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高二 ...
全班快七十人,女生只有十九個,比例嚴重不協調。十九個女生,除了陳綰綰,其他全是丟人堆裡被埋沒的長相,而且眼鏡妹特別多。老師在上面開班會,梁奎後桌的男生一個勁抱怨:“咋這麼多恐龍,日子沒法過了,早知道我去文科班。真羡慕王遠他們,他在文科班猶如活在天堂,聽說全班六十人,二十個男生,其餘全是女生,太幸福了。”
正說到這裡,梁奎旁邊的蘇岩站起身走向講臺,馬老師交給他一份名單,叮囑道:“待會下課你帶人去教學樓四樓倉庫搬練習本,按照名單來發,一人二十本。還要領一箱子粉筆過來。”
馬老師說完又面向全班道:“同學們,現在高二了,高考僅剩一年,你們要抓緊時間學習。不要再早戀鬧事貪玩了,那些等你們上了大學自然不用發愁。現在除了讀書,其他的全是白搭,浪費光陰浪費機會,等你們將來後悔,可沒法重來一次。想一想,現在你們在同一個起跑點,但將來,有人開小車住大房,有人東奔西跑混口飯。多少年後,有人風光有人落魄,到時候同學再相聚,臉上有光嗎?一寸光陰一寸金,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都是很有道理的精闢語言,別嘻嘻哈哈就這樣過去了,等回過頭來,什麼也沒奔到。”
馬老師嘮叨完一走,教室裡就鬧了起來。
“這個馬老師好不好?教書咋樣?”
“咋看起來這麼嚴肅。”
“聽說我們英語老師是校長的小姨子,特討厭的一女人。”
陳綰綰起身,面無表情走向梁奎,正和人說笑的梁奎皺眉,陳綰綰平靜道:“我們出去談談,我有事跟你說。”
梁奎不想動,陳綰綰咬唇:“是沈城的事。”
梁奎眉頭一挑,不太情願的和陳綰綰去了走廊。
陳綰綰幽怨無比道:“你真狠心,一點不關心我。”
梁奎摸頭,開學後他染回了黑髮,怎麼看都不爽,黑漆漆的又醜又不自然。
陳綰綰紅了眼睛,啞聲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怎麼過的,你有本事,沈城他爸不敢找你,蘇岩都可以依靠你,可是我靠誰啊,我爸就怕我惹麻煩,天天只會說要我忍著,忍著,生怕影響了他的官途。你知道沈城他爸多討厭,有事沒事就打電話告訴我他兒子在牢裡的情況,胖了瘦了都要告訴我,還一口一個兒媳婦,他笑得多恐怖啊,我天天做噩夢。暑假時他還硬拉著我去探監,說沈城想我,我能不去嗎!他還要我給沈城寫信,不寫就有我好受,我怕啊,我怕死了,你為什麼不關心我……嗚嗚……我打你電話從來不接……你王八蛋……”
陳綰綰哭得梨花帶雨,整個身體都顫抖不已,嗚咽著蹲在地上,楚楚可憐。
梁奎聞言心裡沒感覺是假的,滿腔憤怒,沈城一家真他媽神經病,是他兒子錯了,還賴在別人身上。梁奎剛要開口安慰,陳綰綰陡然怒道:“明明是你家讓沈城坐牢……我早就說過,不要把沈城得罪的太狠……現在你要我怎麼辦……”
梁奎到嘴的話頓時咽了下去,好笑道:“我讓他坐牢怎麼著?他犯法了就該坐牢,我陷害他了還是冤枉他了?他活該!你有沒有想過當時要不是蘇岩出現,你他媽現在找誰哭去,你只能去我墳上哭!我不關心你,拜託,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你關心關心我好不好?替我想想什麼感受,我媽都沒打過我,你媽倒是手快力大,她是女人,長輩,我看你的面子不跟她計較。沈城又是你的誰啊?他媽的都快把我打死了,我還大事化了小事化無?你以為醫院是白躺的!別人丟我石頭,我還他一坨棉花?
兩人吵吵嚷嚷,聲音越來越大,前門後門一溜的同學探頭偷聽看戲,其實坐在教室裡也聽得清清楚楚。
蘇岩咳嗽道:“你們探頭探腦幹什麼?都回位坐好,不准說話不准外出。”
咻的一聲同學們都回來了,班長蘇岩有記名權,一個人超過五次被記名,就回去請家長吧。
後門口頓時只剩下一杆醒目標槍,秦越是也。
秦越大咧咧靠著後門框子,一手啃薯片,兩眼盯著走廊,看得滿臉帶笑,津津有味,不時還點個頭嗯兩聲。
蘇岩哭笑不得,走過去一把將他扯回去,秦越頓時不滿:“班長大人,現在是下課時間。”
“下課也不准偷窺,吃你的薯片去。”
蘇岩走向梁奎二人,秦越背後小聲嘀咕:“徇私枉法!不讓我看,你自己偷看!”
