勘探機器人立刻停止動作,並將高清畫面發送給監控器。那一頭,男子與一干下屬全都愣住了,過了半分鐘才回神,然後乘坐飛艇朝天坑極速趕去。
滅世紀元摧毀了絕大部分人類,倖存者花了幾百年時間離開滿目瘡痍的母星,最終在飛馬星系定居下來,又花了幾千年時間發展科技,改造基因,使原本弱小的人類成為第三宇宙最強大的種族之一。他們與來自各大星系的生命體混居、聯姻、融合,漸漸形成新的文化,新的歷史。但他們從未有一刻忘記過母星,忘記過人類最初的模樣。
但所有能證明他們來自何處的東西都已經在小行星地撞擊中飛灰湮滅,就算尋根溯源,也只能依靠想像。想像沒有邊際,但終究無法還原真實,而歷史最需要的就是真實。
也曾有考古學家孜孜不倦地在母星表面勘探,希望發現一兩處遺跡,卻都毫無所獲,最終只能帶著少量的古董回到飛馬星系。可以說,如果誰能在母星上發現一處遺跡,哪怕只是一片斷瓦殘垣,對全人類而言也是極其偉大的發現。現代科技越發達,人們對古老的東西也就越著迷,這大約是這個種族的天性。
毫無疑問,勘探機器人發現的這扇石門正是一處上古遺跡,上面雕刻的動植物、人類、建築,與現在的母星大相徑庭。
俊美男子一路都在研究石門上的浮雕,心緒隱隱翻.攪。圍在他身邊的下屬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一定是一座地宮。”
“不不不,我看像是一座古墓。”
“遠古人類怎麼長得那麼醜?你看看,嘴裡的牙齒比霸王龍還要鋒利,還有人竟長著牛和馬的腦袋。難道遠古科技已經發達到能使用基因融合技術了?這可是一個重大的發現,一定會震驚醫學界!”
“看這個,這是人嗎?怎麼只有巴掌大?肚子圓.滾滾的,四肢卻很乾瘦,真噁心!幸虧我們的基因都經過優化,否則長成老祖宗這樣真是一場悲劇!”
“對,比吉雅星人長得還難看!這個發現真的要公佈出去嗎?總覺得很丟臉怎麼辦?”
“安靜!”俊美男子聽不下去了,冷聲道,“消息暫時不准公佈,等我們查看之後再說。”末了向勘探機器人發送指令,讓它們從石門的碎屑中提取微量元素,以分析出該遺址的年代。
進度條飛快上升,不過短短兩秒,那頭就傳來一個數字——3400。這一結果並不精確,中間也許存在幾百年的誤差,但即便如此,也足夠令整個星系震驚。三千四百年前的遺址,也就是說比他們預想的上古時期還久遠,那是怎樣的概念?
都說宇宙有多廣,人類的想像就有多深,但在座眾人卻沒有一個能想像出三千年前的母星是什麼樣子,那裡的人又過著怎樣的生活。正因為無處得知,才更為好奇,更為嚮往,更為著迷。
“不是上古,而是遠古。天哪,我們竟然發現了一座遠古遺跡!難怪石門上的人長那麼奇怪,他們還沒進化完全吧!”一名士兵驚呼,飛艇內立馬炸開了鍋。
俊美男子皺了皺眉,心緒越發不寧。
飛艇在巨大的天坑底部降落,十人小隊飛速跑到古跡邊,用各種透視儀檢查周圍地層。撬開這扇門固然容易,但若是損毀了內部構造,他們擔不起責任,哪怕身居高位、家世顯赫的上將也會被送上軍事法庭。
“奇怪,這裡有一股能量波動干擾了透視儀的信號,我們看不見地層下究竟埋著什麼。”一名偵察兵露出困惑的神色。
“那怎麼辦?這扇門還開不開?”中將猶豫不決地道,“不然我們通知考古學會來接手吧?他們比較專業。”
俊美男子盯著石門中心的掌印,神情有些怔愣。這枚掌印大約是唯一接近現代人類的東西,它的形狀很正常,既不是牛蹄、馬蹄、骷髏手,也不是蒲扇大的巨掌,它很小巧,五根手指纖長而又優美,仔細看,內側仿佛還有隱隱約約的紋路,像是從某個太古人類身上拓印下來的一般。
男子不由開始想像這人長什麼樣,年齡幾何,是男是女,卻被下屬的話打斷思路,冷聲道,“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把消息透露出去。”
“是!”其餘九人習慣性地立正行禮。
男子忍不住將自己的大掌空懸在小巧的掌印上方,想像著自己正與遠古時期的某個人擊掌而慶,心中竟產生一股莫名的悸動。幾位下屬也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調侃道,“這枚掌印很漂亮,完全不像門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類。將軍,讓我也摸一摸,說不定這是哪位老祖宗留下的。”
“讓我也摸.摸!”大夥兒一擁而上。
男子很不想讓別人碰觸這道印記,卻又說不清原因,於是改懸置為按.壓,將掌印完全蓋住。男子的精神力十分強悍,不經意間泄.出一絲,竟被掌心吸納後導入機關,令石門緩緩開啟。吱嘎吱嘎的陳舊聲響仿佛從三千年前傳來,令他們肅然起敬。
石門完全開啟後露出一條漆黑的通道,一直向下延伸,仿佛沒有盡頭。男子拿起武器率先踏入,其餘九人立刻緊跟。遠古時期的科技還很落後,所以他們完全不必顧慮地宮裡的機關,就算聽見石門迅速合攏的聲音也並未慌亂,如果萬不得已,總能炸開一條隧道出去。
下了一級又一級臺階,走過一個又一個洞窟,本還溫暖如春的溫度慢慢變得寒冷刺骨,幸好他們穿的軍裝有保持體溫的功能,否則一定會被凍死。下到第十八個洞窟,前面終於出現一座宏偉的宮殿,殿頂鑲嵌著一顆顆夜明珠,哪怕三千年過去,依然璀璨奪目。
“將軍,宮殿裡的能量反應很強烈,目測已經達到十級!”一名士兵舉高手裡叫得越來越急促的探測儀,上面顯示出鮮血一樣的赤紅色。
不管宮殿內存放著什麼東西,必定屬於十級能源。星際能源組織把礦產按照能量存儲的大小劃分為十個等級。一至三等最普遍,產量也最豐富,大多用於民生;四至六等比較稀少,主要用於工業;七至八等極為罕見,絕大多數用於軍事,少部分作為能源儲備保存起來;九、十等是傳說中的存在,很多人窮極一生都沒見過。
當然也有絕少部分頂級世家掌握著九、十級的能源礦,但無一例外產量都很低,僅供一兩台超能機甲日常所需而已。眼前這位俊美男子就來自於傳承了幾千年的姬家,據說其家譜可以追溯到遠古時期,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的是,姬家的底蘊很雄厚,甚至遠遠超過皇族,他們手裡掌握的九、十級礦脈不說很多,但也不少。
所以,當大家激動難耐時,男子卻格外鎮定,用能源槍掃開鋪滿整個地面的已經枯萎的荊棘,穩步朝宮殿走去。
殿門依然緊閉,其上刻著一個掌印,男子如法炮製,順利進入到內殿,然後被眼前金碧輝煌的景象鎮住了。內殿是由漢白玉和黃金打造而成,且每個浮雕的彙聚處都鑲嵌著一顆夜明珠,看上去熠熠生輝,璀璨奪目。在現代,這些東西遠不如一塊三等的能源石來得值錢,但在遠古,卻唯有權力巔峰的人才能使用。這一點經過多位考古學家的證實,且已經找到確切的證據。
遠古人類喜愛黃金、白銀、青銅等金屬,也喜歡珍珠、玉石、瑪瑙等寶物,但它們只會屬於最具權勢那一撥人,與現代社會毫無二致。也就是說,這座地宮很有可能屬於遠古時期的某一位帝王。
“我們,我們似乎找到了一個失落的王朝!這一定是一位偉大國王的宮殿!你看,那是華夏皇族的圖騰——龍!”中將指著立柱上惟妙惟肖的浮雕,驚歎道。
俊美男子仔細看了兩眼就朝更深的地方走去,然後呼吸停滯。繞過立柱與屏風,宮殿的最深處竟並排擺放著兩個巨大的水晶棺,其中一個空無一物,另一個卻注滿琥珀色的透明液體,裡面似乎有一具屍體在浮浮沉沉。
屍體?怎麼可能?三千四百多年過去了,哪怕再好的防腐技術,也早已化成灰燼,更何況還浸泡在液體中?男子快走兩步,輕而易舉跳上高達五米的祭壇,往棺材裡看……
噗通,噗通,噗通,是誰的心臟在劇烈跳動?男子捂住左胸,只感覺耳邊一陣嗡鳴,旋即頭腦空白一片。眼前的景象顯然已超出他預想太多,竟令他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琥珀色液體中漂浮的並非一具爛成骨架的屍體,而是一位沉睡中的少年。棺材並未密封,甚至沒有頂蓋,少年卻完好無損、生機蓬勃。
他有著花瓣一樣粉紅柔軟的嘴唇,光滑如玉的肌膚泛著瑩瑩微光,眉眼無一處不精緻,無一處不妥帖,容貌從未經過基因重組地篩選與雕琢,卻比絕大部分現代人更出色。他纖細的十指輕輕交握並擺放在腹部,身穿一件輕薄的白色長袍,在液體的浸泡下幾近透明,顯現出最私.密的地方。他長及腳踝又濃密如雲的黑髮順著水波上下浮沉蕩漾,越發將白玉一般的少年襯托得如夢似幻。
哪怕盛開在水中的一朵朵如火如荼的彼岸花,也及不上他萬分之一的光華與美麗。
男子呼吸越來越粗重,心跳越來越紊亂,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撫摸少年恬淡睡顏,卻被下屬的驚歎聲打斷,“上帝啊!這裡有一具保存完好的屍體!棺材沒密封,也未做防腐處理,我不知道遠古人類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老天!這就是遠古人類?太美了!跟石門上的浮雕一點兒也不像!他是誰,這座宮殿的主人?”又有一個人爬上來,嘖嘖讚歎。
大家聽見動靜全都跳上祭壇,圍著棺材轉來轉去,雙眼發光。迷醉中的男子瞬間清醒,繼而露出隱怒的表情,用精神力牽引著水中的彼岸花慢慢飄動,遮住少年最隱秘而又最性.感的部位。他這副模樣太引人犯罪,哪怕男子是帝國出了名的禁欲系男神也忍不住起了生理反應。
“測試一下他的呼吸和心跳。”他用軍裝下擺遮住高高隆.起的襠.部,末了半跪在地上,直愣愣地往裡看。他的目光捨不得離開少年哪怕一秒鐘,就連粘在他濃密睫毛上的氣泡也能反反復複看了又看。
如此健康的膚色,如此鮮活美麗的面容,怎麼可能是一具屍體?他一定是睡著了,也許下一瞬就會睜開眼,露出黑白分明又清澈見底的瞳仁。男子胡思亂想,心緒浮動。
一名士兵拿出生命探測儀,對準棺材掃描,然後大失所望地搖頭,“將軍,這的確是一具屍體,沒有呼吸和心跳。”想來也是,一扇封閉了三千多年的石門,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冒出一個活人,還躺在棺材裡。
“這些液體存儲了大量能量,據儀器檢測,至少等於十級能源,難怪過了三千多年屍體還未腐爛。”偵察兵用儀器吸出一滴液體檢測,末了露出激動難耐的表情。遠古人類好深的智慧,又好逆天的運氣,竟然連十級能源液都能找到。這位國王在他那個年代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否則絕不會修築這樣一座宏偉而又神秘的宮殿來安置他的屍體。
“遠古人類一定是按照相貌來劃分權利的,你看,這面牆上的人物一個比一個醜,與棺材裡的屍體根本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一名士兵趴在棺材後的牆壁上認真研究。
男子大失所望,屏住許久的呼吸猛然吐出來,竟把胸口刺得生疼。少年怎麼會是屍體?他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信,拿著生命探測儀反復查驗數遍,總算是死心了。
“將軍,這面牆上也有掌印,應該還有一個宮室,你快來看看!”
“沒錯,的確是一個暗室,裡面的能量波動也不小,至少在八級以上。”偵察兵驚訝萬分地喊道。
男子跪在棺槨邊凝望少年,仿佛什麼都沒聽見,等下屬跳上來搖晃肩膀才閉了閉眼,沉默地朝石牆走去。這些牆很古怪,唯有輸入他的精神力才能打開,不過因為他是SSS級的體質與精神力,能開啟遠古遺跡也就沒什麼出奇。
古老的東西往往蘊含.著強大而又神秘的力量,非強者不能獲得,也許這就是古語說的“天命”,別人羡慕也羡慕不來。
石牆在他精神力地催動下緩緩開啟,露出堆了滿室的金銀珠寶。眾人用手擋臉才緩了過來,否則一定會被五彩斑斕的寶光刺瞎。然而幾千年過去,人類對財富的追求已大為改變,能源成了最緊要的東西,用高級能源石打造的珠寶才算奢侈品,這些放在外面不過是不值錢的裝飾物而已。
眾人用探測儀反復搜尋,終於從最底部翻出一口小箱子,從急促的提示音和深紅的色澤判斷,裡面應該是品級極高的能源石。但打開之後,裡面卻是許多黃色的寫滿朱紅文字的紙條,也有空白的紙條墊在下面,另有幾罐蟲子標本、幾顆漆黑晶石、幾個木雕人偶,外加一柄匕首。
男子不准下屬擅自碰觸箱子,毫無疑問,這是屬於少年的遺物。他心裡默默說了一句抱歉,然後把東西拿出來清點。偵察兵用探測儀一一掃描,駭然道,“將軍,這些東西都蘊含.著龐大的能量。這些寫了字的紙條能量等級為八級,沒寫字的是五級,蟲子標本從三級到八級不等,木雕人偶七級,匕首七級,這些黑晶石九到十級!”
除了不明種類的黑晶石之外,其餘東西都是最普通不過的物件,卻蘊藏著比能源礦石更龐大的能量,這事簡直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但聯想到遠古人類的神秘莫測,他們又很快釋然了。只要把東西帶回去研究,早晚有一天能破解古人的秘密。
其實他們漏掉了最龐大的一股能量,那就是沉睡在水晶棺中的少年,因為有了琥珀色液體的掩蓋,才輕而易舉地蒙蔽過去。但男子顯然並不打算帶走任何一樣東西,他把它們按照原樣放回箱子,沉聲道,“這些都是古物,我們不能拿去為飛船充能,國王的宮殿才是它們的歸屬。”
幾名士兵被將軍正氣凜然的話說得羞愧不已,忍痛走到外面,就見他指著水晶棺,斬釘截鐵地道,“把他帶走!”
士兵,“……”說好的國王的宮殿才是歸屬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28章 光陰
把一具水晶棺帶走對這些士兵而言不是難事,但問題在於:這裡並非殯葬場,而是一座遠古遺跡。水晶棺的底座與祭壇是由一整塊水晶打磨而成,要帶走它,勢必得把二者割裂,從而對遺跡造成難以修補的破壞。這在星際法中屬於“損壞文化遺產罪”,責任十分重大,哪怕家世顯赫的姬將軍,也有可能被判流放五百年。五百年,也不知能不能活著回到飛馬星系。
士兵們猶豫不決地朝中將看去,中將立刻把上司拉到一旁,低聲勸道,“將軍,這座古墓是目前為止人類發現的第一個遠古遺跡,勢必得呈報到國會。你如果把水晶棺破壞並帶走,考古學會的人來了一定會發現,然後控告我們。老爺子病情越來越嚴重,你家那些急紅眼的兄弟正愁捉不住你把柄,你可千萬別犯糊塗。”
“誰說要呈報國會?你以為國會那些老東西得知古墓裡藏有許多能量巨大的古物就真的會保護它嗎?你想錯了,他們貪婪的本性只會暴露無遺,然後用盡所有手段破壞掠奪,最終讓它徹底消失。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男子跳上祭壇,用專注而又癡迷的目光凝視漂浮在花團與水波中的少年。他想讓他安安靜靜地沉睡,不被任何人打攪,不受任何人傷害。
“你的意思是我們隱瞞不報?”中將挑眉。
“隱瞞不報的事你從沒做過?”男子頭也不回地反問。
做過,而且還不少。別看將軍一副剛毅正直的長相,其實芯子早就黑透了,明面上是帝國的守護神,私底下卻為所欲為、橫行無忌。如果這座古墓沒能引起他的興趣,事後自然會上報國會,但若是看中了,哪怕是不擇手段也要占為己有。什麼“國王的宮殿才是歸屬”,都是些漂亮的場面話而已,概括起來也就三個字——沒看上。
中將跳上祭壇,盯著浸泡在水中,隱隱散發微光的少年,喟歎道,“真美,難怪你喜歡!最近火得一塌糊塗的偶像新星潔西嘉與他比起來還差了那麼一點靈氣。我很好奇他睜開眼睛是什麼樣子。”
男子很想脫掉軍裝把少年整個兒遮住,卻又擔心上面沾染的塵埃弄髒他,只得冷聲道,“下去,不准看他!”
不就是一具屍體嗎?有什麼不能看的?中將表情困惑,卻也不敢捋虎鬚,只得悻悻跳下去,對幾位士兵說道,“去飛船上找工具過來,將軍要把水晶棺帶走。這處古墓是第一軍團的最高機密,洩露者以軍法處置!”
幾人都是姬將軍的心腹,自然對他惟命是從,利用探測儀找到一個通風口,用粒子炮炸開後鑽了出去。
俊美男子,也就是帝國第一軍團的上將姬長夜,終於把目光從少年美麗的胴.體轉移到祭壇的文字上。他打開智腦一一掃描,希望能從中得知少年的身份和姓名。然而人類歷史存在太多空白與中斷點,根據現有的考古資料,智腦完全沒辦法解析出這些文字所蘊含的資訊。
但一名偵察兵卻有了新的發現,駭然道,“將軍,也許我們的推斷是錯誤的。從外面那扇石門提取到的微量元素顯示這座古墓的歷史是三千四百年左右,但是從這座水晶棺、這些立柱、地磚、傢俱、瓷器中提取到的微量元素卻各有各的年限,最短的是三千四百年,最長的達到八千六。將軍,這裡恐怕不僅僅是一個王朝的古墓,很有可能是許多王朝的古墓,並且每一個王朝都經過大量修繕改建才會出現這種情況。這裡不是什麼遠古遺跡,而是更為久遠的太古遺跡。”
“上帝,你真的沒有弄錯?太古,那可是太古啊!”一名金發藍眼的士兵激動地拉扯自己頭髮。這個發現太震撼人心了,如果讓外界知道,必定會掀起軒然大.波。他已經能夠想像到全飛馬星系的考古學家蜂擁而來的場面。
姬長夜顯然也正想到這裡,臉色漸漸陰沉下去。他絕不能讓外界得知這個消息,哪怕把少年帶走,他也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的宮殿和遺物。
“你安心睡吧,我會守護你的一切。”他雙手撐在棺沿兩側,用醇厚而又柔軟的語調說道。如果這裡只是普通的,沒有半點能量波動的古跡,國會那些老東西或許會派人將它保護起來。但它實在是太特別了,所有物品都散發出強大的能量磁場,而少年尤甚。他不用想也知道,如果把他交給上面,那些狂熱的科學家一定會用各種方法解析這具美麗無比的身體。
他們會割掉他如雲似霧的黑髮,刺破他光滑如玉的肌膚,甚至剖開他平坦的胸膛和腹部。那些鮮血淋漓的景象只是剛浮現在姬長夜腦海,就令他浩瀚如宇宙的精神力開始卷起風暴。
察覺到水晶棺裡的液體被自己的精神力激起層層波瀾,他立刻壓抑住狂亂的情緒,愧疚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克制。”他不想把少年當成屍體看待,在他眼裡,對方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哪怕這睡眠太過長久,久到這一生都無法醒過來。
“將軍,將軍?”一直研究壁畫和浮雕的偵察兵欲言又止。
“怎麼了?”姬長夜回頭看去。
“你說這些壁畫和浮雕是寫實的嗎?”
“根據考古界的說法,一般古墓中的壁畫和浮雕記錄的都是墓主人的生平,有寫實的,也有誇張的,但絕大部分應該是寫實的。你有什麼發現?”姬長夜也想弄明白少年的身份,於是跳下祭壇朝宮牆走去。
“將軍你來看,這些牆壁分為幾個大板塊,從板塊上的人物形象、建築風格來判斷,一個板塊就是一個王朝。也就是說我們之前的判斷沒錯,這裡是歷代國王的陵墓。但最奇怪的一點就是:每一個朝代都會出現少年的身影,而且身份都很顯耀。你看,這個是他,正站在一座城樓上接受萬民跪拜;這個也是他,與一名頭戴王冠的男子並排坐在王座上;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最神奇,他竟然飛在天上,腳下是一座城市,許多人站在街頭仰望他,場面很盛大。”
偵察兵感覺自己的三觀都快炸裂了,驚奇道,“將軍,不是說古人類很弱小,既沒有精神力和異能,也沒有體質強化嗎?他怎麼會飛?這可是體質和精神力都達到SSS級的特種人才能做到的事啊!這個應該是古人想像出來的吧?”
姬長夜盯著壁畫和浮雕,許久不答。儘管牆壁上的圖案很複雜,囊括了許多動物、植物、人物、建築,但修築者卻為了凸顯出少年的形象,將他描繪的格外精細。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連每一根頭髮絲,都被畫筆或刻刀一一勾勒雕琢,而其餘人,包括屢屢站在他身側的高大男子,都是面貌模糊的剪影。
少年還如此年輕,不可能這麼早就為自己修築陵墓,所以姬長夜很有理由懷疑這是別人為了安置他而建造的,因此周圍的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襯。不管那個人是誰,對少年的感情絕不單純。
想到這裡,他胸口無緣無故一陣憋悶,不以為然地暗忖:能花費這麼多精力為少年建造墓地,為什麼不在他活著的時候好好保護?如果是我,一定不會讓他遇見任何危險。
他定定看了一會兒,說道,“把壁畫和浮雕掃描下來,回去之後我找幾個可靠的人破解。”對於年代上的跨度,他一時間也找不出答案,置於那幅飛天圖,應該是想像吧。
“好的。”偵察兵一面掃描一面絮叨,“將軍,聽說古人的壽命都很短,上古人的平均壽命是一百,遠古人的平均壽命是七十,太古人的平均壽命是四十五到五十。放到現在我簡直難以想像!”由於基因不斷優化,體質不斷增強,現代人的平均壽命為四百五十歲,像將軍那樣的特種人能活到八.九百歲。四十五,對於他們而言還是幼年期,古人卻早早就死亡了。
“將軍,能不能取一些皮屑或頭髮讓我檢查這位國王的年齡?他看上去好小,應該才十二三歲吧?”偵察兵走到祭壇邊,表情垂涎。
“不准動他。”姬長夜語氣冷厲,嚇得士兵縮了縮脖子。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中將領著幾名士兵快速跑進來,從空間鈕內倒出許多儀器。他們是軍人,隨身空間裝的都是武器和求生工具,但要拆除古墓中的一座水晶棺,還得找更為精密的儀器才行,於是多走了一趟。
“在挖掘之前我們還要對周圍的地質和磁場進行勘察,否則會對整座古墓造成更大的破壞。”中將把功能不同的探測儀分別擺放在最合適的位置,然後將現場的四維圖輸入智腦,以便計算出最佳的切割方案。在此之前,他們還要為水晶棺量身打造一個頂蓋,免得碰壞水中的少年。
姬長夜站在週邊,勉強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在看見少年的第一眼,他就決定將他據為己有,哪怕冒著被判流放的危險。
“等等,我們恐怕不能把他帶出去。”中將的話讓他面色微凜。
他沉聲開口,“為什麼?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將軍你來看磁場反應圖。”中將點擊智腦,把四維圖片放出來,“剛才我們只顧著掃描物品,沒有掃描地面,你來看,紅色.區域是能量磁場,以水晶棺為圓心,形成一個獨特的圖形,從週邊到內圍,能量越來越集中,越來越強大,好像在把周圍環境中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抽取出來去供應棺材中的液體,以保全這位國王的屍首。如果我們切割掉水晶棺,等於破壞了這個能量磁場,其結果很有可能導致屍體的迅速腐爛!”
姬長夜盯著四維圖,眸光閃爍不定。這是一個極為複雜又極為對稱的六芒星形,週邊用圓圈包裹,並且鑲嵌著玄奧而又古老的文字,雖然說不清它究竟有什麼作用,但可以猜測,它的每一根線條都獨具規律不能破壞。無論哪一根線條斷裂,都會導致能量磁場的消失,而水晶棺裡的液體也會變成普通的水。
“有沒有類似的能量液能替換這種水?”他沉吟道,“我手裡就有幾個十級能量液形成的溫泉。”
“不知道。十級能量液破壞性很強,只有特種人才能吸收並安撫它們爆裂的磁場分子。除非這位國王也是特種人,否則不能用十級能量液浸泡。我不知道古人是怎麼做到的,但他水晶棺裡的液體不是我們目前發現的任何一種,其分子能量巨大,卻十分溫和,所以能用來保存屍體。估計這種圖形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但具體是怎麼回事兒我也不知道,智腦中查不到任何資料。媽的,謎團越來越多了,古人的智慧真是難以琢磨!”中將忍不住爆了粗口。
從未被任何險境動搖過心念的姬長夜首次明白何謂焦慮。他在大殿內來回踱步,最終下定決心,“給他檢測一下.體質。”
“遵命!”好奇心重的偵察兵立馬爬上祭壇。
“你站開,我來。”姬長夜從空間鈕內取出一瓶消毒液,反反復複搓洗雙手,又用火系異能迅速蒸幹水滴,這才小心翼翼地探入水晶棺。他的表情很慎重,雙眼卻暗藏幾許癡迷。
“別白費力氣了。他是遠古,不,或許是太古人,他怎麼可能擁有SSS級的體質?如果是的話,他一定是那個時代的神。”中將慢慢走過去。
姬長夜並未搭理他,指尖一寸一寸靠近少年。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只因害怕力道稍重一分會碰破少年白.皙光滑的皮膚。自從十歲完成最後一次進化,他就再也沒有如此狼狽過,哪怕承受一百倍壓強,哪怕重傷瀕死,哪怕精神力和異能同時耗盡,他也能像機甲那般屹立不倒。
少年看上去那樣嬌小脆弱,在珠光與水晶的映照下像個瓷器。姬長夜拿不准他究竟是何種體質,心情也就更為忐忑。
“一根頭髮行不行?”最終,他還是沒敢觸摸少年身體,只好虛握住一縷左右飄蕩的髮絲。因為太過緊張,他額角不知不覺流下一滴冷汗,擔心落入棺材污染能量液,立即讓下屬幫忙擦掉。
“將軍,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慌亂無措的模樣。”中將笑嘻嘻地說道,“雖然皮屑中的基因更多更穩定,但一根頭髮也可以。”
看見將軍用顫抖的雙手分離出一根髮絲,用指尖掐斷,他又道,“將軍,要帶毛囊的,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閉嘴,扯掉毛囊他會痛!軍部的檢測儀很精密,足夠通過不帶毛囊的頭髮查出基因。樊肇,別沒事找事。”姬長夜狠狠瞪屬下一眼,這才捏著那根長長的黑髮,從水裡退出來。天知道他多想撫摸少年白.皙的肌膚,觸碰他濃密的睫毛,甚至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裡,但是他不敢!他怕將他弄碎了。
樊肇聳聳肩膀,調侃道,“他會痛?將軍你該不會忘了這位國王只是一具屍體吧?我承認他的確長得很出色,看上去也不像死人,但他沒有呼吸、心跳……”
“立刻檢查基因還是降級,你選一個。”
姬長夜語氣平淡,幽深難測的目光卻令樊肇縮了縮肩膀,連忙接過長發放進檢測儀裡。結果很快出來了——種族:純血人類;性別:男;年齡:???;體質:F;精神力:???。
“按理來說人死了根本檢測不出精神力,怎麼機器會顯示問號?年齡也是問號,這就更奇怪了。”樊肇百思不得其解。
姬長夜雖然也很困惑,關注的重點還是放在體質那欄。F體質是最低等的體質,而體質又決定異能的強弱,也就是說少年不可能是異能者,也不可能像壁畫和浮雕描繪的那樣存活幾代王朝,甚至飛上天空。他是個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姬長夜依然很失望,但他決定嘗試最後一次,於是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朵彼岸花,帶出能量磁場週邊。沾滿水珠的花瓣迅速捲曲枯萎,直至化成黑灰,唯餘一股淡淡的腐朽的氣味縈繞在指尖。
姬長夜面色陰沉地擺手,“把儀器拆掉。”
大家早有預料,立即把擺放在水晶棺周圍的儀器收入空間鈕。
“將軍,既然不拆了,那我們走吧?”樊肇提議。
“按照A級基地的標準在周圍安裝監控器,許可權只設置我一個人。”姬長夜沉聲下令。從此以後,他不會讓任何人靠近此處,但母星是全人族的文化遺產,不允許任何軍方勢力駐紮,甚至連觀光旅遊也不允許。要不是他擁有軍部最高許可權,也不會得到降落母星的通令。一旦返回首都星,他就會著手購買離母星最近的星球,然後設置幾處哨卡,以便在有人入侵古墓時儘快趕來。
但母星附近的幾顆星球也都是自然文化遺產,不允許私人買賣,還得再想想辦法。姬長夜一面思忖一面跳上祭壇,久久凝視少年。
“將軍,監控器已經安裝好了,許可權也設置完畢,你檢查一下。”偵察兵把最後一個監控器安裝在水晶棺的正上方。
姬長夜把信號連接到自己的智腦,各個角度,各個方位都調整一遍,這才俯身低語,“再見我的國王,我會抽空來看你。”又凝視少年小片刻,他終於跳下祭壇走出去,卻又半途折返,將一枚飛行監控器拋入殿內。
飛行監控器專門用來監控活物,在死氣沉沉的古墓中完全用不上,但不知抱著怎樣的心態,姬長夜還是把它放飛了。也許在內心深處,他終究不願意相信那樣鮮活靈動的少年會是一具屍體。
從別的天坑裡找出幾塊能源石,勉強充了百分之三十的能量,這艘飛船緩緩升空,朝百萬光年外的飛馬星系駛去。姬長夜把自己鎖在臥室內,撥打了一個號碼,“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有沒有辦法讓一個死人活過來?”
“有,□□。但那是非法的!”螢幕上浮現一位元長相陰柔,衣著邋遢的男子。他是姬長夜的發小蘇明,也是帝國最富盛名的醫學家。
“□□不行。”姬長夜想也不想地拒絕。他不需要利用少年的細胞製造出一個外貌相同、基因相同的陌生人。他要讓少年真真正正地活過來,不僅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靈魂。
“除了□□,沒有任何辦法能讓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恢復生機。那不是醫學的範疇,而是神學的範疇。”蘇明對所謂的神學嗤之以鼻。都星際時代了,沒想到人類還信奉耶穌基督,聽說在遠古時代還有更多宗教,但它們都在滅世紀元中消失,因為在末世中掙扎的人類不需要信仰。
謝天謝地!蘇明聳了聳肩,慶倖人族只剩下基督教,否則他一定會被各種各樣荒誕不經的宗教故事弄瘋。科學,星際紀元只需要信奉科學就夠了,是科學拯救了幾近滅絕的人類,也是科學讓人類成為第三宇宙最強大的種族之一。
“阿夜,你幹嘛問這種問題?你想把哪個死人救活?”蘇明敏銳地發問。
姬長夜掐斷通訊信號,走到窗邊眺望浩瀚無垠的宇宙,眉眼緩緩緊繃,露出一個幾近絕望的表情。他剛抵達首都星,前線就傳來急電,聯邦軍隊又一次在星港囤積,似乎想發動戰爭。進入星際紀元之後,人類科技以難以想像的速度發展,對能源的需求也達到白熱化的程度,一旦發現未開發的蘊含豐富能源礦產的星群,各大勢力之間就會展開爭奪。
這一次的爭奪牽涉到兩條十級能源礦脈和數十條五到七級的礦脈,勝敗也就更為重要。姬長夜不敢耽誤,立刻召集艦隊出發,並把購買星球的事託付給管家辦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29章 光陰
戰爭正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刻,只要奪取了MC21星港,就能徹底掐住聯邦軍隊的咽喉,從而迫使他們投降。但帝**團也損失慘重,不過奮力一搏罷了。
姬長夜從慘烈的戰線上退下來,回到母艦充能。他的第一軍團負責下一輪衝鋒,如果情況不對,或許還要動用姬家的超能機甲。一台超能機甲若是進入激戰狀態,需要消耗的能量是一條十級礦脈三年的產出,其代價是巨大的,卻也是值得的。比起龐大如小行星一樣的母艦,往往它們才是一場戰爭的主導。
“將軍,十級能源礦已經運送過來,大約十二個小時後能到。”副艦長快步迎上去。
“知道了,讓機甲部隊做好準備。”姬長夜頷首,回到自己的臥室後將門反鎖。一旦上了戰場,十天半月不合眼都是常事,體質A級或B級的士兵還能輪班休息,S級以上的特種人卻要堅持到底,否則便會被追究軍事責任。
體質和精神力達到S級的特種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像姬長夜這樣無論是體質、精神力,還是異能,都達到SSS的卻只有他一個。所以整個帝國的重擔幾乎都壓在他肩上,連皇族在他跟前也要卑躬屈膝,多有禮讓。毫無疑問,等姬老爺子死後,他必能取得第一軍團元帥的位置,成為下一個實際意義上的帝國統治者。
在外人看來,姬長夜是無堅不摧的戰神,也是剛正無私的表率,他似乎從來不知道“疲憊”兩個字該怎麼寫。但現在,他卻脫掉軍裝,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如雕刻一般俊美鋒利的眉眼完全柔軟下來,露出罕見的頹靡之態。
但他的頹態卻並非源自慘烈的戰爭,卻是一種求而不得的絕望與無法自拔的沉迷。他正點開智腦,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樣,一遍又一遍,一個角度又一個角度地凝望少年。他將四維圖像投射在床墊的正上方,如此,只要他一躺下就能與蕩漾在琥珀色水光中的少年面面相對。
少年睡顏恬淡,神態安詳,只需盯著他,就能幫助姬長夜趕走所有疲憊,但隨之而來的也有深深的遺憾。他只能儘量不去想少年已經死亡的事實,假裝他只是淺淺的睡了一覺,假裝或許某一天他能睜開美麗的雙眼。
今天的少年比昨天更為鮮活,只是睫毛上的氣泡似乎少了一點……當姬長夜胡思亂想時,水晶棺裡的能量液正因為磁場的自我運行而微泛波瀾,使一朵朵盛開的彼岸花隨著水流浮動。
曾被姬長夜用精神力撥至少年敏.感.部.位的花朵終於四散開來,露出若隱若現的美景,那透著粉色的兩點和芳草萋萋的下腹,都令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再也藏不住任何情緒。他身體開始僵硬,血液慢慢沸騰,目光黏著在少年不該被旁人侵犯的部位久久不動。
只過了半分鐘,號稱帝國最冷血無情的姬將軍就差點弄髒自己褲襠。他連忙關掉監控畫面,跑進浴.室清洗,一個小時後走出來,又變成了那個無堅不摧的戰神,只是眼球遍佈血絲,仿佛非常疲憊。
翌日,戰爭繼續打響,為了奪得MC21星港,第一軍團付出了難以想像的代價,但結果是值得的。一個月後激戰結束,曾經過勘探,據說只含有兩條十級礦脈的未開發星群卻又發現了另外三條十級礦脈,且產量非常豐富,被姬長夜隱瞞下來成為他的私產。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母星,水晶棺內的少年正緩緩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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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半坐起來,抹掉滿臉水珠,首先想到的就是頸後的小蠍,其次才是布在祭壇周圍的法陣。他的身體是能量凝結而成,不老不死,但小蠍不是。它才剛出生,還沒有自保的能力,一旦主人陷入沉眠,失去能量供給的它就會慢慢餓死,哪怕化成刺青貼合在主人皮膚上,色澤也會漸漸淡去直至消失。
小蠍等於自己的另一條命,有姝哪裡捨得,以生魂離體之法下到地府,弄來許多黃泉水和彼岸花供養。黃泉水蘊含時光之力,能讓光陰倒流、前進,也能使之凝固,任何人或物浸泡其中都能永葆鮮活,但自身卻會慢慢蒸發消散。為了禁錮水汽,有姝才設置了一個法陣,免得黃泉水一天比一天少,直至把小蠍餓死。每過幾年,小蠍會自發醒來,以黃泉水為飲,以彼岸花為食,非但沒餓死,反而長胖不少,顏色也更為鮮豔。
有姝將它捧在掌心親了幾口,這才熟門熟路地翻出.水晶棺,跳下祭壇,去藏寶室裡找乾淨的衣服穿。主子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每次都會搜刮許多財寶隨葬,古董玉器堆積成山,錦衣華服也應有盡有。他扒掉濕透的長袍,在一堆箱子裡翻找,這一件不滿意,那一件也不順眼,嘴巴不由自主撅了起來。
也不知主子怎麼想的,明知道他喜歡穿簡潔大方的衣袍,卻偏愛替他準備華服,不是顏色太豔就是刺繡太多,看上去花花綠綠一片。水汽蒸發後帶走一部分體溫,令他打了個哆嗦,這才停止挑三揀四,隨便找了一件百蝶穿花的金絲長袍穿上。
地宮裡一如往常,卻又好像不大對勁,有姝來回巡視幾圈,在一處暗道內發現一個本不該存在的出口。出口四周的岩石變成了灰黑色的玻璃,摸上去十分光滑。如果有姝是單純的古人,絕猜不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但他來自於末世,而且智商奇高,又怎會看不明白?
這些石頭之所以轉變成玻璃是高溫融化所致,其表現與□□爆炸後留下的地層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古墓曾被外人造訪過,他們找不到出路就用某種威能堪比□□的武器將通風口炸開了。
有姝表情凜然,不由揣測自己這一回究竟沉睡了多久,怎麼直接從古代睡到了現代?不,能把威力如此巨大的武器改造成隨身攜帶的東西,其科技發展程度恐怕已經遠遠超越了他最初的世界。
我一覺睡到未來了不成?有姝立即回到宮室,一一清點裡面的物品。但箱子實在太多,且都是主子準備的,他也說不出哪些丟了哪些沒丟。擁有那樣強大的武器裝備,帶人搬空地宮應該很容易吧?然而不但自己肉.身完好,金銀珠寶也似乎沒怎麼動,那些人究竟想幹什麼?
心裡存著疑問,有姝跺了跺腳,試圖把陸判召出來詢問,卻陷入更大的恐慌。地宮與冥府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結界,經由這裡還能感知到許多小千世界的存在,但眼下,哪怕他將全部精神力逼於雙眼,也無法察覺到一絲靈力波動。冥府消失了,小千世界也消失了,這裡變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或者說一個遺失的世界更為貼切。
有姝心下一陣恐慌,連忙把自己的家當翻出來裝在褡褳裡,匆匆由密道出了地宮。曾經被他當成陣眼的巨大岩石已風化成一堆碎片,難怪幻陣會失去效用,從而讓外界的人發現地宮入口。
他重新挑了一塊岩石當陣眼,再次布下幻陣,卻又有了一個新發現。普通人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對世界的認知大多來源於媒體或不同的資訊管道。但歷經幾千年,精神力、靈魂力都在不斷增強的有姝卻是用自己的感知去認識世界,所以他很快就察覺到,空氣中的能量構造發生了本質改變,那些漂浮的靈魂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又一團漩渦式的磁場,有強有弱,大小不同。
有姝嘗試性地去碰觸一個磁場,指尖剛探入漩渦中心,它就瞬間崩潰,逸散出去的能量被周圍的磁場迅速吸收。旁人看不見此類畫面,也就難以想像那些璀璨光點炸裂成煙火時的炫麗與奪目。然而它們越美麗,有姝就越心驚。他不難想像,如果周圍的空氣中全是這種磁場,人類的靈魂剛脫離身體會遭受怎樣的厄運。
或許他們都已經被漩渦吞噬,所以地府才會消失。但轉世投胎又該怎麼辦呢?難道這些漩渦還會孕育成新的靈魂不成?有姝並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已無限接近於事實,他現在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對各種力量運用到極致的世界,其中自然包括靈魂力。
磁場吞噬靈魂,大磁場又吞噬小磁場,那如果周圍所有的磁場都被一個巨無霸磁場吞噬,是不是會造成磁場風暴?有姝一路走一路思忖,過度發達的頭腦哪怕到了更為遙遠的未來,也足夠令他成為最聰明的那一類人。
但世界的精彩之處就在於——即便你料事如神,也總會有猝不及防的意外發生。有姝剛走出地貌大變的盤龍山,就見前方幾百米處站著一頭恐龍。沒錯,的的確確是一頭恐龍,這完全推翻了他有關於“自己蘇醒在未來”的猜測。
遠古?難道時光倒退了?不對,那麼點黃泉水,只夠用來供養小蠍,怎麼可能導致時光倒流!除非黃泉水把整個世界淹沒還差不多。有姝頗有些風中淩.亂之感,立刻取出隱身符貼在自己身上。
但恐龍捕獵時依靠的不僅僅是視力,還有嗅覺,尚殘留在有姝濡.濕髮絲間的黃泉水對於這些耗能極高的冷血動物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它赤紅的雙眼幾乎在瞬間鎖定目標,然後張開血盆大口撲來。
有姝飛快抖出一張定身符,然後奪路而逃。他的靈魂力和精神力雖然強大,身體卻因浸泡在水中幾千年的緣故而越發孱弱,布料稍微粗糙一些都能把皮膚磨出紅印,更何況發動攻擊。
他額頭冒出許多冷汗,迅速將融入丹田內的陰陽點化筆取出來,在空白符紙上繪製符文。曾經製作的那些符籙對付小鬼小妖還行,對付這頭恐龍卻完全不夠看。它不是普通的野獸,身體裡逸散出的能量堪比千年修為的大妖,有姝也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制住它,唯有拖延時間。
他原以為自己死定了,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總會留下一線生機。那些或溫和或暴烈的磁場造就了強大生物,卻也令符籙發揮出更勝往昔千倍萬倍的力量。
符籙其實是一種媒介,它不僅吸收有姝的精神力、靈魂力,同時也吸收空氣中的靈力,並在催化的一瞬間把所有力量釋放出去。現在,靈力雖然消失,卻又衍生出暴烈無比的磁場,這些游離的原子催化碰撞後等同於一顆□□,破壞力堪稱驚人,而有姝的靈魂力經過幾千年沉澱也達到一個恐怖的程度,更何況還有黃泉水一遍又一遍地洗煉。
他只是試探性地甩出一張烈風符,在觸及恐龍皮膚並燃燒成灰燼的瞬間就化成無數風刃,將之絞成碎片。鮮血如傾盆大雨一般澆下,把方圓百米染成了赤紅色,有姝站在雨中,表情怔愣,但聰明絕頂的頭腦已飛快分析出戰鬥時的所有細節與關鍵。
磁場!他的符籙吸收的不再是靈氣,而是一個個磁場,吸收得越多,效用就越驚人。換一句話說,若想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安然存活,他必須提高符籙的附靈之力,不,現在或許應該稱為附磁之力。但二者都是一種游離在空氣中的能量體,本質上沒有多大區別。
有姝擔心血腥味引來更多野獸,連忙跑到最近的小溪清理。他畫了一個防護法陣,免得四周或溪水中的野獸攻擊自己,這才脫掉剛穿上的新衣服,一點一點擦洗皮膚和髮絲,並慢慢回憶提高符籙威能的辦法。
一張符籙是強是弱主要由三個因素決定:一,符紙的品級;二,符文的組合;三,吸收力量的多寡。後兩點他已修煉到極致,倒是可以著重提高一下符紙的品級。起初他都是去香燭店購買普通的黃符紙,後來得到黃泉水和彼岸花後就試著自己做,現在沒有這兩樣東西,能不能用別的替代?
他從褡褳裡取出一件繡滿各色牡丹的外袍,隨意披在肩頭,然後倒出自己的藏品一一清點。幾罐蠱王是小蠍的食物,一把誅魔匕首、幾個木頭傀儡、幾袋彼岸花粉、幾瓶黃泉水、幾枚妖核、一遝符紙、一遝符籙、一袋金葉子、兩顆夜明珠,這麼點東西,自保都勉強,更何況出去闖蕩?天知道這片叢林裡還有沒有比恐龍強大的猛獸。
有姝越想越不安,決定暫時不離開地宮,先把威力更大的符籙做出來再說。他回到天坑,發現這裡的植物也變異了,曾經怎麼找都找不到的靈藥竟長了滿坑滿谷,帶回去可以煉成許多保命的丹藥。此後的二十多天,他一直在天坑周圍徘徊,白天探查環境,晚上回地宮睡覺,遇見恐龍就殺死、放血、剝皮,然後將幾枚妖核扔進血池用血祭之法煉化。
偶有一天,他在一處地裂造成的深坑中發現一口溫泉,泉水所蘊含的能量不亞于黃泉水,可以拿來煉製最頂級的黃符紙。於是他把吸飽鮮血的妖核與五行俱全的靈藥一一扔進去,又把能殺死的最強大的恐龍剝皮後硝製成薄如蟬翼的符紙,浸入已變了顏色的泉水中煉化。
他連續殺了十幾頭恐龍,煉化了無數張黃符紙,感覺夠用個三五年才心滿意足地停止。然而他並不知道,自己堪稱驚世駭俗的行為已被一枚微小的,比花粉顆粒大不了多少的飛行監控器全部攝錄進去。
一場行星撞擊事件完全改變了母星的磁場,也令周圍的生物產生了不同程度的進化。由於環境保護得當,母星上的變異猛獸完全遵循的是優勝劣汰的生存法則。它們或許對特種人構不成威脅,但殺死幾個A級,甚至S級的異能者並非難事。更何況有姝瞄準的全是些“修為在千年以上的大妖”,也就是星際人類眼裡的
A級、S級狂獸。
一個人幾乎把方圓百里的狂獸屠戮乾淨,這是什麼概念?換成姬長夜來也難較高下。有姝雖然身體孱弱,卻已經從勞心勞力的戰鬥中超脫出來,找到了獨特的自保方式。而這種自保方式在暴烈磁場的加持下越發兇殘,但他卻對此一無所知,正準備去尋找或許已經轉世成某個原始部落首領的主子。
這天,他把重要物品裝進褡褳,昂首闊步地走出地宮,剛啟動比往昔強大了千百倍的幻陣,把密道藏起來,就見天空中墜落一艘冒著黑煙的飛船。沒錯,那的的確確是一艘飛船,已確定自己來到遠古時期的有姝三觀再次炸裂。
轟隆隆一聲巨響,飛船把不遠處的一座山峰撞斷,在原始森林中刮擦了幾公里才堪堪停下。有姝給自己貼了一張隱身符,使出縮地成寸之術跑去查看,就見地上灑滿金屬零件,千瘡百孔的船艙內躺了許多屍體,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肢體殘缺,還有的屍骨無存。
有姝找了半天也沒發現一個活人,只得坐下來休息。大概因為睡得太久的緣故,他本就被養得嬌貴的身體越發經不起折騰,只來回走了幾圈就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他腦子卻從未停歇過片刻,一面思索自己醒來後的種種疑點,一面試著打開從一具保存較為完整的屍體上卸下來的“手錶”。
他發現飛船上的所有人都佩戴著一塊表,款式和顏色各不相同,但功能鍵卻一樣。也就是說,“手錶”在這個世界等同於手機一般的存在,有姝現在要做的就是解開密碼,弄明白這究竟是個怎樣的背景設定。
劇烈撞擊似乎毀壞了“手錶”的內部構造,無需輸入密碼或指紋,它就自動開啟,顯現的文字不是有姝所知的任何一種,但語音提示卻還是中文,簡直萬幸。有姝看不懂提示,只能胡亂點擊,無意中調出幾張照片和一份表格。
照片是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個小男孩的合照,時間越往後推,合照就越少,最後全變成一位肥胖少年的單人照,從眉眼中依稀可以看出小男孩的影子。表格上貼著中年夫婦的大頭照,下面的文字看不明白,卻神奇的夾雜了兩個阿拉伯數字,233、227。
有姝又胡亂點了一通,竟調出“手錶”擁有者錄製的大段大段內心獨白。他是個十六歲的少年,父母都是帝**人,隸屬於第一軍團,於三年前戰死,留下一筆不怎麼豐厚的撫恤金。少年因為沒有異能,體質又是最弱小的F級,在校園裡備受欺辱。有姝聽了一個多小時,他就抱怨了一個多小時,並未留下任何有用的資訊,但已經足夠有姝分析出自己的處境。
這裡並不是他設想的遠古時代,而是星際時代,人類的聚居地已經轉移到外太空,所以盤龍山才會荒無人煙。要想回到文明社會,必須搭乘飛船駛向宇宙,而這場空難就是他的機會。他完全可以偽裝成一名倖存者,靜靜等待救援隊伍的到來。思及此,有姝立刻戴上少年的“手錶”,穿好少年的衣服,又把他的屍體經秘法煉製成巴掌大的傀儡人偶,塞進口袋,末了毫不猶豫地剪掉滿頭長髮。
父母雙亡,家世簡單,沒有比少年更好的替代物件,至於容貌,完全可以推說到減肥頭上,反正救援隊的人也不認識少年,更不知道他瘦下來是什麼模樣,哪怕他們要檢測基因,有姝也可以用原主做成的傀儡人偶蒙混過去。
他將精神力逼於雙眼,定睛查看災難現場,果見許多靈魂被周圍的磁場旋渦吞噬進去,也有幾個比較強大,堅持得久一點,但最多也熬不過半小時。既然人類還擁有靈魂,那麼有姝的咒術、巫術、傀儡術就有施展的餘地,但前提是他的敵人靈魂之力都比他弱小。
想起少年在音訊日記中提到的異能者、特種人,有姝開始感到不安,心道或許自己還不夠強大,必須小心行.事。而且宇宙那麼廣袤無垠,究竟何時才能找到主子?這次怕是前途多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30章 光陰
有姝給自己製造了一些傷口,然後躺在破爛的船艙裡等待救援。大半天過去了也不見空中有飛行器降落,他只好站起來活動手腳,卻不小心踩到一枚戒指。也不知觸發了什麼機關,戒指嘀嘀叫了一聲,然後釋放出許多物品,有衣服、食物、首飾、各種奇怪的儀器……似天女散花一般撒了滿地。
有姝腦子活絡,立刻就意識到這枚戒指與自己的褡褳一樣,是一個隨身空間。既然人類可以移居到外太空,那麼肯定已研發出空間折疊技術,否則百萬甚至億萬光年的距離該如何航行跨越?