蘇岩回頭糾正:“我光明正大的看。”他站到了梁奎身邊。
“……”秦越被薯片嗆得不輕。
二人站著,陳綰綰蹲著低哭。
蘇岩開口道:“陳綰綰,這事最好別在教室外面說,影響不太好。別人班都看著,等下又把老師引來就糟了。沈城的爸要是騷擾你,你可以報警,你找梁奎沒用,那個案子是正規處理,梁奎和我都是受害者,或者你冷靜下來,找你爸爸談一談,然後讓你爸找沈城的爸談,就說不要再給你打電話,你按時給沈城寫信,定時去探監作為交換。沈城的爸既然沒動粗,他明顯只是想給兒子找點寄託和安慰,寫信和探監不會有任何危險,就看你自己怎麼說,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總不能你求梁奎,然後梁奎去把沈城他爸殺了?明顯不可能是不,我想你也不願意再生事端。”
蘇岩說的很冷靜明智,一開始陳綰綰滿腔的怒氣,慢慢平息了不少,仔細考慮覺得可以行,最讓她痛苦的就是沈城他爸的電話,她快崩潰,聽到電話響就嚇一跳,聯手機都不敢帶。拔了電話線,停了手機也沒用,那人總有辦法找到她,而且每次都笑眯眯的說:“兒媳婦啊,你好久沒去看小城了,是不是不會搭車啊?沒關係,叔叔帶你過去。”
他的確不動粗,連一句粗話都沒有,總是笑眯眯的,但越是那樣,陳綰綰越是害怕。而且要她寫信,每次寫信不准少於五張信紙,不准說討厭沈城的話。
如果僅僅只是寫信和探監,只要沈城他爸不來找她,陳綰綰思忖半天,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就像蘇岩說的,總不能讓梁奎去剁掉沈城他爸。如果光教訓他一頓也沒用,有些人惹急了,管你天王老子拼了命跟你鬥,到時候就刹不住了。
梁奎本想無論陳綰綰多讓他多生氣,他都想辦法幫一下,但是辦法肯定不會多光明正大。蘇岩這麼一說,梁奎倒是覺得也行。
“陳綰綰你回去跟你爸談談,要最後不行再告訴我。”梁奎叮囑陳綰綰。
陳綰綰抹著眼淚點頭,站起身眼眸紅通通的看著梁奎:“你以前沒有真的喜歡我是不是?”
梁奎語塞,皺眉扭頭,暗道這問題得怎麼回答?什麼叫真的喜歡?他以前覺得陳綰綰漂亮,氣質舒服,和她一起挺不錯。她雖然保守不樂意發展更近一步的關係,他也沒有想過甩了她,因為還是有感覺的。真到了沒感覺的時候,他會果斷分手。
見梁奎沉默不語,陳綰綰一下哭了,委屈嗚咽:“我真後悔喜歡你……”憤怒一扭身,掛著滿臉淚水沖回了教室。
周圍真是寂靜無聲,連呼吸都屏住了。誰也不敢這時候去打擾陳綰綰,也沒人敢出去打擾梁奎。
教室裡陳綰綰哭得梨花帶雨,讓一眾人唏噓不已。
高中啊,戀愛啊,感情啊,真被老師說對了,你們現在早戀能有什麼結果?天天嚷著愛得死去活來山盟海誓有用嗎?轉個身放個屁就散夥了。愛愛愛,有這麼多愛,還不如回去愛愛你爸媽,用好成績孝順孝順他們。
梁奎良久不說話,一開口直問蘇岩:“我想了半天,真不覺得我欺負了她。真喜歡假喜歡誰說得清楚,就算心長我身上,我也看不見啊。”
蘇岩攤手:“別問我,我文盲。”
梁奎樂了,勾住蘇岩的脖子歎息:“哎,我高中頭一回戀愛,栽得可真慘。身心疲憊有沒有?”他誇張的捂著胸口。
蘇岩顫笑,戳著他的心臟位置說:“你的心不在中央,在這裡。心是偏的,喜歡誰就會偏向誰,而且情不自禁,控制不了。等你真喜歡誰……就懂了。”
“哇哇,情聖啊,說得很有經驗似的,你心裡有誰?”梁奎好奇追問。
蘇岩搖頭不語。
“不會是陳燕吧……我覺得你偏心,對她好……”梁奎小聲嘟囔。
“心裡裝的真感情不是只有愛情一種,還有親情,友情。我的心,現在還偏著我爸媽,雖然覺得他們討厭,但情不自禁。”
梁奎默默點頭,靠著蘇岩道:“謝謝你這番話,我現在舒服了點。得了,我就愛我爸媽爺爺奶奶兄弟朋友,哈哈哈。”
兩人回到教室,秦越趕緊拉住梁奎問:“原來你住過院啊,呵呵,姨不知道吧?”
梁奎立即踹他:“我削你哦,多管閒事。我還沒問你了,你天天盯著手機幹什麼?上面有花花還是金子?三更半夜還發短信你以為我不知道?”
秦越臉色一變:“不要你管,我可警告你,不准動我手機。”
“哈哈,不就是甜言蜜語那些話,哥哥我不稀罕看。”
秦越鬆口氣,視線習慣性盯著手機短信翻來翻去,不厭其煩。
蘇岩那番話他聽到了,人心是偏的,可是當偏向誰都會受傷時,該怎麼辦?