他撿起戒指,輸入一絲精神力,感知到裡面存在一個十平米大小的空間,比自己的褡褳好用得多,立刻在船艙裡搜索起來。既然有人佩戴空間戒指,可見空間折疊技術在這個時代已經普及,那麼會不會存在容量更大的戒指?他果然又找到幾個空間物品,卻因為與主人的精神力或基因綁定在一起而無法使用,唯有早先那個恢復到出廠設定的能夠收納外物。
有姝把自己的精神力輸入進去,戒指便與他自動綁定,因折疊後的空間是真空的,所以只能存放死物,不能存放活物。他立刻跑回地宮,把褡褳裝不下而自己又很捨不得的東西全收走。
又等了大半天,眼看太陽快下山了,天邊才終於出現幾艘飛船,在不遠處的空地降落後立刻派出一列救援小隊,匆匆趕過來。他們擁有專業的生命探測儀,尚未降落就發現災難現場只顯示出一點生命跡象,而且非常微弱,要是再晚上幾秒鐘,沒準兒人就死了。也因此,他們幾乎沒怎麼翻動破爛的船艙就直接把裝暈的有姝抱出來,送往飛船進行救治。
“他很幸運,只受了一點皮外傷,之所以能量反應微弱是體質的關係。他是F級體質。”醫生經過簡單的檢查後說道。
“F級體質?這可真少見!”護士語氣中難掩驚奇和鄙夷,“一船人都死光了,怎麼單單他一個F體質的廢人活了下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醫生拿出一台檢測儀說道,“在重大災難中存活的幸運兒並不少,或許是上帝在庇護他們。他的智腦也保存的很好,你拿去解析,我來採集他的基因資訊進行比對,如果兩者沒有出入,我們就可以聯繫他的家人前來認領。”
“好的醫生。”護士解下綁在少年手腕上的智腦,喟歎道,“雖然體質很差,但長得真是漂亮。您看,他的皮膚像不像阿米迪亞出產的星光寶石?”
醫生頭也不抬地說道,“快去,幫倖存者找到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們現在都在首都星苦苦等待消息。”
護士聳聳肩膀,立刻朝分析室走去。兩人雖然是高鼻深眼的外國人長相,說的卻都是華語,雖然口音略有些古怪,卻並不妨礙有姝聆聽。知道醫生準備採集自己的基因資訊,他立刻握緊口袋裡的傀儡小人。周圍的磁場扭曲一瞬又恢復正常,醫生卻毫無所覺,用檢測儀刮下少年口腔內的皮屑進行分析。
“安有姝,十六,純血人類,精神力無、異能無、體質F級,父母雙亡,現就讀於帝國學院表演藝術系諧星班。這孩子真可憐,已經這麼弱了,竟還沒有父母。”醫生一邊念出分析儀上的文字,一邊大搖其頭。
與此同時,護士也帶著智腦過來了,語氣無奈,“醫生,這智腦是安有姝的,他無父無母,監護人那一欄也是空白,我只能聯繫他的導師來接他。那邊說要過幾天才能到,現在學校正放暑假,他帶學生在外面實習。”
“好,把智腦給他戴上吧。我們還有很多屍體需要確認身份,通知家屬的事我來做,你可能應付不了他們的悲痛情緒。”嗓音溫柔的醫生漸行漸遠。
確定周圍沒人了,有姝睜開雙眼,慢慢靠坐在床頭。為了偽裝得更為逼真,他在自己身上弄了幾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但剛才那名醫生卻只拿出一瓶噴劑噴了噴,就讓它們迅速癒合,現在連半點傷疤都看不見。未來醫學已經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嗎?他素來平靜淡然的臉上終於浮現驚奇的表情,轉而想到少年的專業,嘴角不免抽了抽。
表演藝術系諧星班,那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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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有姝被姍姍來遲的導師帶回學校安頓時,姬長夜剛從戰場上下來。這場戰爭持續了整整三十八天,他也連續三十八天沒睡,哪怕疲憊到極點也只能冥想十分鐘算作休息。把發現十級礦脈的幾顆星球據為己有,並且用最快的速度辦理好合法手續,他命令艦隊即刻返回首都星。
“將軍,您該休息一下了。能源液已經為您準備好,就在浴室裡。”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副官接過將軍的帽子,掛在一旁的衣架上,並試圖去脫他的外套。
“這裡不需要你,請離開。”姬長夜將手搭放在門把上,表情冷肅。
女副官雖然很失望,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中規中矩地敬了個禮,然後退走。姬長夜反鎖房門,並未去泡能量液,而是迫不及待地打開監控器。沒有,任何角度任何方位的監控器都找不見少年身影,水晶棺裡空空如也,只留下幾朵已經枯萎的彼岸花,甚至連那種琥珀色的能量液都消失了。
有誰來過並帶走了少年?他首先想到這一點,卻又立刻否定。因為臨走時,他在古墓的入口周圍留下許多報警裝置,一旦有人闖入,他的智腦會立刻接收到訊息。但現在,警報並未觸發,也就是說在此期間沒有外人闖進去,除非少年自己醒過來並離開。
這個猜想令姬長夜的呼吸驟然停止,哪怕特種人能在缺氧的情況下存活好幾年,此時此刻的他也分外難受,高速運轉的頭腦因為這忽然浮現的奢望而幾欲炸裂。
他用顫抖的指尖調出古墓中的所有監控畫面,未能發現少年身影,於是又按下重播鍵。畫面開始倒轉,因速度過快,那忽然活過來的人變成了一道道殘影,卻已經足夠令姬長夜呼吸加重,血液蒸騰。
就是這裡!看見殘影躺回水晶棺,一如往昔般沉睡,姬長夜立刻停止倒帶,點擊播放。少年還像他上次看見的那樣,睡顏恬淡,神態安詳,但他的心情卻已經完全不同,只因他知道,在下一刻,少年就會睜開雙眼蘇醒過來。
倒帶後的時間過長,以至於等了十分鐘,少年還躺在水晶棺裡浮浮沉沉。姬長夜眼裡慢慢爬上血絲,眼眶也乾澀而又疼痛,卻不敢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哪怕一秒。又過了十分鐘,他漸漸有些心浮氣躁,極想快進,又擔心錯過少年蘇醒的瞬間,只能勉強按捺住焦躁的情緒。
對一個訓練有素、能力卓絕的軍人來說,這樣的焦躁顯然是不應該存在的,但他卻不想去控制。他只想讓少年趕緊活過來,證實他剛才看見的一切並非太過嚮往而造成的幻覺。
當他指尖已覆在快進鍵上時,少年濃密的睫毛忽然顫了顫,上面的氣泡隨之抖落,旋即一個一個升上水面,炸裂成水滴。這景象是極細微,極靜謐的,若非特種人視力超凡,絕對無法注意到。然而看在姬長夜眼裡,這一幕卻比星河墜落還要絢爛,比最高超的攝影師拍出的最華麗的美景還要動人心魄。他早已沸騰的血液也仿佛冒出無數小小的氣泡,然後挨個兒炸裂。
他立即收回指尖,把畫面投射在對面的牆壁上,並且一再放大。他的國王馬上就要蘇醒,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但其實他已經錯過了。在焦躁、期待與深深的遺憾中,國王終於睜開雙眼,露出黑白分明又清澈見底的眼眸。
他破水而出,肩頭綻放著一朵血紅的彼岸花,越發將他白皙的皮膚襯托至透明。他摸了摸頸窩,不知何時掌心竟多了一隻深紫色的小蠍子,甩著尾針緩緩爬動。姬長夜呼吸一窒,生怕蠍子傷害少年,卻見對方撅起粉嫩的唇瓣,輕輕吻了它幾下。很顯然,這是他的寵物,並非無意中鑽入水晶棺的毒蟲。
渾身緊繃的姬長夜這才坐回去,見少年爬出水晶棺,一路走一路脫掉濕透的長袍,露出修長柔韌的身軀,沸騰的血液立刻朝下腹湧去,令那處脹痛不已。緊接著他又心神大震,什麼情.欲、狂喜,全都拋到腦後,一邊盯著智腦上的畫面,一邊點了幾個最忠心的屬下,秘密趕往母星。
他差點忘了,現在的母星可不是遠古時期的母星,上面長滿變異植物,還有許多危險評測在A級以上的狂獸。少年一旦離開地宮,等待他的將是無窮無盡的危險。艦隊出發時,視頻上的少年已經打理好自己,由一條密道離開,難怪佈置在石門周圍的警報器從未被觸動。
姬長夜幾乎不敢去看接下來的畫面,素來從容冷峻的眉眼竟流露出罕見的恐懼之色。樊肇察覺到他的異狀,提點道,“將軍,你上次不是留下一個飛行監控器嗎?如果發現目標物活了,它應該會即時跟拍。你直接連上它的信號就能看見少年現在的狀況。”
正所謂關心則亂,姬長夜竟沒想到這一點,立即調出該機器拍到的畫面。樊肇等人雖然驚異于少年的復活,卻並不認為他能堅持多久。母星上的狂獸連異能者都能撕碎,更何況是一個體質為F級的遠古人?如果運氣好,他現在也許還活著,但多多少少會受傷,運氣不好,恐怕已經成了狂獸的食物。
但他們不敢當著將軍的面說出來,只能沉默地看向螢幕。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畫面中並未出現血肉模糊的景象,恰恰相反,少年正躺在某個乾淨整潔的房間內,認真閱讀智腦上的文字。
“等等,他怎麼會擁有智腦?他的髮型、穿著怎麼會與我們風格一致?還有這個房間,擺設、窗外的風景,這裡絕不是母星!他怎麼離開的?”樊肇等人傻眼了,姬長夜卻大出口氣,把鏡頭拉遠又拉近,仔細觀察臥室裡的所有細節。
“這裡是帝國學院。窗外的大樓是帝國學院的標誌性建築,書桌上的杯子印有帝國學院的圖騰。”他冷靜分析。
“等等,這人究竟是不是那位國王?他怎麼會有辦法去首都星?比我們還快了一步!”樊肇的三觀已經炸裂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遠古人是怎樣快速融入星際紀元的。
“他在學習我們的文字。你看,他智腦上出現的是小學教材。天哪,一個遠古人會自己想辦法離開母星,進入學校,並且學習我們的文化,他可真神了!”戰艦上的幾人正是上次發現古墓的原班人馬,對少年不可思議的行為嘖嘖稱奇又困惑不已。如果把他們安放在少年的位置上,他們絕活不過一天,這一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姬長夜把監控畫面往後倒,試圖得出答案,並吩咐戰艦返航,跟隨大部隊往首都星趕。他再次慶倖自己拋下一枚飛行監控器,否則現在上哪兒去找他親愛的國王?
把畫面再次倒回少年初醒的時刻,看見他光.裸的身體,姬長夜臉色黑了黑,想回到自己艙室內單獨看,卻被樊肇幾個死死纏住。他們非常好奇少年是如何存活下來,又是如何到的首都星,如果將軍不讓他們知曉答案,他們會因為好奇而活活把自己憋死。
姬長夜無法,只得按下快進,準備回去後一幀畫面一幀畫面地剪輯出來,單獨做成一個視頻檔。這樣一想,剛冷卻不久的血液又開始沸騰,令他頗有些坐立難安,只得交疊長腿,換了個姿勢。
少年穿著一件繡滿美麗花紋的長袍,走出密道,並且在外面搗鼓了一陣,這裡用樹枝畫幾條線,那裡擺一塊石頭或木頭,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離開。他剛走出去幾米遠,身後的密道就消失了,這一幕被監控器忠實地記錄下來。
“你們看見了嗎?啊?密道消失了!他剛才那些舉動恐怕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吧?但原理是什麼?簡直不可思議!”樊肇驚得目瞪口呆。
姬長夜點開磁場掃描器,把剛才的畫面重放一遍。所有的景物和色彩全都消失,變成一團一團顏色深淺不同的磁場,而少年無疑是最弱小的存在,他只餘心臟那處是淡粉色,其餘部位是沒有磁場反應的黑灰色。但當他把所有的東西擺放完畢,周圍的磁場卻被這幾個物件牽引,形成一個巨大的磁場旋渦,把周圍的空間扭曲遮罩。
“他雖然很弱小,卻能直接操控磁場製造幻覺,但我還是弄不明白這裡面的原理。在座有沒有誰能幫我解釋一下?”樊肇感覺自己被憋死了,大家與他一樣,也都撓心撓肺,好奇不已。
姬長夜沒有過多研究這段視頻,接著往下看,磁場解析圖卻始終開在右上角。少年離開地宮後不久便撞上一頭正在覓食的狂獸,他給自己貼了一張紙條,監控器裡就失去了他的身影,這無疑又是一種對磁場的完美利用。他做到了幾千年後的進化人也做不到的事,這是奇跡。
但狂獸似乎能嗅到他的氣味,朝一個方向猛撲過去,一張紙條憑空冒出,像子彈一樣撞在狂獸額頭,令它停頓了一瞬。這一瞬,姬長夜已冒出許多冷汗,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少年的恐懼,恨不能立刻出現在他身邊,為他抵擋一切危險。
少年不知道在幹些什麼,過了大約三秒鐘,又一張紙條撞上狂獸並燃燒成灰燼。如果不是右上角開著磁場解析圖,姬長夜絕對想不到那是少年的攻擊手段。雖然監控器拍不到少年身影,解析圖裡卻能看見他隱隱跳動的心臟,在紙條射出的一瞬間,他的身體也隨之爆發出璀璨光芒,那是幾近玄色的深紅,是唯有精神力達到SSS級的特種人才能具備的色彩。
活了一百多年,姬長夜也只是在自己身上見過如此強大的能量磁場。少年並非他想像得那般脆弱,恰恰相反,他的實力甚至超出了基因優化後的現代人,或許他不是一位國王,而是來自遠古的神祗。這個想法同時出現在眾人腦海,令他們肅然起敬。
在磁場解析圖上,那張玄色紙條燃燒殆盡後果然爆發出可怕的能量,卻不像粒子炮那般轟然炸裂,而是形成一道道風刃,把一頭重達十噸的狂獸切割成碎片。當血雨淅淅瀝瀝落下時,少年終於扯掉身上的紙條,顯露出身形。他看上去有些怔愣,卻又很快恢復平靜,來到小溪邊同樣佈置了一個強大的磁場來保護自己,然後開始脫衣服。
後面一段視頻被將軍無情快進,樊肇等人不由瞪了他一眼,卻敢怒不敢言。他們看著少年在山谷裡徘徊,看著他把周圍的狂獸屠戮得一乾二淨,並且製造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但這些東西毫無例外都蘊含著恐怖的能量,而這種能量似乎只有他才懂得該怎麼運用。更為可怕的是,他竟能憑藉肉眼看見分佈在空氣中的磁場,這是任何一個現代人都無法做到的。他們只能像現在這樣,借助磁場掃描器的解析,但這種儀器也不是萬能的,它們同樣會被磁場干擾從而失去效用。
換一句話說,少年能看見世界的本源,這很好地解釋了為何他身體那樣孱弱,力量卻那樣強大的原因。
“將軍,我們似乎放出了一頭小怪獸。你有把握能控制他嗎?”樊肇開始流冷汗了。
得知少年實力強悍,姬長夜終於放下高懸的心,深深看了中將一眼,警告道,“我從未想過去控制他,你們也不准輕舉妄動。”他的確沒想過去控制少年,他只想得到少年。
我們怎麼動?真正開打的時候,這位神人分分鐘能把我們絞成碎片好嗎!樊肇心有餘悸地暗忖。
監控畫面還在繼續,一艘民用飛船墜落在母星,少年從殘骸中找到一個智腦並得到一些資訊。他好像看不懂現代文字,卻能聽懂華語。由於華國是原母星上人口最多的國家,滅世紀元中的倖存者大多是華國人,所以華語漸漸成了全球通用語,又順理成章地成了星際通用語之一。從少年的容貌可以判斷他是華國人,懂得華語並不奇怪。
他用神秘莫測的方法把一具屍體製作成半尺長的人偶娃娃,然後取而代之。
樊肇搖頭低語,“他似乎想借機離開母星,但這是很冒險的。他的基因與那名死者完全不同,救援隊一來就會拆穿。”
“拆穿了也會把他帶走,畢竟他是個大活人。難道他被關進帝國學院的最高實驗室進行研究?古代人的身份不會曝光了吧?”一名士兵緊張地看向將軍。
姬長夜迅速流覽近月來的重大消息,篤定道,“我的許可權是SSS級,所有機密我都有資格查看。帝國學院最高實驗室並未發佈此類消息,他的身份應該還沒曝光。”
說話間,少年已找到一枚空間鈕,並立刻意識到它的用途,跑回地宮把家當打包,又躺回空難現場。他假裝暈倒,被救護人員抬上醫療飛船,哪怕是基因檢測儀也沒能堪破他的身份,反倒讓他得知許多重要資訊。他假裝受了刺激,不言不語,也杜絕了說錯話的可能,一路沉默地被導師帶回學校安置。
短短幾天時間,他就摸索出了智腦的運用方法,並且一面學習現代文字與各種星際通用語,一面慢慢融入學院生活。現在還是暑假,宿舍裡只有他一個,所以沒人會去打攪,也沒人會去拆穿。以他的速度,等到一個月後開學,想必已把周圍的情況完全摸清,並且不露絲毫破綻。
“上帝,這小怪獸不但實力強大,連頭腦都那麼聰明!他這一個月的生活經歷足夠拍成一部史詩級的傳奇大片了!一定很精彩很精彩!”樊肇豎起大拇指,表示心服口服。即時跟拍的視頻都能讓他看得盪氣迴腸,經過藝術加工後還不波瀾壯闊?難怪他那個時代的人民願意為他建造如此恢弘的地下宮殿。
姬長夜長舒口氣,終於把心放回肚子裡。然而以他現在的速度,要趕回首都星還需十二天,途中得巡查幾座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的星港,又耽誤十幾天,統共二十幾天,他終究難以放心,得找一個人跟在少年身邊才好。
這樣想著,他撥通一個號碼,把少年現在的身份發送給那頭的下屬。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麼麼噠!
☆、第131章 光陰
得知少年安然無恙,姬長夜這才擺脫下屬,回到房間單獨查看近月來拍到的監控畫面,從少年睜開眼的一瞬間,直至此時此刻,他迫切地想要獲悉他的所有,並最終在某一天融入他的生活。
少年比他想像中更完美,他看著他光.裸.著身軀在一堆金銀珠寶中來回走動,那些曾經讓世人狂熱追捧的寶物全都成了他的陪襯。他並不知道監控器的存在,一舉一動皆充滿了率真與誘.惑,他甚至彎下腰,撅起屁.股,在一口大箱子裡翻找。從監控器的方向看過去,恰好能把他私.密部位的美景一覽無餘。他白皙纖長的指尖勾出一件又一件錦衣華服,堆積在腳邊的時候像一團團花束簇擁著幽深泉水中鑽出的精靈,那畫面不似真圖實景,更像一場幻夢。
姬長夜恨不能撩起他一縷濕發,放在鼻端嗅聞,又恨不得從背後擁住他,死死摁進懷裡。他素來沉穩的心跳快得像猛然撞入黑洞的行星,血液比埋藏在地心的岩漿更為熾熱。當少年終於穿好衣服,迤迤然走出地宮,他終於低咒一聲,走進臥室清洗褲子。
少年似乎很愛乾淨,每一天都有堅持打理自己,起初姬長夜還會耐著性子分析他的戰鬥方式與精神力強弱,後來乾脆快速略過,將那些香豔旖旎的畫面單獨剪輯出來,做成一個秘密檔保存在智腦裡。在與少年見面之前,他只能依靠這些東西聊以自.慰。
越到後期,少年就越發從容,總是被狂獸追著跑的他竟惹得方圓百里的狂獸望風而逃。姬長夜從沒見過他狼狽的時刻,對他的感觀從嬌弱的花朵變成了縱橫宇宙的星辰,每多一分瞭解,對他也就多一分癡迷。
除了強大的武力值,少年的頭腦也出乎意料的聰明,竟連安有姝的導師都被他蒙蔽過去。但當他進入安有姝的宿舍,自己一個人獨處時,終於露出鮮見的,驚奇中又透著忐忑的表情。原來他不是不害怕,而是將這種情緒死死壓在心底不敢表露。
是啊,他來自於更為久遠的過去,他身邊的親人、朋友、愛人……不不不,他不會有愛人,他看上去才多大?十五還是十六,那麼年幼,絕對不會有愛人。姬長夜狠狠否定了這個猜想,再看向視頻裡的少年時目中流露出疼惜的情緒。
在這個時代,他是真正的獨行者,沒有人會安撫他的恐懼,也沒有人會引導他的迷茫,未來只能靠他一步一步去摸索。設身處地地想想,姬長夜並不認為自己能比少年做得更好。他真的是一個極其優秀的孩子,比他見過的所有世家巨族精心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更為出色。
但是下一刻,這種莫名其妙的驕傲情緒就被哭笑不得所取代,姬長夜發現少年正站在空蕩蕩的浴室裡,這裡摸一摸,哪裡摁一摁,似乎在研究這間屋子是幹什麼用的。他看見了浴缸,於是立刻意識到這是洗澡的地方,卻找不到哪裡有水源,氣得直嘟囔,“水呢?哪裡有水?我要水。”
聲控蓮蓬頭忽然從屋頂鑽出來,噴了他滿頭滿臉,將他嚇一跳的同時更淋濕他薄薄的白襯衫。他既狼狽驚恐,又顯得那樣誘人,令姬長夜莞爾,緊接著血脈僨張。
不能再看了,否則一整天都不想幹別的事。他用盡最大的自製力將監控畫面關掉,這才穿好軍裝,挺直脊背,大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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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姝沒料到被自己取代身份的少年也叫“有姝”,而且幼年時的長相與他有七八分相似,倒真是緣分。回到首都星後,他將安有姝的靈魂從傀儡娃娃中釋放出來,並用超度之法穩定了他的磁場,以免被周圍的磁場吞噬。下飛船的時候,他曾親眼見過一個有了靈智的磁場進入某位女士的肚子,想來算是投胎成功了,惟願安有姝的磁場也能孕育出靈智,再轉生成人。
沒了靈魂的傀儡娃娃自然被有姝留下,以防日後再遇見基因檢測的情況。他假裝受了刺激,並未與導師說話,所幸安有姝也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並未引起對方懷疑。
安有姝是個書迷,智腦的首頁下載了很多長篇小說。有姝無意中點開一本,起初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後來發現頁面上方有一個小喇叭的標示,應該能自動把文字轉換成語音,於是立刻點開,對著文字逐個辨認。
小說統共有六百萬字,看完之後,有姝已經從目不識丁的文盲達到了正常的文化水準。當然,書裡的很多典故他並不知道,還得找幼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課本來看,慢慢鞏固。
學會文字,安有姝的智腦自然被有姝玩得飛起,怎麼上網,怎麼購物,怎麼聯繫朋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同時也從個人檔案中查到了安有姝的生活現狀。他過得比有姝預想中更慘,父母戰死後留下一筆撫恤金已全被用完,家裡的房子也賣掉了,現在只能寄住在學校宿舍。等他從帝國學院畢業,就真的是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了。
這次放暑假,他慕名去參加吉雅星舉辦的機甲展,也不知腦子裡哪根弦搭錯,竟用最後一筆積蓄買了一台初級機甲,把自己整成了窮光蛋。幸好在星際紀元,嬰兒出生率十分低下,每一個孩子在成年之前都受星際法保護,尤其是孤兒,否則有姝別說治療傷口,連吃飯都成問題。
但即便如此,政府也不可能給失去父母的孩子提供最優渥的生存環境,只能保證他們不被餓死。安有姝的學費可以免除,並且每天派發三支營養液,但學習中需要的資料、儀器、活動費,就只能靠他自個兒想辦法。說老實話,有姝壓根不想去學什麼表演藝術,但如果不住學校,他又能上哪兒?
先混著,以後再慢慢尋找出路。有姝喝掉味道古怪的營養液,然後擠眉弄眼,做了個極度崩潰的表情。他現在最想念的東西有兩樣,一是主子,二是美食。
星際紀元並不是美食沒落的時代,正相反,因為物種的豐富,好吃的東西也越來越多。但能源石的濫用造成了土地的嚴重污染,人類只能專門開闢出幾個星球來種植農作物或養殖畜類。這導致天然食物的成本大大提升,一般的工薪家族一個月只能享用幾次,而安有姝這種靠政府接濟的窮光蛋只能在腦子裡想想。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主子說得果然沒錯啊!有姝點開星網,想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帶來的東西變賣成信用點。另一頭,姬長夜也正通過監控器查探他在做什麼,並黑進安有姝的智腦帳號,流覽少年現在正流覽的一些資料。
他似乎想變賣從古墓中帶出去的東西,卻又很快發現金銀珠寶已經不值錢了,其中有幾套瓷器算得上古董,若是放在拍賣行裡,估計能拍出有史以來的天價。
“別,千萬別動這個念頭。你還未成年,在網上的一切活動都有主腦監控,一旦這些古董流出去,哪怕是匿名拍賣,他們也能順藤摸瓜找到你。親愛的,快把這個危險的念頭收回去,否則我就要打你屁股了。”姬長夜緊張地呢喃,恨不能立刻出現在少年身邊,代替他把網頁關掉。
另一頭,有姝反復斟酌了許久,最終還是把拍賣閘道掉。他對現在的網路技術並不瞭解,還做不到化身駭客來無蹤去無影地行動。在這個時代,古董的確值錢,如果拍賣出去,別說天然美食,就算一顆星球也買得起,但正因為太值錢了,他反而不敢貿然出手,至少在學會如何掩蓋身份之前不能出手。
先喝營養劑吧,以後再想賺錢的方法。他拿出一瓶黃泉水,一點一點喂給小蠍,又把新培育出來的一隻蠱王塞進它螯鉗裡,臉上全是豔羨的表情。
姬長夜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讚賞道,“Good boy!我就知道我親愛的國王一定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末了聯通下屬,催促道,“你怎麼還沒抵達首都星?”
“將軍,我似乎查出一些不得了的東西。要不是您讓我去調查安有姝的家庭背景,我絕對想不到沒落了幾百年的安家竟然藏了這樣一個驚人的秘密!”一名容貌英俊的青年男子出現在螢幕上。
“什麼秘密?”深知屬下並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姬長夜不禁正色。
“安有姝的母親是消失了一百多年的宋家後裔。”
“那個依靠詭醫之術崛起,又因為詭醫之術失傳而消失的宋家?”姬長夜解開軍裝最頂端的兩顆紐扣,沉聲道,“別告訴我宋家的那台超能機甲在安有姝手裡。”帝國只有五台超能機甲,分別在四大軍團元帥手中。沒錯,是四大元帥,而不是五大,因為最強悍,也最神秘的一台,在宋家消失後也跟著消失了。
世人都知道,年代越久的超能機甲力量也越強大,它們似乎具備某種傳承之力,能夠吸取歷任擁有者的精神力和武技,甚至於異能。姬家的超能機甲傳承了四百餘年,在帝國卻只排名第二,佔據首位的自然是宋家那台傳承了六百年的機甲。
軍部每一個人都想得到它,卻沒料它竟然藏在小小的安家。安家原籍盧剋星,在那裡可說是一手遮天,在首都星卻連號都排不上。但如果讓他們擁有一台超能機甲並找到傳承者,情況就完全不同。
“安家想組建帝國第五軍團?野心真大。”姬長夜語氣平淡,仿佛自己正談論的不是顛覆帝國政局的大事,而是外面的天氣。
“就目前來看,他們的確有這個想法。安有姝的母親是宋家最後一人,正因為這台超能機甲的存在,當時在盧剋星流浪的她才能風風光光嫁進安家。但也正因為這個,她和安先生都被謀殺了。安有姝繼承了這台機甲,在十六歲生日之前,他並不知道它的存在,但安家本家已經通過他的律師拿到手了,並且就在昨天,安有姝的堂兄安成傑把它喚醒並認主。他是精神力和體質都達到SS級的特種人,目前也就讀於帝**事學院,還有半年就畢業。他在學院中的排名比林德海更高,四年來一直穩居第一,是最有可能超越你的後輩。”青年男子神色凝重。毫無疑問,安家的崛起已勢不可擋。
排名第一的超能機甲問世,並且找到主人,這個消息定會在帝國掀起軒然大波。皇室想擺脫姬家的掌控自然會扶持沒有根基的安家,其餘幾大軍團也各有圖謀,屆時安家便能趁勢崛起。但這台機甲在法律上終究是屬於安有姝的,哪怕安成傑的靈魂已經與它綁定,按照帝國法律,沒能得到安有姝的允許,安成傑就無權使用。其他幾大軍團要想打壓安家,只需拿住這個話柄就足夠。換一句話說,安有姝必須死。
“原來如此。那場空難是安家策劃的?目的是謀殺安有姝?”姬長夜表情凜然。
“沒錯。還有一個月就是他十六歲的生日,安家一定會再次動手。將軍,您打算怎麼辦?”青年男子終於意識到自己責任重大。難怪將軍要把他派去保護一個廢柴少年,原來是為了拉攏對方從而得到那台機甲。將軍果然運籌帷幄,英明神武!
“你和你哥哥一起搬去安有姝的宿舍,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我很快就回來!”姬長夜按揉眉心,竟感覺前所未有的緊張。誰能料到看似家世簡單的安有姝,背後竟藏著這樣一個要命的秘密,害得他的國王也跟著捲入險境。若國王出了意外……不不不,他沒有你想得那樣脆弱,他一定能堅持到你趕回去。
一遍又一遍進行自我安慰的姬長夜還是放不下心,又增派了許多人手前往帝國學院,其中甚至包括他從未顯露於人前的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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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開學時間臨近的緣故,原本空蕩蕩的宿舍樓忽然住進很多人,尤其是有姝所在的122層,沒幾天就滿員了,上下電梯總能碰見不少同學。有姝體格最嬌小,被擠在電梯裡側,周圍全是肌肉勃發的彪形大漢,散發的氣息與末世前那些頂尖高手一模一樣。這令他想起了許多不美好的記憶,像只誤入叢林的小獸,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帝國學院是費瑪帝國最高學府,分為普通區和軍事區,但宿舍卻都集中在一起。有姝猜測這些人是軍事學院的學生,提前來參加訓練的。他低著頭,縮著肩膀,從這些人中間穿過,默默走到12209宿舍前,用傀儡娃娃的指紋開啟門鎖。
“你是我的新室友安有姝嗎?你好,我是林德軒,表演藝術系偶像班二年級的學生。大家以後互相關照。”一名長相英俊,笑容燦爛的年輕男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伸出右手。
有姝並未回握,擰眉道,“我原來的室友搬走了?”從智腦的通訊錄裡得知,安有姝的室友也是諧星班的學生,而且並不叫林德軒。
“對,他已經搬走了。”男子指了指另一間房,繼續道,“那是我哥哥林德海,機甲操控系四年級生。從今天開始,他也會搬進來同住,我們互相認識一下。”
一名身材高壯、氣勢懾人的男子斜倚在門邊,冷冷睇了有姝一眼。有姝敏銳地察覺到林德海對自己的不屑,而且從氣息判斷,他應該是極為厲害的金系異能者,林德軒似乎是普通人,體內帶有暗傷。但這些與有姝毫無關係,於是點了點頭就進了臥室。
“這就是得到宋家那台機甲的廢物?除了一張臉能看,其他一無是處。”林德海低聲道。
“哥,你是不是嫌棄我了?”林德軒指著自己鼻尖,“因為我現在也是一個除了臉能看,其他一無是處的廢物。”
林德海連忙解釋,“小軒,你不是廢物,你是帝國最厲害的駭客。有沒有異能對你而言並無影響。”
“但是我更想上戰場。你不明白,當駭客只是我最無奈的選擇而已。普通人的日子並不好過,哥,你可以無視我們,但請不要輕視我們。”
“小軒,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林德海低頭道歉,目中滿是痛苦的掙扎。
門內,有姝正在搜索林家兩兄弟的資訊。雖然沒有與之結交的打算,但宿舍無緣無故住進兩個陌生人,他總得瞭解一下他們的身份背景。一長串文字蹦了出來,還有一條又一條鮮紅的頭條新聞,可見林家兄弟挺出名的。
在首都星,最頂級的世家有五個,分別是第一軍團的姬家、皇室陸家、第二軍團的李家、第三軍團的倫德爾家、第四軍團的趙家。這五個家族下面又依附著許多家族,而林家就是姬家的附庸,算得上一流世家。
剛才那兩兄弟是嫡系,林德海更是下一任家主,體質為SS級,精神力為S級,異能為SS級,在帝**事學院絕對排得上前三名。他的弟弟潛力也很驚人,體質和精神力均為S級,異能是什麼外界無從得知,據說很神秘。但不幸的是,因為基因改造技術的濫用,人類雖然杜絕了很多疾病,卻又患上了一種名為基因崩潰症的絕症,實力越強,患病的可能性就越高,而林德軒正是其中一個。
基因崩潰之後,病人的異能和精神力都會消失,體質也逐年下降,最終衰竭而亡。別看林德軒現在神采飛揚,再過幾十年就該住進加護病房了。這類病人大多活不過七十歲,與他天之驕子的身份比起來,只能用“悲慘”兩個字形容。難怪他要從機甲操控系轉到表演藝術系,說白了,表演藝術系就是廢物收容站。
有姝掃過這些文字,心裡並沒有同情、憐憫、唏噓等情緒,他從不會把旁人放在眼裡,除非對方侵犯到自己的生命安全。當然,他對姬家更為好奇,總覺得主子一定會托生在這個顯赫的家族。但無奈姬家很神秘,這一代掌權者更奉行低調的處事原則,連一張照片都搜不到,只有對方駕駛超能機甲在宇宙中激戰的英姿。
有姝的陰陽眼再厲害也穿不透厚厚的金屬板,只得作罷。
那一頭,姬長夜全程圍觀了林家兩兄弟與少年見面的場景。他雖然對林德海的態度很不滿,卻無意告訴他有姝的真實身份,更不喜他們與有姝太過親近。自己都還沒融入少年的生活,憑什麼讓別人搶先?他們只需幫他守著少年就好,別的動作都是多餘。至於有姝更為冷淡的反應,他只會感到欣慰。這才是他親愛的國王應該具備的氣度,驕傲而又矜貴,沒人能讓他另眼相待,除了自己。
“他是不是在看我的戰鬥視頻?”指著投映在空氣中的四維畫面,姬長夜明知故問,目中露出罕見的得色。
樊肇盯著被少年放大至滿牆的等身畫面,嘴角抽搐地點頭,“是啊。”你自己沒眼睛看嗎?還是說在故意炫耀自己竟能迷倒一個遠古人?遠古人沒見過機甲,表現出濃烈的興趣不是很正常嗎?
但姬長夜卻不覺得正常,他加重語氣說道,“他一直在網上搜索我的資訊和照片,現在又盯著我的戰鬥視頻看得出神,還加入了我的後援會,他一定是迷上我了。”
“將軍,沒準兒他連後援會是什麼都不知道。”樊肇吐槽。
姬長夜冷冷瞪他一眼,這才聯通林德軒,吩咐道,“在網上多放一點我的戰鬥視頻,越精彩越好。”如果可以,他更想讓林德軒把自己的照片和詳細資料偷偷塞進少年智腦。但少年的智腦安全等級太低,很有可能被別人入侵。星際中想除掉他的人太多了,這不但會對他造成麻煩,也會為少年帶去殺身之禍,只得想個更委婉的方式。
在接觸少年之前,他必須給他留下一個強大的、可靠的、光芒萬丈的印象,以保證在第一眼就將他深深吸引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32章 光陰
有姝發現新來的室友很不好相處,哥哥總是冷著一張臉,拒人於千里之外;弟弟卻笑得極為燦爛,而且十分黏人。每次看見林德海,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在末世裡的生活,由於異能雞肋,身材瘦弱,他沒少被那些大個子欺負,他們看他的目光與林德海一模一樣。林德軒雖然不會看輕他,卻又太過熱情,常常弄得他手足無措。
這天,他勉強喝完一支營養劑,準備學習麥哲倫星系的通用語,卻聽林德軒在外面敲門,“有姝,你購買的商品寄過來了,快遞員請你簽收。”
什麼商品?有姝推開房門,就見機器人快遞員將一個黑色天鵝絨的小盒子遞過來,要求他在自己胸口的螢幕上按一個指印。有姝催動傀儡娃娃把貨物簽收,然後打開來查看。盒子裡靜靜躺著一枚戒指,戒面雕刻著一隻飛翔的雄鷹。
難道是空間鈕?他正兀自思忖,林德軒已經叫開了,“是初級機甲啊!有姝你想學開機甲嗎?我教你!”
對了,智腦裡有支出記錄,安有姝死之前的確買了一台機甲,花了整整五百萬。飯都吃不上了,竟然還把所有的積蓄耗費在機甲上!有姝心裡十分怨念,想起房間裡堆了滿書架的大大小小的機甲模型,猜測原主應該是個機甲發燒友,做夢都想開著它鏖戰太空。為此,他還偷偷摸摸寫了一本小說,把自己代入男主角,在得到一台傳承了一千年的超能機甲後從廢柴逆襲成戰神,對各路人馬啪啪打臉。但此類小說在網上數不勝數,又因為他文筆不行,只發了二十幾章就撲街了。
有姝盯著裝有機甲的空間鈕,恨不得把它變成一塊肉,嗷嗚一口吞掉。五百萬,能買多少天然食材?不行,我得算一算。
林德軒頗感無奈。他原本以為憑自己的交際手腕和家世背景,與安有姝這種孤僻的人套上近乎應該十分容易。但天知道安有姝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你跟他說一句話,他要麼嗯一聲;要麼就完全不回應;要麼像現在這樣,掰著指頭發呆。他身體周圍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磁場,把所有人隔絕在外。
套不上近乎,任務難度就加大了,林德軒只能絞盡腦汁地思考共同話題,卻從佩戴的無線耳機裡聽見將軍的命令,“把你最近發送到網上的視頻給他看一看,然後問一問他對我的感觀。”
早知道將軍在少年周圍佈置的有監控器,林德軒也不驚訝,立刻點開第一軍團的官網,調出幾段視頻。將軍在星際中威名赫赫,卻從未建立個人網站,除了少數幾位帝國高層,沒人能得到他的私人資訊。要不是為了提高第一軍團的徵兵率,林德軒也不會獲准將他的戰鬥視頻發到網上供人膜拜。
作為整個飛馬星系戰鬥力最強的一支軍隊,第一軍團的公共網站擁有幾百億粉絲,每有將軍的視頻發佈出來,排著隊跪舔的人能環繞星系一周。將軍行事越低調,粉絲就越狂熱,甫一點開視頻,下面的評論能把主腦的中樞系統撐爆。
“啊啊啊,將軍最近一連發了六段視頻,好威武霸氣!”
“將軍是不是快要現身了?感覺他在網頁上的活動頻率提高很多!”
“快現身!我想知道男神究竟長什麼樣,是不是帥裂蒼穹!”
“帥裂蒼穹一定的!我已經把膝蓋準備好了!”
諸如此類的留言不勝枚舉,看得林德軒嘴角直抽。但無論別人多麼瘋狂,也沒有眼前這小子的一句話管用。只要他願意帶著超能機甲加入第一軍團,就算他是體質為F級的廢柴,將軍也會給他一個少將當當。現在,拉攏他的重任就在自己肩頭,第一軍團的未來就在自己肩頭,林德軒,加油!
林·想太多·德軒慢慢挪到還在掐指頭的少年身邊,問道,“你加入了姬將軍的後援會?”
有姝下意識地反問,“你怎麼知道?”然後用警惕的目光盯著對方。
“我是後援會的會長,在管理後臺能看見你的資料。最近你好像沒怎麼上網,第一軍團官網又發送了幾段視頻,你想看嗎?”林德軒說著說著已調出四維圖像,投映在對面的牆壁上。
星際戰爭的慘烈與恢弘遠遠超出有姝那個時代的想像極限,在真實場景面前,所有的科幻大片都相形失色。作為一個熱血尚存的中二少年,有姝立刻就被吸引了,黑亮雙眸死死盯著站在宇宙中心,被密密麻麻的星艦圍攻的一台純黑機甲。
“給他介紹一下我,還有我的機甲。”那邊的兩人在看視頻,姬長夜卻在欣賞少年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他從他眼裡看見了驚歎、崇拜、嚮往,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驕傲而又滿足。
林德軒等第一波進攻潮消退才開始解說,“那就是姬將軍和他的超能機甲“帝神”。是不是很厲害?”
有姝很想詢問姬將軍的全名和長相,卻也知道這在第一軍團,乃至於整個帝國,都屬於高度機密。姬將軍畢竟是帝國唯一的SSS級特種人,他如果隕落,就代表著帝國的星際地位大大降低,除非在此之前找到能替代他的人選。
作為一個普通室友,他如果貿然打聽這種事,絕對會被林家兄弟懷疑進而盯上,豈不是自找麻煩?想到這裡,有姝只能壓下滿腹疑問,面無表情地點頭。恰在此時,又一輪進攻潮開始,純黑機甲舉起右臂,竟在浩瀚宇宙中召來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內有粗壯的紫色電光在翻騰,把周圍的敵艦一一劈成粉末。這種力量已經超越凡人的極限,達到神力的範疇,難怪這台機甲會取名為“帝神”。
有姝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林德軒適時說道,“這就是帝神的力量,它傳承了四百多年,歷代擁有者都是姬家最優秀的一位,但將軍在他們中間卻又是佼佼者。將軍徹底完成進化是在十歲那年,而在此之前,最具有天賦的特種人也是在八十多歲完成的進化,比將軍整整晚了七十多年,你可以想像二者之間的差距……”
舍友把傳說中的姬將軍誇得天花亂墜,有姝的心思卻被超能機甲吸引過去。年代越久遠的機甲,實力就越強大,這是因為它們具備傳承之力的緣故。科學家直至現在還沒解開傳承之力的秘密,否則就能製造出更多更強大的超能機甲。
但擱在有姝這兒,超能機甲的真實面貌卻被他一眼看穿。那不是所謂的“傳承之力”,而是歷任擁有者在與機甲進行精神力連接時無意中把自己的靈魂絲也輸入進去。少了一絲靈魂不會對他們造成影響,卻會讓機甲與他們的契合度更高,從而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實力。機甲擁有的精神絲越多,靈智也就越高,時間久了竟能擁有歷任超控者的能力,包括武技和異能,並在十級能源的催化中令這些力量無限膨脹,然後爆發出來。
也因此,年代越久遠的超能機甲,實力也就越強大,它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支軍隊,一個帝國,甚至一顆星球。單人作戰時,姬將軍的雷電異能只能蕩平小半座城市,借由機甲施展出來,卻能蕩平一片宇宙。哪怕是毫無異能和精神力的普通人,只要靈魂磁場與超能機甲吻合,也會變成大殺四方的戰神,而歷史上不乏這樣的先列。聽說趙家曾經就出了這麼一位超級幸運兒,他也是大熱了幾百年的廢柴逆襲流小說的人物原型。
超能機甲不是武器,而是靈器,並且品級逆天。有姝對螢幕上的帝神垂涎三尺,連粉紅的舌尖都探了出來,來回舔著嘴角。
姬長夜被他看得熱血沸騰,熟練地脫掉軍裝,走進浴室紓解。他知道少年一定會被自己的英姿吸引,等回到帝都星就找個藉口去拜訪林家兄弟,然後與少年儘快熟悉起來。看見偶像出現在眼前,他會是什麼表情?如果能像一般人那樣索要一個擁抱或親吻,口裡大聲喊著“男神我要嫁給你,男神我要給你生猴子”,那自己就順勢答應下來。姬長夜越想越美,幻想著少年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場景,攀到頂點……
有姝看完姬將軍的戰鬥視頻,又把其他四台機甲的視頻翻出來研究,評價道,“還是帝神最厲害。”
林德軒默默點頭,眸光微閃。如果少年知道自己擁有比帝神更強大的機甲會是什麼反應?難怪安家談也不願與他談就想直接殺人滅口,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抗拒不了一步登天的誘惑。哪怕不能喚醒這台機甲並讓它認主,能夠一生擁有也值了。
思忖間,林德海滿頭大汗地回來了,看見擺放在桌面上的機甲空間鈕,目中閃過嘲諷的神色。
有姝最不喜歡與這些自視甚高的異能者相處,立刻站起身回房,卻見一名身材高大,長相英俊的男子隨後跟來,驚喜道,“有姝,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看清少年纖瘦的身材和秀麗的臉蛋,他愣了愣,語氣略顯遲疑,“你是有姝?怎麼一個月裡瘦了這麼多?”要不是少年長相隨了宋家那個女人,他差點認不出來。
有姝一句話沒說,只用平靜如水的目光回視。
男子繞開林德海自顧走進來,本想把少年拉進臥室,卻又再次愣住。他總算看清了林德海的正面,也看清了被他擋住的坐在沙發上的人影,愕然道,“兩位師兄,你們怎麼會住在這裡?”