開學了,並沒有太多興奮。
高二一班是個很悶的班,除了學習就是學習。隔壁的文科快班也是一模一樣,通常一整天聽不到裡面有學生的聲音,老師的聲音換了一撥又一撥,直到夜深,下晚自習,這教室裡的人才像活了。
同一樓其他班的學生從不輕易過來,經常說一班就是呆子班,一群死氣沉沉的書呆子。貿然跑過去玩是一種打擾,誰樂意去湊眉頭。
不管哪一節下課後,其他班門前走廊裡熱熱鬧鬧嘻嘻笑笑,那兩尖子班門口總是空無一人,只能偶爾看到有人去上廁所。
當然這些全是外班人所見,內裡是咋樣的,只有自己人知道。
上課,有人睡覺,典型代表秦越同學,從早睡到晚。起先有任課老師看不慣他,後來似乎達成共識,他們講他們的課,秦越睡秦越的覺,互不打擾。然後有人上課偷偷看小說看漫畫,老師沒收了幾本小黃書。還有人上課吃東西,代表人物蘇岩和梁奎。但這兩人精明警惕,老師很少發現,偶爾發現一回,蘇岩老老實實的承認:“我早晨沒吃飯,胃疼了……”
於是老師意思意思說兩句,最後還關心道:“學習之餘還要注意身體啊,早餐一定要吃。”
有其他同學覺得老師偏心,但人家蘇岩成績擱在那裡,不服氣不行。
上學後樑奎和秦越就搬家了,搬到了學校對門的一位老師家裡住。蘇岩又開始獨居,早晨上學依舊帶飯去學校,中午就捧著保溫瓶吃。
中午十一點五十分放學,學生們去吃飯,規定下午兩點上課。但這是其他班,像尖子班,中午一點左右,學生們很自覺的來到學校,教室裡滿滿當當,開始有個別同學在快兩點時來上學,明明沒遲到,但望著滿教室的人,莫名心虛,懷疑自己是不是遲到了。於是這以後,再也不敢晚來。連秦越同學都繃著臉一點到校,明顯是被梁奎拖來的。
“真煩,我要換班!”秦越不止一次這麼說。
梁奎暗道要不是蘇岩在這個班,他也想換班的說……但想想最好的朋友在這裡,跑去其他班挺沒意思。
沉悶的學習生涯周而復始的持續,轉眼到了九月底,同學們活躍起來,眼巴巴瞅著即將到來的國慶長假。
九月二十三日,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魚貫而出。教室裡難得的冷清時間段,走得最後只剩下蘇岩一人,他拿出保溫瓶,有滋有味的享用了午餐。
午飯吃完,望著桌面上亂七八糟的各科作業和試卷,蘇岩皺眉,呼口氣望著窗外發呆。
陳燕懷著忐忑的心情過來,在門口小心張望一番,見教室裡只有蘇岩,不由鬆口氣。
“蘇岩……”陳燕走進教室。
蘇岩見到她,有點驚訝,隨即微笑:“是你,吃飯了嗎?”
陳燕點頭:“吃了,高二開學後,我爸多給了我一點生活費,讓我中午就在學校食堂吃,節約時間學習。”
“哦。”蘇岩看著她手裡的試卷和紙筆,隱隱才到陳燕的來意。
陳燕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髮,攤開試卷給蘇岩看,蘇岩瞥著上面猩紅的分數,頓時明白馬老師看見秦越的分數時,是什麼心情了。
“……”當真是啞口無言,蘇岩暗歎一口氣,不管這一輩子還是上一輩子,數學都是他的強項,他有時候很不明白別人嚷嚷數學很難很難,那是什麼心情。在他眼裡,數學是最簡單的,而且很有意思。就像遊戲通關,遇到一個難關,然後不停的挑戰,挑戰,通關後那種爽翻的愉快心情。
陳燕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被鄙視了。頓時面紅耳赤,但還是梗著脖子說:“你數學好,能給我講講題嗎?老師講過一次了……但是,我還是會犯同類型的錯。我去找數學老師好幾次,數學老師……大概被我煩死了。”她回想自己一種題目問了老師N次後,老師臉上那抓狂的表情,她再也不好意思去問了。其實同桌也幫了她很多,但別人也要學習,不會一直給你講,偏偏她又笨。其他完全靠背誦的科目還不錯,升高二後,她覺得最痛苦的就是數學。相反,她覺得英語倒不難。只要她數學分數能提上去,距離考大學就可以大近一步。
蘇岩讓陳燕坐在梁奎的位置,他靜靜看了一遍她的試卷,所有做錯的題目。錯得最厲害的就是立體幾何,因為沒有一個對的。
“今天我給你講這幾個幾何題。”
陳燕忙點頭:“謝謝,。”
蘇岩儘量講得淺顯易懂,一般有好幾種解題方式的題目,他就選擇最容易的說給陳燕聽,講完一個題目,還幫著歸納分析所有需要的課本內容。
總共大大小小五個題目而已,蘇岩一直講,有些不厭其煩重複了好幾遍,直到陳燕真的懂了,他才換題。
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一點,教室裡滿員了。其他同學沒提醒,蘇岩根本沒在意,陳燕也沒在意。
全班人都好奇的望著蘇岩,沒想到他居然給女生講題,還是別人班的女生,而且姿色平庸,全都大吃一驚。
只有林強不以為然道:“你們大驚小怪,他們是朋友而已,講講題又怎麼了?蘇岩脾氣其實很好,你們不懂要是去問他,他一定不會拒絕。”
這話說得有些人不信,但有些倒是記在心裡,有暗戀蘇岩的女生便在心裡糾結,下次一定要大膽的去找蘇岩共同探討學習問題。指不定慢慢就熟悉上了。
一點過十分,梁奎和秦越提著肯德基回來,梁奎一頭的汗,大步走到位置前,呵呵笑道:“陳燕你也在啊,剛好我買了不少肯德基,給你們兩分了。”
陳燕見梁奎回來,忙站起身:“蘇岩,今天謝謝你,我明天再來。不好意思坐了你的位置,肯德基我就不吃了,我回教室。”
“陳燕你別跑啊。”梁奎咋呼,但陳燕還是一溜的跑了。
蘇岩挑了一對雞翅含著,收拾桌上的紙筆,梁奎咬著漢堡嗚嗚道:“陳燕怎麼找你講題?他們老師幹啥去了。”
“老師有老師的事,找我怎麼了?我樂意。”蘇岩挑眉。
梁奎哼了一聲,嘴裡的漢堡味同嚼蠟。
32、32 湖光明媚 ...
32 湖光明媚
第二天陳燕吃了午飯後又來找蘇岩,蘇岩早有準備,接著昨天的題目講。並且丟給她兩個題做,結果蘇岩很失望,昨天講過的東西,陳燕今天就不會用了。但蘇岩經常面無表情,倒也沒表現出來。繼續一遍一遍的給陳燕講,時間快到了一點時,陳燕主動道:“我今天先回教室。”
蘇岩挑眉:“還沒講完,你不用走。等梁奎來了你再走不遲。”
陳燕只好坐下來繼續聽,今天梁奎很識趣,一點五十分才和秦越回來。看到陳燕果然坐著他的位置,梁奎笑容滿面過去:“你們兩太用功了吧,中午都不睡午覺?”
隨後連續一星期,直到九月三十要放假那天,陳燕和蘇岩依舊那樣相處。
下午四點半就放假,全校沸騰一片。
林強興高采烈的拉住蘇岩:“蘇岩!十一長假你有安排嗎?”
“沒有,看你樣子,有什麼好事?”蘇岩微笑。
“對!啊啊,蘇岩你和我一塊去鄉下吧,有螃蟹吃哦!還可以划船,採蓮子,鄉下可好玩了,我舅舅在鄉下養殖場工作,放假讓我過去玩,我說帶同學過去,我舅舅答應了,你放心,我舅舅一家都很好,螃蟹蝦子讓你吃個飽!”
蘇岩聞言心動,秋天吃螃蟹最合適不過,他還在猶豫不決,那頭梁奎和秦越奔過來,大嚷嚷道:“吃螃蟹好啊!哪裡去吃?你們介紹介紹,咱們現在就開車過去。”
林強見他們兩,乾脆熱情相邀:“正好你們兩也一塊去吧,反正我舅舅家房間多。要不把陳燕也叫上?”
“行,就這麼說不定了。”
“那我們明天早晨八點出發。”
“OK,我開車去接你們。”
“太好了,梁奎有車最方便。”
林強舅舅所在的養殖場就在C市很出名的燕子湖,不僅僅養殖業發達,當地人民的飲用水全靠燕子湖,養殖場只佔據了燕子湖一小部分而已,附近還有山有村莊,以及一望無際的農田。
車子越開越偏,馬路上冷請無比,沒有駕照的梁奎更是壯大了膽子,車子飛馳。
林強一路介紹:“去年我們過來,這兒的路很狹窄很破爛,計程車都不願意跑。還好現在修了,雖然離市區遠,但這裡交通挺方便,看到那邊的岔路沒有,在那兒可以搭222路車去城裡,還有很多私家小巴士、麵包車都可以往城裡跑。這一代還有幾個小風景區,其中有個很挺出名的和尚廟,逢年過節還挺熱鬧,不少城裡人跑來上香拜佛。我很喜歡這裡,環境特好,青山綠水,呼吸都覺得通暢無比。小時候我常來,和我表哥表姐他們去爬山遊湖,可有意思了。”
“你舅舅家幾個孩子?”
“四個,呵呵,嚇人吧,罰款罰了不少,沒辦法,我舅非要兒子。小時候他們家可窮了,每年要我媽幫襯,現在幾個表哥表姐都大了,沒讀大學,直接出去打工掙錢,我舅舅家今年就建了三層的大樓房,比我家的黑房子寬敞多了。”
“陳燕家裡也超生了吧?”蘇岩問她。
陳燕點頭:“恩,還不是非要兒子。我媽是外省嫁過來,當年生我弟弟躲到我外婆家,生下來就安全了,罰罰款就解決了。”
秦越驚訝道:“你們這裡還真鬆懈,我媽有個同事當年要偷生個閨女,結果懷孕幾個月被拖去打掉了。”
林強轉移話題:“現在舅舅家裡只有他和我舅媽,幾個小孩都在外面做事,十月五號是中秋節,估計會回來。”
“那我們玩到十月五號就走。”
車子到達了養殖場,道路兩旁綠樹成蔭,遠遠的就能看見一片白光的湖泊和隱隱約約的山嵐。
林強事先給舅舅打了電話,這會車子一到養殖場門口,他舅舅和舅媽就在那裡迎接。
“舅舅,舅媽,這幾個都是我同學,他們也來玩的,呵呵。”
“好,人多好,人多熱鬧,快進屋坐,你舅媽熬了湯,正好進屋去喝。”舅舅笑容滿面地招呼。
“舅舅你們可別忙活,我們自己會玩的,舅舅有休假嗎?”
“我哪有什麼休假,天天忙,現在秋天更忙,天天要起魚送貨。我給你們備了一簍螃蟹和肥蝦,今天中午可要喝幾杯,哈哈,小強都上高二了吧?也該喝點酒了!”
“恩,我們全是高二。”
“可真快,像沒兩天你才學會走路。成績好不好?能考幾類大學?”
林強好笑,這問題他舅舅每次都要問,但他事後又每次都忘記了。
“保持下去一本是沒問題的。”林強微笑,指了指蘇岩和梁奎:“那兩個厲害,全年級數一數二,我跟他們差了些。”
“哎喲,這麼好成績?全年級得多少人啊,將來莫不是要考清華北大?”
“就是就是,肯定能上。”林強嬉笑。
他舅舅興奮一把又搖頭歎息:“我家那禍害讀書完全不行,早早跑出去混飯吃,我想家裡出個大學生都沒轍,他完全沒那個心思。”
“行行出狀元,怕什麼。”
“到了,給你們準備的房間都在二樓,床鋪都換了新的。”
明顯是新建的樓房,寬敞明亮,家裡收拾得整潔,後院還種了些花花草草。
“桀桀桀,岩岩你搬鄉下來吧,你家那房子比這破多了。”
“等我有閒錢了再說,還得有車才方便,這環境的確舒服,裝了網線就更好了。”
“你永遠缺錢,蘇摳門。”
蘇岩愜意的喝口茶,沉默是金。
林強舅媽很快端出了雞湯煮的麵條,五人滿足的填了肚子就開始商量先去哪裡玩。
舅舅說:“你們要遊船最好下午,現在上午湖面上有霧,而且你們會划船嗎?”