“剛搬來的。我得病的消息你也知道吧?我現在轉到表演藝術系偶像班,我哥哥不放心,跟過來照顧。”林德軒禮貌性地笑了笑,林德海卻一言不發,只管脫掉作訓服,赤.裸.著上身去翻找冷藏室裡的罐裝酒。
“把衣服穿好!”無線耳機裡忽然冒出一道低沉而又冷肅的嗓音,令林德海渾身僵硬。將軍該不會時時刻刻都在監視這裡吧?也對,畢竟是排名第一的機甲,怎會不在乎?
現實是:剛洗完冷水澡,連身體都來不及擦乾的姬長夜聽見安成浚的聲音後立刻走出浴室,卻又被林德海暴露的穿著氣得冒火。
“以後在宿舍裡不許光著上身。”他停頓兩秒又立刻補充,“下.身更不允許。”
林德海嘴角抽搐地打了一個“是”字,點擊發送。另一頭,安成浚立刻消除了對林家兄弟兩的懷疑。林德軒得了基因崩潰症的消息早已傳遍帝國,外界一致猜測他會轉系,沒想到轉的竟是表演藝術系。不過這也說得通,他長相擺在那裡,個人網站的粉絲量也很龐大,當明星無疑是最佳選擇。
安有姝這傢伙運氣也太好了,空難死不了,回來後還成了林家兩兄弟的舍友。不行,得儘快把他處理掉,否則讓林家兄弟察覺出端倪就麻煩了。這樣想著,安成浚不免泄出一絲殺氣,面上卻欣喜地道,“你出空難時我正好在麥哲倫星系實習,沒法第一時間趕過來。你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很好。”有姝不冷不淡地回應。
“你瘦了很多,走,哥哥帶你去吃飯,順便把行李拿上,祖父很想你,讓你回盧剋星住幾天。”安成浚把人拉進臥室。
哥哥?祖父?有姝萬萬沒想到安有姝還有家人,他個人檔案裡可沒有半個字的記錄。原主出了空難都聯繫不上,而且一見面就大放殺氣的家人,有姝不敢認,但這並不妨礙他跟隨男子離開。他覺得安有姝的死因或許另有內情,如果不調查清楚並想辦法解決,早晚會影響到他的生活甚至生命。
外間,林德海與林德軒已收到將軍發來的命令,在兩人走後悄悄跟了上去。
安成浚準備在途中殺死少年,然後製造一個意外,於是駕駛懸浮車前往偏僻的地方。有姝趴在車窗邊欣賞風景,察覺到有人跟蹤,便往車門上貼了一個隱匿符。
前方的車輛忽然消失在視野中,令林家兄弟大感驚訝,他們加快速度追了一截,又放慢速度倒回去,卻始終沒能發現目標,額角的冷汗接二連三地冒出來。執行過許多重大任務的林德海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悶聲道,“將軍,目標物消失了。請您指示!”
“轉到第六入口,上N912高速航道,目標物在你們前方二十四公里處。打開磁場掃描器,否則你們還會跟丟。忘了告訴你們,安有姝不是普通人,他是SSS級的精神系異能者,對磁場的變化十分敏銳。你們不要在他附近使用異能,他可以通過磁場的流動感知到你們的存在。”姬長夜語氣略顯焦躁。他沒想到安成浚會如此膽大包天,竟在空難後立刻下殺手。
“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這次傻乎乎地跟著一個陌生人走?下回見到你,我一定要給你普及一下自我保護意識。”他按揉太陽穴,表情頗為頹敗。
磁場掃描器是軍事設備,一般人別說購買,連見都沒見過,林德海的懸浮車上卻安裝了一台,此刻正不斷掃描周圍環境。前方明明沒有車輛,解析屏上卻出現幾團深深淺淺的色塊,有發動機形狀的,有人體形狀的,還有一個淡粉色隱隱跳動的心臟。毫無疑問,那是安成浚、安有姝和他們的懸浮車。
“發現目標。”林德海稟報上將。
“有一團磁場籠罩在懸浮車四周,從而遮罩了我們的視線。但原理是什麼?安家竟然擁有如此發達的技術嗎?太可怕了!”林德軒神色極其凝重。這種技術利用的是磁場對人體的影響,而不是視覺上的錯亂或對偵察儀器的干擾,遠比帝國現有的遮罩技術高明千萬倍,如果把它運用到戰爭中,該是何等實用?又會造成何等後果?
想得越多,林家兩兄弟對安家的忌憚就越深。
“那是有姝的異能,不是安家的技術。你們不用管,繼續跟著。”姬長夜平淡解釋。
“這是什麼異能?隱身?遮罩?干擾?或者操控磁場?”說到最後一個,林德軒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磁場是這個世界的本源力量,一個人如果擁有操控磁場的異能,那他已經超脫于凡人,成了世界的主宰甚至神祗。
不不不,這種異能太逆天了,絕對不會存在。林德軒拼命否定,林德海也握緊方向盤,露出懷疑的神色。通訊器那頭的姬長夜沉默了,如無必要,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但林家兄弟倆擔負著保護少年的使命,若是不讓他們打開磁場掃描器,他們恐怕連少年的衣角都摸不著。
少年那樣聰明,為何一見安成浚就放下心防跟著走了?他究竟想幹什麼?當姬長夜憂心如焚時,懸浮車在一間廢棄的廠房停下。這裡是帝都星污染最嚴重的工業區,白天人們來上班,晚上就匆忙離開,免得污染分子入侵身體,患上基因崩潰症。現在已臨近傍晚,此處荒無人煙,是個下手的好地方。
擔心弟弟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導致病情加重,林德海讓他留在車裡,自己快速跟了上去。
有姝在安成浚的帶領下走進雜草叢生的加工間,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想殺我?”
安成浚愣了愣,隨即冷笑起來。他雖然比不上哥哥安成傑,卻也是體質為SS級、異能和精神力均為S級的特種人,在學院裡排名第六,就算林德海來了也有一戰之力,更何況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對啊,我要殺你。”他大大方方地點頭,卻見消瘦許多的少年從空間鈕內取出一張黃紙條,往自己身上貼過來。他的動作很緩慢,甚至可以用“悠閒”兩個字形容,且目光澄澈恬淡,仿佛在做一個遊戲,也因此,安成浚只往旁邊避了避,沒正經防備,最終被貼個正著。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駭然地發現,紙條貼牢的一瞬間,自己竟動不了了,別說異能,就連精神力都使不出來。
有姝不答,用誅魔刺穿對方胸膛,取了一滴心頭血,又扯掉他一根頭髮,用黃符紙包好,塞進小瓶子裡。
因將軍一再提醒,林德海並不敢動用異能,此刻正趴伏在樓板上往下看。磁場解析屏裡,原本只有一顆淡粉色心臟在跳動的少年已變成通體玄色,而貼在安成浚肩膀上的紙條同樣是濃烈的玄色,並形成一個厚重而又密實的深紅磁場,將他牢牢包裹。
他體內的異能和精神力不斷回填腹部,最後壓縮成小小的一團。毫無疑問,他已經被少年制服,僅憑一張紙條,僅憑短短一瞬。直至此時,林德海才終於意識到,將軍的話沒有一絲虛假,安有姝不但是SSS級的異能者,他的異能甚至是傳說中唯有創世神才能擁有的本源力量——操控磁場。
如此可怕的怪物,若是擁有超能機甲後會掀起怎樣的波瀾?只要他想,他就能不費吹灰之力蕩平帝國!有那麼一秒鐘,林德海希望安有姝就此死去,卻被將軍冰冷的嗓音喚回現實,“任何人不准動他,否則就是與我為敵,與第一軍團為敵!”
他閉了閉眼,把滿心妄念與驚懼壓在心底,繼續往下看。
“生辰八字給我。”有姝用秘法將瓶子裡的心頭血和髮絲煉化成液體,滴在一張剪成人形的黃符紙上。如果是普通的精血,必要配上生辰八字才能製成魂引,但心頭血卻是人體精華,缺了生辰八字照樣能成。不過這還不夠,有姝的目的不是弄死安成浚,而是徹底掌控他,所以必須把魂引做成傀儡。
安成浚不知道生辰八字是什麼,就算知道了也不準備回答。
不說就不說,我等得起。有姝把染了魂引的紙片人放在地上,一腳一腳踩,每踩一下,安成浚的身體就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聲。他的骨頭在寸寸碎裂,那感覺實在難熬,但更恐怖的是,他竟想不明白這是怎樣造成的。
樓板上的林德海頭一次體會到恐懼的滋味。安成浚想不明白的東西,他能通過磁場解析屏看得一清二楚。安成浚腹部的深紅色磁場團已探出一根觸鬚,連接在紙片人上,無論它遭到怎樣的破壞,都會盡數轉移給原主。換一句話說,他現在是安有姝捏在掌心的玩具,想怎麼摧殘就怎麼摧殘,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
這可是學院裡排名第六的天才,未來的高級將領,在瘦弱的少年面前卻似螻蟻一般任憑踐踏。想起自己對少年的蔑視,林德海冷汗如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33章 光陰
單方面的摧殘還在繼續。有姝從空間鈕內取出一條毛毯墊在地上,自己則盤腿落座,用一根銀針反復紮紙片人。渾身的骨頭已被踩斷的安成浚連站都站不穩,正肢體扭曲地趴在地上,本以為痛苦已經過去,卻發現大腦裡像塞滿了釘子,滋味簡直難以言喻。
已被踩出許多腳印的紙片人被少年捏著,紮了腦袋紮脖子,紮了脖子紮胸口,一路向下。安成浚也直到此時才想明白,這詭異的疼痛竟是拜安有姝這個廢物所賜。
“這究竟是什麼手段?你怎麼學會的?快住手,否則我早晚要殺了你!”他沒往異能方面想,因為安家人都知道,安有姝生下來就是個廢物,要不是他母親醫術高超,一直在幫他調理身體,沒準兒早就夭折了。
有姝不答反問,“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邊說邊繼續扎針,一刻也不空閒。
即使安成浚是體質為SS級的特種人,這會兒也有些扛不住了,咬牙道,“生辰八字是什麼?安有姝,我警告你快點放了我,否則等我哥哥從馬塔星系回來,一定會擰斷你的脖子!你忘了小時候他怎麼整治你的嗎,是不是很痛快?我要是少了一根頭髮,他一定會讓你屍骨無存!”
有姝最討厭被人威脅,把紙片人的脖子輕輕往下一按,和前胸打了個對折。安成浚再也支撐不住,淒厲地哀嚎起來。他的脖子斷了!正以詭異的角度垂落在肩膀上,如果不是體質過硬,恐怕就死了幾百回。
有姝對他耐摧殘的程度表示歎為觀止,又黑又圓的大眼睛都明亮了幾分,“你命好硬!我原本打算把你折騰死,又給你救活過來,再折騰死,再救活過來,但現在卻能省很多事。SS級的特種人好厲害!”
安成浚恨之欲狂卻口不能言,趴伏在樓板上的林德海也已流了滿身冷汗。少年說話的表情很天真,嗓音清脆婉轉不含一絲殺氣,然而正是因為這幾近于天真無邪的殘忍才更令人恐懼,因為在他心目中,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加諸於旁人的痛苦只會讓他快樂,不會留下愧悔。他既像旁觀者一般冷靜,又像主宰者一般高高在上,誰若是與他為敵,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下場。
曾縱橫戰場,幾近死亡的林德海,頭一回對某個人升起如此濃烈的恐懼感,他周圍的樓板竟被自己流出的汗水浸透,染出一圈人形濕痕。哪怕在星系第一強者姬將軍面前,他也能保持不卑不亢,卻在少年無意識地打擊下頹勢盡顯,只因他知道,姬將軍再強大也是有原則有底線的軍人,而少年卻隨心所欲,肆無忌憚。
當特種人恐懼到極點時,隱藏在體內的異能會不受控制地激發出來,以達到保護自身的目的。林德海貼和在樓板上的皮膚已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金屬甲,直到聽見將軍的警告才回過神,立即收斂。
“別動用異能,你周圍的磁場已經有變化了!”飛行攝像頭正漂浮在穹頂,把諸人的反應一一攝錄,也把廠房內的磁場變化掃描進智腦。姬長夜盯著優哉游哉的少年,又飛快瞟了一眼狼狽萬分的下屬,心裡滿溢著說不出的驕傲。別人或許會覺得少年殘忍邪惡,但看在他眼裡,無疑是一種更為魔魅的誘.惑。只要打開監控器,看見少年的一舉一動,他的下腹隨時隨地都在腫.脹,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炸。
他披上寬大的浴袍,坐進沙發裡,用手壓了壓挺得太高的那處。
另一頭的林德海流出更多冷汗,體表的汗毛盡皆倒豎,不像是監視人類,倒像是潛伏在星際巨獸身邊。為了緩解太過緊繃的神經,他逐字打道,“將軍,安有姝是個小怪物!他根本不需要我們保護,正相反,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有生命危險!”
姬長夜但笑不語。
有姝臉上不見半點異樣,眸光卻微微閃爍。把安成浚的脖子折斷之後,他又問了一遍,“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忘了解釋,生辰八字就是你的出生日期,能精確到幾分幾秒最好。”
安成浚瞪眼,斷裂的喉管內發出呼哧呼哧的氣音。有姝拍撫額頭,恍然大悟,“哎,差點忘了,你脖子被折斷了,不能說話。”末了將紙片人的細脖子掰正,還用指尖把那條折痕壓平實。
又是一陣生不如死的劇痛襲來,安成浚斷裂的脖頸竟詭異地慢慢長好,仿佛之前所受的傷害只是一場幻覺。這一幕不但驚住了受害者,也驚住了兩名旁觀者。隨著基因越來越優化,體質越來越強悍,人類覺醒了許多種異能,就科學家的統計,帝國存在2435種異能,未被發現的也許還會超過這個數目,但絕對沒有誰號稱自己能操控磁場。
試想,若一位異能者掌握了本源之力,那麼他等於同時掌握了所有已知的、未知的異能,那是怎樣可怕的場景?二人絕想不到,這種只存在于科學家妄想中的事,竟真真切切在眼前發生了。
“那是治癒系異能吧?操控磁場的異能換一句話說就是全系異能,不,更確切地說是神系異能!將軍,您真的做好養虎為患的準備了嗎?”林德海慎重打下這行字,心裡卻一陣無力。就算沒做好準備,誰又能拿少年怎樣?反正以林德海目前的實力,完全沒有致勝的把握,尤其對方還擁有星際最強大的超能機甲。就算將軍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時間也來不及了,因為再過四天就是少年十六歲的生日,哪怕從安成浚嘴裡問不出什麼,主腦也會把宋夫人臨死時寫下的遺囑發送給他。
“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管。”姬長夜不是在養虎,而是在養媳婦,但這種事怎好讓別人知道。等以後他們結婚了,這些人自然就明白了。
林德海不敢再問,屏住呼吸往下看。安成浚也算一條硬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還不肯鬆口。有姝也跟他死磕上了,拿出打火機把紙片人點燃,隨機扔在地上。說來也奇怪,那紙片人分明已被燒焦卷邊,卻又會在下一秒恢復如初,竟是怎麼燒也燒不盡。可憐安成浚也渾身浴火,皮膚一會兒焦黑如炭,一會兒完好無損,承受著無休無止的折磨。
淒慘絕望的嚎叫在穹頂回蕩,令林德海心臟抽搐,隱痛不已。
“這是火系異能。將軍,他果然能任意操控所有異能。他頭腦裡能想到的一切手段,都具備將之變為現實的能力,將軍,等他再長大一些,絕對會成為全星系最恐怖的存在。將軍,您要想好了!”林德海用顫抖的指尖打下這句話。
“他的事你不用管。”姬長夜還是同樣的回復。
樓板下方,安成浚猶在垂死掙扎,有姝卻已經失了耐心,幾腳踩滅火苗,把紙片人撕成碎片。
手撕特種人的場景你見過沒?能不能想像出來?今天之前,林德海定會對這兩句問話嗤之以鼻,因為特種人的**強度堪比七至十級的機甲,連粒子炮都打不穿,更何況手撕?但眼下,空氣中仿佛存在許多無形的利刃,將安成浚的身體切割成碎塊,上一秒他還趴在地上,下一瞬就迸裂成斷肢殘肉,血點淅淅瀝瀝從半空掉落,沾染在少年白皙的皮膚上,竟透出一股詭異的美感。
林德海鼠蹊部一陣緊縮,可恥地發現自己竟差點嚇尿,而另一端的將軍卻悶哼著泄了出來,末了搖頭苦笑。
安成浚的腦袋咕嚕咕嚕滾了兩圈,放大的瞳孔中滿是不敢置信。拜強悍的體質所賜,他的意識在肢體破碎後的三五秒內還殘留在腦海,最後看見的場景是從少年白皙掌心中飄落的紙屑。
原來自己就是他手裡的紙人,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而已。這個領悟來得有些晚,下一瞬,他就陷入永遠的沉眠。
但有姝絕不會輕易放過對方。連生辰八字都問得這麼費勁兒,更別提從他口裡得到安有姝被謀殺的真相,所以他一上來就使出非常手段,務必要把對方嚇破膽。效果還是很好的,從頭顱上殘留的死不瞑目又驚恐萬狀的表情可以推斷,下回再問一定能順利得到答案。
有姝滿意地點點頭,這才把碎紙片拼接起來。
“穩住!這點刺激都受不了,你還上什麼戰場?”將軍沉穩的嗓音把幾近崩潰的林德海拉回現實。他用了最大的自製力把尿意憋回去,這才繼續往下看。磁場解析屏上,已失去磁場反應的安成浚正慢慢恢復生機,但原本達到SS級的體質現在已跌落A或B級,豔紅的色塊變成了橘紅,明明滅滅十分脆弱。而現實場景則是:他碎裂的殘肢正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拼接起來,然後慢慢長攏。
原來安有姝之前的話不是說著玩的,他的確準備把安成浚弄死再救活。這種手段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等等,如果他連死人都能救活,那弟弟的病……想到這裡,林德海表情激動,呼吸也不知不覺加重幾分。
有姝正等著安成浚回神,由於太過無聊,開始踢周圍的石子兒,把這一顆踢遠,又把那一顆踩進泥裡,仿佛百無聊賴。幾分鐘後,安成浚終於吐出一口濁氣,顫聲道,“我的出生日期是星際紀元3479年6月9日淩晨12點45分。安有姝,求你放過我吧,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今後我一看見你就繞道走,這樣可以嗎?祖父和哥哥那裡我也會幫你說話的!”
原來這一家子都想讓安有姝死,而不是個人恩怨。有姝把生辰八字寫在紙片人背面,繼續追問,“你們為什麼要殺我?我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又沒有多少遺產,應該妨礙不到你們吧?”
安成浚有心隱瞞,卻感覺自己的出生日期被少年寫在紙片上的一瞬間竟仿佛被他捏在掌心,連體溫都能隔空傳導過來,於是立刻坦白,“你母親是詭醫世家宋家的女兒,死之前把宋家的超能機甲‘異鬼’留給了你。你應該知道一台超能機甲意味著什麼吧?為了得到它,安家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鬼醫?醫鬼?”有姝兀自沉吟,總覺得姓宋,又號稱鬼醫,似乎與自己有點關係。
“你如果放了我,我回去好好勸勸祖父、父親和大哥,讓他們給你留條活路。”說到這裡,安成浚卡住了。既然安有姝一直在隱藏實力,並且已經得知超能機甲的存在,就不是安家給不給他留活路的問題了,而是他願不願意放過安家!
不不不,大哥已經喚醒“異鬼”,並且讓它認主,安有姝再厲害也拿安家沒辦法!想到這裡,安成浚立刻把安成傑已經得到機甲的事說了。“異鬼”是帝國排名第一的超能機甲,得到它等於得到一件天階靈器,有姝還來不及高興就被一瓢冷水兜頭澆下來,自是滿心抑鬱。
他與主子廝混多年,難免染上一點潔癖,對“異鬼”的期待也就打了一個折扣,不過畢竟是天階靈器,扔了可惜,於是擺手道,“你回去吧,告訴安家那些人,過幾天我會回去處理這件事。”
“你去盧剋星?”安成浚沒想到他竟敢深入龍潭虎穴,膽子真是大破天了!
“嗯,四天后我會回去,你讓他們做好準備。”有姝想震一震廣袖,發現自己穿的是一件白襯衫,只得悻悻然將手背在身後,微抬下顎,“你可以走了。”
安成浚哪裡敢多留,連滾帶爬地出了廠房,飛車離去。趴在樓板上的林德海一動都不敢動,等少年離開大約十分鐘才撐起酸痛的身體,抹了抹冷汗。潛伏在少年身邊就像潛伏在星際巨獸身邊,隨時隨地都有喪命的危險,他原本以為這是自己接過的最小兒科的任務,臨到頭才發現竟是最可怕的。
他順著樓梯走下來,腿腳有些發軟,不小心踩到一枚石子兒,便如五雷轟頂,渾身麻痹。雷電是金系異能者的剋星,劈裡啪啦一圈電光閃過,他已癱軟在地上無法動彈,唯有一雙眼珠子能轉,耳朵裡的無線通訊器也被擊成粉末。
姬長夜總覺得少年踢蹬石子兒的行為很眼熟,卻又見磁場解析屏上沒有特殊反應,於是沒在意。哪料這竟是一個誘因性的雷電磁場,唯有踩到其中一顆石子兒才會觸發。少年用這一招殺掉許多狂獸,那畫面至今還歷歷在目。
他什麼時候發現潛伏者的?真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姬長夜一面緩緩搖頭,一面低聲笑開,喟歎道,“不愧為來自遠古的國王,真聰明!”
林德海完全體會不到將軍既欣慰又驕傲的情緒,他嚇得差點慘叫,想到弟弟還在外面,怕把他從躲藏的地方引來遭了安有姝的毒手,這才勉強忍住。他舉起磁場掃描器,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玄色的雷電磁場內,除非SSS級的將軍親自來救,否則別想出去,而更為可怕的是,支撐起這個磁場的物品竟只是幾枚小小的石子兒。
想起安有姝之前百無聊賴踢蹬石子的行為,他恍然大悟,緊接著又肝膽俱裂。強大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不但實力非凡,還聰明絕頂!這該怎麼對付?反正他現在毫無辦法,只能靜待宰割,惟願對方沒發現藏在外面的弟弟。
有姝揭掉隱身符,慢慢走到法陣邊查看,“你跟蹤我?為了異鬼?”
千萬別出賣我!姬長夜臉色十分難看,卻不能把自己的指令傳達過去,通訊器已經被雷電擊毀,若現在聯接林德海的智腦又會暴露自己,只能徒勞無力地看著這一幕。他不想給少年留下一個處心積慮的印象,不想讓他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接近他只是為了“異鬼”。他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心底的彷徨無助不比任何孤兒少,更缺乏安全感與信任感。
一旦初始印象破裂,他會用最防備的態度對待自己,也不知到何時才能真正融入他的生活。姬長夜幾乎能想像到自己命運多舛的未來,只希望林德海能聰明點,別把第一軍團和自己扯進去。
但現實卻極為殘酷,只思考了一秒鐘,林德海就乾脆地答話,“對。我是姬將軍派來保護你的。我們調查過上次空難,發現這是為了謀殺你製造的意外,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自然而然發現了異鬼。他們不僅想害你,連你的父母都死于謀殺。現在,安家已經從你的律師手中拿到了異鬼,你如果單槍匹馬跑去盧剋星,別說把它帶回來,恐怕能不能活著都是個問題。我承認你很強大,但你能扛得住幾百台機甲的圍攻嗎?只要你肯與我們第一軍團合作,我們願意幫你得到異鬼並且報仇。你放心,我們將軍絕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只要把安成傑殺死,他與異鬼的精神連接就會斷裂,到時候你再去試一試,如果成功了,異鬼就是你的,不成功,將軍也不會搶奪。把它安置在第一軍團也能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
他喘了一口粗氣,繼續道,“你現在孤身一人,實力再強大也難以招架四面八方的算計。帝國政局很複雜,今後你的麻煩肯定少不了,但如果你選擇與姬將軍合作,他能幫你擋掉許多麻煩。”
“林德海,老子謝謝你全家!”素來優雅從容的姬長夜爆了句粗口。但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林德海的舉動才是最明智的。
有姝最怕麻煩,想了一會兒後說道,“我要跟你們將軍親自通話。”順便也看看對方長什麼樣兒。
“我要請示一下。”林德海抬起微顫的指尖,試圖撥打將軍的號碼。姬長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軍裝,撫平褶皺,又抹了一些髮蠟,這才屏住呼吸正襟危坐。
幾秒鐘後,林德海澀聲道,“抱歉,我的智腦被雷電擊毀了。”智腦是使用超強合金打造而成,能承受粒子炮的轟擊,卻在少年布下的磁場內毀於一旦,要不是自己是防禦力最強的金系異能者,這回恐怕早死了。
“林德海,你這個蠢貨!”姬長夜挺直的脊背瞬間坍塌,俊美無儔的臉龐因為期待落空而顯得陰沉無比。他恨不得把林德海從螢幕裡揪出來狠狠揍一頓。認識幾十年,怎麼才發現這人如此不靠譜?
有姝點了點自己的智腦,“用我的打?”
“你的許可權不足,通話請求根本無法進入軍部的獨立系統。”林德海篤定道,“我就能代表姬將軍,請你相信我。等換了新智腦,我會安排你們通話。”
有姝心裡略有些失望,看見扔在一旁的磁場掃描器,又被吸引了全副心神。磁場掃描器作為極其重要的軍事探測設備,承壓強度自然比智腦高得多,雖然外殼有些破損,卻還在照常運行。他舉起來四面掃了掃,又對準自己布下的法陣,看見一個深紅色的人形色塊趴在一個玄色的漩渦中心,與他用陰陽眼所見之物毫無差別。也就是說:有了這個東西就能察覺到他的術法和陣法,從而做好防備。
有姝沉吟片刻,取出一張爆靈符點燃,讓周圍的磁場炸裂。本就被電得不輕的林德海頓時陷入紫色燦光中,連身形都看不見了,而掃描器嗡聲長鳴,最終報廢。有姝這才滿意地點頭,告誡自己日後再使用術法,都得先點燃爆靈符,把周圍的儀器弄壞。
將他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的姬長夜喟然長歎:真聰明,放一百個林德海在國王身邊恐怕也沒用。算了,不指望他們能保護國王,只要跟緊他,別把人弄丟就好。
奄奄一息的林德海接住少年扔過來的已經報廢的掃描器,內心在哀嚎:這玩意兒可是第一軍團的公共財產,買一台得花幾十至上百萬信用點,現在還不得攤在自己賬上?但下一刻,他就沒心思計較這些了,只見少年從空間鈕內取出一張染血的紙巾和一根頭髮,塞入瓷瓶裡掐著手指。
這一幕太熟悉,令他心底升起不祥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有些長,老攻和有姝的感情戲後面足足的,大家別著急。
☆、第134章 光陰
林德海掙扎而起,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個雷電磁場,它不但具備攻擊的能力,還可以把獵物困住。異能者的強弱由兩方面決定,一是潛力,二是對異能的掌控。而安有姝為了藏拙,從小就把自己偽裝成普通人,從未對異能進行系統地訓練,卻能把周圍所有磁場化為己用,並且隨意改變它們的性質,也就是說,他是個無師自通的天才。
兩個小時之前,林德海對他的感觀是“運氣好的廢物”,兩個小時之後卻變成了“聰明絕頂、實力超強的怪物”。哪怕他體質只有F級,也能把SS,甚至SSS級的強者操控於股掌之間。
林德海的優越感被打擊的一點不剩,唯餘深深的恐懼與忌憚。他盯著少年手裡的瓷瓶,顫聲詢問,“那是我的頭髮和血液?”
有姝將之煉化成魂引,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談論天氣,“沒錯,是你的頭髮和心頭血。宿舍忽然搬進來兩個陌生人,我總要加以防範。”話落似感覺到什麼,從空間鈕裡掏出一張爆靈符,朝高達數十米的廠房上空拋去。
符籙燃燒殆盡,再次令雷電磁場爆發出一陣強大的能量,把林德海電得生不如死,而那枚跟隨有姝一個多月的飛行監控器也終於報廢。
將軍,對不起了,不是屬下無能,而是對手太強大!這樣想著,林德海心中又是一陣挫敗。而徹底失去少年身影的姬長夜在低咒幾聲後卻笑開了。他的國王真聰明,比他想像中的模樣優秀無數倍。
其實有姝並未發現確切的東西,只是忽然冒出一種古怪的直覺——有人在盯著自己,於是嘗試性地點燃爆靈符。飛行監控器是軍方設備,功能強大體積微小,報廢後直接變成一粒塵埃,不會留下任何證據。他四處看了看,然後繼續掐法訣。
林德海從又一波電擊中緩過勁兒來,無力暗忖:這人竟把掌控別人生命的行為解釋為“防範”,會不會太輕描淡寫了?也許在他心裡,這都是稀鬆平常的事,壓根不用在意。與他為敵,不,哪怕只是離他稍微近一點,都是極其危險的。
他深深覺得自己被將軍坑了,什麼叫好好保護安有姝?現在最需要保護的是潛伏在他周圍的所有戰友!他不敢問,卻又不得不問,“你什麼時候拿走了我的血液?”頭髮就不用提了,總會在洗澡的時候掉幾根,被他撿走。這樣一來,他的危險程度直線上升為帝國有史以來的最高級別——SSSS級!比蟲族入侵還可怕!
你想想,世界上有不會掉頭發的人嗎?沒有!所以他能在人們防不勝防的情況下為自己製造無數傀儡!
“在你們睡覺的時候取走的。”有姝語氣平淡。也許普通人很難接近特種人,但對他來說只是耗費幾張昏睡符外加遁地符的小事。
林德海咬牙,心中更添幾分恐懼。他用的是“你們”,而不是“你”,也就是說他連身體虛弱的弟弟都沒放過。這個怪物,禽獸,畜生!悲痛的情緒還未平復,那頭優哉遊哉地問,“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林德海不答,只用爬滿赤紅血絲的雙眼怒瞪對方。怕著怕著他就麻木了,心裡反而做好了因公殉職的準備。
有姝也不生氣,拿出另一根頭髮說道,“要不我問問你弟弟?”
剛才還視死如歸的林德海沒有一絲遲疑,“星際紀元3476年8月22日16點55分。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要動我弟弟。他沒有異能也沒有精神力,體質也是F級,對你來說沒有任何作用。我就不同了,我是林家下一任家主,體質為SS級,精神力為S級,異能為SS級,實力排在學院的前三名,我能幫你做很多事。”
有姝一面把魂引導入紙片人,一面寫下生辰八字,讚賞道,“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放心,我不會動林德軒,雖然他很吵,但是人很不錯。他還請我吃了幾次高級料理。”說到這裡,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味,粉紅舌尖忍不住探出來,舔了舔唇瓣。
林德海不得不承認少年這副皮囊很漂亮,很純真,但內心……真是一言難盡。他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後視死如歸地道,“安有姝,你應該有辦法治好我弟弟的病吧?如果你願意治好他,我把這條命給你!”
有姝自認為不是好人,但絕對不壞。林德海除了輕視他,並未散發出惡意,林德軒更是噓寒問暖,處處照顧。哪怕這種熱情來源於那台超能機甲,但就沖他們從未想過暗害他的份上,他也不會動殺心,更不喜製作傀儡。
他頂多養幾隻鬼奴,或者培育幾條蠱蟲,把幾個陌生人放在身邊,不自在的反而會換成他。將傀儡收入空間鈕,他徐徐開口,“我得查驗過後才知道能不能救你弟弟,但我不需要你的命,你以後負責準備我的三餐,一定要天然食材,大魚大肉!”刻意加重最後八個字的讀音,他踢開一枚石子兒,繼續道,“如果帝國沒有我要找的人,我離開時會放你自由。”
林德海對他最後一句話心存疑慮,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姑且聽之也沒有別的辦法。發覺雷電磁場已經消失,他連忙爬起來,試圖從空間鈕內取出外傷噴劑,卻發現這玩意兒也被雷霆劈壞了。
“安有姝,你有沒有帶外傷噴劑?我不想讓德軒看見我這副模樣。”他表面不卑不亢,沉穩淡定,實則內心卻在打顫。他從未怕過誰,但真的很難不去害怕這位。把人弄死又救活,反反復複、無休無止,那絕對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折磨。什麼叫生不如死,直到今天他才體會這四個字的深意。
有姝搖頭,“我沒有外傷噴劑,你吃這個吧,這個效果也不錯。”他從空間鈕內取出一枚鮮紅的藥丸。
將軍,為了第一軍團,我的犧牲實在是太大了,希望在我死後您能幫我爭取到一枚特等軍功章。林德海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接過少年遞來的藥丸,膽戰心驚地吞掉,然後駭然發現自己焦黑的皮膚開始迅速癒合,結痂,脫落,恢復成原本的模樣。這效果可比外傷噴劑好太多了,它只能癒合創口,內傷需要慢慢調理,但少年的藥丸卻內外傷兼治,而且藥效發揮得特別快。
“安有姝,如果你能把我弟弟治好,我請你去禦海棠吃飯,天天吃頓頓吃都行。”見少年舉步離開,他連忙跟上,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卑微與希冀。
禦海棠是帝國最富盛名的飯店,每一道烹飪都選用的是天然食材,外加特級廚師高超的手藝,吃過一次能惦記好幾年。林德軒曾給他打包過一份禦海棠的烤肉串,那滋味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有姝口裡迅速分泌出唾液,暗暗吸溜回去才道,“那還等什麼,去找林德軒。”
總算找到小怪物的弱點,林德海大感慶倖,準備回去之後就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報告給將軍。二人找到停放在隱蔽處,已用塗料變色技術融入周圍環境的懸浮車,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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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軒知道哥哥已經暴露了,這些天與少年見面時總覺得很尷尬。少年心思簡單,為人直率,他是真心實意想交這個朋友,於是把對方叫去禦海棠吃飯,算作賠罪。
心思簡單,為人直率?林德海聽了弟弟的形容簡直無語,恨不能把廠房裡的一切和盤托出,又擔心把他拉下水。你見過哪個心思簡單的少年在舍友搬進來的第一天就取走他們的頭髮與血液,準備製作成傀儡?安有姝其實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怪物,弟弟你醒醒吧!但他什麼都不敢說,兩手捧著功能表,畢恭畢敬地獻給少年。
哪張圖片好看有姝就點哪樣,吃不完還可以裝進空間鈕裡打包帶走,一連點了十八道菜,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智腦已經完成升級了吧?我想見一見姬將軍。”
“姬將軍在CM98號星港遭到不明勢力地伏擊,目前已與帝國失去聯絡。您如果想見他,恐怕還得等幾天。”林德海立即補充,“但是您放心,將軍失蹤之前曾傳話過來,讓我代他全權處理您和安家的事。他承諾會保護您,且絕不搶奪您所擁有的一切,所以請您相信我們,也相信第一軍團。”
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一口一個“您”,比對待姬將軍還恭敬一百倍?林德軒默默吐槽,卻也猜到這背後肯定有原因。從那天開始,哥哥對有姝的態度明顯改變了,曾經是蔑視輕鄙,現在卻連坐在他身邊都會時不時冒出兩滴冷汗,仿佛正遭受著巨大威脅一般。他很想知道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麼,卻始終問不出來。
有姝拿不准姬將軍是不是主子,心裡卻難免咯噔一下,追問道,“你們有派人去救援嗎?”
林德海不以為然地擺手,“不用救援,將軍隨身帶著帝神,一旦遇見危險,與他精神力連接在一起的帝神會自動彈出來護主。帝國的星艦再強大也不可能與帝神相比,只要有它在,將軍就能平安無事。”
“那如果有人切斷了他與帝神之間的連接呢?”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有姝發現林家兄弟正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林德軒是驚訝,林德海則是駭然。
除非主人意外死亡,否則超能機甲與主人之間的精神連接根本無法破壞,這是全星際眾人皆知的常識。林德軒驚訝就驚訝在這裡。而深知少年真實實力的林德海卻察覺到他話裡輕描淡寫的意味兒。他既然問出來就代表他能做到,所以才會有此聯想。
將軍,你的飛行監控器如果健在並拍下這一幕,你還敢不敢與安有姝合作?我錯了,我之前以為他的危險程度是SSSS級,但其實是SSSSS級!因為這個怪物的出現,帝國的國家安全法需要改進了!
“沒人能切斷將軍與帝神之間的精神力連接,除非他的實力高出將軍與帝神的能量總和,但世界上不存在這種神人,所以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林德海死死盯著少年,試圖從他最細微的表情中推測出他內心的想法。
這種神人的確不存在,但利用符籙卻能輕而易舉地做到。有姝明白自己大概是世界上唯一能切斷魂絲的人,於是放下高懸的心。
他能做到!他真的能做到!因為篤定與恐懼,林德海的異能不受控制地激發出來,在體表形成一層幾近於肉色的金屬。林德軒一無所覺,有姝卻似有若無地瞟過去,令他悚然一驚,勉強恢復鎮定。
包廂裡安靜得落針可聞,有姝覺得無聊,拿出一張人形小紙片放在耳邊聆聽。林德軒為了暖場,笑著問道,“你在幹什麼,難道小紙人還會說話?”
“他在跟別人說話,我聽一聽他們在說什麼。”有姝一點兒也沒隱瞞,卻讓林德軒哈哈笑起來,“有姝,你真有童心!”
弟弟,求你別再跟他搭話了好嗎?林德海扶額,仿佛在隱忍莫大的痛苦。看見弟弟毫無心理負擔地與一隻隨時會吃人的星際巨獸玩耍,你能想像得到他內心的擔憂與恐懼嗎?童心?那根本不是童心,是事實!紙片人也不是玩具,而是倒楣蛋安成浚的傀儡化身!只要安有姝指尖微微用力,他就會粉身碎骨!
如此可怕的事實,林德海卻不能告訴弟弟,因為太過糾結,導致體表一會兒變成金屬,一會兒恢復原狀,模樣很滑稽。至少看在有姝眼裡是滑稽,而不是悲慘。
菜終於上齊了,有姝連忙收起傀儡娃娃去拿碗筷,嗷嗚吃掉一塊肉後滿足地道,“真好吃!林德軒,作為你請我吃飯的回報,我幫你治病吧。”黑亮的眼睛卻朝林德海瞟去。
林德海立馬介面,“只要您能治好德軒,以後我天天為您預訂禦海棠的飯菜。”
有姝點頭,腮邊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越發顯得天真爛漫。林德軒見了十分喜歡,語氣卻有些無奈,“有姝,謝謝你的心意,但你別費勁了。我的病連艾倫博士都治不了,更何況你。”
“前些天我用精神力查驗過你的身體狀況,這個病別人的確治不好,唯有我能治。”有姝瞬間鬼醫附體,“本尊從不虛言,你若是不信我,那就算了。”
本尊是什麼鬼?林德軒很想笑,卻極力忍住了。林德海連忙拍打弟弟肩頭,暗示他答應下來。如果世界上真有人能治好基因崩潰症,除了安有姝不作他想。林德軒見哥哥目光篤定,表情慎重,不由收斂笑意,點頭道謝。
“不用謝,我幫你治病,你哥哥請我吃飯,這是等價交換。但你們不准把我能治好基因崩潰症的消息透露出去。”有姝目前還有一堆麻煩沒處理,不想惹上更大的麻煩。
林家兩兄弟趕緊起誓,吃完飯又點了很多菜,讓少年打包帶走。返程的路上,有姝讓林德海通過第一軍團的官網把“異鬼”問世的消息放出去。最危險的舉動有時候往往能收到異乎尋常的效果。把這潭水攪渾,讓全帝國乃至於全星際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安家才會心生忌憚。按照帝國法律,為了遺產而實施的謀殺,法庭有權剝奪該嫌疑人,甚至該家族的繼承權。也就是說,安有姝如果被安家殺死,其他勢力就能合理合法地爭取“異鬼”。如此,形勢就徹底調了個兒,安家要想始終留住“異鬼”,必須保證有姝的生命安全。
有姝以瀆職、欺詐、收受賄賂等罪名把之前那位律師告上法庭,然後重新聘用了一名律師並定立遺囑,宣告如果自己死亡,便把“異鬼”贈送給林德海。這是為了防止其他勢力將他殺害後嫁禍安家,從而用曲折的手段爭得“異鬼”。林德海曾提議讓他以謀殺罪控告安家,證據由第一軍團去找,被他否決了,說還沒到時候。
林家兩兄弟的性命全掌握在有姝手裡,所以他一點兒也不擔心二人反水,至於林德軒的病,還得等風波過去再治。連番舉措同時發佈到網路上,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世人都知道林德海是姬將軍的嫡系,如果害死安有姝,等於直接把第一軍團送上巔峰,從而打破帝國五大勢力之間的平衡。與其這樣,倒不如靜觀其變。
外部勢力消停下來,安家也陷入束手無策。安有姝這一招釜底抽薪毀掉了他們所有籌謀,現在他們不但不能殺他,還得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尤其是安成傑。已經把安有姝拉攏過去的姬家一定會緊緊盯著安成傑,如果他在沒征得安有姝同意的情況下使用“異鬼”,在取得安有姝的授權後,軍部可以直接將“異鬼”封存。如果安成傑忍不住用精神力將它召喚出來,軍部就會以“盜用軍事武器”罪判處他死刑。
當然,安成傑大可以帶著“異鬼”逃出帝國,加入聯邦或其他能與帝國抗衡的勢力,但被他留下的安家老小卻會被軍部以“叛國罪”處以極刑。
安家之所以處心積慮地謀殺安有姝及其父母,要的不正是家族的騰飛與輝煌?那有姝就為他們設計一個除了黑暗與絕望,什麼都沒有的未來。安成傑現在恐怕已經登上了軍部黑名單,必會被特工人員全天候監控。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裡,尤其還是你曾經最看不起的人,滋味肯定不好受。
有姝拿出傀儡娃娃,聆聽安成傑歇斯底里的怒吼聲和安家其餘人無奈的勸阻,嘴角不由擠出兩個小酒窩。
林德海盯著這份遺囑,表情不斷變幻。在此之前,他絕對想不到少年的處理方式竟然如此張揚大膽,卻又該死的奏效。上帝太不公平了,不但賜予他神系異能,還為他打造了一顆絕頂聰明的頭腦。無論外界使出多少手段,他都能遊刃有餘地應對,仿佛別人在他眼裡不過是跳樑小丑。
現在,第一軍團和林家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派出精英團隊來保護他,而其餘四大家族唯有緘默。
正所謂“人心難測”,為了平衡各方勢力,一定會有人刻意離間林家與姬家,更不排除林家和姬家為了奪得“異鬼”而將有姝殺害並嫁禍給對方的可能。但有姝早已準備了退路,所以半點不懼。他現在徹底出名了,被外界譽為“超級幸運兒”,關注度一直高居星網榜首。
在安有姝十六歲生日那天,他帶著林德海趕赴盧剋星,並在剛建立的個人網站上發佈了一條資訊:今天正式接收遺產。看見有人說我占著茅坑不拉.屎,白白糟蹋了“異鬼”,我決定向安成傑發起挑戰。如果我不能解除他與“異鬼”的精神力綁定,並讓“異鬼”轉而認我為主,我會主動放棄遺產繼承權,然後取消上一份遺囑,將“異鬼”贈送給他。
林德海親眼看著他打出這幾行字,不由開始想像安家人欣喜若狂的表情。在他們,乃至於全星際人眼裡,少年等於變相地放棄了“異鬼”,因為誰都知道,超能機甲一次只能綁定一個主人,除非對方死亡。
但林德海卻明白,安有姝從不會無的放矢。他之所以敢說是因為他做得到。
這條資訊瞬間讓有姝的個人網站增加上億粉絲,他們無一例外在罵他蠢貨,腦子進水,還有人幸災樂禍地等待他醜態百出,狼狽敗逃的那一天,場面一定很精彩。安家立即做出反應,說是會邀請公證官前來監督,免得安有姝反悔,並三番五次地逼問他怕不怕?怕了就收回之前的狂言。
這種激將法或許對中二少年很有效,但有姝絕不是普通的中二,他有實力,還有腦子,於是用興致盎然的表情打下三個字——怕個叼。
林德海搖頭,默默為安成傑哀悼。他現在有多驚喜,將來就會多痛苦,這是少年故意為他設下的陷阱。可惜了,好好一個天才,怕是會被小怪物毀掉。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季又來了,祝考生妹子旗開得勝,金榜題名。還有,大家端午節快樂!
☆、第135章 光陰
原以為“異鬼”已是第一軍團的囊中之物,卻沒料臨門一腳的時候發生驚天大逆轉。也不知安有姝哪根筋搭錯,竟向安成傑發起不知所謂的挑戰,引得政局動盪,暗潮洶湧。
安成傑是誰?帝**事學院目前排名第一的超級天才,精神力、異能、體質均為SS級的特種人,而他目前才二十多歲,磨練幾年很有可能晉升SSS級,是最有希望超越姬將軍的後輩。他的個人網站,粉絲數在百億之上,曾得到過皇帝與皇儲的接見,離畢業還有兩年就收到來自於四大軍團的徵召函,給出的條件均十分優渥。但他一個都沒選,卻原來在這兒等著。他要做的不是別人的下屬,而是憑藉超能機甲的號召力組建一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軍隊。他要把安家送上巔峰,讓整個帝國甚至全星系都記住他的名字。
這是一個野心極大的男人,也是一個能力卓絕的男人,更是一個魅力超凡的男人。人們說起他總是津津樂道,甚至拿他與姬將軍相提並論。
反觀安有姝,竟那般乏善可陳,生下來沒有精神力和異能也就算了,連體質都是最脆弱的F級,這樣的廢物給安成傑提鞋都不配!宣言發佈出去之後,等著看他笑話的人很多,當然也有氣急敗壞者,其中以林家尤甚。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他們都不能容忍少年隨意更改遺囑的行為,但少年很狡猾,直到飛船快抵達盧剋星時才宣佈,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林家家主立刻聯繫兒子,讓他勸阻少年,卻只得到三個字——相信他。一個廢物叫人怎麼相信?林家只能派人追去盧剋星,希望在最後一刻及時止損,而第一軍團高層卻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壓根不在乎“異鬼”的最終歸屬。他們早已得到姬將軍命令,一切聽憑少年本身的意願,不得蠱惑遊說,更不得強迫。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愛把機甲送給誰就送給誰。
毫無疑問,這是姬將軍上位以來發佈的最莫名其妙也最不理智的軍令,但他在第一軍團威望太高,竟沒人敢站出來規勸。當然,通過這次試探也能輕易看出依附于姬家的這些家族究竟暗藏怎樣的心思。林家兄弟倆還好,但林家現任家主卻著實令人失望,他很快選擇與外人聯手,準備從姬家獨立出去。
成為帝國新增第五軍團的元帥,從而在國會中擁有決策權,沒有哪個男人能抵禦住這份誘惑。第一軍團高層很理解他的心情,卻絕不姑息,等林德海帶安有姝回到帝都星,林家必須換新任家主。
與此同時,林德海也收到了父親發來的密件,閃爍不定的眸光中暗藏恐懼與憤怒。父親竟然真的被別人說動,準備謀殺安有姝並嫁禍給安家,他究竟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不說將軍得知消息後會如何震怒,便是安有姝本人也絕不會折在一場毫無技術含量的暗算裡。父親為安有姝量身定制的死法看在林德海眼中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差點就把他氣笑了。
有姝正窩在沙發裡吃蛋糕,雲淡風輕地道,“怎麼?林家準備殺我?”
“不!不敢!”林德海額角緩緩滴落冷汗,狀似輕鬆隨意地關掉密件。就算安有姝真像外界傳言的那樣是個廢物,他也絕不敢按照父親的吩咐去做。
有姝深深看他一眼,這才繼續吃東西。他敢把事情鬧大就不怕遭人暗算,反正過了明天,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此時,二人已抵達盧剋星,正參加安家特意為有姝舉辦的宴會。為了彰顯公平,也為了堵住全星系民眾的口,安家以最快的速度請來三位元公證官,與他們一同抵達的還有大皇子陸高朗。在旁人看來,“異鬼”已是安成傑的囊中物,而他也很有可能成為第五軍團的元帥。被其他四大家族打壓得喘不過氣的皇室很需要這位元盟友,自然不惜一切代價拉攏他。
安成傑的弟弟安成浚已被皇家軍隊招收為一等指揮官,其妹妹安成雅在宴會中與大皇子“一見鍾情”,如今正你儂我儂,大秀曖昧。安家其他成員很想嘲諷安有姝幾句,卻又擔心把他惹怒,從而取消明天的挑戰,只能強忍。這也導致兩人進入宴會廳後無人搭理的局面。
作為一個即將失去超能機甲的廢物,沒有哪位賓客會在安家的宴會上與安有姝結交,以免得罪安成傑。安有姝真是蠢得沒邊兒了,先與安家撕破臉,後又把即將到手的超能機甲拱手相讓,這一來一回地折騰,竟把自己的退路全部斬斷。不但安家日後不會照拂他,連第一軍團和林家也會將這枚廢子丟棄。明天過後,真不知他該怎麼活。
當然也有人想與林德海搭上線,卻每每被他冷酷的眼神逼退。林德海果然如傳言那般正直,到了這個時候還守在蠢貨安有姝身邊,沒放任他自生自滅,更沒下殺手。要知道,憑林家一流世家的底蘊與能量,要殺死一個人並抹除所有證據並非難事。
最終還是安成雅憋不住了,與大皇子耳鬢廝磨片刻後端著一杯紅酒緩緩走來,低聲笑道,“安有姝,你瘦下來的樣子跟二嬸很像呢。小時候我很討厭你,但現在我卻真心實意地感謝你。知道嗎,你送給我一個好丈夫。”話落朝大皇子舉起酒杯,優雅一笑。
有姝舔掉嘴角的奶油,認真道,“那你就好好享受這一刻吧,我祝你幸福。”
“謝謝。看在你如此識趣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忠告,離這位林大少爺遠點兒,他現在可是最想殺死你的人。”
安成雅的話令林德海嘴角直抽。殺死安有姝,這簡直是個笑話!他沒捏死你們所有人都算好的了!看見站在安成傑身邊,顯得萎靡而又憔悴的安成浚,他心裡頓時湧上同病相憐的情緒。
安成傑若有所覺,沖這邊舉了舉酒杯,目中滿是傲氣。曾經他實力再高也得在這些貴族們面前低頭,現在卻不用懼怕任何人,至於坐在林德海身邊的安有姝,早已被他忽略個徹底。
晚宴舉辦得很成功,這是安家和有姝共同的認知。安家拉攏了許多勢力,而有姝則吃得非常滿足。翌日,在幾十台飛行攝錄儀地跟拍下,安成傑召喚出空間鈕內的“異鬼”,其神秘而又猙獰的外貌令全星系為之震動。
與帝神一樣,它也通體純黑,金屬外殼遍佈許多神秘的圖形和文字,背後還別著一柄巨劍,無意中散發出來的威壓連特種人都難以承受。在場眾人除了安成傑與林德海尚能保持鎮定,其餘人全都臉色發白,渾身打顫。“異鬼”用它超強的氣機表明了兩件事:一,它只接納強者;二,它只庇護主人。
原來這就是超能機甲,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夠肖想的。會場內坐滿了人,卻不敢在“異鬼”面前發出半點聲響。
有姝躲在林德海背後,縮著肩膀垂著腦袋,假裝自己很難受。幾十台飛行攝錄儀圍著他拍了兩分鐘才朝安成傑湧去。安成傑剛走近“異鬼”,這位鋼鐵巨人就半跪下來,伸出手掌將他捧住,小心翼翼地送入駕駛艙。無需安成傑用精神力點亮“異鬼”幽綠色的雙眼,世人就知道,它已經臣服了。
驚歎聲充斥著網路,也充斥著會場,大家被這鮮見的一幕深深震撼。普通人窮其一生也不會知道超能機甲是如何與主人合為一體,又是如何啟動的,今天真可謂大飽眼福。“此生無憾”的留言紛紛刷了出來,短短片刻,安成傑的粉絲又漲了好幾億,其知名度直逼帝國戰神姬將軍。
唯有林德海與有姝表情平淡,連安成浚都以為自己即將擺脫有姝的掌控。等哥哥參加完皇家軍演,他一定要讓他殺了安有姝!
安成傑離開駕駛艙後沖有姝笑了笑,看上去寬宏大度,目中卻全是濃烈的戾氣。被一個廢物差點逼到絕境,這無疑是他畢生的恥辱,唯有將這恥辱抹殺才能徹底平息他內心的憤怒。
有姝看也不看安成傑,徑直走到“異鬼”跟前抬頭仰望。他終於確定,異鬼的確與自己有點關係,它身上鐫刻的圖文是他發明的一種聚靈符,雖然存在殘缺和遺漏,卻多多少少有些效果。難怪在沒有點亮雙眼的情況下它也能自主行動,因為它的靈智遠超其餘四台機甲。
但它向安成傑卑躬屈膝的舉動已惹得有姝很不痛快,興味的表情慢慢收斂,最終定格為陰鬱。他上前兩步,試圖登上升降臺,卻被“異鬼”鋒利的巨劍擋住去路,冷聲警告,“滾開,廢物!我異鬼只承認強者!”
此話一出,全星系譁然。超能機甲再強大也只是一台機器,絕不可能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任意動作,並且說出如此富有感□□彩的話。而“異鬼”偏偏做到了,也從側面證明了它的智慧程度和實力。帝國最強大的機甲,它當之無愧!
好狂妄,但又好帶感!全星系都在啊啊啊地尖叫,還有機甲發燒友在跪著舔屏,對安成傑的期望值瞬間攀到頂點。有人甚至斷言:在“異鬼”地配合下,他組建的軍團將在五年內超越第一軍團,成為帝國最鋒利的尖刀。
皇室笑開了,大皇子笑開了,安家眾人更是欣喜若狂,而被當成踏腳石的有姝則微微垂眸,擠出兩個小酒窩。
安成傑也很驚訝,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異鬼”還能開口說話,而且說得那樣合自己心意。等安有姝出夠了醜,他才故作大度地命令,“異鬼,讓他上去,這是一場公平的挑戰。”
“異鬼”應了一聲,這才收回巨劍讓少年登上升降臺。林德海掐掉父親發來的又一個通話請求,目中滿是等著看好戲的暗芒。
有姝進入駕駛艙後並未把手按在精神力感應器上,反倒窩進皮質沙發默默生悶氣,過了好幾分鐘才拿出陰陽點化筆,在地板和牆壁上繪製符文與法陣,又將一張閃爍著流光的符籙貼在陣眼的位置上。
“你在幹什麼?請你立刻離開駕駛艙!”異鬼察覺到少年的舉動暗藏威脅,立刻伸出一隻機械手去抓捕,卻被他筆尖輕掃後斷成兩截。這哪裡是一個廢物能具備的實力?他之前在偽裝,而且騙過了所有人,包括自詡為神通廣大的“異鬼”。
“請你把手掌按在感應器上,不要隨便在駕駛艙內塗鴉!”它一面發出警告一面用磁場掃描器解析那些符文與圖形,卻發現它們沒有絲毫能量波動。難道是自己的直覺出了錯誤?
當異鬼忐忑難安時,有姝已完成最後一筆,末了在陣法發出的璀璨金光中大步離開。當光芒漸漸散去,那些圖案竟全部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有姝走進升降機,這才擰著眉心唾了一口:呸!連強者和弱者都分不清,真是沒眼力見的東西!竟敢叫我廢物,乾脆把你的靈智全部抹消!
來之前他還曾糾結猶豫,畢竟重新煉化後的靈器或許比不上原模原樣,但現在卻連半點不舍都沒有。是的,他根本沒打算在眾目睽睽之下得到“異鬼”,只想解決掉所有麻煩。
二十分鐘過去了,“異鬼”的雙眼還未點亮,本來信心滿滿的林德海開始露出不安的表情,直至看見垂頭喪氣的少年從升降梯裡走出來,才不得不接受現實——他失敗了,他竟然失敗了!但怎麼可能呢?憑有姝SSS級的精神力和詭譎莫測的手段,他不可能抹不掉安成傑與機甲之間的聯繫。
不知不覺間,林德海已對少年產生了近乎于盲目的信任。他走上前,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就是那麼回事。”有姝興致盎然地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安家人,還極為愜意地沖安成浚招手。安成浚似乎想走過來,被隱忍激動的安成傑抱住了,他們低聲交談片刻,然後雙雙朝這邊看過來,目中均溢出森冷殺氣。大皇子帶來的律師立刻拿出轉讓協定讓相關人等簽署,並廢止了之前那份遺囑。
有姝走遠一些後才拿出紙片人,命令道,“給你二十分鐘慶祝時間,之後我們停機坪見。忘了告訴你,如果我死了,紙片人也會跟著燃燒殆盡。你應該嘗過死亡的滋味吧?這次可沒人再把你復活。”
明明隔了近千米,周圍還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喧嘩與禮炮的轟鳴,少年平淡的嗓音卻仿佛直接響在耳膜,令安成浚剛鬆懈下來的神經再次擰緊。他想起那天所遭受的折磨,想起紙片人燃燒時遍佈自己身體的烈火,終於屈服了,強忍驚懼“嗯”了一聲。
有姝這才與林德海緩緩走遠。星網上滿是嘲諷和奚落的話語,他的個人網站除了謾駡再無其他,這一切或許會對普通人造成莫大的心理壓力,甚至把人活生生逼瘋,但對有姝而言卻毫無意義。他平生只在乎兩樣東西,一是主子,二是自己;能讓他看入眼的人少之又少,餘者都是空氣。
林德海再次掐斷智腦上的通話請求,問道,“你真的無法操控異鬼?”總覺得這種丟人的事絕對不可能發生在少年身上,他可是神系異能者!
有姝不答,從空間鈕裡取出一塊蛋糕,嗷嗚嗷嗚吃得歡快。
林德海還有許多話想問,卻被少年的磁場排斥在外,只得保持緘默。站在私人飛船旁等了二十分鐘,臉色鐵青的安成浚如約前來,被有姝拉到角落說話。幾米遠的距離,根本逃不過特種人敏銳的耳力,卻在少年點燃一張黃紙條後被某種磁場隔絕在外,林德海只能看見安成浚的表情從氣急敗壞變成驚訝疑惑,最終定格為如釋重負。
“希望你信守承諾。”臨走時他意味深長地道。
“只要你把東西帶來,我就放了你。”有姝晃了晃手裡的紙片人。
很顯然,兩人達成了某種交易,但具體是什麼林德海猜不出來,也不敢詢問。他們前腳離開盧剋星,安家全員也登上皇室飛艦,前往首都星參加軍演。這是安家正式與陸家結盟的信號,也是安成傑揚威軍部的開幕大戲。他們很想把這幕戲唱好,唱足,唱響星際,於是廣邀貴賓前去觀摩,並在星網上開通了現場直播,以便讓全星系的種族見證“異鬼”的強大。
這一晚有多少人咬牙切齒又有多少人欣喜若狂已不得而知,但有姝卻睡得格外香甜,還跟林德海要了一張邀請卡準備去看現場。
“你們將軍回來了嗎?”在旁觀席上坐定後,他關切地詢問。
“暫時沒有。”林德海把弟弟安置在最裡側,免得被人撞到。
在場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原以為林家兄弟必定會與安有姝撕破臉,卻沒料他們看上去十分和諧,且安有姝對待兩人的態度不卑不亢,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卑微討好。他憑什麼?失去“異鬼”他還有什麼利用價值?難道林家兩兄弟真把他當朋友?
對於這個問題,林德海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不,並不是朋友,而是主人與傀儡。安有姝不是廢物,是神系異能者!換一句話說,他是這個世界的半神,所以絕不可能連一台機甲都降服不了,哪怕那是台超能機甲。
這是林德海思考整整一夜之後得出的結論,尤其在少年露出興致盎然的表情後更加肯定。他此刻正含著一根棒棒糖,用無比晶亮的眼眸盯著站立在軍隊最前沿的“異鬼”,仿佛在期待什麼。
林德海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異鬼”幽綠色的眼眸忽然點亮,並抽出背後的巨劍劈開雲層,直飛沖天,強勁氣流把地面壓出一個巨大的深坑,那矯健身姿,那懾人氣場,令人無端升起臣服的感覺。然而很快,“異鬼”的雙眼閃爍幾下並最終熄滅,隨即從高空掉落,狠狠砸在地上,激起震耳欲聾的響聲。
這一□□令所有人陷入呆滯,直到幾分鐘後才有人回過神來,試圖打聽確切消息,卻被皇家衛隊驅散。
“走吧,最精彩的大戲已經落幕了。”有姝把棒棒糖塞進嘴裡,臉頰跟著鼓起一個大包,顯得很可愛。
林德軒看著好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林德海卻一點兒也不被蠱惑,反倒嚇出一身冷汗。他知道,少年專程趕來正是為了欣賞方才那一幕。但那是號稱無堅不摧的超能機甲,怎會無緣無故墜落?他究竟動了什麼手腳?
想知道真相的人很多,尤其是四大軍團,他們派出的特工簡直無孔不入,哪怕皇室嚴防死守也沒能保住這個驚天動地的秘密——“異鬼”報廢了,原因不明。被譽為帝國新星的安成傑也因精神力反噬成了普通人。他的精神力、異能已全部消失,體質從SS級降至F級,如今正躺在重症加護艙接受治療。據艾倫博士說,痊癒的希望不到1%,而且實力永遠無法恢復。
天才殞落,僅存五台的超能機甲報廢其一,這對帝國而言不啻於最沉重的打擊。本想讓安家,讓皇室樹立威望的軍演,最終卻成為一場鬧劇。沒有人能解釋這其中的原因,報廢後的“異鬼”在接受了最精密地檢查後被證實已成了一堆廢鐵。
帝國人心浮動,謠言四起。有人扼腕,有人痛哭,有人遺憾。四大軍團紛紛在官網上發佈了緬懷“異鬼”的感言,但實際上,除了皇室及其附庸,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平衡並未被打破,隱有爆發傾向的政局已慢慢恢復平穩。
也許全帝國,不,全星系,只有林德海猜測到些許真相。打從一開始,安有姝就沒想過得到“異鬼”,而是準備毀了它,進而毀掉安成傑和安家。從此以後,再沒有人會去關注他並利用算計。他之所以把事情鬧得那樣大,不過是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掉所有麻煩而已。什麼遺囑、宣言、挑戰,全是圈套,他把所有人耍弄了一遍又一遍,最終完美脫身,而仇敵卻沒能得到任何好處,反倒跌落絕望的深淵。
真可怕啊!他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成長到現在這個地步?林德海心臟緊縮,寒氣沖頂,卻並不知道自己只看見了冰山一角。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越寫越長了,我慢慢寫,大家慢慢看啊。
☆、第136章 光陰
帝國學院終於開學了,有姝所在的諧星班全都是相貌古怪的普通人,只因沒有別的專業能選才進了表演藝術系。他們的使命就是取悅別人,被嘲笑,被戲耍,甚至被欺辱,早已成了家常便飯,所以對出盡洋相,如今被譽為“帝國第一蠢貨”的安同學並沒有什麼輕視情緒。恰恰相反,發現安同學的粉絲數量已達到十五億,很多人還真心實意地向他道賀。
如果安成傑真的得到“異鬼”並組建第五軍團,曾將他逼至絕境的安有姝日子當然不好過,想要翻身也就難了。但現在“異鬼”報廢,安家垮塌,安有姝反倒不用承受任何壓力。不就是被黑嗎?諧星班的人哪一個沒被黑過?只要夠努力,總能找到洗白的機會。
第一天的課程很輕鬆,導師還大力表揚安有姝同學勇氣可嘉,且十分具有犧牲小我的娛樂精神。經由他那麼一鬧,粉絲有了,熱度有了,名氣也有了,馬上出道都沒問題。更妙的是他運氣堪稱逆天,剛把“異鬼”送出去就報廢了,反倒因禍得福。總而言之,導師認為有姝很有天賦,能在諧星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別的不說,單看他完全沒把網上那些辱駡當回事,就是個臉皮夠厚的。
當諧星的人臉皮厚那是靠天吃飯,別人羡慕也羡慕不來。
有姝被導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到了禦海棠還在捏自己臉皮,心道真的很厚嗎?林德海點了幾樣他愛吃的菜,想問問弟弟的病什麼時候能治,又不好貿然開口,只得迂回地繞圈子,“聽說安成傑遭受精神力反噬,基因鏈已經崩潰了?”
有姝目前也正密切關注安家的情況,拿出紙片人放在耳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林德軒大概猜到紙片人不是玩具,甚至不是個好東西,只得低頭看智腦,不參合哥哥與有姝的事。他其實並不著急,有姝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他說能治,那麼或早或晚總會兌現承諾,自己只需安心等待就是了。少年看著稚嫩,但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很能令人安心。
林德海從有姝神神秘秘的舉動中意識到超能機甲的事還沒完,也不敢隨意打攪他。
另一端,安家全員等候在病房外,有人正一遍又一遍撥打智腦,有人垂頭喪氣,還有人發出壓抑至極的哭聲。一天前,安家還飄在天堂,一天后卻跌落地獄,直至現在他們還弄不明白原委,更不敢相信安家的支柱就那樣坍塌了。沒了“異鬼”,又失去第一天才,安家連盧剋星的地位都保不住。
病房裡,安成傑歇斯底里的吼聲不斷傳來,打了一針鎮定劑才慢慢消停。幾名軍部人員正在問話,反反復複詢問他當時發生了什麼,為何“異鬼”會報廢。那可是具有自愈能力的機甲,它的金屬外殼能在固態與液態之間隨意轉化,強度與韌度遠超常人想像。帝國其餘四台機甲都具備人形和獸形兩種狀態,帝神甚至能變成星艦,它們的返修率均在0.01%左右,“報廢”二字對它們來說不啻于天方夜譚。
但事情還是發生了,不找出確切的原因,軍部高層必會寢食難安。然而很可惜,作為當事人的安成傑卻什麼都不記得,多問幾遍就頭疼欲裂,焦躁發狂。
聽見哥哥充滿痛苦與絕望的嘶吼聲,安成浚臉色慘白。他隱隱意識到這件事可能與安有姝叫自己去拿的東西有關,卻又找不出任何理論支撐這一猜測。超能機甲毀在一個渺小的人類手中,說出去能笑掉別人大牙。他們不但不會相信,恐怕還會懷疑自己患了妄想症。
反復思量片刻,連安成浚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神智,想走到病房門口瞟一眼,卻聽見安成雅不敢置信地低語,“你說什麼?婚約取消了?可是你明明說你愛我!”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安成雅惡狠狠地咒駡起來,眼淚毀掉精緻的妝容,讓她看上去像個瘋子。不用問也知道,那頭必定是大皇子,他取消了與安家的口頭婚約。為了爭奪皇位,他絕不可能娶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王妃,曾經允諾要送給安家的幾條能源石礦脈自然也收了回去。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二十四小時之前的安家有多麼風光無限,二十四小時之後就多麼狼狽難堪。安成浚心裡充滿了恐懼與迷茫,直至看見皇家軍隊發來的辭退函才終於被擊垮,慢慢滑坐在地上。安家老爺子受不了刺激,同樣住進加護病房,也不知能不能熬過這一關。
病房裡,軍部人員不管安成傑狀態多麼糟糕,一定要把他帶去機甲修理廠,看看能不能用他殘留的最後一絲精神力喚醒“異鬼”,就算不能,從熟悉的場景中找回記憶也是好的。兩個小時後,“異鬼”就要被送往專門生產武器裝備的MN003號星球接受更為徹底地檢查。那裡有最高明的機械師、修理師,也有最專業的儀器,比只具備行政功能的首都星條件要好得多。或許到了那裡,能有人找到“異鬼”報廢的原因。
只剩最後兩個小時,有姝自然得把東西取回來,把紙片人舉到嘴邊叮囑,“跟他們一起去。”
安家毀了、哥哥毀了、自己的前途也毀了,安成浚頗有些心灰意冷,竟對那頭的命令置若罔聞。有姝重複很多遍也不見他動作,於是把紙片人放平,拿起一柄吃甲殼獸的小錘子用力敲打。砰砰砰地響聲令林德軒牙疼,更惹得林德海汗毛倒豎,被腳踩已經很痛苦,更別提被錘子砸,安成浚那倒楣蛋現在還好吧?
“走不走?走不走?”有姝每錘一下就逼問一聲,嘴巴微微撅著,像是在生悶氣。送餐的服務員忍俊不禁,心想這是哪家的熊孩子,生氣了拿一張紙片來回折騰,智商真的線上?
林德海光看著就覺得脊背發涼,不由在心裡默默感歎安成浚是條真漢子。有姝錘累了便咬破指尖,將鮮血點在紙片人眉心,邊掐法訣邊道,“起來,跟他們一塊兒走。”
本還躺在桌上的紙片人忽然站了起來,開始原地踏步,隨即做出彎腰、上車、落座、爬樓梯等一系列動作。這詭異的場景令林家兩兄弟看呆了。而那一頭,安成浚正不受控制地跟隨家人前往軍部。由於他的精神力波動與安成傑最為接近,技師讓他也進入駕駛艙,看看能不能與“異鬼”進行綁定。
“記住,只有你能看見那張紙,不用擔心別人發現,只管走過去將它撿起來就行。拿到紙之後我就放你自由。”一天前,少年曾這樣說道,然後在他眼皮上畫了幾個奇怪的符號。他當時還在心底嘲笑少年裝神弄鬼,現在卻驚駭地發現地上果真有一張紙,朱紅色的字元仿佛蘊含著蓬勃生機,不斷閃耀流彩。這樣醒目的存在旁人卻都一無所覺,來來回回從它周圍經過,甚至直接踩上去。
安成浚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這張紙條絕不能拿走,否則“異鬼”會徹底報廢。他想把自己看見的場景告訴旁人,卻開不了口,腿腳反而不受控制地走過去,揭掉紙條收入口袋。軍部的技術人員只當他彎腰摸了摸地面,竟半點也沒察覺異樣。
結局可想而知,安家兩兄弟的努力都是徒勞,“異鬼”靜悄悄地站在原地,再無一絲氣機洩露。
完了,徹底完了!安成傑幾欲崩潰,被家人七手八腳抬上懸浮車送往醫院,軍部人員或冷眼旁觀,或搖頭歎息。混亂中,並未有人發現安成浚單獨架勢懸浮車去了別處。
“這是你要的東西。”把紙條放進少年掌心,他才找回身體的掌控權,桌上的紙片人也緩緩躺平,失了生氣。
有姝接過攝魂符看了看,命令道,“張嘴。”
安成浚反射性地張嘴,就見少年拿起紙片人往自己舌頭貼來。他動作分明很慢,卻令人避無可避,得手後退開兩步,漫不經心地道,“你可以走了。”
安成浚試圖把紙片人吐出來,卻發現它不見了,臉色不由慘白,“你剛才做了什麼?你說過要放我自由的!安有姝,你贏了,你徹徹底底贏了,反倒是安家一敗塗地。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你明明是異能者卻騙了我們十幾年!你把我們當傻子一樣耍弄!”
有姝對他的控訴充耳不聞,更不會解釋半個字,反倒是林德海嘴角直抽,心道有姝可不止把安家人當傻子,他把全星際人都當成傻子。
“你現在自由了,快走吧,別打攪我吃飯。那紙片人現在藏在你身體裡,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嘴巴,說了不該說的話,舌頭會立刻爛掉。”停頓片刻,他補充道,“當然,你要是想寫出來,那更好,心臟啪的一聲就爆了。”話落張開五指,比劃了一個爆炸的手勢。
安成浚不想相信這種無稽之談,卻又不敢不信,用赤紅雙目狠狠瞪了有姝一眼才大步離開。包廂門剛合攏,有姝就對林德海說道,“你上次說第一軍團握有安家謀殺我爸媽的證據?這樣,以後的飯菜不用你請客了,我自己賺錢買。我用你的自由和林德軒的性命交換兩個條件,一是把證據給我;二是幫我改裝一台機甲。”
得回自由的代價是幫有姝保守秘密,這個條件在林德海看來並不苛刻,更何況還能救弟弟一命,於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算是看出來了,有姝的性格的確像弟弟說得那樣簡單直率。他不虧欠任何人,也不會讓任何人虧欠自己,一切舉動不過奉行四個字——等價交換。
“你準備告安家謀殺?”他低聲詢問。
“沒錯。失去‘異鬼’,皇室不會再保安家,現在告他們,落井下石的人很多,雪中送炭的人卻絕不會有,判決應該能讓我滿意。”有姝往嘴裡塞了一塊肉。
難怪之前他否決了自己訴諸法律的提議,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也就是說,他早就預料到安家會有今天?想到這裡,林德海悚然一驚,林德軒也變了臉色,兩人異口同聲地追問,“異鬼報廢果然是你幹的?”
有姝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管埋頭吃飯。林家兄弟卻食不知味,在心裡默默喟歎:這都是什麼人啊,竟然能毀掉一台超能機甲,還表現得那樣雲淡風輕、遊刃有餘。真想把他裝進能源艙裡發射到麥哲倫星系,讓他去禍害蟲族,這輩子都別再回來了!
只可惜姬將軍的心願與他們恰恰相反,恨不能用精神力與少年綁定,以便於隨傳隨到。
為了儘快達成交易,好讓弟弟的基因崩潰症得到救治,林德海下午便把少年帶到自己的私人修理間。詭異的是,疑心向來很重的他竟從未懷疑過少年的話。他說能治好基因崩潰症,他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並為此不計代價。
“你想怎麼改裝它?”林德海指著一台嶄新的五米高的初級機甲。
有姝拿出一張圖紙比劃,“很簡單,重新噴一遍黑漆,然後把這些圖文雕刻上去,每個筆劃都不能出錯。內部改造我自己來,你們不用管。”
林德海與林德軒湊上去查看,臉色頓時有些微妙。依照圖紙,改裝後的機甲與異鬼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放大版,一個是縮小版。還有,初級機甲表面的圖形更複雜玄奧,仿佛得到了某種進化。
咽了咽唾沫,林德軒澀聲開口,“有姝,你不會想自己改裝出一台超能機甲吧?”超能機甲需要經歷幾百甚至近千年的溫養才能具備傳承之力,似少年這樣一蹶而就是完全不可能的。
有姝沒正面回答,只說喜歡“異鬼”的外表,想仿造一台。兄弟倆沒再多問,心裡卻多多少少存了疑慮,吩咐技師儘快完成改造。半個月後,有姝心滿意足地把機甲收入空間鈕,這才遞給林德軒一枚黑色藥丸,“這是洗髓丹,能幫你重塑肉身,過程有點痛苦,你忍一忍。”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對了,中途千萬別暈倒,因為藥效會減半。”
林德軒表情十分緊張,正準備和水吞服,卻被少年推入浴室,“進去吃,免得弄髒客廳。”
“為什麼會弄髒客廳?難道會流血?”林德海比弟弟更緊張,聲音都在打顫。
“你們進去就知道了。”有姝把浴室門關緊,免得被臭味熏暈,這才打開智腦追劇。最近考古學家在母星發現一本書,裡面記載著一位元古代帝王的傳奇人生。國家頻道為了普及人類歷史就把它拍成電視劇在星網上播放,收視率奇高。
有姝原本對這些不感興趣,無意間瞟到幾眼才發現這竟是主子某一世的經歷,但卻不是正史,而是筆者經過臆想後改編的,其中不乏穿越、**絲逆襲等元素,卻也很好地渲染了主子的英明神武與萬世功業。由於演員挑選得當,無論相貌還是氣場都與主子十分接近,叫有姝看入了迷,每到八點就窩在沙發裡邊看劇情邊緬懷過去,有時候還會掉幾滴眼淚。他現在已經成為該演員的迷弟,不但關注了對方的個人網站,還加入了後援會。
當林德海把虛弱的弟弟抱出來時,正好看見少年捏著紙巾擦眼淚,對面的牆壁上投映出《千古一帝》的劇情畫面,那位元曾統一母星的偉大帝王被敵人射了一箭,口裡不停吐血卻還聲嘶力竭地喊著,“國師,把朕的國師找回來!”
“主子,我在這裡。”有姝伸出一隻手哽咽回應,眼眶、鼻頭均哭得通紅,看上去可憐極了。
林德海嘴角直抽,心道安有姝追劇追得走火入魔了,竟連虛假和現實都分不清。他該不會愛上趙濤(千古一帝男主角)吧?平時那麼狂霸酷帥拽的一個人,現在看著卻十分滑稽,令他差一點笑出聲,卻在目光觸及弟弟的一瞬間收斂乾淨,匆匆跑回房聯繫醫生。
因父親對姬家存有反叛之心,日前已被族老們軟禁,現在,林德海已成為新任家主,可以隨時動用林家的一切資源。醫生來得很快,並攜帶了許多精密儀器,房間裡滴滴答答一陣亂響。
“二少爺的基因鏈很穩固,精神力和異能雖然微弱,卻在緩慢恢復,平時多加鍛煉並浸泡能量液,遲早能回到巔峰狀態。家主,是誰治好了他?”話音已落,醫生的上下嘴唇還在微微磕碰,顯得十分激動
“這事你別問了,回去吧。”林德海也很激動,用力捋了捋弟弟濡濕的頭髮,差點掉出強忍許久的眼淚。
林德軒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目光投向客廳,隱有懇求之意。林德海心領神會,啞聲道,“你先睡,我去送送醫生。”好不容易把糾纏不清的醫生送走,他回到客廳,噗通一聲跪下。有姝擤掉鼻涕,嫌棄道,“走開,別擋住我家主子!”
林德海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只得站起來,無比慎重地說了一聲謝謝。當天晚上,失蹤已久的將軍終於撥通他智腦,當頭就問,“有姝最近怎麼樣?”
這個問題有點寬泛,林德海不知該怎麼回答。如果在以前,他會毫不猶豫地賣掉有姝,現在卻一個字都不想說。有姝的秘密太驚世駭俗,哪怕正直無私如將軍,恐怕也容不下對方。他垂眸,狀似輕快地答道,“說起來一言難盡,待會兒我寫成報告交給您吧?”把語言轉換成文字才有思考的時間,也好決定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
除了林家兄弟,姬長夜另外還派有暗部潛伏在有姝周圍,更安裝了許多監控器。前些天他被一夥星盜逼入蟲洞,沒法連接網路信號,甫一脫困就開始閱覽暗部傳來的厚厚一遝視頻和文字記錄。對於林家兄弟倆的遭遇,他自是一清二楚,更知道他們的心已偏向有姝。不過這沒有什麼關係,自己的就是有姝的,有姝的還是有姝的,無需計較太多。
他定定看了屬下一眼,笑道,“你表現得不錯。”
林德海莫名覺得心虛,正想補救幾句,卻見將軍已低下頭兀自閱覽文件,仿佛對有姝的近況不感興趣。但他很快就流下一滴冷汗,只因那頭傳來樊肇咋咋呼呼地聲音,“天哪,他毀了異鬼!他還重新打造了一台縮小版的超能機甲!虧我們緊趕慢趕地跑回來,生怕他被人加害,他卻把全世界玩弄於股掌之間!媽的,這些人真是有眼無珠,什麼帝國第一蠢貨,該叫他帝國第一天才才對!《國王復活記》第二季可比第一季精彩多了,拍成電影絕對大賺!將軍,你看完了借我看看吧,我要膜拜神人!”
他們打死也沒想到這位遠古人類能憑一己之力解決掉來自於安家、五大世家,乃至於國會和軍部的麻煩,且完美地把自己摘除出去,卻又得到最大利益。現在,樊肇等人已完全打消了控制他的念頭,反倒很懼怕與他為敵。
而姬長夜的注意力卻被資料末頁的一行小字吸引。最無用的情報往往羅列在最後,要不是他叮囑暗部事無巨細地稟報,說不準就會錯過。他與有榮焉的表情漸漸隱去,銳利雙眸盯著螢幕那端的屬下,散發出強大威壓。
林德海明白將軍已經什麼都知道了,額角不免流下許多冷汗。繼父親之後,他也背叛了將軍。如果讓有姝繼續成長,他絕對是將軍的心腹大患,更有可能在某一天打破各方勢力的平衡。無論是改裝超能機甲,還是治療基因崩潰症,隨便拿出去一樣就足夠他拉攏到一股龐大勢力,而自己明明知道他的危險程度,卻隱瞞不報,將軍會如何震怒?林家日後又該何去何從?
當林德海做好被軍法處置的心理準備時,卻聽將軍冷聲問道,“有姝竟然加入了一個小演員的後援會,還天天追他的電視劇,你怎麼不阻止?我不是說過讓你清理掉他周圍的閒雜人員嗎?”
將軍,您關注的重點好像有哪裡不對?林德海驚呆了,嚴重懷疑自己的聽力。
作者有話要說: 老攻終於出來了,松了口氣。我會儘量把劇情安排得緊湊些。
☆、第137章 光陰
當林德海向將軍彙報情況時,有姝也正與導師通話。作為諧星班最有“出息”的學員,導師對他的期望值很高,也願意給他一些機會。
“發給你的檔看了沒有?如果覺得沒問題就把合同簽了,明天早上六點在帝國學院門口集合。”
有姝盯著智腦上的一份工作合同,表情有些糾結。他想等姬將軍回來,然後讓林德海幫忙牽個線,就算不能見面,給張照片也可以。但如果接了這份工作,就得前往一顆未開化的原始星球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冒險活動。
這是星網娛樂公司下屬的一檔綜藝節目,已經錄製了十期,由於冒險環節設置的不夠精彩,收視率一直升不上去,造成了經費的大幅縮減。沒有錢就請不到大牌明星,沒有大牌明星收視率還會持續走低,導演思來想去,只能去找星網上熱度比較高,咖位卻比較小的名人來錄製節目。這樣既有爆點,又有話題,還能節約成本。
為了讓節目更好看,導演重新設置了冒險環節,全程只圍繞四個字推進——原始生活。參加錄製的明星不能攜帶任何現代化的工具,只能靠自己的雙手雙腳和智慧去抵達終點。
作為一個從原始社會活過來的人類,這次旅行對有姝而言根本算不上冒險,所以他有些意興闌珊,正想推掉,卻聽導師在那邊說,“這次的酬勞是十萬信用點,雖然不高,但夠你用七八個月了。有姝,還有三年你就要畢業,總得多攢點錢為自己買一套房子。”
吃穿住行對淪落為窮光蛋的有姝來說真的是個大問題。前些天吃慣了山珍海味,和林德海兩清後他就拒絕了兄弟倆的請客,一直喝學院提供的營養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姝總算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想當年他吃糠咽菜都能忍,現在喝蜜桃口味的營養液都會掉眼淚。
只考慮了半分鐘,他就在合同上簽了字,並真心實意感謝導師的幫助。
“對了,和我一起錄節目的都有哪些人?”他邊說邊關注了《星球大冒險》節目組的官網。
“有鄧甜兒、寶來兄弟組合、羅傑、阿爾利雅……”
導師吐出一長串人名,都是有姝沒聽過的,事後查資料才知道這些人均為新晉網紅,話題度很熱,在娛樂圈卻沒什麼影響力,唯一能撐場面的是鄧甜兒,《千古一帝》劇組的女配。
合作的明星咖位夠不夠,好不好相處,從不在有姝的考慮範圍之內,最後能拿錢就行。想到三個月後自己就可以吃上正常的食物,他晚上睡得格外香甜。
隔壁房間,姬長夜已經與林德海敲定明天的見面,剛掐斷通訊信號就收到一條消息:有姝已經與《星球大冒險》欄目組簽約,明天將開始為期三個月的旅行。由於該節目採取的是直播方式,所以工作效率很高,演員一到位就出發,並沒有什麼先期準備。
“明天六點就出發,三個月之後才回來?”姬長夜臉色很黑。他好不容易請到三個月假期,本想與有姝培養感情,現在卻全泡湯了!
“打電話給欄目組,告訴他們我會作為特邀嘉賓參加錄製。”他點開智腦,開始創建個人網站。
樊肇嚇了一跳,反復詢問,“由你上?你要去參加綜藝節目?將軍,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公開露面,你將要面對的是數不盡的麻煩。”是的,姬將軍之所以行事低調除了避免暗殺外,還因為怕麻煩。他不喜歡別人時時刻刻盯著自己,談論自己,更不喜歡將**公之於眾。
但現在不同了,如果不進入劇組,他怎麼追媳婦?想要保護**的先決條件是——你得有**!沒有媳婦就沒有私生活,再低調又有什麼用?反正姬將軍已下定決心要在一年內脫單,誰也不能阻止!
“對,由我上。徵兵季很快就要到了,我想為第一軍團拍一部宣傳片。”這個理由很冠冕堂皇,但聽在樊肇耳裡完全是扯談。第一軍團的徵兵率向來是最高的,每年還要刷掉很多人,壓根不用宣傳。
“將軍,你有沒有考慮過行蹤曝光後造成的危險?萬一有人利用這次活動暗殺你呢?”樊肇指尖懸在智腦上,卻始終沒按下通話鍵。最近幾年,針對將軍的暗殺活動越來越頻繁,幾乎每隔半個月就來一次,這還是在他儘量隱瞞行蹤的情況下。如果成為公眾人物,危險係數絕對會節節攀升。
姬長夜似想到什麼,表情變得格外溫柔,“父親曾跟我說過,不能讓自己擁有軟肋,更不能將它公之於眾,否則就是自取滅亡。他一生奉行著這一原則,最後轟轟烈烈也孤孤單單地死在戰場上。樊肇你知道嗎,我比父親幸運得多,因為我有了軟肋,但他卻又不是軟肋。哪怕陷入你我都解決不了的險境,他也能輕而易舉脫身。我不需要花費心思去保護他,只需光明正大地與他並肩而行就可以。樊肇,世界上或許找不出比我更幸運的男人,如果不牢牢握緊,我會失去他。”
樊肇臉色驟變,“將軍,如果我沒理解錯誤的話,你說的軟肋該不會是國王大人吧?”
“除了他還有誰配與我並肩而行?”姬長夜語氣中難掩驕傲。
的確沒有。論起智慧和武力,世界上再也找不出能與將軍比肩之人。兩個月前他還以為將軍這輩子註定要一個人過,因為他誰也看不上眼,但現在想想,卻覺得命運真是妙不可言。它把一位來自遠古的國王送到將軍面前,他如此聰明、強大,卻又不乏俊美的外表和優雅的舉止,他完全是上帝為將軍量身打造的伴侶。
看見他稚嫩的臉龐,纖瘦的身體,你或許會以為他軟弱可欺,但真要動起手來,卻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樊肇能想像地到少年與將軍結合的場景,還能把敵人得知真.相後氣急敗壞的表情勾勒出來,那一定很有趣!他們的結合表面看上去是強者對弱者的庇護與憐憫,是將軍被愛情衝昏頭腦的一時迷戀,實際上卻是強者與強者的聯手,更是超能機甲與超能機甲的聯手。
將軍說得沒錯,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國王更適合他的人選,于公於私,這場婚姻都必須達成!從遲疑到篤定再到興奮難耐,樊肇只花了短短幾十秒。他立刻按下通話鍵,與節目組進行溝通。
那頭開始還以為自己被耍了,直至樊肇拿出身份證才欣喜若狂地答應下來,末了小心翼翼地詢問姬將軍的出場價位。肯定是天價吧?哪怕有一絲可能,哪怕傾家蕩產,節目組也會把這筆信用點籌齊。要知道,如果姬將軍來參加節目,這就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亮相。人們對將軍的外貌早就好奇不已,單這個噱頭就能把收視率推向巔峰!
“這次節目的經費由第一軍團提供,你們不用花一個信用點,但前提是一切都要聽從將軍的指揮。”樊肇快速擬定一份合同發過去。
“當然,當然!我們保證服從命令!”節目組人員齊齊向樊中將行了個軍禮,然後迫不及待地簽署合同,並在征得他同意後把消息發佈出去。
差點被將軍嚇丟魂的林德海正泡在浴缸裡,閑的沒事便點開新聞網站,卻在頭版頭條看見一個重磅消息:徵兵季來臨,姬將軍將會為第一軍團拍攝一部宣傳片。就在十分鐘前,他已與《星球大冒險》節目組達成協議,以特邀嘉賓的身份帶領眾位明星前往MH9980號星球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冒險,敬請大家期待!
將軍參加綜藝節目?這什麼鬼?林德海沒坐穩,一下滑進浴缸,嗆了好幾口水。他一邊咳嗽一邊打開節目組官網,發現才幾分鐘時間,官網後臺就被狂湧而來的粉絲撐爆了。他們反復詢問消息的真實性,然後經由節目組指點,找到姬將軍剛開通的個人網站。
將軍還開通了個人網站?什麼時候的事?信息量太大,林德海一時半會兒難以消化,呆愣片刻才抖著手鍵入網址。真的,竟然是真的!網站首頁有第一軍團的認證,國會認證,眾議院認證,皇室認證,其餘三大軍團認證……但凡在飛馬星系具備舉足輕重地位的組織和個人,全在第一時間認證了該網頁。
這麼牛掰,這麼狂霸酷帥拽,除了將軍還能有誰?哦不,還有一個人比他更狂更拽,不過沒人知道而已,知道的都不敢說。林德海終於喘勻氣,飛快加了關注。
剛建立十幾分鐘的網站,粉絲數卻達到八百億,也只有將軍具備如此強大的號召力,可惜資料欄裡沒放照片,否則粉絲數還會更多。他一面感歎一面查詢將軍都關注了哪些人,然後眼睛差點脫眶。將軍既沒關注四大軍團,也沒關注國會和眾議院,更沒關注皇室,他竟然只關注了安有姝一個,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舉動等同於把有姝架在火上烤,現在全星系都在追問“神棍有姝”是哪位高人,何德何能。
有姝的帳號也被擠爆了,粉絲數瞬間漲到百億,各種謾駡羞辱的言論出現在留言板塊。原來“神棍有姝”就是“帝國第一蠢貨”安有姝,一個無父無母,無家世背景,更無精神力、異能,甚至連體質都是F級的廢物!他憑什麼得到將軍的關注?
“我覺得將軍一定是手滑了。”有人篤定道。
“手滑+1!”
“手滑+2!”
“手滑+正無窮!”
下面是一長串附和,沒人相信將軍會看上如此不堪的一個丑角,紛紛湧回將軍的個人網站,要求他取消關注,免得拉低自己水準。最終還是節目組站出來解釋,說安有姝參加了《星球大冒險》的錄製,將軍關注他有可能是為了配合節目組進行宣傳。
“那也應該關注鄧甜兒啊!”有人表示不服。
“放屁!連鄧甜兒都不配!我們將軍的CP唯有帝神!可逆不可拆!”
“機械戀滾出去!能配得上將軍的人還沒出生呢!”
諸如此類的留言並未破壞姬長夜的好心情。他此時正盯著個人網站,反復追問,“怎麼有姝還不回關我?難道他沒看見?”想給國王發送通話請求,又怕太過冒昧被他拒絕,只好輾轉打給林德海。
林德海剛洗完澡,臉上還帶著懵圈的表情,看見來電顯示立即接通,“將軍,您真的要去參加節目?您想借機對付有姝?”他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林德海,我只說一遍,你最好記牢。我把你派到有姝身邊並沒有拉攏甚至掌控他的意思,更沒想過從他手裡奪走異鬼。我自始至終都說得很清楚,我只要你們保護他,看好他,別讓任何人傷害他。未來的某一天,他將會成為我的伴侶。”
林德海呆愣了半分鐘才艱難開口,“所以說,您把我派到有姝身邊沒有任何軍事上的目的?”
“對,我只是想追求他。”姬長夜命令道,“去看看有姝在幹什麼,如果他沒上網,你就委婉地提醒他一下,讓他來看看我的個人網站。”
林德海大鬆口氣,連忙跑去有姝房間。說老實話,他很害怕將軍與有姝對上。他們一個是SSS級的特種人,一個是神系異能者,如果徹底鬧翻將會對帝國造成難以估量的破壞。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林德海已經極為瞭解有姝,他只要吃好喝好睡好,並且找到想找的人,就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他的實力與野心一點兒也不匹配,所以絕不可能主動去招惹將軍。
未來局勢會怎樣變化全掌握在將軍手裡。現在他沒準備開戰,反而有意與有姝結合,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對第一軍團、姬家,甚至帝國,都利大於弊。林德海沒有理由阻止,反倒準備推波助瀾。他敲了一會兒門,猜測有姝已經睡了,只好把消息回饋過去。
姬長夜期待的表情瞬間垮掉,卻又立刻低笑起來,“每天準時在九點鐘入睡,真乖。”
“是啊,有姝很乖的,從來不泡夜店,也不玩遊戲,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而且無論多艱深的著作都能看懂,自學了十八種語言……”為了增加將軍對有姝的好感,林德海開始大肆誇讚。
報告終究是報告,缺了許多感情.色彩,即便早就知道有姝的不凡之處,姬長夜也聽得津津有味。慢慢的,他開始嫉妒林家兄弟,為自己錯過了少年的點點滴滴而愧悔,好在明天就能朝夕相處,這才從醋缸子裡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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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欄目組的成員在姬將軍指定的地點,也就是第一軍團的訓練場集合。姬長夜站在落地鏡前反復調整領帶的角度,低沉渾厚的嗓音裡暗藏幾絲緊張,“這樣夠不夠正式?帥不帥氣?”
“帥裂蒼穹!”樊肇擦了擦一塵不染的軍靴。為了保證將軍的安全,第一軍□□出一支機甲部隊跟隨,由他擔任隊長。他其實也很緊張,因為等會兒就能與活生生的國王見面。
“將軍該走了,免得國王站在訓練場上等你!”一名金發藍眼的士兵敲響房門,語氣十分急迫。那可是國王啊!能輕易毀掉超能機甲,又能讓它浴火重生,還能治癒基因崩潰症的國王,他的形象早已被大家神化,讓他多等一秒都是罪過。
“馬上出發!”姬長夜心中一凜,連忙前往訓練場。
翹首以盼的工作人員在看清大步而來的男人時均露出呆滯的表情。原來這就是帝國戰神,飛馬星系的最強者,他的容貌、氣度,幾乎滿足了所有人的想像。有人以為他是溫文爾雅型,有人猜測他是鐵血冷酷型,還有人認為他是傲骨錚錚型,在見到真人的這一刻才明白:他可以溫文爾雅,也可以鐵血冷酷,還可以狂傲不羈。他無意中散發的強大氣場完全淩駕於帝神之上,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挺不直腰。
這是一個可以與超能機甲媲美的男人,他無堅不摧,也無所不能。只一眼,工作人員就紛紛低下頭,露出惶恐的表情,連收看直播的觀眾都正襟危坐,呼吸停滯。
“將軍比我想像得更優秀,我感覺心臟快炸裂了!”