五人對視,林強弱弱說:“我小時候會的……”
舅舅瞪他一眼:“下午我給你們找個人幫忙,場裡休假的孩子不少。”
“呵呵,還是舅舅周到。”
離中飯還有段時間,林強便帶著幾人出門轉悠,熟悉熟悉這附近。
走出了居民區,外面基本全是湖泊,近前的都有標誌物,很多男人穿著防水塑膠衣忙來忙去,到處充斥著馬達的聲音和魚腥味,他們路過的水岸,死魚隨處可見,還有大膽的貓兒在溜達。
“看到遠方那山了嗎?下午我們就遊船去山上玩,呵呵,山那頭還有村子,但和這邊完全屬於兩個縣。陳燕,這就是燕子湖,哈哈,以後就是你的湖。”
陳燕靦腆笑了笑,“名字湊巧罷了。”
蘇岩指著一處人多的地方:“那邊在幹什麼?”
“哦,那是別人來買水產的吧,過去看看唄。”
擠進人堆裡,這些人果然在談生意,一地的肥螃蟹,林強小聲道:“到了秋天,城裡不少人喜歡來買螃蟹。等五號我們要回去時,你們若要買螃蟹可以拿最低價。”
梁奎眼睛一亮:“我正有此意,我買一些送我表哥和借住的老師家去。”
“啊,那裡面不是螃蟹。”秦越驚呼,指著一個麻袋說。
裡面扭來扭去的的確不是螃蟹,蘇岩笑道:“那是蛇。”
“我去看看。”梁奎大喜,大膽的奔過去撩起袋子往裡看,裡面足有四條蛇,都很健壯。梁奎立即環顧四周:“這誰家的蛇賣不賣?我想買一條。”
“梁奎你要買?”林強瞪大眼。
“是啊,蛇很好吃,又補。哎喲,你舅媽會弄蛇嗎?要是不會可慘了……”
林強滿頭黑線:“我打電話問問……”
梁奎最終滿意的拎著一條蛇回去了,中午如願以償吃上蛇羹,其他人都不動筷子,林強的舅舅倒是興高采烈,和梁奎拼命的撞杯。
蘇岩陳燕幾人拿著大閘蟹有滋有味的啃,桌面上全是堆砌的殘羹,螃蟹殼,蝦殼,魚刺。一大盆子螃蟹吃得渣都不剩,蘇岩滿足地撫著肚子說:“我回頭也要買幾斤螃蟹帶回去,真好吃。”
“哈哈,你們這些傻孩子,在這裡要吃螃蟹還買什麼,有我在不用你們費錢,要吃儘管往家裡帶。”
蘇岩搖頭:“那怎麼好意思,現在螃蟹昂貴,給我們吃一斤就少一斤。叔叔幫我們談優惠價就仁至義盡了。”
梁奎附和:“就是,我們吃這麼多夠不好意思了,回頭我得買不少,哪能白送。”
舅舅頓時為難不已,瞥向自己老婆,舅媽輕咳一聲,指著一袋子酒水問:“這是你們誰買來的?這是真茅臺吧?還有這兩條中華煙,這些人參燕窩,還有這些啥啥點心水果……這些太貴了,你們回頭還是提回去吧?”
梁奎立馬道:“我們來做客,總要帶禮物。叔叔阿姨別客氣,我這可不是賄賂,哈哈哈。”
舅舅失笑,要賄賂也不用賄賂他們。
舅媽立刻道:“那行,禮物我們收下,但你們要螃蟹可別談錢了啊,傷感情,我們總得回禮不是。”
十月的天色不冷不熱,下午乘小船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風輕輕吹過,頓時神清氣爽。
這兒的船比獨木舟大,比打魚船小,專門用來載人過水,遊戲所用。真要打魚,上頭不能超過三個人。
蘇岩五人外加一個請來撐船的少年,六人坐船有點擠,秦越臉色很緊張,抓著船沿不敢亂動,陳燕是女孩,而且不會玩水,所以大家讓她坐在中間,安全保險。
撐船的黝黑少年哈哈道:“你們膽子忒小了,放一百個心,我撐船保准沒事。這船以前連十人都坐過。只要下午沒有狂風暴雨,你們可以盡情的玩。天氣預報說了,今天大晴天,2級風。”
這番話讓秦越舒緩了不少,木船慢悠悠滑到湖上,距離水岸越來越遠,再也看不到岸邊,只有零星幾艘馬達船在遠處噠噠噠作響,那些是捕魚船。
開始眾人覺得很新奇有趣,過了老久周圍除了水還是水,眾人頓時無聊了。
“荷花蓮子了?怎麼到處光禿禿的?”梁奎趴在船沿歎氣。
“別慌,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野湖區,看到那邊的浮杆沒有,浮杆過去是野湖,咱們穿過浮杆去玩就成。你們若真要採蓮子就不該來這個湖,附近村裡蓮子湖多得是,但裡頭不好划船,得下水去摘。”少年熱心解釋。
梁奎只好閉嘴,從秦越包裡扒拉出一堆零食分給大家吃,邊吃邊聊上了,聽那少年講附近流傳的鬼故事,倒是挺有趣。
不知不覺就過了浮杆,距離對面的山頭越來越近了。
少年說:“等會上山若碰到當地的人問話,你們就說來遊玩的。”
“哦,這是別人的地界是不?”
“沒錯。漁船不准過來,呵呵,遊玩的沒事。”
船隻終於靠岸,蘇岩等人立馬跳上岸,仰頭望著眼前的山嵐半晌,蘇岩眨眼道:“這個應該叫小丘吧?”
林強噗嗤樂了,梁奎搭著蘇岩的肩膀笑他:“別這麼毒舌好不好,這兒又不是山林一帶,屬於平原吧?山頭有這麼高不錯了,正好爬上去不會累。來來,山腳下大家先合影,那位小哥,今天麻煩你了。”
少年搖頭:“不麻煩不麻煩,呵呵,這相機真高級。等下幫我也照幾張咋樣?”