“能看見真人,就算下一秒死了我也沒什麼遺憾!”
“帝國戰神,當之無愧!”
網路上一片讚歎,收視率瞬間突破天際,可把節目組樂壞了。但姬長夜的心情卻一點兒也不美妙,在場中看了又看也沒發現有姝的身影,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樊肇察覺到情況不對,冷聲質問,“導演,這些人好像不是原定的參演者?”
將軍從不關注娛樂圈,所以認不出這一張張星光閃耀的面孔,但作為情報官,樊肇卻能把他們祖宗十八代都數出來。因扮演宗聖帝而奪得影帝大獎的趙濤,情歌王子潔西嘉,炙手可熱的影后瑪麗·倫德爾……原本邀請的十名參演者現在均被超一線巨星取代。
與姬將軍朝夕相處三個月的誘.惑誰能抵擋得住?哪怕沒攀上交情,與他多說幾句話也是不小的資歷。消息一出,娛樂圈群情激動,各線明星紛紛讓經紀人去聯繫欄目組,連出場費都不要,擠破了頭才擠進來。至於前面那十人,在獲得一筆不菲的違約金後也放棄了追責。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這本就是娛樂圈的遊戲規則。
樊肇把瞭解到的情況告訴將軍,強烈的精神波動令他動差點把帝神喚出來。
“把攝像機關掉!”他勉強壓抑住怒氣,等直播畫面終止才一字一句說道,“馬上把安有姝找來。如果他不參加這次活動,我也會退出。”
眾人心中如何驚詫自是不用提,他們想破頭也想不明白將軍為何如此重視安有姝,卻又不得不把人找來。有姝看見姬將軍關注了自己,心裡隱隱有些期待,正想回關就收到節目組發來的違約金,說是不用他去了。
有姝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嗎?為了找到主子,他可以不擇手段,正想繪製一張**符混進攝製組,導演卻又打電話過來,讓他趕緊去集合。當有姝匆匆趕到第一軍團訓練場時,就看見穿著筆挺軍裝的主子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目光銳利而又灼熱。他臉頰瞬間紅得滴血,眼睛一眨竟掉出大顆大顆淚珠,傻乎乎地站在那裡不敢動彈,生怕這又是一場空夢,只要自己一跑過去抱住主子,夢就會像以往的每一次那般破滅成碎片。
剛才那些巨星為了讓將軍另眼相看,也為了保持住高大上的形象,輕易不肯流露激動的情緒,更別提哭得像個傻.逼,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但這才是粉絲遇見偶像的正常反應,哭得越厲害越能表明自己的忠心度。
從節目組那裡得知要臨時加一個參演者,對方還是安有姝這蠢貨,觀眾的抵觸情緒相當大,一致留言讓他滾出娛樂圈。但現在,看著哭得一塌糊塗,表情卻又透出無限喜悅與癡迷的少年,觀眾反而沉默了,然後也跟著哭起來。
“這才是接地氣的反應啊!安有姝太真實了,一點兒也不端著。”
“啊啊啊,換成我是他,我肯定哭得更慘!”
“是啊,我會哭暈過去!”
“哭暈+1!”
“哭暈+10086!”
十分意外的,安有姝剛出場就獲得了絕大部分觀眾的認同,他們覺得就應該加這麼一個人才會製造出更多矛盾,引發更多衝突,從而讓節目更具可看性。其餘十位都是巨星,咖位在那裡擺著,肯定都很注意形象,反而少了噱頭。
姬長夜可不管什麼矛盾衝突,也不在乎收視率,他只知道親愛的國王竟然哭了。復活在未來沒哭,屢次被逼入絕境沒哭,怎麼看見自己反而哭了呢?他表情還那麼喜悅,甚至透著點癡迷,讓姬長夜又是激動難耐又是手足無措。
他遲疑了一秒鐘就大步走過去,將呆滯中的少年抱入懷裡,一點兒也沒嫌棄少年髒汙,用指尖輕輕抹掉他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啞聲道,“看見偶像傻了嗎?你沒在做夢,的確是我。”
“是你?姬將軍真的是你?”有姝抬頭細看,眼睛越來越亮,嘴角越咧越大,忽然死死把主子抱住,用腦袋撞擊他堅硬的胸膛。好疼,真的不是做夢!
姬長夜一面揉搓少年通紅的額頭一面朗聲笑了。國王果然很迷戀自己,待會兒該不會求嫁並要求給自己生猴子吧?好吧,只要他說出口我就立刻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38章 光陰
兩人抱了很久,少年一直抽泣,將軍就不厭其煩地拍撫,眼角眉梢綴滿溫柔,口裡還不停吐出諸如:乖啊,不哭了,鼻子哭紅了像個小傻瓜等誘哄孩子的話語,叫旁邊那些巨星看得眼熱,也令隨行軍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原來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竟是這樣的,真有些肉麻呢!
看見這一幕的觀眾以為將軍是個溫柔和善、平易近人的暖男,不由好感度大增,然而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現實中他是如何冷酷無情。唯有在國王面前,他才會顯露出最柔軟的一面,並且毫不猶豫地把致命弱點,也就是左胸口貼合上去,讓國王依偎。
當然,最令他們膛目結舌的不是將軍的舉動,而是國王的反應。說好的驕傲矜貴呢?說好的目下無塵呢?說好了表面柔軟實則冷漠呢?怎麼一遇見將軍就全都化成了眼淚和鼻涕?不過這副模樣看上去並不狼狽,反而十分招人憐惜,仿佛從高不可攀的神壇上走下來,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直至此時他們才意識到:國王再強大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一個人蘇醒在未來,他當然會害怕彷徨,卻只能死死壓抑。或許只有同樣強大的將軍才能入他的眼,或許在內心深處他想找一個心靈寄託,但不管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只要這個人選是將軍就值得慶賀!
隨行軍官們放下高懸的心,對這次旅程期待起來,守在播放機前看直播的林家兄弟卻覺得三觀都炸裂了。星際巨獸化身小綿羊,那場面只能用“驚悚”兩個字來形容。果然還是將軍魅力足,難怪有姝一天三遍地問將軍什麼時候回帝都星,有沒有遇見危險,原來在這兒等著。
姬長夜恨不得與親愛的國王擁抱到天長地久,旁邊那些參演者卻看不下去了。這兩人是偶像與小粉絲的暖心會面,余者就成了擺設,沒道理十位超一線巨星給一個小網紅當配角。看看那些飛行攝錄儀,全一窩蜂圍住兩人打轉,只有一台在拍其他人的表情和反應,場面實在是尷尬。
主持人在眾位巨星的暗示下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採訪,“安有姝,你已經把將軍的衣服都哭濕了,快擦擦眼淚吧。”話落遞過去一條手帕。
姬長夜眼眸微眯,隱現不悅,卻不會當著少年的面發作。他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少年擦乾眼淚,又擤了擤鼻涕,末了還把他淩亂的頭髮梳理整齊,免得上鏡時不好看。這溫柔體貼的舉動惹得觀眾們又是一陣驚呼,直說將軍對粉絲真好,一點兒沒有架子。還有人對安有姝表達出強烈的嫉妒之情,尤其是那些黑子,開始用各種侮辱性的語言狂噴。不過結局大概要讓他們失望了,有姝的想法比他們還中二,噴得再惡毒對他來說也只是螻蟻的叫囂而已。
主持人被將軍瞪得心驚膽戰,腦子裡亂作一團,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嘴巴開合半天還在“你啊你啊”的無意識重複,把場面弄得更難看。上百台飛行攝錄儀將這一幕忠實地轉博出去,在網上引起熱議。原來將軍對待粉絲和陌生人完全是兩個態度,還以為他真的是個好相處的人呢。
當導演組準備舉起光牌給主持人提詞時,姬長夜卻反客為主,用性.感至極的嗓音笑問,“看見偶像除了哭,你就不想說些什麼?”
從不知道追星族是何物的有姝自從加入了姬將軍和趙濤的後援會,就仿佛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什麼舔屏啊,求嫁啊,生猴子,滿目都是破廉恥的留言,一不小心就被同化了。但他畢竟是男生,有些話說不出口,紅著臉想了半天才舉起雙手在頭頂比劃了一個心形,軟乎乎地表白,“將軍我愛你!”
國王臉紅的樣子好可愛!看見他比劃心形的動作,再聯想到他遠古人的身份,感覺更可愛了怎麼辦?他的接受能力好強大啊!樊肇等人已經融化了,齊齊朝將軍看去。
姬長夜一再告訴自己別臉紅,別傻笑,更別讓心跳過速導致猝死,否則場面會很難看。但他終究控制不住,一層紅暈沿著脖子慢慢爬上耳根,且顏色逐漸加深,素來冷酷薄情的嘴角緩緩咧開,合也合不攏。
“我也愛你。”他勉強維持住嗓音的平穩,追問道,“還有呢?”
“天啊,將軍竟然對安有姝說了那三個字!快來告訴我這只是偶像對粉絲的安慰,不是真心回應!快啊!”星網沸騰了,今天的頭版頭條很快被安有姝和姬將軍互相告白的消息佔據。原本對安有姝抱有好感的觀眾嫉恨欲狂,一致認為他不配與將軍站在一起!
“這好像是個冒險活動吧?那我希望安有姝死在MH9980星球,再也不要回來了!”有過激的觀眾這樣留言。
但旁人的嫉妒甚至仇恨完全影響不到有姝,他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卻又被主子的反問弄懵了。一句“我愛你”已經足夠表達他最深刻的感情,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更貼切的語句。他想了想,舉起雙手比劃心形,用科特語說了一次“我愛你”。
姬長夜喉頭的笑意噴薄而出,繼續追問,“還有呢?”
“我愛你。”這次用的是馬塔語。
“還有呢?”
“我愛你。”吉雅語。
兩人一個問,一個答,接連用十八種語言說了十八遍“我愛你”,把原本冷凝的場面炒得火熱無比,第一軍團的將士們起哄拍手,連連喊道,“在一起,在一起……”
你們究竟是不是姬將軍嫡系?怎麼忍心把一個廢物撮合給他?我們這麼優秀的人難道你們看不見?眾位巨星不說全都對姬將軍有意,但十個裡面也有八個存了攀附之心,面上雖帶著或溫柔或戲謔的笑容,心裡卻恨不得生撕了安有姝。
初來乍到,有姝已經成了全民公敵,仇恨值拉得滿滿的。但他一點兒也不在乎,當主子第十九次追問時赧然道,“沒了,我只學會了十八種語言。”
雖然還差了兩句確定關係的話,但姬長夜已經很滿足了,他把臉頰通紅,雙眸晶亮的少年攬入懷中,拍著他腦袋讚歎道,“有姝真聰明!”
翻譯器已經普及全星系,只要戴上它就能溝通無礙,所以現代人很少願意去學習外語。少年精通十八門外語的確是了不起的成就,但更令人欽佩的是他學會這些只花了兩個月時間。基因優化過的人類變得更強壯更聰明,但聰明到少年這種程度卻少之又少。樊肇說他是上帝的寵兒,這話一點也沒錯。
姬長夜心裡溢滿驕傲,又揉了揉國王毛茸茸的腦袋才把他放回去。
有姝戀戀不捨地看主子一眼,這才走向十位巨星。其餘九個他並不認識,唯獨趙濤耳熟能詳。趙濤今年六十歲,家世背景極為不凡,父親是趙家家主的親弟弟,在第四軍團擔當要職,由於沒有異能和精神力,體質也是普普通通的C級,不得不從軍事學院轉到藝術系,目前因出演宗聖帝一角而大紅大紫。
一個是假的宗聖帝,一個是真的宗聖帝,趣味十足的場面惹笑了有姝。他素來身居高位,且凡事有主子擔待,又有一幫擁躉追捧,在人情世故方面顯得很生嫩,竟想也不想地走過去,與趙影帝站在一塊兒,大方伸手,“趙濤你好,我很喜歡看《千古一帝》,你的演技很棒。”
當著攝錄儀的面,趙濤當然不會丟了風度,看似和藹可親,指尖卻虛握著並未收緊。一個後輩直呼前輩名諱,而且連基本的站位都不懂,直接把影后瑪麗·倫德爾擠走,這些畫面只要播出去,絕對會招致觀眾唾駡。參加完這次節目,安有姝的娛樂生涯百分百會斷送,實在無需與他計較。
趙濤能想通,瑪麗自然也一樣,稍微讓開一個位置,沖少年溫柔淺笑。
有姝不是傻子,哪能被兩人完美的演技蒙蔽,幾乎立刻就察覺到彌漫全場的惡念。但那又如何,他是有主子的人了,就算把天都捅破主子也能兜住,並不需要看別人眼色。不過在此之前,他還得把主子追到手才行,偶像與小粉絲的關係絕不是他想要的。
這是一檔冒險節目,為期三個月,所以必須在三個月內搞定主子。然而場中有十一個人,都需要主子照顧,能分到的注意力少之又少。如果表現得太過完美,每一輪任務都輕鬆過關,在得到主子讚揚的同時也會失去與他親密接觸的機會。
不行,得表現的笨一點,弱一點,時不時去求助或請教主子才能加深他對自己的印象。如果他不喜歡弱者,後期可以慢慢變得厲害起來,讓他得到教育有方的滿足感……有姝夾在影帝和影后中間一點兒也沒覺得不自在,反而開始制定攻略計畫,時不時抬頭沖主子甜笑。
姬長夜見他直接站在趙濤身邊,還主動握手示好,眸光不免暗沉一瞬。
或許該給節目增加一個淘汰環節,第一關就把趙濤送回首都星,免得有姝被這偽君子欺騙了。這樣想著,他帶領眾人登上星艦,朝MH9980星球飛去。三十個小時的航程不會全都直播到網上,為了給第一軍團打廣告,姬長夜安排了幾場機甲格鬥賽,眾位明星也表演了才藝,其精彩程度引爆全網,收視率幾度超過歷史最高紀錄。
有姝一來就表白姬將軍,又擠開影帝和影后站在中間,不禮貌的行為惹得觀眾大怒,各家粉絲更是擠爆了他的個人網站,留下許多污言穢語。短短半小時,他的新外號就出爐了——臉皮第一厚。
有姝臉皮的確夠厚,才藝表演剛開始就擠到主子身邊坐定,無論導演怎麼擺手都不肯挪動。原本被安排坐在姬將軍身邊的瑪麗·倫德爾風度再好也皺了皺眉,看向將軍左側,發現趙濤已經坐穩,只好委委屈屈地挨著安有姝落座。
親愛的國王果然既驕傲又強勢,從不把旁人放在眼裡,唯獨面對自己才會顯露出軟萌可愛、熱情似火的一面,簡直是幻想中才能出現的完美情人。姬長夜渾身都輕飄飄的,只有被國王偷偷摟住的那只胳膊沉重如鐵。他假裝用詢問的眼神回視,“怎麼了?”親愛的,其實你整個人撲進我懷裡都可以。
有姝眨眼,“我想和你聊聊林家兩兄弟的事。”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共同話題。
姬長夜附耳過去,“別擔心,我從來沒想過搶奪異鬼。哪怕它毀了,我們還能做朋友對不對?我不會利用你做任何事,更不會傷害你,請你相信我。”既然國王不想暴露身份,他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裡,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活生生地坐在自己身邊,未來也將與自己結伴同行。
如果連主子都不能相信,自己還能相信誰?在此之前,有姝的確對姬將軍心懷戒備,現在卻什麼顧慮都沒了。他搖了搖將軍強壯的胳膊,小聲道,“我相信你。那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對嗎?”未來一定會成為男朋友!
“對,是朋友。”未來一定會成為男朋友。
在這一刻,兩人心有靈犀,相視而笑。攝錄儀把畫面轉播出去,不少理智型的觀眾被打動了,留言說兩人看上去很配,如果安有姝不是體質為F級的廢物,又有一個更高貴的出身,或許與姬將軍還有幾分可能。
異鬼與第一軍團的牽扯早已鬧得人盡皆知,所以兩人並未刻意壓低嗓音。瑪麗和趙濤這才想起來,安有姝曾經訂立過遺囑,說是要把異鬼贈送給林德海,而林家是姬將軍的嫡系。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他們便有了聯繫,難怪將軍待安有姝格外不同。
想清楚這一環節,不少人心平氣和,卻也有不依不饒的。瑪麗出身於第三軍團的倫德爾家族,因為是旁支,所以得不到多少資源。她其實並不像外界所知的那樣是個沒有異能和精神力,體質也為D級的弱者。恰恰相反,她擁有SS級的精神力,由於可以外放進行攻擊,被確定為精神系異能者。但改善體質的基因強化液太珍貴,主家不願意提供,而成年之後再用幾乎沒什麼效果,以至於耽誤了她的前途。
為了揚眉吐氣,也為了擁有打壓主家的籌碼,她對姬將軍勢在必得。在此之前,她從不覺得安有姝這蠢貨會成為自己的絆腳石,現在卻危機感叢生。將軍對他太特別了,哪怕當著上百台攝錄儀的面也捨不得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仿佛天上地下只能看見他一個。
她可不像別人那麼心寬,以為大冒險開始之後就能對付安有姝。他現在已經引起了姬將軍的注意,難道將軍不會護著他嗎?只有把危險掐死在萌芽狀態才是最安全的,這一趟旅程安有姝絕不能去,他本就是多餘的那個。
這樣想著,瑪麗露出落落大方的笑容,惹得粉絲們齊齊為偶像打抱不平。
“我們瑪麗好可憐,那麼大的咖,卻被一個小網紅搶了位置。要是我,我才笑不出來呢!”有人抱怨。
還有人咒駡,“瑪麗,站起來大耳刮子抽過去!幸好這是在太空裡,不是首都星,否則安賤人會被人活活打死!我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比他更不要臉的人!”
“他是想勾引姬將軍想瘋了,連最有人脈和權勢的兩位前輩也敢得罪。等這次旅行結束,他肯定在娛樂圈混不下去。真以為姬將軍跟他多說幾句話,多給幾個笑臉就是看上他了?同性戀婚姻雖然是合法的,但是像姬家這種超一流世家卻絕不會接納一個男主母,又生不出孩子!”
“是啊,你們看看五大家族,哪家的家主娶了男人?像安有姝這種要什麼沒什麼的賤人,給將軍當寵物都沒資格!”
諸如此類的罵聲充斥著網路,不僅將軍、影帝、影后的粉絲加入進來,其餘八名巨星的粉絲也口誅筆伐,極盡羞辱。有姝活生生被打造成全民公敵,上百億粉絲裡真心喜歡他的沒幾個,其餘的全是黑粉。
國王就坐在自己身邊,姬長夜壓根沒必要通過個人網站與他交流,看見一句又一句謾駡有姝的留言,他點開智腦,乾脆俐落地刪除了個人網站。有姝正偷偷瞄他,見狀也朝自己的智腦看去。
“你的也刪了。”他握住少年手腕進行操作,很快通過了刪除審核,安慰道,“這些閒言碎語沒必要管。我們是為自己活著,不是為別人活著。”
“嗯。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在乎。”有姝擠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姬長夜手癢心也癢,忍不住戳了幾下酒窩,又拍拍他毛絨絨的腦袋,這才低聲笑了。畫面被攝錄儀轉播出去,惹得噴子們齊齊吐血。將軍果然很狂傲,剛認證的超級VIP個站說註銷就註銷,一點兒也沒把廣大民眾看在眼裡。他不怕招黑嗎?不怕掉粉嗎?不怕被口誅筆伐嗎?
好吧,他還真的不怕。身為帝國戰神,他沒必要遷就任何人,也沒必要迎合任何人。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別說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就算是姬家族老和第一軍團高層也只能俯首聽命。
這年頭欠虐的人太多了,之前罵罵咧咧的線民現在集體慘嚎,強烈要求將軍重新恢復個站資料,並且保證不再說安有姝一句壞話。只可惜失去了交流平臺,他們的呼聲永遠無法傳達進將軍耳裡,之前鬧得轟轟烈烈,最後竟落得個慘澹收場。
瑪麗臉色愈加慘白,其餘幾位巨星也表情古怪。這就是傳說中的“衝冠一怒為藍顏”嗎?將軍建立個站時只關注了安有姝,刪除後也強硬地把他的個站關閉了,這種行為等同於把自己和安有姝綁定在一起,不讓人多想都難。兩人之間一定有貓膩!
“抱歉,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房間嗎?”瑪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沖眾人鞠躬致歉。
導演見她臉色的確不好,於是趕緊讓助理將她送回去。與此同時,臺上的表演也結束了,大家移步宴會廳享用豐盛的午餐。姬將軍與幾位高級將領自然坐在主桌,其餘人分散各處。
“看哪,他又想湊過去,臉皮真厚!將軍性格溫和,大氣豪爽,不吝嗇給他幾分面子。樊肇可是個暴脾氣,指不定怎麼整他呢!”
今天的直播已經結束,攝錄儀也都關掉,眾位巨星不必再保持美好的形象,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聊天。這話是情歌王子潔西嘉說的,他兄長在第一軍團擔任要職,對將軍身邊的人比較瞭解。大家也都清楚他的背景,目光灼灼地盯著安有姝,期待接下來的好戲。
然而畫面與他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本該高高在上的高層軍官們竟接連站起來,先是立正行禮,然後慎重其事地伸出手與少年交握,臉上帶著誠惶誠恐的表情。
“能在現實中與您見面真是三生有幸!”樊肇局促萬分地說道。
有姝雖然覺得詫異,卻並不怯場,伸手交握時下顎自然微抬,顯得高貴而又驕矜。幾千年的奢華生活已足夠將他培養成真正的貴族。
“國,安先生您好!我是軍備處處長姬興,將軍的堂弟。以後請您多多關照。”又一名年輕英俊的軍官上前握手,臉頰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有姝心下莫名,卻也坦然受之。更多人走過來想與偉大的國王握手,卻被打破醋罎子的將軍推開,沉聲道,“都坐著吧,一個一個報名字就好。”話落把少年拉到自己身邊,柔聲叮囑,“趁熱吃,別理他們。這是我的通訊號碼,你先記著,等會兒我帶你去升級智腦許可權,以後有事能隨時找到我。”
有姝連忙把主子的號碼輸入智腦,心裡美滋滋的。其餘幾桌巨星先是膛目結舌,後又嫉恨欲狂,最終反復思忖道:安有姝究竟是什麼來歷,竟讓第一軍團的高層們如此尊崇,那惶恐的表情和激動膜拜的眼神可不像作假。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39章 光陰
三十個小時的航程結束了,飛船進入大氣層後懸浮在高空,俯瞰這顆由綠色和藍色包裹的美麗星球。這顆星球還很年輕,並未進化出擁有智慧的高等生命體,但野獸的種類卻很多,而且危險測評均在A級以上。若非姬將軍忽然加入,節目組絕不會同意選擇這顆星球作為拍攝地點,那太危險了。
在演藝圈發展的人大多體質較差,無法在其他領域取得多少成就。這次參演的十位巨星裡只有三位具有精神力,卻都沒有異能,如果沒有軍隊隨行,或許永遠回不去首都星。
上百台攝錄儀漂浮在空中,把巨星們或緊張或期待的表情轉播出去。作為特邀嘉賓,也作為帶隊者,姬將軍正在訓話。在節目開始之前,他必須把規則交代清楚,那就是此次冒險不准攜帶任何現代化的工具,譬如鐳射槍、空間鈕、膠囊帳篷等等,一切任務只能靠大家的雙手雙腳和智慧去完成,甚至連精神力和異能都不能使用,除非遇見生死攸關的情況。
一旦有人違反規則,節目組會立刻送他回首都星。將軍在終點站設置了一個神秘大獎,首先到達的人將擁有它,並得到一千萬信用點的獎金。
對年收入上億甚至十億、百億的超級巨星而言,一千萬並不算多,但“神秘大獎”卻對他們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那可是將軍親自準備的禮物,肯定非同凡響,如果是與將軍約會或共進晚餐,那就更妙了。
看見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唯獨國王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仿佛並不覺得獎品或獎金比自己更重要,姬長夜眼裡飛快閃過一抹笑意。他指著窗外說道,“現在的海拔高度是一萬五千米,我們將從這裡跳下去。”
“什麼?跳下去?難道不等飛船降落或乘坐飛艇嗎?”有人驚呼。
“這一期的主題是原始生活,所以我們將採取最原始的降落方式,跳傘。”姬長夜讓屬下拿出十一個傘包,繼續道,“跳傘是中古時期的一項運動,是冒險家們的最愛。當時的安全高度是5000米,但我們都是基因優化過後的人類,能抵禦住缺氧和嚴寒的侵襲,所以將高度調整到15000米。這畢竟是你們第一次接觸跳傘,不知道該如何調整方向和速度,所以我會為你們安排一名搭檔,讓他們與你們一塊兒跳下去。放心,半空中有飛艇隨時待命,不會讓你們活活摔死。”
導演組在將軍解說的同時將跳傘運動的視頻投映在播放機上。眾位巨星驚得目瞪口呆,觀眾也都嚇得臉色慘白。對於飛行,現代人並不陌生,但那是在擁有飛艇、飛艦、懸浮車、飛行器的前提下,還真沒有誰嘗試過在自己身上綁一塊布做的傘,從上萬米高空墜落。那不是找死嗎?
“中古時期的人類真偉大啊!”小提琴家方曉婷由衷感歎,惹得有姝啼笑皆非。
姬長夜拿起一個掃描器說道,“在你們做好心理準備之前,請把身上的空間鈕交出來。除了智腦,誰也不准攜帶高科技產品,否則將會被淘汰。”
大家挨個兒上前遞交空間鈕,然後懷著激動莫名的心情接受將軍掃描。他並不會碰觸任何人,只在聽見警報音時伸出手,命令道,“交出來。”那冷酷的表情,低沉而又渾厚的嗓音,簡直令人無法抗拒。沒有人敢私藏東西,被他冷冷一瞥就嘩啦啦倒出許多小玩意兒,化妝品、零食、武器、工具,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觀眾們看得直樂呵,都說原來巨星還有這樣狡猾的一面,真可愛,輪到有姝時卻撇著嘴巴耷著眼角,哪兒哪兒看不順眼。這小賤人體質是最差的,才F級,連中古人類都不如,一萬多米的高空跳傘,看他待會兒怎麼死!
有姝走到主子跟前乖乖展開雙臂,腦袋偏著,眼睛眨著,模樣既乖巧又可愛。姬長夜早已用想像力剝光了少年的衣服,面上卻一本正經。唯有他知道,在厚重布料下掩蓋著一具怎樣美麗而又柔韌的胴.體,它擁有寶珠一般瑩潤的光澤和玉石一般滑膩的觸感,當它在琥珀色液體中綻放時,連妖嬈的地獄之花也相形失色。
水晶棺裡的美景一一浮現在腦海,令姬長夜口乾舌燥,血脈僨張。他松了松領口,又用精神力壓下蠢蠢欲動的□□,這才接過少年遞來的空間鈕,放置在保險櫃裡,然後舉起掃描器檢查。
微弱的警示音傳來,他掀開少年雪白的襯衫,問道,“裡面藏了什麼?”什麼也沒藏,那實際上是一粒金屬紐扣,這一點姬將軍當然知道,他只是想借機看一看少年不盈一握的小腰罷了。
有姝用手掌蓋住肚臍眼,臉頰微微有些發紅。他雖然把空間鈕交了上去,卻把褡褳系在腰間,擔心被查出來。姬長夜自然知道褡褳也是一種空間物品,察覺出少年緊張的情緒,嘴角飛快翹了翹,然後故作嚴肅地把指尖探入褡褳與皮膚的縫隙,往外拉扯,“怎麼在腰間纏了一圈布?解開讓我看看。”
有姝只得解開褡褳遞過去。姬長夜草草檢查一遍,沒發現問題,親手給少年系回去,又讓他轉身,將他從頭到腳摸索了一遍,還重點掏了掏他褲子後面的兩個口袋。一眾下屬被將軍公然吃豆腐的行為震驚了,心裡默默吐槽:將軍,國王的肩膀圓不圓潤?小腰纖不纖細?屁股挺不挺翹?雙腿筆不筆直?已經一分鐘了,您該摸夠了吧?再不停下來屬下們擔心您的褲襠會露餡。
姬長夜的確有些壓不住小腹的燥熱,再次揉了揉少年肉呼呼、軟綿綿的小屁股,擺手道,“沒有問題,回去吧。”
守在播放機前的觀眾們懵圈了,互相詢問,“將軍誰也不搜,單單搜了安有姝,而且時長達到一分三十秒,從頭到腳摸了好幾遍。他應該是特別懷疑他,不是故意佔便宜吧?”
有人咬碎牙齒答道,“當然不是,我們將軍那麼正直,那麼禁欲,怎麼可能故意占安有姝便宜。憑他的身份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非得看上一棵乾癟的芨芨草。”由於攝錄儀被將軍的精神力牽引到週邊,並沒有拍到少年的身段,否則就會讓大家明白什麼叫做“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有姝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身上壓根沒什麼肌肉,而且骨架子小,肉又勻淨,摸上去格外綿軟滑嫩。想著某一天能把這具手感絕佳的身體抱在懷裡入睡,姬將軍褲襠又緊了三分。
他定了定神,這才召喚下一位參演者。這是少女天團的主唱露絲,學著安有姝的樣兒展開雙臂,迫不及待地等著被將軍搜身。她這回私藏了很多小玩意兒,連鞋子裡都有,足夠將軍摸好久了。然而想像太豐滿,現實太骨感,將軍只是一遍又一遍用掃描器檢查,然後一遍又一遍命令,“交出來!”壓根不想碰她一根手指頭。
露絲臉頰漲紅,顯得尷尬而又委屈,不得不把私藏品倒進小箱子裡,回到隊伍中時狠狠瞪了安有姝一眼。網上再次刷出許多評論,有人嘲笑露絲異想天開,有人指責將軍不懂憐香惜玉,還有人信誓旦旦地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姬將軍喜歡安有姝!”
天天追直播的林德軒一個沒忍住,給這條留言點了贊,弄得帝國一片譁然。連將軍嫡系都公然表示支持,可見留言具有一定的真實性。帝國戰神就是這種欣賞水準?太令人失望了!
有人說將軍眼瘸了,得去看眼科。還有人說將軍腦子進水了,得吃藥。林德軒一一回復,“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眼瘸和腦子進水的人是你們,而不是將軍。”網上頓時掀起一片罵戰。
當外界鬧得沸沸揚揚,收視率也一路沖上雲霄時,檢查終於完畢,隨行軍官把傘包一一分發下去,然後站在將軍身側等待分配。主持人為了活躍氣氛,笑嘻嘻地問道,“你們最想與誰搭檔跳傘?”
“當然是姬將軍!”大家不約而同地回答。
有姝雙目圓睜,心裡不痛快極了。這一回他的情敵有點多,還得小心對付,尤其是瑪麗·倫德爾,從昨天開始就不太對勁,總是用一種陰測測的目光盯著自己。她表面看上去是個普通人,無意識散發出來的氣機卻瞞不過有姝的感知,這是一個精神系異能者,而且等級不低。
另一邊,主持人還在活絡氣氛,“將軍,大家都想與您搭檔,這可怎麼辦?如果讓您自己選的話,您會選誰?”
姬長夜笑著看向少年,“當然會選安有姝。”
有姝憋屈的表情瞬間轉換成陽光燦爛,立刻跑到主子身邊摟住他一隻胳膊。主持人笑得直打跌,連忙說道,“等會兒,安同學好像沒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並不是真的讓將軍選。”
“那你們準備怎麼分配?”有姝腮邊的小酒窩淡了下去,立刻收穫主子溫柔地撫摸。兩人一個垂頭凝視,一個抬頭仰望,臉上洋溢著溫情脈脈的笑容,畫面十分動人。
主持人覺得自己有些多餘,為了節目進程只得硬著頭皮往下說,“為了彰顯公平當然是由抽籤決定。這個箱子裡有十一顆小球,只有一顆是紅色,其餘都是白色。誰要是能選中紅色,誰就能與將軍搭檔。話說回來,將軍您為什麼會選擇安有姝,因為他最弱,最需要照顧?”最後一句提問極大的安撫了參演者和觀眾們酸不溜丟的心。
“如果我說我對安有姝一見鍾情,你們相不相信?”姬長夜微微一笑。
“不,不相信。”主持人覺得自己一定出現了幻聽。安有姝不但是體質為渣的廢物,而且既沒有高貴的出身也沒有豐富的學識,還很不懂得為人處世,渾身上下簡直找不到半個優點。他根本配不上將軍,就像雜草配不上參天大樹,他們甚至沒法活在同一個維度上。
“將軍真會開玩笑。”巨星們表面戲謔,心裡卻起伏不定。
有姝舉起手答道,“我相信!”終於換成主子對自己一見鍾情,他心裡別提多得意,要不是偷偷握住主子一片衣角,怕是會飄到天上去。
“你相信就好。”姬長夜笑著拍撫少年發頂,準備回去就把結婚證辦了。
兩人相視而笑,把在場諸人和星網上的觀眾虐得直吐血。他們死活不肯相信自己親眼所見,一遍又一遍地重申將軍是開玩笑的,就算不是開玩笑也會很快清醒過來。安有姝可是F體質的廢柴,冒險活動一旦展開,他肯定會出盡洋相。等將軍受夠了他的怯弱與愚蠢,就會從這輕率的感情裡掙脫出來。
“安有姝留不住將軍,他太卑微了!他不配!”這種言論鋪天蓋地地湧現,就連姬家族老也紛紛發來通話請求,屢次被掐斷後只能用郵件告知這位優秀的後輩——如果你一意孤行,將失去第一軍團的繼承權。要知道你只是上將,離元帥還有一步之遙。姬家最優秀的基因必須延續下去,你必須找一個女人結婚並孕育子嗣,除此之外養多少情人都行,男女隨意。
姬長夜瞟了智腦幾眼,表情似笑非笑。
有姝對兩人之間的阻礙一無所知,正偷偷從背後摟住主子勁瘦的腰,完全忘記漂浮在空中的攝錄儀能把他吃豆腐的行為拍攝下來。從這一方面來看,兩人還真是絕配。
直過了半分鐘,大家才陸續回神。主持人沒敢再說廢話,直接拿出抽獎的暗箱,免得將軍和安同學再投幾枚炸彈。將軍說對你一見鍾情,你他媽的竟然就信了,臉皮比首都星的大氣層還厚!
“想與我搭檔嗎?”姬長夜垂頭去看親愛的國王,嗓音低柔,“有沒有信心抽中紅球?”
“紅球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有姝從背後輕拍主子脊背,語氣雖然平淡,卻暗藏強勢與篤定。
世界上沒有國王做不到的事,姬長夜放心了,樊肇等人也放心了,偷偷拿出磁場掃描器將暗箱裡的情形拍攝下來。主持人把十顆球展示給眾人觀看,確定沒有問題就準備放進去,卻聽方曉婷說道,“慢著,我能不能摸摸紅球沾點運氣?”
她哪裡是沾運氣?分明想把自己的精神印記留在小球表面,以便於抽中。這是作弊,但在以前的節目中卻發生過類似的情況,只要能抽中球,無論參演者使用什麼手段都可以。帝國民眾崇拜強者,你獲得了勝利只能表明你比別人更強,非但不加以責難,反而十分推崇。這也是他們如此反感安有姝的原因。
主持人猶豫不決地朝將軍看去。安有姝是個廢物,如果答應了就會抹消掉他本就少得可憐的機會,將軍會不會生氣?
“讓她摸。”姬長夜頷首。
方曉婷大喜過望,接過球之後迅速刻上印記。緊接著,所有巨星都提出了同樣的要求,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精神力。樊肇盯著磁場解析屏,心裡暗暗喟歎:除了原本查到的五人外,連露絲和周芳菲也是精神系異能者,真是深藏不露。幸好磁場掃描器技術只有第一軍團才掌握,外界並不知情,否則他們絕不會主動暴露。
原本毫無能量波動的小球現在已經變成耀眼的火紅色,誰的精神力最強,誰就能把別人的印記吞噬。瑪麗·倫德爾微微垂頭,以遮掩眸子深處的暗芒。由於將軍時刻關注著安有姝,她不便下手,高空跳傘卻是個好機會。因太過恐懼而造成心臟爆裂,這樣的死法與廢物正相配。
小球最後遞進有姝手裡,他用障眼法裹了一層噬靈符,正準備交給主持人,卻又被主子接過去摸了兩把。盯著解析屏的樊肇不禁挑高一邊眉毛,心裡笑得快打跌了。將軍最後摸那一下並未輸入半絲精神力,十位巨星卻露出不敢置信又憤憤不平的表情,好像認定了將軍在為安有姝出頭,所以抹除了所有人的印記,以至於接下來的抽籤真的只能靠運氣。
然而事實是:球入了國王大人掌心後,火紅色就變成了幾近純黑的玄色。他的精神力遠遠超出在場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將軍也不能把他的印記抹去。分明是一隻星際巨獸混入羊群,這些糊塗蛋卻以為自己才是巨獸,國王是綿羊,也不知真相揭露那天,他們會顯現出怎樣崩潰的表情。
越想越有趣的樊肇忍不住翹起唇角,饒有興致地盯著首先上前抽籤的潔西嘉。他伸手摸索,發現十顆球都沒有精神波動,不免對將軍存了幾分怨懟。這擺明是在幫安有姝作弊,太不公平了!沒有能力就滾蛋,來參加什麼冒險節目!下了地面一定整死他!
國王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雙目盯緊暗箱,似乎能看穿它。不,不是似乎,他真的能看穿,因為那玄色小球竟會隨著他視線的移動而移動,每每躲過潔西嘉的摸索。哪怕早已瞭解國王的強大,樊肇卻又會在不經意間發現自己看見的只是冰山一角。那可是超強合金製造的箱子,除了磁場掃描器,世界上沒有任何光線能把它穿透。不,如果厚度再增加一分,就連磁場掃描器也毫無用處。
將軍幫助國王作弊?真是笑話。想到這裡,樊肇忽然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
結局早已註定,潔西嘉沒能拿到紅球,接下來的每一位巨星都鎩羽而歸。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們把安有姝擠到最後。瑪麗·倫德爾主動排在倒數第二,攤開掌心後發現是一顆白球,不由落落大方地笑起來,似乎心無芥蒂,卻令姬長夜眉頭微皺。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對,查看過解析屏後卻找不出端倪,只好讓躍躍欲試的少年上去抽籤。
磁場掃描器是剛研發出來的高端軍事技術,目前還在完善期,圖元和靈敏度亟待提高,所以沒能捕捉到瑪麗·倫德爾留下的一根比頭髮絲還細的精神力。但有姝卻一眼堪破。這根精神絲與魂引的作用十分接近,可以操控一個人,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置對方于死地。它筆直地豎立著,像一根銀針,能瞬間紮入皮膚,遊走全身。如果讓它順著血液進入大腦或心臟,只要施術者稍微催動,就能造成腦死亡或心臟驟停。
有姝本就不喜歡別人與自己搶奪主子,察覺到瑪麗的陰狠手段自然動了真怒,迅速抖出一張控靈符貼在掌心,將那根精神絲纏繞在指尖,然後飛快掏出紅球。旁人只看見他把手伸進去,摸都沒摸又取了出來,掌心赫然躺著一枚紅球,整個過程只花了半秒鐘,這也太快了吧!
難道他是精神系異能者?但這解釋不通啊!精神系異能者只能感知到比自己級別低的人燒錄的精神印記。也就是說,如果將軍留下印記去指引安有姝,他絕對感知不到,除非他的精神力比將軍更強。至於安有姝本身也具有精神力,而且強大到把所有人的印記吞噬,這個念頭剛浮現就被他們集體掐滅。
不,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種人,一定是運氣!眾位巨星又是驚疑又是失望。瑪麗·倫德爾則掀了掀眼皮,連看都懶得看安有姝一眼,不過一個死人,完全無需在意。
有姝捏著小球跑到主子身邊,喜滋滋地宣告,“你是我的了!”
“我一直都是你的。”姬長夜朗笑,隨即附在少年耳邊低語,“你也是我的。”
有姝臉頰羞紅,指尖卻像是在繞毛線球,不停轉著圈。姬長夜心有所感,用精神力傳音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我就想看看SS級的精神力能挽成多大一個線團。”有姝與主子額頭抵著額頭私語,表情非常甜蜜,話裡隱藏的資訊卻令人毛骨悚然。
樊肇聽不見兩人在說什麼,卻從解析屏裡看見恐怖的一幕。國王大人不停打轉的指尖慢慢出現一團深紅色的光球,反復查看才終於發現,原來他竟握著一根比頭髮還細的精神絲,然後一圈一圈從原主的身體裡抽取出來。由於精神絲實在太細,垂落後很快隱入一團團淺淡不同的磁場光斑裡,難以找到原主,但只要國王持續下去,對方早晚會被抽光精神力從而成為一個廢人。
這手段太可怕了,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倒楣蛋往槍口上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麼麼噠!
☆、第140章 光陰
有姝指尖轉了一會兒就厭煩了,偷偷把小蠍召喚出來,將精神絲纏繞成的光球遞到它跟前。都說“物似主人形”,小蠍自然也是個吃貨,飛快吞掉光球,然後用螯肢夾住精神絲,麻溜地吸食。
而受害者卻一無所知,穿上跳傘服後狀似緊張地說道,“安有姝,你沒接觸過高空表演吧?我雖然有些經驗,但說老實話,把自己的生命維繫在幾根繩索和一塊布料上,真有些心裡沒底。我聽說中古時期每年都有人因為跳傘而死亡,那還是在5000米的海拔高度,但我們是15000米,不說缺氧和嚴寒,劇烈活動的空氣流就是一個大問題。”
有姝知道瑪麗說這番話不過是為了增加自己的恐懼感,因為待會兒她會催動精神絲,讓自己腦死亡或心臟驟停。被高空跳傘活生生嚇死,這名頭可不好聽,畫面轉播出去,不知多少人會嘲笑安有姝膽小如鼠。
死也不讓人好過,這樣的手段堪稱毒辣,有姝不想與她虛以委蛇,微抬下顎答道,“我和將軍一起跳,他會保護我的。倫德爾小姐您自己保重。”
是啊,人家的搭檔可是帝國戰神,會出什麼問題?瑪麗自嘲一笑,慢慢走開了。現代人已經征服宇宙,對高度的恐懼似乎早已成為過去,但那是在擁有高科技飛行裝置的情況下。當他們重返中古時期,用最原始的工具去降落,凜冽的颶風還是讓很多人捏了一把冷汗。
“你們確定降落傘真的安全嗎?可是它看上去太簡陋了!”露絲不停詢問自己搭檔,惹得對方煩不勝煩,直接把綁帶系牢後將她扯了下去。空中傳來一連串高亢的尖叫聲,令大家臉色驟變。
有姝其實一點兒也不害怕,但他不想表現得太過堅強,因為那對他沒有一點兒好處。太堅強意味著不需要人照顧,不需要人照顧意味著與主子的接觸時間大大降低,簡直得不償失。他努力裝出瑟縮的模樣,往主子懷裡躲,小聲說道,“好可怕!”
“別怕,有我在會沒事的。15000米的高度並非我的極限。”哪怕被流放到外太空,姬長夜也能在缺氧的環境下存活好幾個月,只是從萬米高空墜落,對他而言就像從一個臺階跳到另一個臺階。這就是普通人與特種人之間的差距,說是天淵之別也不為過。
當然,他也瞭解國王真正的實力。他曾不止一次看見他在森林上空飛掠而過,從萬丈深淵攀援而上,像魚兒一般遨遊水底。他把磁場之力運用到極致,以強硬霸道的手段改造著這個全新的世界,而非逼迫自己去適應。哪怕乘著颶風一躍而下,他心裡必定是暢快的,又哪裡會害怕?
所以說,親愛的國王為了接近自己正試圖偽裝成一個柔弱的小男孩嗎?這個想法惹得姬長夜低笑起來,一面把表情並不怎麼傳神的少年摟進懷裡拍撫,一面把兩人之間的綁帶系牢一點。有姝往主子懷裡鑽了鑽,默默為自己機智的行為點贊。
巨星們陸續被搭檔拽下去,有些很從容,有些很興奮,但大多數人在尖叫聲中變成一個小黑點。輪到有姝時,他把雙手塞進主子大掌裡,做了個比翼雙飛的動作,然後乾脆俐落地跳下去。
說好的害怕呢?說好的膽小呢?國王大人您做戲也要做全套啊!樊肇扶額,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沒想到強大如神祗的國王,在現實中卻是個腦袋缺根筋的活寶,這大概就是網上說的反差萌吧。不過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究竟是什麼?
“中將,你還記不記得國王大人指尖纏繞的那圈精神絲?一圈一圈繞速度很慢,威脅性也不大,但下面是15000米的高空,這一跳下去,精神絲肯定會瘋狂抽取,不知道那人精神力等級是多少,能不能堅持住。”一名將領幸災樂禍地說道。
“對,就是這件事!快讓醫療小隊做好準備,接下來恐怕會有意外發生。”樊肇連忙朝整裝待發的飛艇跑去。
半空中,有姝雙手與主子緊緊交握在一起,俯瞰萬米下的山川河流。他與主子經歷過誤會與分離,也經歷過同甘與共苦,卻從未綁在一起飛躍過天際。這暢快的感覺就像插上了翅膀,想飛到更遙遠更廣闊的地方去看一看。
“嗷嗷嗷!嗷嗷嗷!”他太興奮了,卻不知該怎麼表達,只能飛快晃動與主子纏繞在一起的雙臂,做出鳥兒撲騰的動作。
姬長夜笑不可仰,戲謔道,“有姝,你怎麼叫得像一隻小狗。跳下來之前你不是說很害怕嗎?現在不怕了?”
有姝渾身一僵,隨即補救道,“跳下來才發現其實沒那麼可怕。”
“騙子!裝無辜,裝可憐,裝柔弱來博取將軍同情。安有姝就是個白蓮花,綠茶婊,將軍你快戳穿他的真面目!”觀眾們義憤填膺地抗議。然而姬長夜卻愛極了國王大人笨拙的演技,尤其喜歡他假裝柔弱接近自己的行為。他願意配合他,甚至樂在其中,無可自拔。
他低笑了一陣,又摸了摸少年略帶嬰兒肥的臉頰,關切道,“我要開傘了,你抓緊點兒。”
有姝轉回頭答應,嘴唇卻擦過主子堅毅的下巴,被短短的胡渣弄得有些疼,有些癢。他臉頰瞬間漲紅,本想立刻調頭,彩色的降落傘卻猛然拉開,把兩人扯了上去。慣性與衝力讓他們貼得更近,作為一個懂得抓住先機的將軍,姬長夜順勢張開嘴,叼住少年粉嫩的唇瓣。
有姝只猶豫了半秒鐘就開始熱烈回應。他想念這一刻,也等待這一刻,既然已經表明愛意,為什麼還要拖拖拉拉,躲躲藏藏?這是他的主子,他們本就應該在一起,哪怕全世界都反對又能怎樣?
此時此刻,全星網的觀眾都在哀嚎。繼相互表白後,二人飛快進入實力虐狗的階段,發展速度快得簡直喪心病狂!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姬將軍看上了安有姝哪一點。難道說越強大的人越喜歡保護弱小的動物?
“哈哈哈哈,弱小的動物?哈哈哈哈……”坐在飛艇裡刷留言的樊肇笑得差點喘不過氣。
已經降落地面的巨星們正抬頭仰望擁吻在一起的人,雖極力遮掩,卻不免流露出幾絲不甘與嫉妒。瑪麗·倫德爾扶著額頭走了幾步,然後緩緩倒下,不僅臉色變得極其蒼白,連呼吸都很微弱。幸好醫療小隊及時趕到,給她做了急救措施,否則說不準會出人命。
“她怎麼了?為什麼會忽然暈倒?”參演者們七嘴八舌地詢問。
樊肇不厭其煩地回答,“檢查過後才能瞭解具體情況。大概第一次參加高空跳傘,有些嚇住了吧。”然而在磁場解析屏上,瑪麗·倫德爾的身體已經變成沒有絲毫能量波動的灰斑,唯餘一顆淺粉色的心臟在緩慢跳動。她已經從SS級的精神系異能者變成了一無是處的廢人,這就是招惹國王的下場。
有姝捂著被主子吻腫的嘴唇擠到前沿,含糊道,“讓我看看。”
“你看有什麼用?你懂醫術?”潔西嘉諷刺一笑。
“你們似乎忘了我母親出身詭醫世家。”有姝一句話讓大家陷入沉默,也讓守在播放機前的觀眾恍然意識到:安有姝的家世其實並不差,恰恰相反,哪怕安家擺不上檯面,宋家卻絕對算得上威名赫赫,若不是學習跪醫之道會遭受詛咒從而導致五弊三缺,這個曾經淩駕於五大世家頭上的超級巨族不會無緣無故消失。真要尋根溯源的話,安有姝竟也是名門之後。
當大家沉默時,有姝已走到擔架旁,撩起瑪麗眼皮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又掰開她嘴巴,用障眼法在她舌頭上貼了一張禁言符。一直盯著解析屏的樊肇忍不住掉落一滴冷汗,心道國王大人太狠了,這塊玄色光斑正慢慢跳動,看著極像一枚□□,該不會也是一種控制人的手段吧?
他猜得沒錯,禁言符雖然不像傀儡符那般能置人於死地,卻足夠保證瑪麗·倫德爾這輩子都別想把有姝的事說出去。符紙剛與舌頭長在一起,她就悠悠轉醒,看見沖自己笑得詭異的少年,心中一陣發冷,待渾渾噩噩上了醫療艇,從檢測報告裡得知自己成了廢人,才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安有姝,一定是安有姝!她想咒駡,想找姬將軍給自己主持公道,剛張嘴,舌頭就開始潰爛,短短數十秒竟只剩下一截軟骨。這種病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把毫不知情的軍醫們嚇了一跳。首次在現實中見到國王大人的手段,樊肇等人也錯愕不已,正準備聯繫將軍商量善後事宜,卻又發現一條驚悚的新聞,在法庭上接受審判的安成浚因心臟爆裂而猝死,法醫至今無法查出原因。
一個又一個實例表明:與國王為敵絕對沒有好下場。還是將軍深謀遠慮又勇氣可嘉,竟然敢把這妖孽給收了。不過這對第一軍團,對姬家,都是天大的好事,如果國王愛上其他四個家族的繼承人,樊肇幾乎不敢想像那腥風血雨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各位,長輩過世,我得回老家奔喪,這兩天更三千,之後會恢復正常更新。
☆、第141章 光陰
因早就料到瑪麗·倫德爾會出事,樊肇並未讓節目組人員登上醫療艇,也沒讓攝錄儀拍到任何血腥詭異的畫面。其他參演者和觀眾只知道瑪麗生病了,卻不知道她的具體情況。用□□技術重塑一根舌頭並不難,但願移植成功後這位天后能管住自己的嘴,否則一定會成為醫院的常客。
看著飛艇把人送回首都星,姬長夜若無其事地說道,“倫德爾小姐因病不能參加這次冒險,我們出發吧。祝願她早日康復。”
“祝願她早日康復,阿門。”幾位虔誠的基督徒比劃了一個“上帝保佑”的手勢。
上帝可救不了她。有姝微微垂頭,免得小酒窩被旁人發現。他給自己貼了禦風、辟邪、輕身等便於趕路的符籙,然後裝作十分吃力地墜在隊伍後面。帶隊者換成了功夫巨星卡羅特,而姬將軍專門負責大家的安全問題。要知道MH9980星球是野獸的樂園,不提重達幾噸的暴龍、霸王龍等,哪怕一隻小小的毒蟲也能要了這些巨星的命。
今天的露營地是五十公里外的谷地,中間要穿越一條山澗、攀上一片斷崖,越過幾座高峰,任務十分艱巨。有姝一路走一路觀察周圍的環境,發現很多植物都曾出現在《藥經》裡,是煉丹的好材料,於是小心翼翼地挖出來收進褡褳。大家這才知道,原來被他綁在腰間的布條竟是儲物工具,真夠原始的。
“安有姝,你沒錢買背包嗎?”露絲狀似天真地詢問。異鬼問世後,記者早就挖出安有姝的家底兒,他是個連飯都吃不上的窮光蛋,所有的信用點都花在購買機甲和機甲模型上。然而他卻是個F體質的廢柴,連初級機甲都無法操控。
有姝並未搭理她,實際上除了主子之外,他不想搭理在場的任何人。他掏出玻璃罐子,把剛抓到的一隻豔紅色飛蟲塞進去。不知卡羅特是有意還是無意,竟越走越快,絲毫也不顧及大家的承受能力。他體質為B+,如果不是患有輻射過敏症,早就徵召入伍了。
“卡羅特你慢點走!我快跟不上了!”
“卡羅特,我們還有時間,沒必要這麼趕!”不少人開始抱怨。
“將軍,我腿疼。”見機會來了,有姝立馬跑到主子跟前,盡力擺出“備受折磨又堅強隱忍”的表情。
姬長夜一直在等待國王大人地“臨幸”,瞥見他紅潤的臉頰和滴汗未沾的額頭,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國王大人真不會撒謊,但他很樂意被欺騙,沖卡羅特命令道,“原地休息一會兒。作為帶隊者要考慮到所有成員的承受能力,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達到B+體質。”
卡羅特狀似恍然大悟,垂下頭時卻撇了瞥嘴角。說老實話,現實中的將軍與他想像的一點兒也不一樣。他以為對方是鐵血而又冷酷的軍人,到頭來卻發現不過是個被美色迷惑的蠢材。就連他都看不上的廢物,對方竟然當成寶貝,帝國戰神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姬長夜從來不在乎外界對自己的評價。人一旦站到頂峰就很難與普通人感同身受,想必國王大人也是一樣。說到底他們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餘者則生活在另一個維度。他親手脫掉國王大人的靴子,盯著他白白嫩嫩的腳底板,挑眉道,“哪裡疼?我幫你揉一揉?”
有姝立刻皺緊眉頭呻.吟,“都疼,站都站不穩了。”
行,你說站不穩,那就站不穩吧。姬長夜壓住滿腔笑意,開始輕輕給他揉捏。少年骨架纖細肉卻不少,摸上去軟綿綿的像奶油果凍,姬長夜只揉了一會兒就又熱又渴,恨不得把對方一口吃掉。
“將軍,我也腿疼。”幾位女星紛紛脫掉靴子,把長滿水泡的腳底板亮出來。
守在播放機前的觀眾們義憤填膺地留言:“這才是真的受傷,哪裡像安有姝裝模作樣。咦,好像有哪裡不對!安有姝不是F體質嗎?怎麼一點兒水泡也不長?難道幾位大咖比他還不如?”
“我覺得他可能真的受傷了,傷在骨頭裡。”有人猜測。
“傷到骨頭好啊!希望待會兒他也因傷退出。憑什麼瑪麗剛落地就被送回來,而他還好端端地參加錄製。瑪麗究竟得了什麼病,怎麼節目組始終不發通稿?”話題立刻轉移到瑪麗·倫德爾身上。
繼女星們展示過長滿水泡的腳底後,幾位男星也忍受不了痛苦,把緊箍咒一般的靴子脫掉。有姝看看別人,又看看自己,臉頰慢慢漲紅,卻也不把雙腳從主子懷裡抽.出來,而是用外套蓋住。看不見就能假裝自己同樣傷得很重,沒錯,他就是這麼機智。
姬長夜差點壓不住湧上喉頭的笑意,一面感歎國王大人比想像中可愛千萬倍,一面借助外套的遮掩,沿著他細瘦的腳踝摸到肉呼呼軟嫩嫩的小腿肚子。
兩人不愧為宿世情侶,某些方面總是這麼合拍。
巨星們抱怨了半天也沒得到將軍半個眼神,反倒是隨行的醫療人員適時給他們提供了外傷噴劑。把水泡紮破再噴一噴,皮膚又恢復如初,大家沒有藉口再休息,只好繼續上路,終於趕在天黑之前抵達營地。
節目組頒發的第一個任務是建造樹屋,沒完成的參演者只能幕天席地將就一晚。在毒蟲多如牛毛的原始星球,那痛苦的滋味可想而知。大家立刻如火如荼地幹起來,有姝卻東撿一根樹枝,西撿一束野草,眼角餘光死死盯著主子,意圖十分明顯。
姬長夜心尖發癢,背轉身偷笑一會兒才開始加速。他完全不需要工具,一雙手比任何利刃都管用,只花了短短十分鐘就打造出一座精緻的小樹屋,在主持人地示意下說道,“現在給你們頒發第二個任務。這顆星球上有一種頂級美食叫做蟻王獸,誰能把它帶回來就有資格與我共進晚餐併入住樹屋。前面的山谷是蟻群的聚居地,你們可以出發了。”
有姝拿起褡褳快跑,似想到什麼急忙轉身,雙手舉在頭頂比劃了一個心形,說出的話比蜜還甜,“將軍我愛你,今晚你是我的。”
上帝,我的心臟快爆炸了!為什麼國王大人如此可愛,如此熱情。他簡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姬長夜假裝無奈地扶額,實際上腦袋已經充血,恨不得奪過醫療人員的呼吸機,好好吸幾口純氧。
樊肇等人隱在攝製組後面,笑得快岔氣了。國王大人撩起人來的時候殺傷力比磁場風暴還可怕,不知道將軍能承受幾回。如果這是全息遊戲,他的血條恐怕已經清零了吧?
撩完人就跑的有姝首先到達目的地。眼前是一片荒蕪的沙漠,因為蟻獸肆虐而寸草不生,一座座沙碉聳立在遠方,不斷有密密麻麻的蟻獸進出。每一座沙碉都藏著一隻蟻王獸,它們由成千上萬只工蟻守護。工蟻的口器中不但帶有劇毒,還能噴射連鋼板都能溶解的濃酸。在沒有任何工具輔助的情況下從沙碉深處挖出蟻王獸,那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有姝在禦海棠吃過一回鮮釀蟻王獸,味道好的連舌頭都能吞下去,見此情景首先想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分泌唾液。陸續趕到的巨星們在沙漠週邊徘徊,並不敢跨前一步。他們都在想辦法,卻一籌莫展。
為了避免別人偷師,有姝假裝放棄,實則跑到另一頭,把路上採摘的某種植物揉爛擠出汁水,塗抹在體表。蟻獸對氣味十分敏感,而這種植物是它們的剋星,只要聞見一絲就會像潮水一般退去。做好這一切,又給自己加了一道平安符,他快速扒開一座沙碉,把肚子滾圓的蟻王獸揪出來。
“蟻獸怎麼不攻擊他?”卡羅特十分驚訝。他剛才只是用棍子捅了一下沙碉就差點被工蟻們噴射的濃酸溶解成骨架。
“不管他用了什麼方法,遊戲規則好像沒有說不能搶奪別人的成果?”趙濤挑眉。
“只要獲勝就行,不管你採用什麼方法,這是《星球大冒險》的慣例。”方曉婷朝主持人看去。
主持人哂笑點頭,原以為一場慘劇即將發生,奔跑中的安有姝卻忽然把蟻王獸扔了過來。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手腳,蟻王獸巨大的肚子忽然炸裂,鵝黃色的卵撒得漫天都是,粘了眾人一頭一臉。
“不好!蟻王獸的卵含有某種激素,無論丟失在哪裡都會被工蟻發現並叼回巢穴。快跑,如果晚了我們會被蜂擁而至的工蟻溶解成汁水!”卡羅特面色大變。其餘人一面咒駡安有姝心黑手狠,一面奪路狂奔。隨行的幾名軍官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沖國王大人行了個禮才追上去保護。
有姝擠了擠腮邊的小酒窩,這才不緊不慢地挑了一座最大的沙碉往裡扒拉。圍在他身邊的工蟻堆積了厚厚一層,卻絲毫不敢近身,從高空俯瞰就像一片黑海中出現一圈真空地帶,畫面極具震撼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我就回去了,到家後馬上恢復正常更新,謝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愛你們!
☆、第142章 光陰
蟻獸的個頭在MH9980星球上算不得大,一隻工蟻頂天也就一寸長,爬行速度卻很快,尤其是追蹤氣味的本領堪稱逆天。只要你身上沾了一丁點蟲卵,就算洗十遍澡它們還能找過來,黑壓壓的一大群,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也怪安有姝心狠手辣,竟直接把蟲卵炸掉,淋了九位巨星一頭一臉的汁水,味道足夠保留好幾個月。當他抱著十幾斤重的蟻王獸溜溜達達往回走時,巨星們還在叢林中上演生死危機,爬樹不行,遁地不行,除了飛天和入水竟別無他法。好在前方出現一個湖泊,大家接二連三往裡跳,卻又驚動了隱藏在水底的龍頸獸、食人魚、水莽等,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好兇殘!這是安有姝能幹出來的事?我懷疑自己眼花了。”劇情開展與想像中完全不一樣,觀眾們直接傻眼。他們還以為安有姝會變成人人喊打的老鼠,在九位巨星的聯手攻擊下失去勝利果實,最後哭得像個娘們兒。但現在,哭得像個娘們兒的卻是他們最崇拜的偶像,連功夫巨星卡羅特都繃不住硬漢的人設,向不遠處的軍官求救。
“救命!我們來之前與第一軍團簽有協議,你們必須保證我們的生命安全。”
“快把我們救上去!啊,有什麼東西在咬我的屁股!”
“嗚嗚嗚,我要回家,這裡太可怕了!”
光鮮亮麗的巨星們半蹲在水裡,後方是虎視眈眈的狂獸,前方是密密麻麻的工蟻,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當著攝錄儀的面兒,軍官們自然不會表現出內心的輕蔑與不屑,看了半天好戲才拿出驅蟲劑把工蟻趕走。當大家狼狽不堪地回到營地時,有姝正把蟻王獸的大肚子剖開,把一種草汁澆淋在蟲卵上。姬將軍蹲在他身邊饒有興致地看著。
“你怎麼把它肚子剖開了?工蟻會找來營地的,你這個蠢貨!”方曉婷歇斯底里地怒吼。
“這種草汁的氣味能溶解掉資訊素,並將它轉換成一種獨特的鮮香味兒。禦海棠的鮮釀蟻王獸就是這麼烹飪的,難道你不知道?”有姝眨著一雙晶亮的眼眸回視。
眾位巨星將信將疑,等了許久都沒見工蟻群湧過來,這才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這一局他們輸得太慘,想必畫面已經被全星網的人看見了,一時覺得顏面盡失羞愧難當,一時又憤憤不平怒氣衝天。
“我記得姬將軍有頒佈遊戲規則,不允許攜帶任何高科技產品或工具。安有姝,你是不是噴了驅蟲劑才順利進入蟻群?”卡羅特厲聲質問。
“我只是抹了紫奎草的汁水而已。這種植物在9980星球遍地都是。”有姝撚了一粒蟲卵塞進主子嘴裡,被他極其曖昧地舔了舔指尖,耳根不由通紅。
巨星們越發嫉恨,咄咄逼人道,“你怎麼知道這種草能驅趕蟻獸,是不是有人幫你作弊?”竟把矛頭對準了將軍。
“來之前節目組有給我們每人發一本《9980全貌》,上面有相關記載,你們難道都不看的嗎?自己不讀書,反而怪別人太勤奮,這是什麼心態?”有姝簡直難以理解這群凡人的腦回路。
眾人臉頰一紅,忙找出《9980全貌》翻看。在電子書盛行的星際紀元,紙質書籍已徹底退出歷史舞臺,除了裝點或收藏,並沒有太大用途。這本厚達一千頁的大開本是節目組贈送給巨星們的紀念品,拿到手裡後誰也沒閒心翻看,此時卻嘩啦啦一陣亂響。
有姝好心提點,“第二章第五百九十七頁第三段。”
眾人照著頁數一翻,果然發現相關的文字記錄與圖片,頓時萎靡在地。這一局他們輸得不冤,更丟臉的是輸了還不肯承認,把往日好不容易建立的豁達形象毀了個一乾二淨。他們原本還想質問安有姝為何把蟲卵炸到自己身上,此時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一個人完敗九人,那是他的本事,再爭下去連裡子都保不住。
觀眾也覺得這一段挺丟臉,自己的偶像被蟻獸追得嗷嗷叫,安有姝卻優哉遊哉地撩漢,兩相一對比,真不知道誰才是廢物。
蟲卵入了味兒,有姝把架在微火上的鍋取下來,端進樹屋,與主子拿著勺子對坐,面上均帶著傻乎乎的笑容。
“趁熱吃吧。”他拉了拉主子衣袖,似想到什麼又從衣兜裡摸出一塊火紅色的心形石頭遞過去,“這是我在路上偶然發現的,送給你留個紀念。原本我想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卻又忽然想到:如果我沒了心,該拿什麼來愛你呢?所以只好找一個替代品,但我的人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你喜歡嗎?”說完極其忐忑地眨眼。這句情話是他從星網上看來的,聽說很能撩漢,不知道現實中效果好不好。
上帝!國王大人太與時俱進了,連這種套路都能學會。從直播中看見這一幕,樊肇等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若是換個人說這些話,他們只會覺得對方油嘴滑舌,虛情假意。但國王大人不同,他是遠古人,什麼都不懂,所以是以極其認真謹慎的態度在汲取周圍的一切。話雖然老套浮誇,卻也代表了他的真心。
姬長夜顯然也明白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位神奇人物,接過石頭後放在緊貼左胸的口袋裡,啞聲道,“我很喜歡。”隨即解下別在領口的軍徽,替少年戴上,“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那麼,我們現在是正式的戀人關係對嗎?”
“對。”有姝快活得直點頭,舀了一勺蟲卵喂進主子嘴裡。
姬長夜也笑了,同樣喂給他一勺。兩人當著全星網的面交換了定情信物,你儂我儂好不甜蜜,把觀眾虐得鬼哭狼嚎。他們堅決不同意帝國戰神與這麼一個廢物結合,堅決不承認安有姝“將軍夫人”的身份,等回了首都星,定要把心機婊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終於把主子泡上手,有姝對節目錄製更加懈怠,平時趕路總圍著主子打轉,要麼就挖挖靈藥,捉捉蟲子,壓根不與其他九位巨星交流,然而任務獎勵一旦涉及主子,譬如與他共進晚餐、共乘機甲、共睡一屋,就會變得十分拼命,無論是上天捉鳥還是下海捕魚,總能拔得頭籌。久而久之,大家開始意識到:安有姝或許並不似他們看見得那般弱小,否則也不會次次都贏。這位八成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也紛紛留言說安有姝隱藏了實力。但他們的想像力終究有限,覺得安有姝或許能與卡羅特持平,卻絕想不到日後他會成為在星際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
三個月的大冒險結束了,有姝的真愛粉漲了一丁點,黑粉卻遍及全國,甚至有人揚言見他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主動滾出飛馬星系為止。他們絕不同意讓一個心機深沉又一無是處的廢物霸佔姬將軍。
回程的飛船上,露絲一面翻閱新聞網站一面冷笑道,“某人可要小心了,這次回去一定要往偏僻的地方走,免得被打成殘廢。”
方曉婷介面,“你也太不會說話了,什麼叫打成殘廢,不打也殘廢了好嗎!”
“哈哈哈哈,不打也殘廢,這話真好玩。”潔西嘉捂著嘴巴笑倒在躺椅裡,眼角餘光時不時朝特等席位瞟去。這次旅行他連將軍的衣袖都沒摸著,所有與將軍相關的獎勵全被安有姝霸佔了,心裡不免恨得咬牙切齒。
卡羅特和趙濤一言不發,眉宇間卻隱隱流露出輕鄙的神色。他們對姬將軍沒什麼想法,只是覺得很失望而已。原來姬將軍的審美水準也就那樣,只看一張臉,別的都不顧忌。安有姝或許有幾分才能,卻只是與普通人相比,若非節目組嚴禁動用異能,也不會次次都讓他占了便宜。可笑他還擺出“天下第一”的做派,除了將軍竟完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
憑這負無窮的情商和剛剛達到及格線的智商,早晚有一天會把自己作死,旁人只需等著看戲就好。想到這裡,兩位影帝暗暗搖頭,表情頗有些幸災樂禍。
特等席上,有姝絲毫不為自己的安危操心,一遍又一遍詢問,“你說要帶我去註冊結婚?我們能結婚嗎?扯結婚證的那種?”
“當然能。你連心都送給我了,難道還想收回去?”姬長夜拿出心形石頭晃了晃。
有姝歡快地叫了一聲,把主子撲倒在躺椅裡又親又舔,還像小狗一般直往他懷裡拱。姬長夜忙把石頭揣進兜裡,又把這活寶死死扣著,熱烈回吻。兩人一下飛船就直奔民政廳,想把關係確定下來。
工作人員無奈擺手,“抱歉將軍,您的許可權已經被鎖定,不能辦理結婚手續,請解鎖後再來。”話落隱晦地瞥了有姝一眼,目中滿是嘲諷與鄙夷。就算你把將軍勾搭到手又怎樣,姬老元帥還沒死呢,輪不到你一個廢物入主姬宅。
姬長夜面色陰沉似水,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從中阻撓。這麼多年過去,老爺子還是沒看開,總試圖控制這個,左右那個,把所有人當成手中的棋子任意擺佈。父親因他戰死前線,姑姑因他鬱鬱而終,現在又輪到自己……
“沒事,我們先回家看看,明天再來。”看見少年從歡喜雀躍變成大失所望,他連忙把人抱進懷裡拍撫,末了寵溺萬分地親了親他嘴角。
有姝乖巧點頭,心裡卻在盤算是誰能限制主子自由。兩人前腳剛離開民政廳,工作人員後腳就在網上爆料,“最近很火的一個賤婊來我們民政廳辦理結婚手續,沒想到某位大人的許可權卻被家中長輩鎖定,不能如願。賤婊現在跟著大人回去質問長輩,你們來猜猜他怎麼死?”
此貼剛出現就火遍全星網,大家略微思考便猜到“賤婊”和“大人”分別對照的是誰。因評論區太過熱鬧,有人開設賭局讓大家預測賤婊的下場,參賭人數由一兩千萬飛快增加至百億,卻沒有一個人看好這段戀情,均在賭他們什麼時候分手。有的壓一天,有的壓一星期,還有的壓一個月,然而最長也不過九十天,由此可見民眾的反對情緒多高,簡直比皇儲選妃還操心。
當姬長夜帶著有姝和樊肇回到姬家老宅時,嫡支的重要人物早已齊聚一堂,姬老爺子身邊伴著一位容貌絕豔,氣質高雅的女人,正指著智腦說話,表情似笑非笑。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沒有一個人看好這段戀情,我不知道他在堅持什麼。他的脾氣太強了。”姬老爺子搖頭歎息。
女人,也就是帝國三公主陸明珠,柔聲勸解,“您別生氣。長夜也是一時糊塗,您越阻撓他越是跟您反著來,您得好好與他溝通。”
姬老爺子緩緩搖頭,神態疲憊,連孫子走到近前打招呼也置之不理。姬長夜喊了兩聲就作罷,將神色好奇的國王大人安置在沙發上,命下僕倒茶。樊肇捧著軍帽正襟危坐,瞥見左看右看安之若素的國王大人,忽然也跟著鎮定下來。
“祖父,請您解開我的許可權。”姬長夜開門見山。
姬老爺子並不搭話,姬長夜的母親卻拉著有姝哭起來,“小安,這麼叫你你不介意吧?長夜是姬家唯一的SSS級特種人,他是我們的未來,也是帝國和人類的未來,所以他的基因一定要延續下去。我並不是讓你離開他,你如果願意,我給你買一套房子,離這兒很近,隨時能過來,明珠也會與你好好相處……”
姬長夜眸色越來越冷,正想說話就聽祖父氣急敗壞地呵斥,“別胡說八道!他是誰?憑什麼讓明珠忍讓,明珠是帝國公主,他算老幾?安有姝,我告訴你,如果你不離開長夜,我們姬家不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這是一張前往吉雅星的船票,你如果識趣的話現在就走,我還能補償你十億信用點,如果給臉不要臉,我能讓你永遠消失。”
“祖父,你在惹怒我?”姬長夜一字一句開口,獨屬於特種人的威壓在空氣中蔓延,把一干長輩、平輩、小輩壓得喘不過氣來。
“你也在惹怒我!長夜,你雖然很強,卻不是萬能的,護不住一個廢物。小時候你爸爸是怎麼教育你的?不要給自己平添軟肋,那會要了你的命。而你如果執意與他在一起,別人想對付你不容易,想捏死他卻輕而易舉。你如果真為他著想就趁早把他送走,別鬧到最後只能替他收屍。哦不,或許你連屍體都找不到。”
有姝還在懵圈狀態,樊肇就“噗嗤”一聲笑了,在姬老爺子地瞪視下悻悻掩嘴。捏死國王大人輕而易舉?抱歉,這句話真的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荒誕的笑話。
姬長夜漆黑眼眸漸漸轉為暗紅色,當“帝神”在他狂怒的精神波動下幾欲出現時,有姝卻遲疑開口,“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誤的話,你們在嫌棄我?”
姬老爺子冷笑不語,姬母狀似和藹地拍撫少年手背。
有姝指著陸明珠,繼續道,“她是你們選定的姬家主母?你們選她,卻看不起我?”
原來鬼醫大人也有被看不起的時候,這份認知深深傷害了中二少年的驕傲與自尊。他垂頭撥弄智腦,把自己剛賺到的演出費全壓在“兩小時內分手”這個選項上,痛快道,“好,我同意分手。今後你們不上門跪求,我絕不踏入姬家一步,姬家人也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任何好處。告辭了。”
姬長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要不是看見少年暗暗投過來的眼神,怕是會當場發瘋。他快步追上去,滿心都是恐懼與彷徨,壓低嗓音不停解釋,“有姝你聽我說,許可權的問題我很快就能解決,祖父雖然是第一軍團元帥,卻已經沒有能力阻止我。我們結婚後住在外面……”
“曾經你對我愛答不理,將來我讓你高攀不起。”有姝幽幽打斷主子焦急的話語。
“你在說什麼?”姬長夜面色慘白。
“你乖乖在這裡等我,遲早有一天姬家會跪著求我娶你!屆時我要為你舉辦最風光的婚禮,讓全帝國的人嫉妒你的好運。”
“娶,娶我?”姬長夜風中淩亂了,感覺自己的腦回路與國王大人壓根不在一條線上。他什麼時候敢對國王大人愛答不理,他恨不得把心臟挖一個洞用來安放他。
“將軍,這是,這是《千古一帝》裡面男配與女配的臺詞。”隨後跟來的樊肇快笑暈了。從這方面來看,國王大人真沒泡過妹,也沒撩過漢,所有手段都是從網上或電視劇裡學來的,真的太可愛了!不行,肚子好疼,笑得太猛拉傷肌肉了。
姬長夜恍然大悟,有些想笑又急忙按捺,心裡的彷徨恐懼一掃而空。他正欲開口,下顎卻被國王大人捏住,然後就是一記強勢而又熱烈的親吻。兩人抱在一起難分難舍,令姬家眾人惱恨不已。
姬老爺子把上前阻攔的兒媳婦叫回來,“算了,讓他們告個別吧。安有姝不是說要分手,要姬家跪著求他嗎?我倒要看看將來是誰跪誰。”
陸明珠挽住姬母笑道,“別人給他取了個綽號叫‘臉皮第一厚’,今天我總算見識了。”
姬母搖頭歎息,“也不知道他給長夜下了什麼迷.魂.藥,身上那麼多缺點,怎麼像是看不見一樣呢?長夜這孩子以前眼光多高啊!”
聽見姬家人自以為是的話,樊肇剛憋回去的笑意又湧了上來,連忙捂住嘴,免得得罪人。
姬長夜恨不得把國王大人一口吞掉,卻也知道場合不對,依依不捨地與他分開,啞聲叮囑,“以後少看點網路劇,臺詞太狗血了。讓他們跪著求你,你打算幹什麼?”
“聽說詭醫宋家曾淩駕於五大家族之上,是真正流傳幾千年的隱世巨族?”有姝淡然道,“我準備重建宋家。”
“你準備重建宋家?”一瞬間的錯愕之後,姬長夜低笑開了,愛戀不已地揉搓少年紅腫的唇瓣,“好,我等著你重建宋家,等著你爬到姬家頭上。”這才是他傾心愛慕的少年,強大、睿智、驕傲,沒有人能讓他屈服,更沒有人能把他打倒。遇見困難他想到的從來不是退縮,而是迎頭痛擊。高攀,的確是高攀了,卻並非少年高攀姬家,而是姬家高攀少年。
早晚有一天世人會知道:真正愚蠢,無用,卑微的那方是誰。
“將軍我愛你,你要等著我。”有姝舉起雙手比劃了一個心形,然後三步一回頭地離開。
“在第一軍團官網上發佈我跟將軍分手的消息吧。我壓了五十萬信用點賭我們在回姬家老宅的兩個小時之內分手。”坐上樊肇的懸浮車後,有姝軟乎乎的表情轉瞬變成嚴肅。
樊肇差點被國王大人輕描淡寫的話嚇出心臟病,卻又不敢不從,把懸浮車調整到自動駕駛狀態,發佈了這條消息,並且向將軍解釋原委。姬長夜如何臉黑暫且不提,有姝卻開始琢磨怎麼用剛賺到的兩百萬信用點把消失近百年的宋家重建起來。他手裡有很多丹藥,不愁沒人捧場,但要找一個比較好的宣傳方式,這樣才能一舉揚名。
當然,揚名立萬的種種手段鬼醫大人早就駕輕就熟,只考慮了半分鐘便認真道,“樊肇,回去告訴你家將軍,我要把林家召入宋家麾下,以後就沒他們老姬家什麼事了。”
這幾句話仿佛也是《千古一帝》裡的臺詞,叫樊肇憋笑憋得難受,連忙假借咳嗽遮掩,“咳咳,林德海那小子不早就變成您嫡系了嗎?您放心,將軍不會多想。”
有姝點開《千古一帝》的播放網站,旅行三月差點錯過大結局,現在全得補回來,邊打出“啊啊啊,我老公宗聖帝好酷炫”等破廉恥的話,邊正兒八經地吩咐,“你把能查到的有關於宋家的資料全發到我郵箱裡,我回去之後研究研究。”
樊肇畢恭畢敬地應諾,忽然想起一句高深莫測的古語,用在國王大人身上最合適——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就化龍。所謂的帝國學院、娛樂圈、甚至姬家,在國王大人看來什麼都不是。他憑一己之力就能建立一個巨族,這並非自高自大的狂語,而是即將實現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認真碼字。
☆、第143章 光陰
送走國王大人,姬長夜轉回頭看著姬老爺子,冷笑道,“祖父,這下你滿意了嗎?我和有姝徹底分開了,但願你不要後悔。”
“後悔?送走一個不生蛋的廢物,我高興還來不及!瓊林,通知管家去放煙花,今晚我要把族老們請來聚一聚,順便把姬家未來主母介紹給他們。”姬老爺子沖姬母擺手,末了輕輕拍撫攙著自己的陸明珠。姬家與皇室聯姻,生下的孩子也具備皇位繼承權,只不過順位比較靠後而已。但這沒什麼,誰能保證前面那些繼承人能活得好好的?
姬長夜自然明白祖父的打算。在遇見有姝之前,他曾為今天做過許多籌畫,原本準備將老爺子軟禁起來並奪走帥位,現在卻什麼都不想幹了。正如國王大人所說,他現在只需靜靜等待就好。
“你們聚吧,我先走了。”他略一點頭便登上懸浮車,徒留老爺子氣得跺腳,途中給樊肇打了個電話,“有姝回宿舍了嗎?”
“沒有,國王大人退學了,剛辦好退學手續,現在已經搬去林家別院居住。”樊肇忍笑道,“將軍,國王大人讓我告訴你,他可能會把姬家踩進泥裡,讓你不要擔心。你是他的人,他會罩著你的。”
姬長夜陰鬱的心情瞬間放晴,莞爾道,“好,我明白了。他有沒有告訴你他的打算?”
“沒有,他拿走了宋家的資料,具體要幹什麼卻沒說。將軍,我很期待國王大人接下來的行動,他有足夠的能力攪動風雲,更有足夠的籌碼顛覆五大世家的統治。將軍,腐朽的格局即將打破,未來是屬於我們的。”樊肇的嗓音因為興奮與期待而微微顫抖。
“告訴他,無論他想幹什麼,我都會無條件支援。”姬長夜露出溫柔的表情。
“你為什麼不自己跟他說?”樊肇轉了個彎,朝軍部開去。
“有姝的智腦許可權被鎖定了,我現在無法與他通話。老爺子年紀越大腦子越糊塗,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姬長夜語氣轉冷,“要不是有姝想自己解決麻煩,今天就是第一軍團換帥的日子。”當然也是他宣佈喜訊的日子,但沒有關係,等待得越久果實才會越甜蜜。總有一天他要讓全星系知道,自己愛上的並非什麼廢物,而是世界上最優秀最完美的情人。
“兵變多沒意思,還是看著國王大人攪風攪雨更爽快。我很期待《國王復活記》第三季的內容。”樊肇在那頭哈哈笑了。真正的強者無論陷入怎樣的絕境都能從容應對,而國王大人何止是從容,簡直是碾壓式的打擊。但願姬家這個古老而又腐朽的家族能夠承受住即將到來的山崩海嘯。
與此同時,有姝正一遍又一遍給主子打電話,卻始終查無此號,指著智腦螢幕問道,“怎麼回事?”
林德軒把行李一一放進櫃子裡,“你的許可權被姬老爺子鎖定了,等級是最低級,只能與同級別的智腦互相聯繫。”
“也就是說我只能跟等級最低的人混在一起?”有姝表情陰鬱。在資訊化時代,通訊許可權被死死鎖定為最低級,這等於徹底堵住他往上攀升的道路,除非離開帝國,否則永遠別想擺脫低等公民的身份。
毫無疑問,姬老爺子在折辱有姝,以一種輕描淡寫又令人怒火叢生的方式。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解鎖,但也只能把許可權提高到S級。將軍的許可權是SSS級,要提高到那種程度必須入侵主腦核心程式,我目前只能進入週邊第六十六層,遠達不到那個水準。”作為飛馬星系的頂級駭客,林德軒也拿主腦堪稱變.態的防禦體系沒折。
“那我現在豈不是聯繫不上將軍?”有姝把智腦遞過去,悶悶不樂地問道。
“有一個平臺可以讓任何等級任何許可權的人進行無障礙式溝通。”林德軒似想到什麼,忍不住笑起來,“那就是個人網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和將軍已經把它刪除了。”
“那你有辦法恢復嗎?”有姝連忙湊過去。
“可以。”林德軒手指飛快滑動,剛把資料恢復就收到一條@,原來將軍也同時恢復了個人網站,並發佈了一條消息,“你永遠是我的國王,我的主宰。wanan。”下附一張圖片:黑色天鵝絨的盒子裡躺著兩枚男式鑽戒,在日光燈的照耀下閃爍出璀璨光芒。這原本是他拿來求婚的,最終卻沒能用上。
粉絲們陸續在下麵留言,有祝他分手快樂的,有勸他眼光放高點的,還有恨鐵不成鋼的。身為帝國戰神,卻愛上如此不堪的廢物,什麼國王、主宰,竟把自己擺放在塵埃裡任人踐踏,簡直丟盡了姬家臉面,也丟盡了帝國臉面!再鬧下去,他們就要粉轉黑了。
還別說,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將軍果然掉了很多粉,可見民眾對這段戀情抵觸情緒有多高。林德軒一面翻看留言一面詢問,“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晚安?”有姝喜滋滋地編輯著私信。
“的確是晚安,但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林德軒笑道,“每一聲‘晚安’都隱藏著一句話——我愛你愛你。沒想到將軍挺會玩浪漫的。”
有姝耳根通紅,在私信裡也加了一句“wanan”覺得不夠又舔了一個“麼麼噠”,點擊發送,完了轉發那條圖片微博,並附上一句狂妄的話——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來日我讓你高攀不起!後面跟一個蔑視的小表情。
這句話原本是《千古一帝》男二號的臺詞。他從中古時期穿越到遠古時期,深知那時代的歷史,老早就抱住了未來宗聖帝和國師的大腿。當時宗聖帝還是個發配寺廟的落魄皇子,連帶的男二號也被人看不起,因此被女二號父親悔婚。當時他就是這麼對未來岳父說的,最後也確實讓岳父跪著來求自己,打臉的過程非常酸爽。
目前《千古一帝》已經大結局,這句很有魔性魅力的臺詞也火遍了飛馬星系,有姝此時把它貼上去,不知惹來多少人恥笑。
“人家男二號打臉那是他有金大腿,又有本事,而且岳父也只是小小刺史,鬥不過皇族。你安有姝憑什麼讓姬家高攀不起?憑你那跌到負數的智商情商?憑你那比大氣層還厚的臉皮?這樣一看,姬將軍還真高攀不起呢!哈哈哈哈哈哈……”諸如此類的留言鋪天蓋地湧入有姝的個人網站。
姬長夜遮罩了留言,先是看了看國王大人發來的私信。他竟然學會了“麼麼噠”,還學會了秒拍,給自己送了好幾個飛吻,撅起的小粉唇和小酒窩看著真甜。背地裡這麼黏糊,表面上卻決絕高冷,隔著螢幕,姬長夜也能想像到少年千變萬化的靈動表情,不禁搖頭失笑。
有姝與主子用私信聊得火熱,差點忘了看宋家資料,還是林德軒提醒才想起來。他飛快掃了幾眼,終於確定宋家果然跟自己存在某種聯繫。宋家真正發跡是在末世紀元。當時喪屍橫行,家族裡忽然冒出一位能力詭譎的天師,其強大的實力遠遠超出任何異能者,連喪屍王見了也要望風而逃。通過幾千年積累,宋家已成為頂級門閥,卻因為家族遺傳病的盛行而逐漸衰敗。
資料上說這種病叫“五弊三缺”,但有姝卻知道這是文化斷代造成的誤傳。“五弊三缺”不是病,而是命。宋家人世代修習道術,卻不懂“天機不可洩露”,自然會遭天譴,有的短壽,有的刑克六親,慢慢也就死絕了。他們所謂的傳承不過是有姝早年寫著玩的雜記,全是些淺顯易懂的小法術,沒想到在末世卻能發揮那樣大的威力。
宋家,自己當鬼醫那一世就姓宋,莫非安有姝的母親是那個宋家的旁支?要不然怎麼會得到自己遺物?當有姝暗自琢磨時,林德海匆匆趕回來。他目前正參加超新星機甲大賽,一得到有姝召喚就請了假。
“您怎麼退學了?”林德海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
“因為我要當家主了,以後會很忙。”有姝揚了揚下顎,“坐吧,我有事跟你談。”
“什麼事?”林德海有些緊張。
“我要你離開姬家來我麾下,代價是兩台超能機甲,兩粒生花丹。”
“兩台超能機甲?從哪兒來?”林德海再如何忠誠,此時也不免心旌動搖。這個價碼很高,高到足以建立兩支軍團,甚至顛覆帝國政權。然而他不得不拼命克制,不得不反復告誡自己——姬將軍對你有恩。
“我自己改造。你有現成的機甲嗎,半個月之內就能弄好。”有姝拿出兩粒丹藥,循循善誘,“這是生花丹,能提高人的實力。你現在是SS級,吃掉它就能晉升到SSS級。當然它不是萬能的,還得看你本身有多少潛力。怎麼樣?我的待遇是不是比姬家好?你放心,以後將軍也會跟著我混,你不算背叛他。”
“將軍也跟著你混?”在如此嚴肅的時刻,林德海竟然有些想笑。
“對。”有姝把捧著丹藥的手往前湊了湊。
林德海臉頰漲紅,心緒紊亂,終於在思考了五分鐘後啞聲道,“謝謝家主。”縮在角落的林德軒以最快的速度撲上來,緊緊抱住有姝的金大腿。超能機甲,那是他此生最大的夢想。不,應該說是全星系男人的夢想。
樊肇與林德海通過氣之後喟歎道,“將軍,我也想去投靠國王大人,你批不批准?”
埋頭處理檔的姬長夜還來不及回答,就聽姬興期期艾艾開口,“堂哥,我也想去。”
“走,都走。”姬長夜關掉智腦,似笑非笑地道,“我也想走,咱們一起去?”
“哥,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姬興退後兩步,語帶緊張。
“我從不開玩笑。我想吃國王大人的軟飯,怎麼,不可以?”姬長夜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可以可以,我也想吃。”瞥見堂哥勃然大怒的表情,姬興連忙拉著樊肇跑了,隱隱約約還能聽見樊肇的抱怨,“你瞎說什麼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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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將軍與安有姝分手之後,帝國又爆出一條重磅消息——罹患基因崩潰症的林德軒如今已恢復健康,正在辦理轉回機甲操控系的手續。治好他的不是別人,而是安有姝。他是詭醫宋家最後一代傳人。
基因崩潰症是人類始終難以攻克的一種絕症。基因優化的程度越高,患病的危險就越大,所以普通人往往與它絕緣,而那些世家巨族精心培養出的天才人物則有30%的患病幾率。
有多少人絕望而死,又有多少人還在痛苦中掙扎,放眼全星系,數目雖不龐大,但必定不少。然而最可怕的不是病痛的折磨,也不是短壽的威脅,而是從雲端跌落穀底,被人丟棄並踐踏的落差感與屈辱感。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們都願意嘗試,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也在所不惜。
當林德軒接受轉系體檢時,全星際的目光齊齊聚焦在他身上,空中漂浮著幾百台攝錄儀,全方位無死角的進行直播。
“這是艾倫博士,這是蘇明博士,他們是帝國最著名的兩位醫學家。”看見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兩位大人物,林德軒立刻給家主引見。
“你們好。”有姝負手而立,表情倨傲。
艾倫與蘇明心下不悅,卻沒表現出來,不冷不熱地打過招呼後便讓林德軒躺進檢測艙。為治癒基因崩潰症,兩人努力了一百多年,卻始終沒有突破。他們還曾聯名撰寫文章,抨擊宋家的詭醫之道。宋家早已沒落,醫術也已經失傳,那些神乎其神的事蹟自然被當成無稽之談。
“長夜,你怎麼來了?”蘇明剛調整好儀器,就見發小大步走進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安有姝。
“我來看看我的國王大人。”姬長夜走到少年身邊,脫掉軍帽行禮。有姝恨不得撲上去啃主子幾口,表情卻更加倨傲,本就微微抬高的下巴快戳到天上去了。
林德海很想笑,卻不得不強忍,聽見檢測儀啟動的滴滴聲,連忙轉頭回望。此時此刻,沒人再關注姬將軍自降身份癡情不悔的行為,他們只想知道,基因崩潰症能不能治癒。對普通人而言那是很遙遠的事,對底蘊深厚的世家巨族來說卻是潛在的致命威脅。為此,他們每年耗費在醫學研究院的資金高達幾百甚至上千億。
飛馬星系的各個角落,曾經從神壇跌落的天之驕子們正用赤紅的雙眼盯著檢測儀,同時也盯著容貌秀麗的少年。
“少主,您剛發過病,必須好好休息。您先睡吧,屬下在這裡看著,等您醒了再轉述也是一樣的。”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擔心這又是一次“從希望到絕望”的折磨。少主日漸衰弱,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刺激。
“管家,不要叫我少主。”瘦弱不堪的青年諷笑道,“我已經不是倫德爾家的少主,我現在甚至沒有姓氏。讓我看一看,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它還是一場騙局,我就認命。”罹患基因崩潰症的天才往往會被家族無情捨棄,不是誰都像林德軒那樣好運,有一個戀弟成狂的哥哥護著。
吉雅星的貧民窟裡,一位容顏憔悴的少女正盯著手腕上早已破敗不堪的智腦,聽見“砰砰砰”的敲門聲,沒像以往那般慌忙跑出去,而是假裝自己並不在家。她雙目赤紅,牙關緊咬,仿佛在期待重生的救贖,又在期待永遠的毀滅。同樣的情形發生在不同地點,一顆顆亟待救贖的心靈正以相同的頻率跳動著。
一連串精細的檢查過後,原本準備戳破世紀大騙局的艾倫和蘇明博士已無話可說。他們一致認為還需再檢查一次,完了又檢查一次,足足折騰了三個小時才顫聲道,“沒錯,林先生已經康復,精神力、異能、體質均為S級,潛力從原來的SS提高到SSS,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換一句話說,只要林德軒夠努力,將來的某一天或許會趕上甚至超越姬將軍,這是旁人想也不敢想的。詭醫之道不愧為詭醫之道,當真詭譎莫測。
兩位醫學博士震驚得無以復加,蹲守在星網上準備隨時開噴的觀眾也好半天說不出話。號稱本世紀最難攻克的絕症就那樣治好了?沒有任何副作用?雖然已經得到兩位醫學泰斗的證實,但還是覺得很玄幻。
不等眾人回神,林德海又投下一顆炸彈,“姬將軍,我要在這裡向您說一聲抱歉。從今以後,林家將脫離姬家,轉投宋家門下。”
“宋家?哪個宋家?”姬長夜說出早就與國王大人套好的臺詞。
“當然是詭醫宋家。我已經改了姓,以後諸位可以叫我宋有姝。”有姝點開智腦,把自己的新ID投映出來。
網路上一片譁然,各方勢力在短暫的錯愕過後紛紛歎息:治癒基因崩潰症的方法固然寶貴,但若是為此脫離姬家未免得不償失。患病的人畢竟是少數,捨棄了也不可惜,何必壓上全族人的前途。林家是靠著姬家的扶持才在軍中站穩腳跟,沒了姬家,林家必定一落千丈,到那時宋有姝能為他們提供什麼?除了一張只有少數人能用得上的藥方,可說是一無所有。
“林德海糊塗!”
“他太年輕了,容易頭腦發熱。不出一年,林家將從一流世家中除名!”
“不用一年。接下來的超新星機甲大賽,林德海必定隕落。姬家行事向來狠戾,絕不會允許林家繼續存在。”
“可惜了,林家兩兄弟也是難得的天才人物。”
歎息聲此起彼伏,然而在憐憫背後卻藏著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林家好歹也是一流世家,這麼大一塊蛋糕,誰不等著啃一口?