“行啊,到時候我洗了相片郵寄給你。”
“那謝了。”
眾人樂滋滋的在山腳下拍照,單人照,合影,拍了一溜才開始背包爬山,這兒的山都不高,抬頭看到頂就是頂,絕對不會像有些旅遊區,爬了一段又一段,總沒到頂。
“這兒的山也就兩三百米的樣子,雖然不高,但都連在一起,挺像山區的。”
小丘有小丘的好,就算慢悠悠晃蕩,一路拍照,上去也就三十分鐘,他們年輕身體好,還真不覺得累。
梁奎站在山頂上嗚嗚學狼大叫,林強和少年擺弄相機到處拍,蘇岩坐在石頭上,迎面享受秋風,心曠神怡大概就是這個感覺,放眼看去,遠方湖光粼粼,漁船奔波,荷花在風裡蕩漾。再遠一些,是遍地的田野和小村,還隱隱約約看得見嬉鬧的孩子。有人說得對,活著不能光忙,有時間去走一走,看看這兒,看看那裡。但很多人又是怎樣的無奈,如一首歌裡所唱,有時間的時候沒錢,有錢的時候沒時間。每個季節,總在不停的錯過,錯得越來越多,最後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心裡數不盡的茫然和疲憊。
“這是英雄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處都有青春的力量~~~~”
梁奎陡然放聲高唱,跟獅子吼一樣肺都顫抖了起來,那尾音拖得叫一個長,眾人大笑,蘇岩愜意的心情頓時被攪和了,冷著臉道:“你咋不唱青藏高原,那個適合你。”
“咳咳,你就別為難我了。”梁奎笑嘻嘻挨著坐下,慢慢說道:“以前小時候和爺爺奶奶出去旅遊,逢山必爬,不管他們多老,不管我多小,山路多難走,都不許我坐纜車。我長這麼大,爬了起碼三十次長城,有些只能看相片想起。爺爺奶奶喜歡唱軍歌,也愛唱戲。到了頂,准要拉著我唱幾首,你別說,那些老歌我記得可全了,京劇我也會幾段。要不要來一段?”
蘇岩擺頭:“聽不懂,誰聽你現。”
梁奎不在意,親昵的攬著蘇岩搖晃:“你就是嘴巴毒,以前跟你不熟,我特討厭你那樣子,覺得你裝酷,好幾次想揍你。”
“……”蘇岩無言的望著他。
梁奎忙換了語氣捧上馬屁:“那是以前不瞭解,現在覺得你外冷內熱,真好,啥都好。”
蘇岩忍俊不禁地笑了。
梁奎趕緊追加一句:“我這是真話。以後我們考同一所大學,那樣還能在一起。”他說著靠蘇岩越來越近,笑哈哈的恨不得臉挨著臉,蘇岩被擠得不吭聲。
梁奎笑著看天,眼神清澈而真摯,他勾著蘇岩的脖子,篤定道:“我在梨花高中很多不順,唯一的收穫就是認識了你。值,真值。”
秦越背靠在不遠處的樹下,笑容淡淡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看久了,忍不住低頭拿出手機,看著那些短信,笑容又慢慢從他臉上消失了。
33 夢 ...
幾人在山上轉悠了半下午才開始下山往回走,到了山腳下,望著清澈的湖水,秦越忽然道:“不急著回去,我想下去游泳,可以不?”
林強大驚:“這是十月天,不是夏天,下水你不怕冷嗎?還是別了……”
少年也說:“就是就是,連我爸現在下水都要穿防水衣。你別看十月天不冷,但我們鄉下這裡比城裡氣溫要低,湖水又深,就算是夏天來玩,水也比游泳池裡冷多了。”
秦越悶悶不樂,歎氣道:“我就想下去看看湖有多深,不行就算了。”
蘇岩盯著秦越半晌,伸手摸摸他的頭:“我們可以明年夏天過來遊,今天還是別玩了,趕緊回去吃螃蟹吧,明天去採蓮子玩。”
梁奎一巴掌輕拍在秦越腦上:“你丫抽風,現在玩什麼水。”
一路人順風順水回家,晚上又是一頓美味螃蟹,吃的不想停嘴。
入夜後的養殖場挺熱鬧,場裡有個文藝廳,裡頭能唱卡拉OK,每天晚飯後,總有一些白天忙碌,晚上想找點樂子的男女去文藝廳唱唱歌,跳跳舞。但多半是中年人,跳著探戈,還有一群婦女組成的團隊,跳得不知道是個啥,拿著扇子扭啊扭,雖然舞跳得不一定好看,但這些人滿面笑容,這個時間段,是他們最放鬆的時刻。
還有些覺得難為情的就在旁邊看熱鬧,不輕易加入,譬如林強的舅舅和舅媽,她舅媽說:“我也想跳啊,但你舅舅不樂意,說我醜,跳舞丟人。”
他舅舅立即回斥:“咋不醜,看看你那水桶腰,還學別人扭?”
“你就不想跳?那你天天跑來看個啥?”舅媽反辱相譏。
幾個年輕人噗嗤大笑,蘇岩莞爾道:“怎麼沒看到年輕人來玩啊?”
“年輕人很多都在外面打工沒回來,還在場裡的幾個不樂意跟老傢伙們一起混,說啥啥污染眼睛,那些混球就是討打,我看他們就是想打遊戲機,還有摸牌的。你們幾個想幹啥了?跟他們一塊唱歌願意不?要不去打牌打遊戲?”
梁奎抓頭:“不懂這兒的牌怎麼打,我去唱歌玩,呵呵,我嗓子癢,蘇岩走,我們去合唱!”