姬長夜盯著林家兩兄弟,仿佛痛心疾首又強自按捺,過了大約半分鐘才啞聲說道,“幫我照顧有姝。”話落深深看一眼少年,舉步離開,留下一個蕭索而又孤獨的背影。
這就完了?說好的手撕叛徒呢?說好的腳踩心機婊呢?將軍,你也太軟弱了!帝國民眾越發恨鐵不成鋼,但猛烈抨擊安有姝,不,宋有姝的言論卻減少很多,其中絕大部分是普通人,基因優化等級在A+以上的天之驕子們均閉口不言,有的甚至開始刪除以前那些侮辱性的話語。
普通人不用擔心患上基因崩潰症,但特種人不同,十個裡面有可能出現三個,這份比率已經很高,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是幸運的那一個。而宋有姝是唯一能治癒這種絕症的人,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所有特種人的救星,如果不想從神壇跌落,不想在極度的屈辱中死去,就得捧著他敬著他。
情商線上的已經開始撰寫致歉私信,然後關注了“神棍有姝”,並在公共留言區各種追捧造勢,務必要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情商沒線上的也在家人的敦促下反應過來,急急忙忙送上禮物。
他們無不是各個領域的精英人才,其中又以軍部官員為主,點開資料欄,每一個都是超級VIP,每一個都聲名顯赫,把叫囂謾駡的普通人嚇得噤若寒蟬。鬧了幾分鐘,網站漸漸恢復平靜,只有一句句討好的話留在首頁。
實力越強,地位越高,也就越害怕失去所有,這是人類不可避免的弱點。為了預防患病,這些人願意敬著宋有姝,必要的時候也會保護他,但如果姬家準備對付林家,他們唯有冷眼旁觀。為了一種可能賭上全族命運,他們不像林德海那麼傻。
姬老爺子盯著鮮紅放大的頭版頭條,冷酷地笑了。如果這就是宋有姝打壓姬家的手段,他只能說自己很失望。想要重建宋家?那好,他就把宋家真正的繼承人找回來。
與此同時,曾經從神壇跌落的天之驕子們正滿懷激動地往首都星趕,這是最後的希望,哪怕付出所有他們也要緊緊抓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44章 光陰
被罵慘了的有姝最近漲了很多粉,點開粉絲欄,入眼一片鮮紅色的大V字樣。毫無疑問,這些都是帝國甚至聯邦的天之驕子,無不出身顯赫,身居高位,是普通人只能仰望的存在。然而每個人都是上帝咬過一口的蘋果,哪怕再受寵愛也存在或多或少的缺陷,但這些表面光鮮的天之驕子們面臨的卻不是不痛不癢的小缺點,而是致命的威脅。
從記事起,他們每年都要接受至少三次的基因檢查,就是為了預防基因崩潰症的忽然爆發。但這種病就像埋藏在人體中的炸彈一樣,哪怕你再小心,也總有一天會觸動,而且是毫無徵兆的。
每年都有人從雲端跌落,每年都有傲骨錚錚的天之驕子因受不了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而結束自己的生命。但現在,宋有姝出現了,他能拿掉懸掛在他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這條消息足以撼動很多人的心。
在此之前,誰能想到一無是處的宋有姝竟然得到了詭醫之道的傳承?不,這其實是有徵召的,只是被人刻意忽略了。在三個月的大冒險中,他曾用一根草莖毒死了一條河的龍頸獸,也曾用幾顆果子混合而成的汁液馴服了一頭巨猿,命令它帶著自己爬上高達千米的懸崖。所有任務他都完成的十分輕鬆,這本身就證明了他的不凡之處。
原來宋有姝一直在隱藏實力,如果沒有姬老爺子的刺激,他或許永遠不會表現出來,那麼等他與姬長夜結婚之後,第一軍團就能順理成章地得到治癒基因崩潰症的藥方。好險!幸虧兩人分手了!這樣想著,不少與姬長夜關係敵對的世家子弟跑到他的個站下冷嘲熱諷,緊接著又去追捧“神棍有姝”。
曾經滿屏都是髒話的頁面現在好看很多,臨到現在還對宋有姝謾駡不休的人要麼是沒有能力也沒有社會關係的純**絲,要麼就是姬將軍的死忠粉,但他們很快就遭到了來自于將軍的致命打擊,只見他@了好幾個罵得最兇狠的粉絲,慎重宣告,“總有一天你們會知道,不是有姝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他。他的優秀遠勝於任何人。”隨即把這些人移除。
【上帝啊!將軍你為了抬高宋有姝,有必要把自己往泥裡踩嗎?一個沒有精神力、異能、連體質都是F級的廢物,怎配與你相比?將軍你該吃腦殘片了,說實話,我對你自降身份的行為非常非常失望,也非常非常生氣。你已經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那個帝國戰神了,你如果再墮落下去,根本不配當一個軍團的統帥!】
這條留言得到很多人點贊,甚至連參加《星球大冒險》的九位巨星都紛紛回復,說將軍的確和想像中不一樣,的確挺令人失望,他的很多舉動都沒過腦子,連欣賞水準都low得讓人崩潰。你們相信嗎,他還跪下給宋有姝穿過鞋子,當時所有工作人員都快眼瞎了,最後還是導演為了照顧姬家的顏面把這一段遮罩,當時畫面閃了幾分鐘雪花就是這個緣故。
□□一爆出來,許多人感覺三觀已裂。什麼無所不能,無堅不摧的帝國戰神,原來是個為愛癡狂的腦殘!還我這些年的少女心,還我舔爛的幾百塊螢幕,還我跪破的幾千條褲子!好累,感覺再也不會愛了!
姬長夜從沒想過被黑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頭上,看見直線下降的粉絲數,不免冷笑一聲。沒有推手主導,一般人絕不敢非議帝國上將,這其中有其餘四個家族的手筆,更不乏姬家內部人員的指示。看見自己與老爺子鬧翻,想趁機上位的人自然會蠢蠢欲動。但無所謂,因為再過不久姬家就會失去眼前的風光,他們爭來爭去也不過得到一個徒有其表的空殼罷了。
姬長夜恨不得把所有粉絲移除,只在頁面上留下有姝一個,最終卻什麼都沒幹。他發送了一條消息並@神棍有姝:【親愛的國王大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愛你。】
有姝秒回,【再給你一次機會?好的,讓姬擎蒼跪下求我!】背地裡卻私信自家主子,【將軍我也愛你,麼麼噠(づ ̄ 3 ̄)づ!】
姬長夜忍俊不禁,同樣在流覽個站的姬老爺子卻氣得眼睛都紅了,冷聲道,“讓姬午在十二個小時之內把人帶回來。我要宋有姝身敗名裂,在無盡的屈辱和絕望的折磨中死去!不,他不能死,我要讓他失去所有,生不如死!”
管家點頭應諾,匆匆下去了。
姬老爺子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低頭一看,眼睛差點瞪裂,只見那不肖子孫竟然覥著臉回復,【我給你下跪可以嗎?】後面附加一個跪釘板的動畫表情。
姬老爺子一口氣沒喘上來,不免連連咳嗽。氣死了,真的快氣死了!更可氣的是宋有姝竟回了一個一腳踹飛的動畫表情,態度實在是倡狂!姬家的天之驕子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廢物嫌棄?還有,向來眼高於頂的孫子怎麼變得如此卑微?他難道就沒看見一直往下掉的粉絲數嗎?短短兩天時間從八.九百億跌至兩三百億,足以打破星際記錄!
姬老爺子忍無可忍,立刻撥通孫子號碼,氣急敗壞地喝罵,“姬長夜,你要是再敢給宋有姝發那些丟人現眼的消息,我就取消你的繼承權!你有沒有身為軍人的驕傲?有沒有作為姬家子孫的尊嚴?”
“媳婦都被你趕走了,我要驕傲和尊嚴有什麼用?你別費心了,我主動退出繼承權的競爭。”姬長夜掐斷通話。
沒了姬長夜的第一軍團不過是個華麗的擺設而已,早晚會被其他三大軍團吞掉,這一點姬老爺子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藥物的幫助下,他終於恢復平靜,卻又被宋有姝發來的消息氣得吐血——【你跪沒用,我要姬姓全族的膝蓋。】這地圖炮開的,這仇恨值拉的,除了膽大包天的宋有姝也是沒誰了。
全星網的人都在盯著兩人互動,對宋有姝幾近癲狂的行為表示難以理解。他究竟跟哪兒來那麼大底氣與姬家叫板?要知道,就算他找到治癒基因崩潰症的方法也撼動不了姬家的地位,更無法讓其餘四大家族加入這場對局。他的籌碼看似很有分量,但與姬家這個龐然大物比起來還遠遠不夠。
得志就倡狂,宋有姝情商果然很低,沒救了!這是所有人的心聲,包括那些有可能患病的天之驕子。要知道,他們有成百上千種方法從宋有姝手裡奪得藥方,而他除了林家兩兄弟,並沒有別的護持。林德海兄弟倆被他灌了迷.藥腦子不清醒,難道林家族老不會阻止?必要的時候他們完全可以壯士斷腕保全全族,所以說宋有姝還是太天真。
然而與外界預料的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一位林家族老站出來反對新任家主的決定,他們甚至聯合發佈了一條聲明,表示會不惜一切代價支持宋家主。籌碼不夠?恰恰相反,兩台超能機甲足夠他們為宋家主赴湯蹈火。
當外界一片譁然時,林德海終於迎來了姬家的報復。他的隊員全部退出比賽,剛遞交上去的入伍函也被第一軍團打回來,可說是一夕之間前途盡毀。但他絲毫也不慌亂,正用無比平靜的嗓音彙報這一切。
“你的意思是,接下來的團隊比賽你沒有資格參加,而在個人戰中,姬家會全力圍殺你?”有姝寫下一句極其肉麻的情話,然後把折成信鴿形狀的符紙放飛出去。
“是的。團隊賽必須十人參加,而現在只有我和德軒。個人戰其實是所有參賽者的大混戰,姬家必定會趁亂向我們下手,更有可能向您下手。”林德海嘴角抽搐地看著符紙上一句句破廉恥的話。兩天而已,家主學會的套路更多更深了,將軍能招架得住嗎?
“失去團隊賽的五十分,我們就與冠軍無緣。”林德軒有些遺憾。短時間內,他們很難招募到八名同伴,而且在姬家地打壓下想必沒人敢與他們搭檔。林家子弟固然可以湊數,但團隊賽還設置了每個隊員必須獨自完成的小環節,所以平均實力很重要。
特種人終究是少數,放眼整個林家也只有林德海和林德軒兩個,而超新星機甲大賽幾乎招攬了聞名全星系的所有特種人,可說是眾星雲集。在這種時候把普通人編入隊伍,就像木桶插了幾塊短板,遲早會出漏子。家主想憑藉這場比賽揚名立萬的計畫也就功虧於潰。
想到這裡,林家兄弟倆露出擔憂的表情,卻見家主不慌不忙地擺手,“沒事,還有七天才開賽,隊員會自動送上門來的。”
林德海見他智珠在握也就沒敢多問,正準備告退,一封律師函忽然出現在帝國新聞網的頭版頭條,宋家真正的繼承人回來了,並且準備狀告家主。原來宋家後裔除了安有姝的母親,還有一個舅舅宋立活在世上,當初姐弟倆把家產一分為二,安母拿走“異鬼”,宋立拿走《詭醫雜記》,這原是宋家的兩樣傳家之寶。
為了避免矛盾衝突,兩人還曾立下切結書,表示絕不染指彼此的遺產,然後分道揚鑣。按理來說,宋有姝應該得不到詭醫傳承,然而他卻治好了林德軒的基因崩潰症,所以宋立很有理由懷疑姐姐偷拿了自己的遺產。
這次回來他有兩個目的:一,狀告外甥,奪回遺產;二,公開治療方案,讓飽受基因崩潰症之苦的人得到救贖。與此同時,他還把當年立下的切結書發佈到網上,通篇文章有理有據還弘揚了民族大義,令很多人深受感動。
有姝看完卻不屑一顧,“把形同燙手山芋的‘異鬼’贈予姐姐,讓她吸引仇家的追殺,自己則優哉遊哉地跑到馬塔星系當貴族小姐的上門女婿,現在聽說外甥發達了又跑回來分一杯羹,這個舅舅倒是很有情有義。”
林德海略微低頭,不敢搭話。凡是自己往家主槍口上撞的人最後都會下場淒慘,宋立也是夠拼的,隔了幾億光年還要跑回來送死,實在是勇氣可嘉。
“明天法庭上見?”有姝沖林德軒擺手,“你回復他,說我們現在就見,順便把媒體請來當見證。”
“好的。”林德軒現在也跟哥哥學會了,家主分派的事只管去做,別問太多,反正他第一步剛邁出去,已經把後面的棋局下完了,智商高得嚇人。
“姬擎蒼想對付我?還是太嫩了。”有姝拿出一張符紙,認真寫道:【當我們站在同一片天空下遙望同一顆星辰,它會因為我們的愛而變得特別閃亮。哪怕不能見面,漫天的星星也會幫我凝視著你。我愛你,愛你(づ ̄3 ̄)づ╭~】
不小心瞟到一眼的林德海忍不住抖了抖,默默腹誹道:家主,您一邊諷刺人家祖父一邊給人家寫情書,這樣真的好嗎?姬老爺子今年四百八十八歲,您還嫌他太嫩,網上那些人叫您“帝國第一狂犬”果然是有理由的,真是逮誰咬誰。
有姝並未注意到屬下一言難盡的表情,在信鴿上吻了吻才將它放飛。
姬長夜已經搬到自己位於皇城中心的公寓,正把鋪了滿地的情書一封一封拆開看,然後噙著溫柔萬分的微笑回復。他不知道自己寫了多少句“我愛你”,畫了多少顆紅心,卻始終覺得不夠。忽然,窗外飛來一隻超大的紙鶴,背上馱著一個紙片人,剛跳下地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熱烈說道,“將軍快給我一個吻,我想你了!”
“有姝?”姬長夜掏了掏耳朵。
“是我。這是交感符,你吻它一下。”有姝清越的嗓音從紙片人嘴裡傳出來。
姬長夜很快猜到交感符的作用,將它捧在掌心萬分珍惜地吻了一下。預想中的單薄觸覺並未傳來,而是熟悉的甜蜜滋味,他愣了愣,隨即多吻了幾十下,啾啾聲不停在臥室裡回蕩。
另一頭,林家兄弟倆盯著躺在沙發上一邊翻滾一邊傻笑的少年,很想斗膽問一句,“家主,您今天吃藥了嗎?”
不怪有姝失態,姬長夜親完小嘴竟開始戳紙片人的咯吱窩和腳底板,還重點關照了它的敏感部位,等紙片人受不了摧殘直接自燃才甘休。這一鬧,有姝差點把宋立的事給忘了,緩了半個多小時才遲鈍地問道,“他回信了嗎?”
“回了,他請你去星網直播間,當著全星系人的面進行談判,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會訴諸法律。姬家幫他請了最好的律師團,十八位元頂級律師會全程監督你們談話。”林德軒把回復函發送到家主的智腦上。
“好大的陣仗,那就多謝他幫我造勢了。”有姝站起來,抖了抖並不怎麼寬大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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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直播間坐定,台下滿是聞風而來的觀眾。毫無疑問,他們全都支持宋立,昨天把有姝捧到天上去的世家子弟也紛紛倒戈。公開藥方是最有利也最公平的做法,這樣他們就不用受制於人。姬家這回倒是做了件好事,他們無話可說,更不會下絆子。
宋立還未說話,台下觀眾已經嚷嚷開了,“把藥方交出來,你這個小偷!”
相貌儒雅的宋立飛快翹了翹唇角,仿佛勝券在握,連做了好幾個下壓的手勢才把喧嘩聲止住。有姝卻懶得理會這些人,也不想進行什麼見鬼的談判,搶先道,“你是宋家人,經過基因檢測了嗎?有沒有憑證?”
宋立有備而來,馬上出示了相關證明,還拿出一本厚厚的家譜。家譜年代久遠,部分書頁已經脫落,有姝借檢查為名嘩啦啦一陣翻閱。
原來這個宋家竟是宋丁香的後代,她與方氏被趕走後隱居在鄉下,年歲到了卻無人提親,只能坐產招夫。也不知她的後人如何坑蒙拐騙,竟把自己的雜記弄到手,一代一代傳下來。滅世紀元後原譜已經遺失,這都是後人經過反復謄抄修改的傳記,肯定遺漏了很多細節,還做了一定程度的美化,但一看見“宋丁香”三個字,有姝就能猜到大致情況
看完最後一頁,實際上只過了半分鐘,他將家譜壓在掌心,徐徐開口,“宋家人自稱天命之子,受命於天,這事你承不承認?”
“承認。”宋立不明其意,卻不得不點頭,因為家譜上明文寫著這句話。
“宋家有一秘法可分辨忠奸善惡,家譜中也有記載:在末世紀元,道祖宋濤曾以問心咒辨別麾下舊部的忠心,天道有所感應,曾降下雷霆為他張目,你可敢與我一試?”不知不覺,有姝說話間竟帶上了幾分古韻。
坐在旁聽席的姬長夜唯恐國王懷念往日的生活和親友,看向宋立的眼神更為冷酷。
宋立駭然道,“你也知道問心咒?”雖然他控告安有姝及其母親偷拿了自己遺產,但他心裡卻十分清楚,安母別說偷,連見都沒見過《詭醫雜記》。老祖宗早就發過話,這本書只傳男不傳女。他也曾修習過書上的內容,卻至今沒摸到門檻,只是把各種道法名稱記住了而已。
書是自己寫的,裡面有什麼內容有姝當然也一清二楚。憑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別說過去幾千年,就是幾萬年也仿佛發生在昨天。他咬破指尖,在桌上畫了一個法陣,逼問道,“宋家的事用宋家自己的方法解決。我只問你一句,你敢不敢承天問心?”
宋立冷汗都下來了,只因他認出了這熟悉的圖案。那的的確確是問心咒,安有姝是怎麼得到的,難道他能催動法陣?不,催動了又如何,他懂得道法就表明他的確偷拿了宋家傳承,就算問心自己也無愧。這樣想著,宋立毅然決然把手壓在法陣上。有姝覺得不夠保險,又讓律師當場擬定了兩份生死狀,表明彼此若是在問心中死去,與人無尤,不予追責。
宋家早年曾出過一本書叫《道祖傳記》,點擊量高達千億,很多人都曾看過,對裡面的情節也耳熟能詳。“問心咒”三個字一出來,看過書的觀眾就驚呼道,“原來問心咒和天道降罰竟是真人真事?我一直以為那是玄幻小說!”
“我也把《道祖傳記》當升級流小說看的。網上還有人封這本書為升級流玄幻類小說的開山鼻祖。我了個大操!這回有好戲看了!”
年齡小的網友還在問什麼是問心咒,有人立刻做出解釋,“問心咒是一種辨別真假的方法,和測謊儀的作用差不多。說假話的人會受到天道懲罰,不得好死。”
“天道是什麼?”
“是中古時期某個宗教的神祗,類似於上帝,但這個教派已經失傳了。”
“也就是說撒謊的人會受到神罰咯?世界上真的有神?”話題歪樓了,但很快就正回來,因為問心已經開始。
宋立搶先發難,“你是不是偷走了宋家傳承?”
“不是。”有姝面無表情。
法陣沒有動靜,宋立馬上意識到這或許是安有姝在裝神弄鬼,正想說我不陪你犯傻了,就聽對方逼問,“安有姝的母親並沒有偷走你任何東西,你在幫別人陷害我對嗎?撒謊的話會被五雷轟頂,你想好了再回答。”
宋立飛快搖頭否認,然後緊張地盯著棚頂。
台下觀眾發出嘻嘻哈哈的嘲笑聲,覺得宋家人果然和傳說中一樣都是群瘋子,卻在下一秒目瞪口呆,只見五道閃電憑空出現在直播廳裡,把宋立劈得死去活來,慘嚎不已。
“誰動用了雷電異能幫他作弊?”所有人朝雷系異能者姬將軍看去。
然而臺上兩人還在繼續,有姝不斷重複之前的問題,結語卻變來變去,一會兒是“撒謊的話會業火焚身”,一會兒是“撒謊的話會七竅流血”,短短十幾分鐘,宋立嘗遍了各種各樣的天罰,有火燒、冰封、千刀萬剮、粉身碎骨……看見忽然出現的火焰、冰霜、閘刀、風刃、土刺,再也沒人懷疑姬將軍幫宋有姝作弊。眾所周知,他只是雷火雙系異能者,使不出這麼多手段,而其餘異能者紛紛舉起雙臂,表示自己並未暗中幫助。
終於,宋有姝一字一句給宋立判了死刑,“安有姝的母親並沒有偷走你任何東西,你在幫別人陷害我對嗎?撒謊的話會被磁場風暴絞成碎片,你想好了再回答。”
磁場,那是世界的本源力量,沒有人能支配它,除了傳說中的神祗。一旦某個地點發生磁場風暴,整顆星球的磁場都會形成連鎖反應從而引發巨大的災難,它的危害遠遠超過火山噴發、地震海嘯,甚至於行星撞擊。
宋有姝這句話等同于把宋立、在場觀眾,乃至於全首都星的人送入地獄。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希望問心咒只是一場騙局,但他們混亂的頭腦卻找不出一丁點證據。他們臉色煞白,心臟驟停,一再向上帝祈禱平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愛你們(づ ̄3 ̄)づ╭?~
☆、第145章 光陰
其實宋立遭受雷劈之後就想說真話,卻發現自己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在宋有姝湛然雙目的凝視下只能一遍又一遍搖頭否認,然後一遍又一遍承受天罰,直到此時才發現,所謂的“問心咒”不過是個幌子,宋有姝真正的目的是弄死自己,而且還要讓自己身敗名裂!
想到遠在馬塔星的妻兒,宋立悔不當初,聽見宋有姝最後一個問題,欲張嘴承認罪行,卻不受控制地說道,“不,我沒有陷害你,你偷了我的遺產!”
我.操.你.媽!這個時候還不承認,是想拉所有人陪葬嗎?台下的觀眾目眥欲裂,尤其是把宋立帶回首都星的姬午等人,恨不得跑上去堵他的嘴。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宋家姐弟倆並不存在所謂的遺產糾紛,所有的證據都是他們偽造的,還事先與宋立對好了供詞。然而在內心深處,他們又寄望于這只是宋有姝裝神弄鬼的手段,只要宋立打死不認,這事也就過去了,最終選擇坐觀。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有姝緩緩說道,“你在撒謊。”
宋立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判決,台下的觀眾卻反應不一,有的對此全然不信,正露出譏諷的笑容;有的半信半疑、坐立難安;還有的已經跑到過道試圖逃出去,卻驚駭地發現所有出口均被某種莫名的力量封死。
幾秒鐘後,現場還是風平浪靜,捂著面頰尖叫的女觀眾緩緩把手放下,眼裡全是上當受騙的怒火。坐在最前排的姬午冷聲開口,“宋有姝,你這次玩笑開的有點大,不嫌丟人嗎?”
在網上觀看直播的人打出一連串“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麼狗屁宋家、問心、天罰、道祖,全他媽是一群裝神弄鬼的騙子。曾經淩駕於五大世家之上的宋家也不過如此,難怪能生出宋有姝這麼丟人現眼的玩意兒。
有姝慢慢抬起按在陣眼上的手,認真回答,“我從不開玩笑。”話音未落,四周的磁場開始接二連三地膨脹並互相吞噬,散發出來的威壓頃刻間將宋立絞成碎片,然後朝台下的觀眾席卷而去。
被磁場風暴籠罩是什麼滋味?這個問題世界上沒人可以解答,因為經歷過風暴的人都死了,無一例外。這是世界最本源的力量,能撕裂星球、星系,甚至宇宙時空。它一旦爆發將吞噬周圍的一切,直至連自己也一併毀滅。分佈在宇宙各個角落的黑洞就是它們的傑作,哪怕平息了,留下的能量餘波也足夠鑿穿次元壁。
直播間內的所有儀器相繼炸裂,漂浮在半空中的攝錄儀卻只是晃了晃,並未受到任何波及,觀眾們感覺自己的靈魂快被磁場風暴拉扯出去,然後碎裂成齏粉,卻發現自己的**被死死壓在座位上,並未受到任何傷害。痛不欲生的感覺籠罩著每一個人,他們無時無刻不希望自己死去,卻又絕望地等待著下一輪折磨。
而在高達三百層的摩天大樓週邊,曾閃閃發亮的鋼化玻璃被風暴震碎,在掉落的過程中又碎成粉末,裸.露出來的辦公室內,所有的儀器正在炸裂,冒出一團一團黑煙,浩大而又混亂的場面堪比蟲族入侵。
快結束吧,求求你了上帝!不,求求你了天道!台下的觀眾在祈禱流淚,但他們更想做的是呐喊和跪地求饒。磁場風暴將他們壓在座位上,太過劇烈的撕扯令他們五官扭曲移位,眼耳口鼻滲出血水,除了默默承受別無他法。
幾百台攝錄儀倖免於難,將這一幕忠實地轉播出去。線民們再也笑不出來,甚至連呼吸都堵在胸口,他們的智腦發出難以承受的哀鳴,哪怕遠離了出事地點,也難免被躁動的磁場波及。
“夠了,快停下!宋有姝,讓它趕緊停下!”有人留著淚喊道,因為他們發現當別人快被撕扯成碎片時,唯有宋有姝、林家兩兄弟和姬將軍等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原位。姬將軍周圍風平浪靜,他和幾位屬下連衣角都沒被風暴剮蹭到,而宋有姝更絕,正端著一杯牛奶慢條斯理地啜飲,留下一圈奶鬍子,那純真而又秀麗的臉龐看上去乖巧極了,此時在別人眼裡卻等同于魔鬼。林德軒正百無聊賴地翻看智腦,林德海則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與籠罩在扭曲空間中的觀眾們比起來,他們仿佛處於另一個世界。當宋有姝輕輕放下杯子,狂嘯的風暴戛然而止,場中唯餘低低的啜泣聲和絕望的哀鳴。
“天道為證,我宋有姝才是宋家真正的繼承人。”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語終於把眾人的神智喚醒。
為了給宋立造勢,姬家給很多人發了邀請函,有資格出席的都是帝國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平時有多麼高高在上,現在就有多麼狼狽淒慘。除了連渣都找不到的宋立,磁場風暴看似沒有傷害任何人,但唯有他們自己知道,風暴對他們的靈魂進行了怎樣劇烈地摧殘,反復被撕裂又反復被拼接,就像是經歷了幾千幾萬次死亡。
漸漸的,有幾名特種人回過神來,垂頭一看才發現時間只過了五分鐘,短短五分鐘,卻比五萬年更難熬……
守在網路上的人松了一口氣,畫面開始分屏,有攝錄儀飛到外面,把光禿禿的星網大樓拍攝出來,滿目瘡痍的景象令人心驚。不明就裡的路人站在下面指指點點,表情慌亂,安保人員直到此時才撞開直播間的大門,對癱坐原地的人進行救治。
有姝站起身拍打不染塵埃的白色襯衫,閒適開口,“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幾百台攝錄儀立即飛過來拍攝,每一台都給他一個大特寫。當他緩緩走到門口,被他坐過的椅子,撫摸過的桌子,竟一點一點化成塵埃,放置在桌面的牛奶杯失去支撐摔得粉碎。
風暴過處片甲不留,甚至連時空也能撕裂,而宋有姝想保護的東西,例如林德海、林德軒、姬將軍、樊肇、姬興、桌椅、攝錄儀,卻都完好無損。普通觀眾只會覺得這一幕很神奇,而稍有眼力的人卻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恐懼。這代表什麼沒有人會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宋有姝能操控磁場,而且是極其精細的操控。他能把磁場風暴轄制在某一個區域內,大到毀壞一座摩天大樓,小到保住一個牛奶杯,竟已達到隨心所欲的程度。
他從哪兒學到的這些手段?難道他拿走的不是宋家傳承,而是“異鬼”的傳承?難怪“異鬼”會莫名其妙報廢!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懂得如何腦補,竟然也摸到真.相的一點邊角。他們原本對早已敗落的宋家是極其輕鄙的,現在卻不得不重視起來,甚至有人還產生了畏懼心理,尤其是那些經歷過磁場風暴的倒楣鬼。
操控磁場,這種手段恐怕只有創世神才能做到,但宋家傳承裡卻擁有此類秘法,只不知有多少,威力巨不巨大?對了,《道祖傳記》裡不是有相關的描寫嗎?翻出來看看就知道了。同一時刻,無數人正在做同一件事,那就是搜索《道祖傳記》。
有姝走出星網大樓,姬長夜也亦步亦趨跟上,頭頂懸浮的攝錄儀正在拍攝兩人交流的畫面。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嗎?”俊美男子用渴求的語氣問道。
少年慢條斯理地拍打他胸口,還拽了拽他領帶,語氣十分欠揍,“我說過,除非姬擎蒼跪著求我,否則我們永遠不可能。再會,你好自為之。”話落登上懸浮車飛快駛離。
在帝國,能直呼姬老爺子姓名的人數來數去只有幾個,他們大多是飛馬星系呼風喚雨的人物,宋有姝與他們比起來連號都排不上。但看見這一幕的人卻都不敢亂噴,他們被宋有姝之前的手段嚇住了。
攝錄儀圍著姬將軍轉了幾圈,全方位無死角地記錄他痛苦難耐的表情。當它們陸續散去,姬長夜才掏出貼在左胸的紙片人,用力親了幾口。這是有姝剛才拽領帶的時候偷偷塞進去的,他表面上冷酷無情地拒絕,紙片人卻一下一下拍著將軍的胸口,安慰道,“將軍我會永遠愛你,再忍耐一下好嗎?”
姬長夜差點笑出聲,最終卻忍住了,登上懸浮車後捏著紙片人親了幾口,啞聲道,“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你。接下來你要小心,他們會趁你還未強大之前下殺手。宋家的手段太詭異了,他們也會感到恐懼。”
事實上,宋家天師的手段壓根不能與有姝相提並論,二者之間的差距就像滴水與海洋,完全不成比例。可憐那些人還以為能把威脅掐死在萌芽狀態,卻不知有姝早已長成參天大樹。
紙片人點著小腦袋,乖巧答道,“我會小心的,你也一樣。將軍我愛你,將軍麼麼噠。”
姬長夜忍笑道,“我也愛你。”
家主上一秒還軟萌可愛的說著“麼麼噠”,下一秒就面無表情地點開智腦,與艾倫和蘇明博士互噴,畫面太美,辣到了林家兩兄弟的眼睛。他們把眼淚眨回去,津津有味地盯著智腦上的撕逼大戰。
家主不愧為“帝國第一狂犬”,把艾倫和蘇明噎得毫無還手之力,兩人要求他公開治癒基因崩潰症的方法,否則就是沒有道德沒有人性,他就理直氣壯地承認,“對,本家主就是沒有道德,沒有人性,有本事你咬我。”然後發佈了四條原則:一,看不順眼的人不治;二,得罪過本家主的人不治;三,姬家人不治,態度狂得沒邊兒了。
但治療方法是他研究出來的,誰也不能逼迫他公開,否則就觸犯了《星際智慧財產權保護法》。在高科技時代,人類對智慧財產權越來越重視,觸犯這條法律將被判兩至三百年的□□,屬於十大重罪之一。而法律淩駕于道德之上,這是所有人的共識,艾倫和蘇明怎麼爭論都站不住腳,又被宋家主的無恥和厚臉皮弄得十分尷尬,只得消停下來。
當然也有人瞄準了宋立的《詭醫雜記》,花費重金從他遺孀手裡購得,卻沒發現任何藥方,更無法破譯裡面的道術,最終只能存放起來。
姬老爺子費心費力布了殺局,卻被宋有姝輕易化解,還幫他揚了名,立了威,氣得差點吐血。
“機甲大賽上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務必殺了林德海和林德軒。沒了林家,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堅持多久。”姬老爺子正在翻看《道祖傳記》,不知怎的,心裡忽然瘮的慌。
“是。”管家恭敬應諾,遲疑片刻後稟報道,“姬午的體檢報告出來了,體質跌到C級,異能和精神力永久受損,這輩子沒有恢復的可能。其他人也一樣,還有幾個已經廢了,每人賠償了一億撫恤金。”這次姬家損失慘重,最倒楣的還是姬午,原本很有可能與姬長夜爭奪元帥之位,現在卻前途盡毀。
勉強維持鎮定的姬老爺子終於坐不住了。姬午都如此,那別人呢?要知道,當時絕大部分觀眾是受姬家邀請前去給宋立造勢,在社會各界擁有極重的分量。他們如果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等於跟姬家結了死仇,如果聯手報復,足以動搖姬家的根基。
不,就算要報復,他們頭一個對付的也該是罪魁禍首宋有姝,倒是可以禍水東引、借刀殺人。想到這裡,姬老爺子鎮定下來,正準備聯繫幾名心腹,卻見宋有姝在個站上發佈了一條消息:磁場風暴後若有人感覺不適,可前來宋宅求醫,姬家與狗免入。
他竟然把姬家和狗相提並論,簡直欺人太甚!不,不對,他竟然能治療磁場風暴造成的創傷,而且拿這個送人情,連消帶打之下拉攏了一批高層,又狠狠壓制了姬家,這是把姬家當成踏腳石在踩啊!
姬老爺子從未被人如此耍弄過,頓時就捂著心臟倒下了。管家連忙給他喂藥,急聲道,“元帥您別生氣,他未必治得好那些人,咱們等等再看。”
受邀前往直播間的人分量的確很重,而且都是沖著治癒基因崩潰症的藥方去的,實力也可想而知。但帝國狂犬的熱鬧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回到家後他們立刻進行全身檢查,然後不可避免地陷入絕望。
體質跌到C級,精神力和異能永久受損並不是最嚴重的,某些人竟直接成了廢人,更觸發了基因崩潰症,這一變故等於毀掉他們整個人生。他們恨姬家,也恨宋有姝,本打算報復,卻被心中暗藏的恐懼感阻止。
不身在局中永遠體會不到那種靈魂撕裂的感覺,沒在現場的人或許還想著怎麼把宋有姝這個巨大的威脅掐死在萌芽狀態,劫後餘生的倖存者卻只想儘量遠離他。他們用顫抖的雙手找出《道祖傳記》,試圖從中窺探宋有姝的真正實力,卻發現所謂的道祖也只能運用五行之力,根本無法引爆磁場。道祖還是個凡人,但宋有姝的手段似乎已經跨越這個領域,到達旁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越思索當時的每一個細節,心中的忌憚就加深一層,他們只能默默吞下這枚苦果,卻欣喜若狂地發現宋有姝竟然發佈了一條消息,揚言可以治療他們遭受的創傷。什麼怨恨恐懼全被一股腦拋掉,這些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曾經的林家別院,也就是現在的宋宅。
有姝把這些人一個一個治好,送走時指著豎立在門口的燈牌說道,“今天的一切是我造成的,我負責給你們治,但今後再想上門,你們就得守我的規矩。你們之中的某些人曾經羞辱過我,今後有事也不要求到我門上。”
大家唯唯應諾,並不敢斥責他態度狂傲。讓你睡一覺就恢復如初,宋家主的醫術實在是邪門,難怪宋家被尊為詭醫世家,原來是這個緣故,不親生經歷你永遠想像不到。
思忖間,路邊傳來喧嘩聲,原來是姬家的幾個人想硬闖,被林德海攔住了。早知道宋家主有這本事,當初姬老爺子何苦阻撓他跟姬將軍的婚事。毫不誇張地說,得到宋家主等於得到幾十條十級能源礦脈,足夠姬家秒殺其他四大家族。
幸好姬老爺子有眼無珠,否則其餘幾家就麻煩了。這樣想著,與姬家交好的人搖頭歎息,與姬家為敵的卻額手稱慶。送走所有傷者,林德海回到客廳,嘴角抽搐地看著家主個站上不停翻頁的感謝信,他們來自於社會各界的重磅人士,言辭間雖極力遮掩,卻還是流露出幾分惶恐與小心翼翼。
瞥見弟弟正給每一個裝髮絲和心頭血的小瓶寫標籤,林德海扶額喟歎:果然是帝國第一狂犬,逮誰咬誰不是白說的。但願今天這些人識相點,別跟家主作對,否則下場會比宋立還淒慘。
似想起什麼,他走到拿著紙片人卿卿我我的家主身邊,躬身詢問,“家主,我的隊員已經在網上宣佈退出比賽的消息,還剩下六天,我們上哪兒招人?如果濫竽充數的話,等於自己打自己臉,您看……”
有姝不以為意地擺手,“沒事,隊員很快就會自動送上門。你們別急,我肯定幫你們挑最好的。”
林德海沒再多問,跑去幫弟弟寫標籤,看見一個個顯赫無比的名字,手有點抖。這樣下去也不知道家主要禍害多少人,太可怕了,簡直不敢想。
臨到晚上陸續有人偷偷造訪宋宅,達到要求的門自動開啟,沒達到要求的一直在路口打轉,幾次從宋宅經過都忽略了牆上的門牌,最終只能失望而返。林家兄弟倆從最初的震驚狂喜慢慢變成麻木,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沒有家主解決不了的難題。
六天后,機甲大賽團隊戰如期舉行,網上開了賭局,賠率最高的自然是神棍隊。瞧這隊名,難聽不說,還一連有八個隊員宣佈退出,能贏才怪。
“只能說狂犬太會得罪人了。”有線民幽幽歎息。
“林家跟了他真是倒了血黴。聽說姬老爺子有令,要林家兄弟倆死在賽場上。”
“姬將軍真是重情重義,為了不與狂犬對上已經讓他麾下的參賽者退出了。”
“退出又怎樣?姬家不是他的一言堂,只要姬老爺子發話,多的是人參加絞殺行動。賽前隊員們都簽了生死狀,死了也是白死。”
“那慘了,姬家今年入圍的戰隊有五支,退出一支還剩下四支,排名都在十五名之內。四十個精英對付兩人,等於一面倒的大屠殺啊!”
“那也未必,萬一林德海招募到實力強悍的隊員,還有逃生的機會。”
“做夢去吧,所有實力強悍的人都已經各自抱團,就算招到隊員也是些湊數的。我看林德海和林德軒這次在劫難逃,我們不如賭他們能活多久吧?”這話一出,網上再開一個賭局,參加的人越來越多,賠率也節節攀高。
有姝把所有積蓄押在“神棍隊獲勝”和“林家兄弟逃出升天”兩個選項上,只等賽後天上掉錢下來。
姬長夜坐在他隔壁的VIP卡座,目光有些深沉。少年今天穿得十分正式,一套銀灰色西裝將他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勾勒出來,同色絲綢領結點綴在頸間,顯得優雅而尊貴。他斜靠在軟椅上,嘴角微微翹著,露出兩個小梨渦,叫人看在眼裡甜在心裡。圍坐在他四周的林家族老腰板一個比一個挺得直,表情一個比一個倨傲,仿佛勝券在握。
樊肇揮了幾次手都沒能引起國王大人關注,只好碰碰將軍胳膊,“你知道林德海那小子找了誰當隊友嗎?”
“不知道,有姝不願意告訴我,但是他讓我押神棍隊贏,有多少押多少。”姬長夜指尖連點,將自己帳戶上的餘額全押進去。樊肇自是對國王大人深信不疑,也跟著押注,姬興幾個有樣學樣,把神棍隊的賠率拉低不少。
開賽前最後一刻,賭局封閉,押注停止,主持人開始請出所有參賽隊伍。當神棍隊走上高臺時,場中一片寂靜,三秒鐘後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和慘嚎。媽的!押錯了,全押錯了,這時候自殺逃債還來不來得及?
樊肇僵坐片刻,隨即笑開了,“不愧為國王大人,每次出手都石破天驚。”
“我家有姝真厲害。”姬長夜搖頭失笑,為不聽從自己命令退出比賽的四支戰隊默哀。不過這些人早就各投其主,死了也不可惜。
隔壁卡座,中二期來得特別晚,病情卻特別嚴重的有姝沖自家主子揚了揚下顎,故作挑釁,然後在個站上更新了一條消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很多網友表示看不懂,文化造詣較深的人幫著翻譯:擁護我的,我送你們上天堂;背離我的,我踩你們下地獄。媽的,宋家主狂犬病又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努力碼字報答你們!
☆、第146章 光陰
原本戰意勃發的參賽者們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而高臺上,主持人正用顫抖的嗓音念出一個又一個足以照亮整片星空的名字。他們曾經被推上神壇,卻又紛紛跌落深淵,從此消聲滅跡。有人以為他們在星際中流浪,最終默默無聞地死去,卻絕想不到他們會以如此震撼的方式重臨。
念完林家兄弟倆的名字和履歷,主持人開始介紹第三位隊員,嗓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格外沙啞,“想必大家已經認出來了,這是帝國二皇子陸高黎,十二歲完成全部進化並覺醒風、木、水三系異能,十五歲體質達到S級,十六歲入伍,在N79號戰役中獲得一等勳章一枚,十八歲體質進化為SS級,二十二歲精神力和異能同時晉升SS級,二十八歲在蟲獸潮中立下赫赫戰功,被國會授予特等精英勳章,並正式成為皇家衛隊中將。他曾經是皇族有史以來最具潛力的天才,他曾經是帝國的驕傲,但他在三十歲那年……”
主持人嗓音哽咽了一下,差點壓不住洶湧而來的淚意。是的,二皇子曾經是他的偶像,也是成千上萬人的偶像,在四十年前,他絕對是那片天空中最閃耀的星辰,也曾被人譽為最有可能趕超姬將軍的將星。
當主持人擦拭眼角時,貴氣逼人的二皇子卻面容平靜,甚至抬手拍了拍對方肩膀。主持人更為激動,一面吸氣一面繼續往下說,“但在三十歲那年,他患上了基因崩潰症,從此離開首都星前往吉雅星療養。現在他回來了,讓我們為他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啊啊啊啊啊啊!二皇子,你終於回來了!我們愛你!”有些女觀眾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有些因為太過幸福暈倒在座位上。而第三層的VIP卡座內,除了皇后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皇帝和幾位皇子均面色鐵青。
“黎兒沒死?黎兒沒死!”高興過後,皇后沖著皇帝尖叫,“你不是告訴我說他在前往吉雅星的路上跳進宇宙中自殺了嗎?賽後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皇后來自于第二軍團的李家,而皇室除了保衛首都星的皇家衛隊,並沒有掌握更多兵力,也因此,第二軍團的支持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皇帝狠狠瞪了大皇子一眼,這才柔聲解釋原委,但皇后到底信了幾分只有她自己知道。
場中還在繼續,主持人介紹完二皇子,走到第四名隊員面前,目光有些癡迷。哪怕消失了二十年,少女還是那般美麗,嘴角的微笑張揚而又自信,讓人不禁回想起她橫掃蟲獸時的颯爽英姿。
“怎麼,不認識我了?陸高黎消失了四十年,我可只走了二十年。你們是不是太健忘了?”少女撩了撩火紅色的頭髮,一時間風情無限。
主持人臉頰爆紅地開口,“第四位隊員想必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她叫……”
“趙飛雲,趙飛雲,趙飛雲……啊啊啊啊啊啊……”這次換成男觀眾失去理智,他們對趙飛雲的履歷如數家珍,當主持人念出來的時候也默默跟著背誦。
“對,她就是趙飛雲,十二歲完成全部進化並覺醒空氣異能,十六歲體質達到S級,十八歲進入第四軍團服役,分別在N107、N109、N114號戰役中獲得過三等、二等、一等勳章,二十三歲晉封少將,體質、精神力、異能同時達到SS級,二十五歲參加過C3474號蟲獸潮並獲得特等精英勳章並榮升中將……她是那個年代最閃耀的星辰,是所有人心中當之無愧的女戰神!”
主持人的嗓音已經被潮水般的掌聲和尖叫淹沒,他這個還沒介紹完,下一位隊員的粉絲就已經開始癲狂,而當事者卻面色平靜,眸光深遠。當所有人為他們的重生感到喜悅時,誰也不會想到這背後隱藏著多少慘烈地抗爭與絕望的等待。他們或許驕傲過,或許得意過,或許覺得自己舉世無雙,無所不能。但現在,他們已經學會隱忍與收斂,學會在黑暗中迸發鋒芒,學會感恩……
他們有志一同地朝二樓的VIP卡座看去,就見家主正雙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用口型無聲說道,“別讓我賠錢。”
噗!煽情的氛圍一掃而空,唯餘哭笑不得和滿滿的喜悅感動,十名隊員互相對視,目中戰意勃發。如果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能奪冠,不如當初死在外面。
八位隊員的履歷太過輝煌,智腦會自動將資料投映在主持人的全息眼鏡上,他只需照著念就好,但即便用上最快的語速,介紹到最後一位隊員時也花了足足二十多分鐘,每一位都獲得了經久不息的掌聲,聲浪掩蓋話音,讓他不得不停下來等待。
安裝在卡座裡的攝錄儀給了宋家主一個長達半分鐘的特寫,曾經覺得他丟人現眼的網友紛紛跪了,“請宋家主收好我的膝蓋!能讓這些曾經璀璨過的將星重新煥發光彩,能讓他們齊聚一堂為榮耀而戰,足夠我感謝你一輩子!”
“八位隊員,分別來自於八個不同年代的妖星,也橫掃了同時代所有天才,能看見他們組隊真是此生無憾。”
“史詩級,夢幻級的隊伍。神棍隊一出,勝負已經沒有懸念!”
“我早應該想到的,宋家主能治好基因崩潰症,這足夠他把所有曾經從神壇跌落的天才們招攬到身邊。這些人的回歸將造成各方勢力的重新洗牌,取代了這些將星們的利益既得者要小心了,如果裡面沒有陰謀傾軋還好,有的話必定會引起一場場腥風血雨的復仇戰。”
“好玄幻,像在看逆襲流小說,但又比小說精彩千萬倍!好期待比賽,好期待後續,就算把生活費全押錯,以後要吃幾個月的土我也認了!”