蘇岩被拉跑,林強奔去了遊戲廳,秦越和陳燕便坐在一旁,聽蘇岩和梁奎唱歌。
兩人嗓音好,挑了黃家駒的歌幾乎唱個遍,然後是張學友,梁奎還梗著脖子來了一首青藏高原,第一句剛出口,文藝廳刺啦啦顫抖起來,一眾跳舞的男女捂著耳朵怒吼:“哪家的小子討打!就你那破嗓子還唱青藏高原,你還嫩得很!”
膀大腰圓的婦女們一溜瞪過來,梁奎畏畏縮縮收了聲,趕緊換了曲目,再也不敢挑戰青藏高原了。
蘇岩幾人在旁邊哈哈大笑,秦越還誇張的捶沙發,嚷嚷著:“破嗓子~~破嗓子~~~”
梁奎面紅耳赤沖過去給了他幾腳,然後受傷的靠在蘇岩肩上嘀咕:“我怎麼就破嗓子了?我從小唱到大,要我去當歌星,保准就是新一代天王。明明是那首歌難度太那啥,蘇岩你說是不是?”
蘇岩顫笑,摸摸梁奎的頭髮順毛:“你還是唱我的祖國吧”
那些女人還真要打擊梁奎膨脹的自信心,梁奎一歇,就有個蘿蔔似的女人拿起了話筒,選擇曲目《青藏高原》。
梁奎豎起耳朵,女人尖細的聲音從話筒傳出來,百分之百的衝擊力。
但人家唱出來了,而且慢慢越唱越好,梁奎不得不服氣。
秦越興致來了,等女人一走立刻起身說:“我也去唱。”
梁奎還以為他要挑戰青藏高原,結果秦越選了周傑倫的雙節棍。
哼哼哈哈的,邊唱邊跳,舅媽瞪大眼睛問了一句:“這孩子唱的啥,我咋一句聽不懂?”
秦越黑著臉走下來:“聽不懂就對了!”
梁奎嘲笑回去:“我們家越越跟小姑娘似的,喜歡追星。今天周傑倫明天SHE,全是在我爺爺奶奶那兒討罵的歌。”
秦越掐住梁奎的脖子:“不知道是誰在家裡偷練街舞被扣了零花錢,天天啃麵包好慘哦好慘。”
“我怎麼記得有人學太空步扭了腳,在床上躺了一星期。”梁奎輕笑。
秦越憤怒:“明明是你非要教我學!害我被老爸罵了一頓。”
梁奎嘻嘻笑,忽然回憶起以前的事,漫不經心說了一句:“那次你扭了腳,我還被你隔壁的關文喊打喊殺追了幾條街,切,怎麼能怪我了?”
秦越的表情刷拉一下扭曲了,臉色多了幾分白。他鬆開梁奎,沉默地坐到旁邊。
梁奎納悶:“怎麼了?”
話一問完,熟悉的歌聲再次響起,是張學友的《忘了哭》,蘇岩站在中間,婉轉專注的感情從歌聲裡溢出。
梁奎蹦躂過去拿起另一個話筒與他默契配合,秦越的事被拋在腦後。
陳燕含笑望著他們唱歌,情不自禁跟著哼幾句,她覺得這是最快樂的假期,每個人都充滿歡笑,如果多年以後這些朋友還能在一起,一生何求。她慶倖自己的改變,慶倖有了朋友,以後等她不再年輕時,回憶起來,不會是灰暗的蒼白。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日記本,而她的日記本,以前被緊緊封鎖,她不願意記錄任何一天,每一天都快樂不起來。她想要的日記本,要和很多女生的一樣,粉紅的,青春的,夢幻的,美好的,裡面記錄的是憧憬和夢想,裡面有很多芝麻小事,點點滴滴的歡笑與淚水。她還會有一個青春相冊,必須珍藏一生的相冊。
陳燕拿起相機,對著唱歌的兩人哢嚓幾下。
轉過身,她將相機對向了跳舞的人群,這些人已經不再年輕,他們被稱為魚販子,風吹日曬,臉上黝黑,早就尋覓不到曾經的美麗。
哢嚓哢嚓,鏡頭裡每一副畫面都帶著笑容,靦腆的,爽快的,豪放的,拘謹的,陳燕情不自禁跟著他們笑,這些人的臉孔,讓她想起了家中的父母。她忽然想起家裡沒有一張合照,父母總是太忙,誰也沒有提起過。
“小姑娘,能給我們來張合影不?”
陳燕莞爾:“當然可以。”
“大夥站整齊了好好跳,咱們來合影。”
夜深人靜後,眾人都該睡了。
蘇岩和林強一張床,梁奎和秦越一張床,陳燕睡隔壁房間。
雖然快十一點了,但梁奎睡不著,輾轉反側扭來扭曲,困頓的秦越使勁踹他:“不睡滾!”
梁奎乾脆爬起來:“我這就滾,瞧你那小樣。”他樂滋滋跳到蘇岩的床上,踢著林強:“小強啊,趕緊下去,哥哥要在這裡睡。”
“CAO,就你屁事多!”林強怒駡,一躍跳上了秦越的床。
“嘿嘿。”梁奎心滿意足躺蘇岩邊上,蘇岩閉著眼睛沒動靜。
梁奎頓時覺得無趣,揪他的耳朵:“真睡著了?蘇岩你醒醒,陪我說說話,我嗓子疼,你聽聽是不是啞了?下次不能這麼傻唱了。”
蘇岩不吭聲,連呼吸都幾乎聽不到。
梁奎乾脆貼他臉頰邊,對著蘇岩的耳朵吹氣,學鬼叫,蘇岩紋絲不動。梁奎立馬說:“我看出來了,你裝睡。”
見蘇岩無動於衷,梁奎獰笑:“再不醒來我扒你褲子!”說著將賊手搭上蘇岩的褲腰,蘇岩終於很給面子的醒來了,拿起枕頭拍向梁奎的臉:“你他媽多動症兒童!要不要我講故事哄你睡?”