“話說得太早。就算病治好了,他們的實力不一定能恢復到巔峰狀態,沒準兒只是擺個花架子。”有人潑冷水。
某些因將星回歸而感受到威脅的人慢慢恢復鎮定。是的,剛治好病總得有一段虛弱期吧?他們既然敢露面,不如趁機殺死在賽場上。失蹤了幾十年,曾經的手段也都生疏了,竟然自投羅網。
當這些人冷笑時,有姝正趴在欄杆上眺望自己的隊員。虛弱期?笑話!又是洗髓伐經,又是壯骨強身,還同時服用了生花丹增長實力,這些人遠比當年消失的時候更強悍。挑選追隨者就像挑選蠱王,有姝向來只要最強的,這種強大包括實力,也包括心性。
那些承受不住病痛折磨而意志消沉,勉強度日的,老早就被淘汰出去,剩下的都是鐵骨錚錚之輩。他們從未有一天懈怠武藝,從未有一天放棄希望,剛恢復到巔峰狀態就能靈活地操控機甲,又因為幾十年的底層生活而懂得謙讓與合作。
某些網友說對了,這的確是夢幻級的隊伍,足以秒殺全場。想到這裡,有姝忍不住哼起剛學會的流行歌,腦袋一晃一晃,看上去竟有些天真無邪。
姬長夜忍不住了,走到落地窗前揉了揉國王大人肉呼呼的屁股,啞聲道,“別趴著,後面有人在看。”
有姝羞得面紅耳赤,連忙挺直腰杆,表情憤慨,手指卻偷偷勾住將軍小拇指,輕搖幾下後飛快放開。姬長夜將他翻轉過來正對自己,雙手支撐在玻璃上,強行吻住他粉嫩雙唇。
他很後悔對國王大人的縱容,否則也不會為自己召來這麼多情敵。看看底下那些人,他們灼熱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燒穿幾個洞。憑什麼身為國王的戀人,卻不可以與國王在一起?他真想把他們的關係宣告全世界,卻不得不按捺。姬家族老們的貪婪,包括祖父的強勢自負,都會為國王招惹許多麻煩。如果讓他們知道自己並未與國王分手,他們非但不會為當初的羞辱道歉,反而會像水蛭一般纏上來,理所當然地提出種種厚顏無恥的要求,直至榨幹國王最後一滴血肉。
族人醜陋的嘴臉令姬長夜感到羞恥,除非徹底擺脫他們,否則他沒有資格與國王共度一生。沒人比他更瞭解國王有多麼驕傲,又有多麼純粹,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該摻雜任何利用。
所以姬長夜一直在忍耐,卻還是高估了自己的。他長久地,纏綿地,熱烈地親吻著國王大人,他的貝齒與舌尖散發出檸檬草的香味,還帶著微微甘甜,讓人沉溺其中,欲罷不能。
恍惚中,場下傳來海嘯一般的尖叫聲,連樊肇都震驚地倒抽一口涼氣。姬長夜這才回神,一隻手揉捏國王大人紅腫的唇瓣,一隻手擋住他迷醉的側臉,啞聲道,“親愛的,快醒醒。在把姬家徹底打怕之前,不要讓外界知道我們還在交往。他們不會對你改觀,只會擺出偽善的嘴臉欺騙你,利用你,甚至賭上我的婚姻也要控制你。親愛的,我對你的愛沒有摻雜絲毫利益,無論別人說什麼,請一定要相信我。”國王身邊會聚集起越來越多強大的騎士,總有人能看見他的好從而展開追求,姬長夜不得不先打一支預防針。
有姝心裡暖融融的,極想給主子一個擁抱卻只能假裝抗拒地推開。如果連主子都不能相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
場下,介紹完神棍隊隊員後,主持人開始介紹戰術指導,也就是俗稱的教練,當他看清對方隱藏在帽檐下的俊美臉龐時,嘴巴好半天合不攏。
“神,神棍隊的戰術指導是……”他用力憋了一口氣,聲嘶力竭地喊道,“劉琨吾,沒錯,正是劉琨吾!很抱歉場下的觀眾們,劉將軍的履歷太過輝煌,再給我半個小時我也念不完,請你們原諒,我,我現在有些說不出話……”心神巨顫的主持人捂著臉默默流淚,看劉將軍一眼就哽咽一聲,竟當著全星系人的面失態至此。
然而看臺上的觀眾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嗚嗚嗚的嚎啕聲此起彼伏。劉琨吾是誰?這麼說吧,當他屹立在權力巔峰時,姬將軍還在繈褓裡喝奶,而姬將軍年少時始終被冠以一個屈辱的稱號,那就是“繼劉將軍之後最閃耀的將星”,一個“繼”字足以說明一切。
他曾是第四軍團統帥,也是趙家養子,體質、異能、精神力均為SSS級,十八歲入伍後未嘗敗績。當時趙家軍團才是第一軍團,在他患病失蹤後的兩百年內一再被打壓,直至屈居末位。
所謂的“超新星機甲大賽”,對參賽隊員的年齡自然有嚴格限制,八十歲以下才能入選,開賽前還會測量骨齡。劉琨吾今年兩百六十多歲,只能擔當戰術指導。
“感謝上帝,感謝宋家主,謝謝你們讓劉將軍健康歸來!”劉將軍的鐵杆粉絲不比姬將軍少,而且年齡偏大,早已成為社會的中流砥柱。他們比較理智,對宋家主的觀感原本不好也不壞,現在卻由衷地感激他。
“這支戰隊吊炸天了,別的隊該怎麼活啊?”有人幸災樂禍地說道。
“隸屬于姬家的參賽者臉都青了,很想知道他們怎麼完成絕殺任務,哈哈哈哈!”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坐在三樓卡座的姬老爺子正在吞服救心丸,旁邊幾個卡座的家主臉色也並不好看。劉琨吾在軍部擁有多深遠的影響沒人比他們更清楚。毫不誇張地說,哪怕沒有超能機甲,只要他振臂一呼,立刻就能組建一支實力不弱的軍團。
趙家主哆哆嗦嗦喊道,“給,給我也來一粒救心丸!”他是嫡子親子,卻被養子劉琨吾壓制得太厲害,所以在劉琨吾患病後極盡羞辱之能事。劉琨吾當時還叫趙琨吾,是他說對方不配姓趙,強行給改了。早知道宋家主能治好他的病,當年就該供奉上帝一樣將他供起來。完了,完了,心臟好痛!
“你們不是說一張藥方不足為懼嗎?”李家主搖頭冷笑,“短視!這張藥方預示著無數天才人物的崛起,預示著權利的再分配與大清洗,我們該好好想想了。”
老一輩放不開權利,二樓的年輕一代卻都熱血沸騰。劉琨吾是他們仰望的偶像,有生之年能看見他重登戰場無疑是巨大的榮幸。樊肇顫聲詢問,“國王大人,劉將軍完全康復了嗎?”
有姝叼著一根棒棒糖,含糊答道,“康復了。”
姬長夜定定看了兩眼,輕笑起來,“不但康復了,實力還有所增長。有姝,你要組建軍團了是嗎?”他絲毫不畏懼這個男人,因為他知道SSS還遠不是自己的極限。
“正在考慮。”有姝沖下面揮手,劉將軍立刻摘掉帽子,露出一抹極盡溫柔的微笑。
姬長夜目光微凜,走到國王大人身後狀似將他環抱,然後向劉將軍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對方愣了愣,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
比賽正式開始,參賽隊伍立即登上機甲各自分散。他們原以為神棍隊的隊員都是大病初愈,實力還在恢復期,卻驚駭地發現他們竟處於巔峰狀態,無論防禦還是攻擊,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參賽者們幾乎被壓著打,漸漸意識到如果不聯合起來,一定會被淘汰甚至殺死。他們自發圍攻神棍隊,把所有重型武器集中在一起掃射,彈火與硝煙籠罩全場,畫面頗具震撼性。
空間扭曲了一瞬,直徑千米內的機甲似乎凝固了,連半空中的粒子彈都不再前進。
“這,這是禁錮異能!怎麼會?”主持人結結巴巴開口。
眾所周知,普通機甲只能使用冷□□,唯有超能機甲能傳導出操控者的異能,並將之無限放大。它們就像增幅器,在十級能源礦的支撐下將異能的威力催發到極限。而它們直接與操控者靈魂相連,只需一個意念就能完成一個動作,使用它們就像使用自己的身體,不會出現像普通機甲那樣反應遲滯的情況。
在戰場上,慢一秒往往意味著死亡,由此可見超能機甲的優越之處。如今場上出現如此大規模的禁錮異能,只代表一件事——新的超能機甲問世了!
“是誰?這台超能機甲屬於誰?”主持人話音未落,鋪天蓋地的利刃從硝煙中旋轉而出,把所有機甲絞碎。
“禁錮異能,金系異能,這是林德軒與林德海的異能。難道超能機甲有兩台?不,不可能,或許是之前的使用者傳承下來的能力。”主持人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正想找些論據反駁這個瘋狂的念頭,就見兩台純黑機甲從硝煙中沖出來,機體表面雕刻的符文散發出紫色光芒,顯得神秘而又強大。
“異鬼?而且還是兩台?”主持人失聲驚叫,觀眾卻叫不出來,正努力安裝自己脫臼的下巴。
姬老爺子意識到什麼,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憑他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這兩台機甲是由六級機甲改裝而成,唯一變化的不過是外殼的陰雕符文。換一句話說,它們是宋有姝打造的,並非“異鬼”。超能機甲可以批量改造,這個消息足以顛覆四大軍團,顛覆帝國!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當初為何不同意長夜與他結婚?這樣,所有利益都將屬於姬家,而不用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
“元帥,您振作點,屬下馬上聯繫醫生!”管家慌忙撥打私人醫生的號碼,並向守在過道的工作人員求助。姬母政治嗅覺非常敏銳,已經意識到老爺子鑄成大錯,抖著手給兒子打電話。
姬長夜淡淡說了一句“知道了”,腳步卻並未挪動。
神棍隊雖然只有兩台超能機甲,但其餘八台機甲也被有姝改造過,可以直接用靈魂絲操控,一個意念一個動作,與使用自己身體沒什麼兩樣。也因此,在短暫的圍攻過後,參賽者們被神棍隊追著屠殺,場面十分慘烈。
當林德海一刀斬斷某台機甲的雙腿,準備把駕駛艙捏碎時,卻遲疑了。主持人見縫插針地解釋,“這台機甲的操控者是姬涼,與林德海是同班同學,應該有些交情。機甲破損率達到百分之六十就算淘汰,沒必要斬盡殺絕,我想林德海也不忍心與昔日朋友反目成仇。”
“放過他吧,太可憐了!”
“我覺得應該殺掉!姬老爺子的絕殺令還在頭頂懸著,幹什麼同情敵人?他之前對林德海可完全沒留手,武器艙裡的粒子炮全放出去了。”
“你怎麼這麼冷血?”心軟的觀眾質問道。
姬家派出的隊員有姝全調查過,見此情景冷聲命令,“殺了,一個不留。”能被姬老爺子選中且闖入決賽,這些人自然有幾分實力,而且野心也不小。姬涼曾策劃過對主子的暗殺,其他人更是把主子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所以一個都不能留。
少年清越的嗓音穿透鋼化玻璃回蕩在賽場上空,哪怕觀眾再喧嘩,機甲再轟鳴,也清晰地鑽入每個人耳膜。林德海瞬間回神,一把捏碎駕駛艙,轉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主持人語無倫次地說道,“這是宋家主,VIP卡座是完全隔音的,我弄不明白他的聲音是怎麼穿透厚厚的鋼板和玻璃。他應該是異能者,哦不,他的確是異能者。網上有人在爭論他究竟是什麼異能,等級多少,我猜應該與空氣有關,或者與磁場有關,等級肯定不低,不不不,是絕對不低,S、SS,甚至SSS都有可能,否則不會毀了星網大樓,不會改造出兩台超能機甲,不會研究出基因崩潰症的藥方。這樣一數,宋家主真是一位可怕的人物,不知道曾經罵他廢柴的人現在臉疼不疼,反正我從來沒罵過。”話落大感慶倖地拍打自己胸口。
網上一片寂靜,幾秒鐘後接連有人說道,“媽的,臉好疼,被宋家主打腫了!”
“你們這些牆頭草。就算他再厲害也配不上姬將軍,更別提與姬老元帥叫板。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種狂傲到極點話他也敢說,真可笑!”
此言剛出,宋家主的個站就更新了一條消息,他@了某位網友,該網友自始至終是他的鐵粉,還寫了很多長篇文章為他正名。因為他本人也是體質為F的普通人,所以能理解宋家主的心酸,一再鼓勵他勇敢追夢。從人人嘲笑的“帝國第一蠢貨”到人人忌憚的“帝國第一狂犬”,他陪著宋家主一路走來,見證了他的成長,並由衷感到高興。
宋家主的消息很簡單,就十九個字——來宋宅,我幫你覺醒異能並把體質提高到S級。別的廢話一句沒有,更沒搭理瘋狂刷屏,斥他吹牛的線民。
看見這條消息,姬老爺子又是一口鮮血狂噴出來,其餘幾位家主也感到巨大的威脅。宋有姝拿出來的籌碼一個比一個重,一個比一個誘人,而他今年才十六歲,宋家果然專出怪物,底蘊也深不可測!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土豪打賞,感謝金主包養,(づ ̄ 3 ̄)づ!
☆、第147章 光陰
團隊賽結束了,賽場關閉之後主辦方本該馬上宣佈名次,但現在半個小時過去,懸浮於空中的顯示幕還毫無提示,唯有贊助商的標語不停滾動。大飽眼福的觀眾並未抗議或離場,而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討論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兩台超能機甲橫空出世,雖然還未擁有太多傳承技能,配合起來殺傷力卻堪比帝神。林德軒的異能是禁錮,單人作戰時頂多影響到方圓百米的敵人,換成超能機甲威力卻是巨大的,足以凍結一片星域。而林德海的金系異能偏重於進攻,兩者結合起來簡直是不可破解的絕殺陣。
難怪林家願意離開姬家轉投宋家,竟是因為這兩台超能機甲!原本還覺得林德海腦子進水的人這下什麼都想明白了,紛紛感歎道:“媽的,林家簡直運氣逆天,竟然抱上宋家主這麼粗的金大腿。只可惜姬老爺子看走眼,到手的好處全沒了,還結了死仇。”
“快去看宋家主個站,他說要幫一個普通人進化成特種人。”閑來無事,大家紛紛去刷個站,然後就看見這條奪人眼球的消息。
“這不可能!實力高低是由基因決定的,宋家主醫術再厲害也不可能讓普通人變成特種人,除非他重組那人的基因。但基因重組技術已經被斥為魔鬼的科學而遭到全星系封禁,如果繼續調整基因,人類將爆發大規模的基因崩潰症,連普通人都不能避免。我們的基因鏈在數千年的重組中已如此脆弱,再動一動就是毀滅。蘇倩華博士曾預言,第二次滅世紀元的來臨正源于基因重組技術的濫用。宋家主如果真這樣幹就是觸犯了‘人類安全進化法’,必須處以極刑!”某位醫學家義憤填膺地斥責。
“我覺得宋家主沒那麼傻。他雖然很狂,但他有狂傲的資本,你們仔細想想,一路走來,他簡直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包括姬將軍、五大世家、軍部、帝國學院,他游走于這麼多龐大的勢力之間,卻最終從一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人成為隱隱超越五大世家的存在,他的能力和智商絕對處於頂尖水準。我就等著看他怎麼實現這位粉絲的夢想。”說這話的人是真心實意讚揚宋家主,卻也暗藏幾分私心。如果宋家主真的能讓普通人成為異能者甚至特種人,那追捧他絕對錯不了。萬一哪天他心情好,也給自己一個圓夢的機會呢?
想到這一點的人還有很多,原本吵吵嚷嚷的頁面安靜下來。就算不說宋家主好話,這個時候也沒人敢亂噴,就怕最後被打臉。話說回來,飛馬星系至少有百分之八.九十的人被宋家主打過臉,什麼廢物、蠢貨、賤婊,出現過類似詞語的評論和留言現在全刪得一乾二淨,就怕被宋家主異軍突起的粉絲們挖出來鞭屍。
宋家主的粉絲欄用一句星光熠熠來形容也不為過,軍部高層,國會議員,剛剛回歸的八位將星,每一個拉出來都能閃瞎人眼,而這些人又擁有龐大的粉絲群,現在一窩蜂湧進來,短短兩個小時就從一兩百億達到千億,目前還在急速攀升中。
星網也適時更新了本年度最具影響力人物榜單,曾經連上榜的資格都沒有的宋家主直接超越五大世家家主,排到第一位,主腦給出的評語是——他帶來了全新的機甲改造技術,攻克了本世紀最可怕的絕症基因崩潰症,他的異能或許與磁場有關,他的出現打破了現有的勢力平衡,也將對帝國政局造成深遠的影響,排在第一位名副其實。
一場大賽打出了宋家的威名,也奠定了宋家主超然的地位。樊肇一面翻看不停刷新的新聞網頁,一面搖頭感歎,“排名前十的熱搜新聞都是有關於國王大人的。神人就是神人,無論處於哪個年代都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吾輩只能仰望啊!”
姬長夜心裡溢滿驕傲,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他發現場下等待的劉琨吾正抬頭凝視少年,然後舉起拳頭做了個對撞的動作,又置於唇邊親吻無名指上佩戴的戒指。憑藉遠超常人的眼力,他發現那枚戒指雕刻著彼岸花與小蠍子,毫無疑問,那是國王大人的信物。
該死,劉琨吾是什麼意思?表白還是挑釁?姬長夜一瞬間怒到極點,卻又驚恐不安地發現,少年也舉起小拳頭撞了撞玻璃,大拇指上佩戴著同樣的戒指。他再也無法忍耐,當著所有世家子弟的面將戀人拽走,鎖進洗手間裡。
“將軍,你要幹什麼?”看著紅了一圈的手腕,有姝腦子有些發蒙。
“你不是想要我的膝蓋?現在就給你。”姬長夜單膝跪下,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
……
……
“劉琨吾,比賽結果出來了?”看見斜倚在洗手台邊的某人,有姝耳根一紅。
“還沒有,除了我們隊,其餘隊伍均被淘汰,他們正在測量每一台機甲的損毀率,以便計算出第二名和第三名。”劉琨吾握住家主微紅的指尖,放在水龍頭下沖洗,認真的態度令姬長夜大為惱火。
他拽過少年,愛憐地親吻幾下,低聲道,“親愛的,你先出去,我有話跟劉將軍談。”
有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臉懵懂地出去了。姬長夜這才盯著劉琨吾無名指上的戒指,命令道,“還給我。”
“恐怕不能還給你。這是我們向家主效忠的象徵,通過這個他可以掌控我們的生死。”劉琨吾並不覺得這樣做很過分。如果沒有家主,他們每一個人都將在屈辱中死去,又哪來今天?更何況家主並不需要他們做什麼,只讓他們保證不傷害自己與姬將軍,不向外界洩露他任何隱秘。
這個條件並不苛刻,事實上用“寬宏”二字來形容也不為過。能被他選中的人心性都不差,自然懂得感恩。劉琨吾親了親戒指,冷聲警告,“姬長夜,如果你試圖欺騙或利用家主,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姬家。”
原來這枚戒指只是一個咒術媒介,並不具備任何含義,姬長夜大鬆口氣,卻依然很看不慣劉琨吾親吻戒面的行為。他把散亂的領帶系好,同樣語氣嚴肅,“劉琨吾,我對有姝的感情不容任何人質疑,你多心了。”
劉琨吾拉開門,冷笑道,“沒有欺騙和利用最好。姬長夜,如果你敢背叛家主,多得是人想要你的命,SSS級特種人又怎樣,照樣會死。”
姬長夜盯著他遠去的背影,陰鬱的表情慢慢變成無奈和驕傲。國王大人終究是國王大人,無論走到哪兒,身邊都不乏忠心耿耿又實力強大的騎士。他哪裡敢背叛傷害他,將他放在心坎裡珍藏還來不及。
被劉琨吾揉亂了頭髮,又被主子吻得喘不過氣,有姝不得不躲進洗手間整理儀容,等激情的紅暈徹底消退才一臉倨傲地回到卡座。為避人耳目,姬長夜晚來幾分鐘,懸浮在半空的顯示幕恰好亮起彩燈,結果出來了。
姬家派出的四十名隊員盡數死亡,另有趙家、倫德爾家、李家、陸家的二十七名隊員殞命,其餘家族的參賽者卻只是受了輕傷。自從超新星機甲大賽舉辦以來,這一屆的死亡人數無疑是最多的,而且均來自於五大世家,復仇色彩很濃重。八位將星在賽場上宣洩著深埋在心底的仇恨,也宣洩著重生的喜悅與激狂,更想把這份榮耀奉獻給救他們於水火的家主。
十雙手臂共同舉起獎盃,走到家主所在的卡座下方致敬,終於等來結果的觀眾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有姝沖隊員們揚了揚下顎,黑亮眼眸充斥著愉悅的神采。這次真是賺翻了,十億信用點他還沒見過呢。
與此同時,姬長夜已率領部眾趕往醫院。
人才儲備是一個家族興衰與否的決定性因素,而每一屆的超新星機甲大賽則是讓這些人才正式亮相並增加資歷的捷徑。每次賽後,總有人一夕之間揚名星系,然後順理成章地佔據要職。察覺到孫子對第一軍團的掌控力正在加強,姬老爺子自然會培養一批心腹來牽制他,並借這次大賽將他們捧上去。
這些人無不經過嚴酷地訓練和長時間地打磨,論實力,在家族中均可排到前一百名,在帝國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的存在穩固了老爺子的地位,也讓外人意識到,姬家除了姬長夜,並不是後繼無人。
但現在,這些人全死了,至少一百年內,姬家再無拿得出手的人才,而空缺的職位也急需填補。但從哪兒填?除了孫子舊部,老爺子竟再也找不到合適人選。宋有姝這一手玩得真絕,徹底把元老派系打擊得一蹶不振。如果想保住姬家,唯有仰仗姬長夜。真正的內鬥還沒開始,自己就輸得一敗塗地,起因不過是一次拒婚而已。如果早知道宋有姝握有這麼多底牌,老爺子一定會讓孫子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娶進門,何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見孫子推門進來,他強硬道,“去把宋有姝追回來。你們的婚事我同意了。”
姬母也柔聲說道,“當初是我們過分了,有姝那麼好的孩子,我們竟還挑三揀四。其實家世、能力,都不重要,只要你們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也就夠了。”
姬長夜差點被母親唱作俱佳的話惹笑,坐定後一面扯開領帶一面沉聲詢問,“那陸明珠怎麼解決?你們不是已經在族裡宣佈了嗎,她是姬家未來主母。”
“明珠很乖巧懂事,主動提出來給你當情.婦,絕不往老宅湊。她還祝你和有姝幸福,將來生下的孩子抱給有姝養也可以,她不介意。”姬母歎息一聲,表情欣慰。
抱給有姝養?順便繼承有姝的一切?陸明珠果然善於利用身邊的資源,也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陸高黎回來了,大皇子哪裡還有立足之地?作為大皇子的嫡親妹妹,她當然也得夾起尾巴做人。
姬長夜冷笑嘲諷,“你們讓我分手就分手,讓我結婚就結婚,也不看看有姝願不願意?怎麼,這時候你們不提我作為姬家子弟的驕傲了?不提我作為軍人的尊嚴了?”
這麼打臉的事,老爺子實在說不出口,只好朝姬母看去。姬母連忙安撫,“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暫時捨棄驕傲與尊嚴又有什麼關係?長夜,你還愛有姝嗎?還愛他的話就勇敢去追。媽媽承認這樣做是為了家族,但也同樣是為了你的幸福,這樣兩全其美的事上哪兒去找?你難道捨得有姝跟別人結婚?”
捨不得,但我更捨不得讓你們利用他、欺騙他。姬長夜站起身,徐徐說道,“母親,我總算知道父親為什麼不愛你。你的心中不存在情感,只有利益。你是合格的主母,卻不是合格的妻子、母親。”話落轉身就走。
姬母臉色煞白地追上去,堅持問道,“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長夜,我們都是為你好,也是為家族好,你為什麼不能體諒?”
“算了,隨他去吧。”姬老爺子閉上雙眼,語氣冷酷,“如果不能拉攏到宋有姝,乾脆毀了他。長夜現在不答應,將來總有後悔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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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賽過後,八位將星並未留在宋宅,而是各自離開,有的重新回到家族,有的自立門戶,與外界猜測的發展方向完全不同。宋家主花了這麼多精力把人治好,怎麼沒籠絡住?果然還是太嫩了。
但這些輕鄙的話沒人敢說,只因宋家主醫術高絕,竟真的幫助那名粉絲進化成S級特種人,且覺醒了木系異能。帝國醫學研究所把該粉絲帶去檢查,發現他的基因並未改變或優化,也就是說宋家主的醫療方式並未觸犯星際法。
但他是怎麼做到的?無論催眠專家怎麼詢問,該粉絲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只一再重複自己睡了三天三夜,醒過來就進化成功了。因為這件事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轟動,幾乎全星系的目光都聚焦在此人身上,醫學研究所和軍部不敢拿他怎樣,只好把人放了。
這人立刻報考了帝**事學院機甲操控系,並以第二名的優異成績錄取。他成了星網上熱議的人物,被封為本年度超級幸運兒。有網友歎息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總算明白宋家主為什麼要發這條消息。他在用事實告訴我們,擁護他的人就能上天堂,比如超級幸運兒方淼;背離他的人都會下地獄,比如姬家那四十個參賽者。現在想起來,跟他作對的人似乎都沒有好下場,看看安家,再看看姬家,還有他舅舅宋立……不說了,說多了我瘮得慌。”
“細思恐極!這一手扮豬吃老虎玩得漂亮!聽說姬老元帥被他氣吐血好幾次,沒準兒現在正逼姬將軍把人追回來呢!”
“可惜現在的姬將軍高攀不上他了。昨天我還看見劉將軍在個站上曬給宋家主親手做的甜點。”
“這算什麼,昨天二皇子把自己正式冊封為皇儲的皇冠拍了照發在個站上,表白說這頂皇冠也屬於宋家主。宋家主回復說他比較喜歡甜點,結果二皇子就跟劉將軍撕起來了,哈哈哈哈哈!”
“總覺得宋家主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變成現實。今天你對我愛答不理,來日我讓你高攀不起,現在還真是這樣!”
“宋家主我愛你,從最初我就很崇拜你,別人說你廢柴,我卻知道你是個天才……”討論頁面被一篇歌功頌德的長文刷屏了,網友早已見怪不怪。自從方淼進化成特種人後,很多人試圖模仿他的成功案例。當初黑過宋家主的人大多是些**絲,在現實中過得很窩囊,也就更需要一步登天的機會。他們急急忙忙刪掉辱駡他的留言,絞盡腦汁地構思一些諂媚的文章發上去,每天一篇不帶重樣的。
每個網路紅人都會有黑粉,但曾經黑粉最多的宋家主卻沒有任何人敢詆毀,點開他的個站滿屏都是拍馬與討好也是沒誰了。
趙濤推掉了近期的工作,專心致志地翻看宋家主個站,表情夾雜著懊悔與挫敗。
他的經濟人歎息道,“宋家主好深沉的心機。他早就得到“異鬼”的傳承,卻一聲也不吭,反倒把機甲以那樣轟轟烈烈的方式還給安成傑,最終害得安家家破人亡。當時多少人罵他蠢貨,他有沒有皺一下眉頭?這樣平穩扎實的心性,你們看不穿他很正常,沒見姬老元帥也鬥不過他嗎?我懷疑安成傑和瑪麗·倫德爾被廢,安成浚暴斃,都是他的手筆。一般人最好別惹他,下場太可怕了。”
“鄧哥,我後悔了。”趙濤以手遮面,嗓音沙啞,“其實只要我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真.相。宋有姝在我們面前那樣倨傲,沒有足夠的資本撐不起那樣的氣場。他從未把我們看在眼裡,唯有姬將軍才能讓他平等對待,當初只要靜下心來想想,我一定能抓住隱藏於細微之處的端倪,卻都因為自高自大錯過了。鄧哥,他能讓普通人變成特種人,也一定能提升我的體質。但凡在錄製節目的時候我對他多照顧一點,回來之後不帶動粉絲黑他,我就有變強的機會。我真蠢,真蠢!”他懊喪地直扯頭髮。
“別跟自己容貌過不去,你現在還要靠它吃飯呢。”經紀人連忙阻止,“醫學研究所不是一直在逼他拿出藥方嗎?他鬥不過那些人,早晚會妥協的。”
“你看他向誰妥協過?第一軍團厲不厲害?軍部厲不厲害?五大世家厲不厲害?現在他們又在哪兒?早就被他那些追隨者攪合得天翻地覆。”趙濤狠狠捶打沙發宣洩心中的懊悔,然後偷偷摸摸給宋家主發了一封歌功頌德的私信。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功夫巨星卡羅特身上,他渴望變強的心不輸給任何人,而他的問題也最容易解決,只要治好輻射過敏症就行,對宋家主而言應該不是難事。
“宋家主有回復我的私信嗎?”練完武技,他擦掉滿頭大汗。
“沒有。當初我們那樣黑他,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應該不會搭理我們。”經濟人搖頭暗歎。這位神人已經不是小明星能攀得上了,跟他並肩站立的都是帝國最具權勢的人物。當初他擠開瑪麗·倫德爾就有一大幫人罵他不懂尊卑,以後在娛樂圈混不下去,現在想想真是可笑。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壓根沒把這些超一線巨星放在眼裡,也根本沒想過出道,他的舞臺在凡人仰望不到的頂峰。
越想越覺得這個人很可怕,而姬將軍之所以對他一見鍾情,是真的愛上還是看穿了某些真.相所以加以利用?經紀人一瞬間腦補出許多陰謀,只覺得渾身發冷。
卡羅特很失望,卻並不打算放棄,點開宋家主個站給他發私信,一天一封絕對不會停。
瑪麗·倫德爾不是傻子,很快就猜到自己異能被廢與宋有姝有關,直至他揚名星系才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樣一個可怕的敵人。回憶過往的每一個細節,她總會陷入恐懼無法自拔,在夢中常常掙扎呐喊:“不要去惹他,他不是廢物,是天才,是魔鬼,是能掌控你生死的人。快把精神力收回來,不,不要……”
夢境總在最絕望的時刻戛然而止,她起初還打算控告宋有姝謀殺未遂,剛張開嘴舌頭就爛掉,剛點開智腦準備打一封律師信,手指就化為白骨。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多月,她漸漸心如死灰,不得不接受宋有姝為自己安排的命運。
然而也有人是幸運的,比如剛回歸家族的多明尼克·倫德爾,他曾經是倫德爾家的少主,在外流亡三十年後得到宋家主的幫助,於是以更強悍的姿態回歸。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原來世界上真的存在如此狂傲又無所不能的人。瑪麗·倫德爾關掉宋家主的個人網站,悔不當初地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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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光陰(完結)
帝國最具影響力的人物是誰?一年前四大元帥和皇帝的名諱還高居榜首,現在卻被“宋有姝”三個字壓在下麵。他拋出的每一個籌碼都足以改變世界,而這種改變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於見到。
這天是林德海的生日,為了慶祝,也為了鞏固林家的地位,他在林家老宅舉辦了盛大晚宴。五大世家都收到了邀請帖,臨到晚宴開始時卻只有幾百位賓客準時抵達。
看見空曠的大廳,冷清的場面,林德海臉色十分難看。既然不想來,提前回絕就是,為什麼明明答應要來卻在最後一刻放鴿子?這是在打林家臉面,同時也在打家主臉面。不知道家主會是什麼反應。
這樣想著,林德海朝餐飲區的少年看去。他身邊圍滿了人,這些人因為瘋狂的復仇舉動被民眾起了個綽號——狂犬軍團。其他人來不來無所謂,只要他們到了就好。看見總想擠進去坐在家主身邊,卻每每被撞出來的姬將軍,林德海滿心鬱氣一掃而空。
夜空中綻放一簇一簇煙火,五顏六色的光斑投映在牆壁上顯得格外美麗。大家移步庭院抬頭欣賞,並未被失約的賓客攪擾心情。有姝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正想尋找主子的身影,就見一個巨大的光球沖上天空,轟然炸裂,迸發出密密麻麻的綠色光點。
“這朵煙花最壯麗!”有一位女賓客笑嘻嘻地讚歎,下一秒卻驚呆了。只見那些光點並非火星,而是會飛行的活物,它們先是聚成一團,然後四散開來,在空中形成一片光弧,看上去比極光還炫麗。
“不好,那是沙魔!大家快回屋關緊門窗!”姬長夜大聲警告。
“不可能!首都星怎麼會出現沙魔?”賓客們不敢相信,但當這些散發出瑩綠色光芒的斑點越飛越近,他們才不得不接受這令人絕望的現實。沙魔是體積最小的蟲獸之一,卻具備最強大的破壞力。它們體表覆蓋著比超合金還要堅硬的外骨骼,體內的溶液含有劇毒,能溶解鋼板,更可怕的是它們食量很大,且總是成群結隊出現,所過之處一片赤地。
它們的食譜很廣泛,金屬、塑膠、植物、動物、人類、石塊,幾乎什麼都吃,比王水還強大的腐蝕性胃液能把這些東西消化成沙粒排出體外,沙魔的名稱也因此得來。
姬長夜曾親眼見過一顆星球被沙魔啃噬成荒漠進而分裂成小行星,它們邊吃邊繁殖,短短兩小時就能把種群擴大四五倍,攻佔一顆星球往往只需六七天,危害性排在蟲獸榜最前列。誰也不想在蟲獸潮中遇見沙魔群,蟻多咬死象,它們蜂擁而至,頃刻間就能吞掉一個艦隊。
由於體積太小,炮彈和機甲根本對付不了它們,唯有一種名為rh13的礦石能加以克制。但這也是飲鴆止渴,因為rh13具有極強的放射性,五克重的rh13足以污染幾座巨大的城市,被它照射到的人類和動植物將衰竭而死,土地也要經過兩三百年的淨化才能恢復原貌。
簡而言之,一旦某個地區出現沙魔,那麼該地區註定會變成死亡之城。姬長夜不難想像,為了防止沙魔繼續擴散,軍部一定會在林家老宅上空投放rh13,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
而林家老宅方圓數千公里的範圍都屬於林家的重工業區,專門生產炮彈和機甲,無論這些沙魔是誰帶來的,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摧毀林家、摧毀有姝,連帶摧毀他的追隨者。難怪五大世家的人拒不出席晚宴,這應該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殺局。有姝的底牌一張張翻開,他們也就一點點加深惡念,直至現在竟不計代價也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姬長夜想了很多,卻只是一瞬間,看見一群沙魔沖向心愛的少年,立即狂奔過去。賓客早已尖叫著跑回大廳,關緊門窗,卻知道那不過是徒勞而已。只需一點點濃酸唾液,沙蟲就能讓這些建築物變成一堆砂礫。
其餘軍人紛紛回神,召喚出各自的機甲,準備帶賓客逃離。但機甲畢竟是武器,載客率十分有限,連幾百位賓客都帶不走,更何況方圓數千公里的民眾。這次真的是在劫難逃。
混亂中,有姝甩開劉琨吾的手朝主子跑去,同時給自己貼了一張護身符。原本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的瑩綠色光點忽然分散,在他周圍形成一圈空白,仿佛被一面無形的牆壁隔離。而他的追隨者也因戒指上雕刻的護身符的關係,並未受到沙魔攻擊。躲在屋內的人們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隱隱升起求生的渴望。
姬長夜很快就發現情況並不如想像得那般糟糕,國王大人毫髮無傷,連自己都被一圈看不見的結界包圍著。他想到國王送給自己的護身符,忍不住大鬆口氣。
“聽我的話,分別站到該站的位置。”有姝自然認得沙魔,也知道再過不久軍部就會投放rh13,到時候所有人都難逃一死。他以屬性不同的特種人為基礎,快速排布了一個爆靈法陣,又召喚自己的超能機甲,一前一後盤膝坐在陣眼處。
“又是一台異鬼!”躲在屋裡的賓客驚愕萬分地喊道。
“宋家主想幹什麼?難道他能殺死這些沙魔?”別說賓客們不相信,就是那些與蟲獸潮對抗了上百年的軍人也無法相信。一旦蟲獸潮爆發,軍部總會在它們未曾接近時率先投放幾枚rh13,免得沙魔摻合進來造成難以預估的傷亡。沙魔只能驅趕、克制,在缺乏rh13的情況下很難殺死,也因此,軍部高層無奈地稱它們為“打不死的小強”。
但現在,宋家主擺出這等陣仗,似乎真的準備全滅沙魔,該說他異想天開還是膽大包天?身形單薄的少年盤膝而坐,身後的機甲也擺出一模一樣的姿勢,他們開始掐手指,一會兒分指成蓮,一會兒並指如劍,動作說不出的好看。
“為什麼異鬼不需要駕駛也能與宋家主做出同樣的動作?它的駕駛艙裡難道還有人?”某位賓客膛目結舌。
“不可能還有人,機甲空間鈕內藏不了活人。異鬼進化了,宋家主只需一個意念就能操控它,它不再是一台機器,而是宋家主的□□。這太可怕了!異鬼的實力絕對超過帝神!”一名軍人篤定道。
越見識到宋家主的強大,賓客們的求生欲也就越高,漸漸從恐慌中恢復過來。
窗外的草坪上,陣法已經完成,由於異鬼的能源艙裡填滿了五六百年道行的妖核,遠比十級能源礦更好用,頃刻間就把爆靈陣的威力催發至極限。刺瞎人眼的白光迸裂而出,將一隻只猙獰醜陋的沙魔照射得無所遁形。它們在尖嘯聲中炸裂,又在嗡鳴聲中化作塵埃,最終連渣都不剩。
蟲獸趨光,明知前方危險依然奮不顧身地撲進光團,源源不斷。半個小時後,姬長夜和劉琨吾等人被抽幹精神力癱坐在地上,而有姝則緩緩掐下最後一個法訣,將光團收攏。
“死了?沙魔全死了?”賓客還處於懵圈狀態,幾位元軍官似想到什麼,立即把“危險解除”的消息發送給軍部,免得他們假裝不知情,仍然把rh13投放下來。沙魔為什麼會出現在林德海的生日晚宴,本該出席的五大世家賓客為什麼忽然爽約,這裡面有太多陰謀詭計需要去查明。
為了防止事態被上層彈壓,從而不了了之,又有幾人將拍攝到的戰鬥視頻發送到網上,重點感謝了宋家主的救命之恩,然後質問防衛部門是幹什麼吃的,首都星出現沙魔都沒能及時發現,如果沒有宋家主,億萬民眾難道全都去死?一國之都難道就那樣被啃噬成沙粒?那帝國還拿什麼臉面出席下一屆的星際峰會,不如直接向聯邦投降算了。
總而言之,這次蟲襲事件是防衛部門的重大失職,必須嚴查到底!
這篇義憤填膺的文章在網上引起了巨大反響,而宋家主與異鬼重疊在白光中的聖神姿態也令人膜拜。原來主腦的分析果然沒錯,他能批量性地改造超能機甲,誰得到他的青睞無異於一步登天!
“不知道你們注意沒有,這些沙魔是被磁場震碎的,也就是說宋家主的異能的確與磁場有關。他的超能機甲很小巧,只有五米高,明顯是從初級機甲改造過來的,但實力比起帝神更強。至少在面對沙魔的時候,帝神只能逃命,而不是應戰。”
“磁場異能?我以前好像在哪裡看見過類似的介紹,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在《一百種荒誕猜想》裡。這是蘇倩華博士對一百種絕不可能存在的東西進行的趣味性介紹,並猜測如果它們出現在現實中會造成什麼影響。磁場異能是最後一種猜想,被蘇倩華博士譽為‘神系異能’。”
“神系異能?吊炸天了!以前罵宋家主廢物的人現在臉已經腫成豬頭了吧?別人都說他是運氣好,得到了異鬼的傳承,但我不這樣想。如果他一早就是神系異能者的話,有沒有異鬼其實無所謂,因為磁場能摧毀一切,當然也能摧毀超能機甲。一堆動動指頭就能讓它報廢的鋼鐵,宋家主應該看不上眼。”
“不想那麼多了,只想給宋家主送上我的膝蓋!”
“跪舔!”
當線民們鬧得沸沸揚揚時,有姝跑到主子身邊,緊緊將他抱住。兩人縱情擁吻,等到軍部來人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在最危險的時刻,他們只能想到彼此,也更為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陸高黎、劉琨吾、姬長夜等人都是帝國舉重輕重的存在,並且手裡均握有實權。他們想深入調查這次蟲襲,又有帝國民眾憤怒的抗議與熱切地關注,想息事寧人根本做不到。
策劃這次事件的主謀者原本已打開香檳慶祝,卻絕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人能輕而易舉殺死一群沙魔。哪怕擁有禁錮異能的林德軒,也只能困住一小群,結局還是難以逆轉。沙魔邊吃邊產卵,卵又在幾分鐘後孵化,半小時就能吞掉林家所有基業,這絕對是無法破解的死局!事後他們就把罪責推到聯邦頭上,而其中的確有聯邦的參與,要拿出證據取信於民並不難。
計畫的確很周詳,但無奈他們沒聽說過一句古話——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香檳剛舉起,還來不及碰杯,眾位大佬便陸續收到“計畫失敗”的短信。宋家主的個站轉發了一段精彩至極的戰鬥視頻,下附一句話——來啊,來殺我!我就喜歡你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噗!”姬老爺子狂噴一口鮮血。這樣宋有姝還死不了,他也沒招了,更可怕的是劉琨吾等人均毫髮未傷,他們一定會揪住這次事件不放,並爭取最大的利益。
“快去抹除證據,再把聯邦那些探子放出來!”趙家主慌忙下令。
這些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紛紛亂了陣腳,越想遮掩越錯漏百出。他們這次實在做得太過,竟把危險等級排在第一,足夠滅掉帝國億萬民眾的沙魔帶入首都星,簡直是罪無可赦。萬一某只沙魔僥倖逃脫並偷偷繁衍,首都星將變成一片荒蕪的沙漠!
證據很快找到,眾位家主只得把事先準備好的替罪羊推出來,雖然避免了牢獄之災,卻威信大減。劉琨吾適時提出軍隊分區制,把原本的四大軍團劃分為二十六至三十四個軍分區,權利分散在更多人手裡,同時又打破了四大元帥的專權壟斷,這符合皇室的利益,也符合國會和眾議院的利益,更符合普通軍人的利益。他們的晉升之路拓寬很多,日後只以軍功論職務高低,而非血統與出身。
專權被打破意味著更自由,更民主,也更安定。從此以後,因為一點私利而犧牲掉億萬民眾的殘忍案例將大大減少,這是社會的進步。法案剛提出,國會就以最快的速度通過,皇帝也痛痛快快簽了字。曾經的四大軍團被分割成三十四個軍分區,就連四大家族的嫡系子弟也為了得到更多的機會而投了贊成票。
可憐姬老爺子原本只想滅掉一個礙眼的東西,卻把第一軍團賠了進去。現在,它已經被分割成三個軍分區,由姬長夜、林德海、林德軒分別擔任上將,而宋有姝的追隨者大多得到三十四個席位中的一席,成了最後的贏家。直到此時,他最初的計畫才算完成,既打破了現有的政治格局,又用新的平衡代替了舊的平衡,將姬老爺子踩進泥裡的同時也沒有損害主子的利益。
當一切塵埃落定,姬長夜一面感歎國王大人手段非凡,一麵點開個站,看見陸明珠發表的澄清與自己關係的文章,不由感到好笑。這女人真是典型的見風使舵,能屈能伸,難怪大皇子一系因叛國罪被流放,她也能平安無事。
“不用解釋,我與你從來沒有關係!我愛的人究竟是誰全星系都知道。”他回了一條消息。
“抱歉,我並不知道。”劉琨吾附送一個冷笑的表情。
“抱歉,我也並不想知道。”二皇子殿下插刀。
“對你沒什麼好抱歉的,你配不上家主大人,勸你知難而退!”風情萬種的趙飛雲哼了兩聲。
“想追求家主大人?你還不夠格!”多明尼克·倫德爾直接發戰帖,下面排了一溜人,專等著輪白姬將軍。樊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怕死地排了個隊。
看見碼了近百層的高樓,每一樓都屬於一位威名赫赫的大人物,網友們驚呆了,“麻麻快來看啊,狂犬軍團又咬人了!”
有姝寫了刪,刪了寫,折騰半天才發出三個字,“我知道。”
只要國王大人知道就行,姬長夜溫柔地笑起來,特意圈了所有情敵,挑釁道,“將與有姝共度一生的人唯有我,不服來戰。”
“時間,地點。”劉琨吾秒回。
“時間,地點。”二皇子等人立即排隊。
“軍部訓練場,你們一起上。”姬長夜換上工字背心和低腰迷彩褲,拍攝了一張肌肉勃發、性.感無比的照片,發送給國王大人。
有姝按捺住內心的小激動,啞聲回道,“要不你先跟我戰一場?”
姬長夜先是微微一愣,繼而朗笑起來,迫不及待地登上懸浮車,與國王大人展開床戰。與此同時,幾百年沒更新個站的姬老爺子默默發送了一個跪釘板的動畫表情,頹喪道,“你們的婚事我同意了。我為當初的所作所為道歉,請好好對待長夜,他很愛你。”
沒人回應他,作為被逼隱退的家主之一,他的話早已失去分量,未來是年輕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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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兩千年後,星網娛樂公司總部,許多俊美的青年正坐在走廊外的長椅上等待。
排在最後的一名少年似乎有點緊張,一會兒點開智腦翻閱劇本,一會兒仰著腦袋喃喃自語。他的經紀人安慰道,“放鬆點,本色演出就好。傳說中的宋家主本來就是一個簡單純粹的人,跟你一樣。”
“我怎麼能跟他比?聽說異能和精神力等級越高,壽命就會越長,容貌也越年輕。姬將軍活到八百歲已經很厲害了,他卻一直以少年的樣貌活到九百歲。你說他是什麼等級?我真的沒法揣摩他的心態,單純而又智多近妖,看似平易近人,實則高高在上,有時候邪性有時候善良,天啊,這都是什麼設定?我腦子要糊了。”
“你只要把自己當成一個誤入凡間肆意遊戲的神祗就好。宋家主被譽為半神,他的心態游離于旁觀者與主宰者之間,你順著這個方向去想多半沒問題。”經紀人明顯做了很多功課。
“《國王復活記》是他的真實經歷嗎?他真的是從遠古蘇醒的神祗?那他現在在哪裡?皇室找了很多年也沒找到書裡記載的原始星球,更沒找到他的墓穴。他帶著姬將軍的水晶棺消失了,沒準兒現在像當初被姬將軍找到那般沉睡著,只等某個人去將他喚醒。天啊,我好想去學考古,我想找到宋家主然後抱他的金大腿。”少年一臉嚮往。
“應該是真的吧,畢竟是從樊家找到的手稿,筆跡屬於樊肇將軍,他可是姬將軍和宋家主的摯友。”經紀人也有些心潮澎湃,卻很快平復下來,“你還是老老實實演戲吧。只要得到第一季的任何一個角色,你一定會爆紅全星系,如果表現好的話還能爭取出演第二季和第三季。原著那麼精彩,只要導演能拍出原著的十分之一就不愁票房。”
“對啊對啊,原著太精彩了!現在好多同人文出來了,我也寫了一篇。你看。”少年調出一份文稿。
“姬將軍被我引到別處,短時間內絕對無法趕回來。我一步一步走到水晶棺前,凝視著我的國王,我的神祗。我要吻醒他……”經紀人只念了幾句就受不了了,搓掉手臂的雞皮疙瘩,笑駡道,“把你的臉代入霸道攻的角色,我覺得瘮的慌。乖,別再糟蹋宋家主了,他不是爾等凡人能夠覬覦的。”
說話間,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快步走入會議室,俊美無儔的長相完全承襲了先祖姬將軍。若不是姬將軍早就故去,兩人站在一起活像雙胞胎。經紀人掩嘴介紹,“他是姬家嫡長子,名字也叫姬長夜,聽說長得太像姬將軍才沿襲了他的名字。他小時候被rh13照射過,沒法覺醒異能,體質也很差,所以才選擇經商。別看他整天笑眯眯的,仿佛很溫柔,卻不是個好惹的人物。他現在是《國王復活記》的製片人,你如果入選的話得罪誰也不能得罪他。”
“好,我知道了。佳姐你放心,我很乖的。”少年說著說著眼睛就直了,經紀人順著他視線回頭看去,卻見一位身穿銀灰色西裝的少年正慢慢走進來,胸前插著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又黑又亮的眼裡滿是迷茫與好奇,像走失的孩子,又像誤入凡間的神祗。哪怕站在美人雲集的星網娛樂公司的大廳裡,也沒有誰能壓過他的光彩,懸掛在他頭頂的星際第一美人尤利爾的巨幅海報竟被他比到塵埃裡去。
“完了,完了,第一男主沒你的份了!”經紀人扶額哀歎,而心有所感的姬總快速走出來,目中劃過一抹癡迷。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裡,這篇文就結束了,但有姝會永遠存在,老攻也會一直輪回,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所以我採用了開放式的結局。
感謝大家這麼久以來的支持,我們下本書再見,言情向,轉換口味。別的不多說,我要好好地,痛痛快快地睡上三天三夜。
特別鳴謝土豪榜,也感謝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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