梁奎嬉笑:“好啊,你講,我聽著。是不是狼外婆的故事啊。”
蘇岩不屑輕哼,拉緊被子不耐煩道:“不許吵我,我困。你要睡不著出去爬屋頂。”
“真不給面子。”梁奎歎息。
蘇岩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用擔心早晨遲到,睡覺都能輕鬆百倍。早晨七點半了,幾個人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舅舅他們也沒有來打擾。
蘇岩在做夢,夢裡是什麼一點分不清。
突然,一聲驚叫嚇醒了他,蘇岩睡眼惺忪坐起來,林強和秦越也紛紛爬起:“怎麼了?是舅媽在尖叫?”
屋子外,舅媽的大嗓門清晰傳進來。
“你嚇死我了,一大早晨你在屋頂幹什麼,哎喲,瞧你這樣,你別說在屋頂上睡了一夜?”
蘇岩大驚失色,飛快穿了衣服跑出去,秦越迷茫道:“不會我家傻表哥吧”
蘇岩跑到屋子後院,一眼就看到坐在屋頂上的梁奎,梁奎明顯剛睡醒,一臉迷茫的傻樣。
這處的屋頂是後院的廚房屋頂,很矮,從院牆能輕易爬上去。梁奎的後腦勺不遠處就是煙囪。
蘇岩繃著臉道:“你下來!”
“哦……”梁奎抓抓頭髮,挪動一下身體,頓時齜牙咧嘴痛苦哼哼:“哎喲,我的腰,我的腿……我的後腦勺!啊,我的嗓子咋這麼啞?”
“……”蘇岩撫額:“傻逼,快滾下來!”
梁奎立即不滿,捂著變異的嗓子:“你咋能罵我,不是你說睡不著上屋頂,我真睡不著,所以就上來了。結果真有效,不知不覺睡著了。我靠好險,幸好我睡覺沒翻身……”梁奎心有餘悸望著屋頂和地面,這要是不小心摔下去,又得受罪了。
蘇岩嗤笑:“我沒想到你真傻。”
秦越穿著睡衣哈哈大笑,“上帝給了你聰明的大腦,又多此一舉附送了傻逼的小腦。”
林強苦笑搖頭:“下次可別亂來,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就是就是,可把我嚇壞了。”舅媽附和。
“對不住,下次我不會了。”
梁奎從屋頂爬下來,腰酸背也疼,腿還像抽筋。頓時焉頭焉腦叫苦不迭,吃早晨時胃口不如以前好,最重要是他無精打采,提不起勁。
“我好困。”梁奎打哈欠。
“你去補覺。”蘇岩催促。
“可我們不是要出去玩麼?”
“你先睡,我們等你下午出去。”
舅媽點頭:“你在屋頂睡一夜,指不定感冒了。吃點感冒藥去睡睡好得快。”
梁奎的確有感冒的跡象,時冷時熱,捂著被子睡了一頭的汗。蘇岩想等他醒了,開車送去醫院打針好得快。
舅舅聽說有人病了,轉身不知從哪裡拿回來兩隻土鼈讓舅媽燉了。
可惜梁奎沒口福,睡到中午只爬起來吃了藥,接著繼續睡。
今天是沒法出去玩了,林強便和秦越去了遊戲廳,陳燕拿著相機出去采風。
蘇岩坐在涼風徐徐的屋門口逗土狗,這傻狗一直盯著他手裡的菱角和蓮子米,他邊吃邊耍它玩。
“桀桀桀,岩岩啊,把這狗丟給我唄。”
“怎麼?它根骨好?”
“我看它太傻,好玩。”
“桀桀,我不給。”蘇岩學他怪笑。
“岩岩,你學得不像,要這樣,桀桀桀桀,有規律,有節奏,有譜,有格調。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你妹!”蘇岩紅著臉怒駡。
“桀桀,學不來吧!桀桀桀,岩岩,上帝也給了半個傻逼小腦。”
“滾!”
“桀桀,對了,上帝是誰?”
蘇岩大笑:“桀桀桀,文盲了吧,我不告訴你。”
梁奎推開房門就傻眼了,望著蘇岩仰天怪笑,他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做怪夢了。梁奎撓撓臉頰,小心喊他:“蘇岩?”
蘇岩刷拉回頭,盯著梁奎。
梁奎怯笑:“你……剛在幹啥?”
蘇岩背過頭,淡定無比地指向那土狗:“我在逗狗。”
梁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就說你奇怪,咋笑成那樣,跟動畫片裡的BOSS一個樣,怪嚇人的。”
蘇岩輕咳,摸摸他的額頭:“傻人有傻福,好得真快,精神了吧?”
梁奎賣力點頭:“嗯!好了。我身體好,感冒這小毛病向來睡睡就沒事了。其他人上哪兒去了?”
“出去玩了,廚房裡給你留了熱湯。”
“正好,我快餓扁了,還有螃蟹嗎?”
蘇岩眼一瞪:“省省吧你,感冒還想著螃蟹。”
梁奎訕笑,捧著熱湯咕嚕嚕喝,望著坐在門口繼續逗狗的蘇岩,梁奎靜了靜,用一種尷尬不已的語氣說:“蘇岩……我說個事你別生氣。”
“嗯?”蘇岩頭也不回。
梁奎喝了口湯,撐著腦袋說:“我睡覺時做了一個怪夢,很不吉利,特討厭的夢,老人說有些夢說出來就成真了,我還是不說吧。”
蘇岩回頭,困惑不已:“什麼夢?夢不都是反夢嘛?不吉利怕什麼,你迷信。”
“真要我說?”
“說。”
“我……我夢到你死了……”梁奎低聲說。
蘇岩手裡的蓮子米灑了一地,咕嚕嚕滾了老遠,土狗汪汪叫,伸出舌頭去舔蘇岩的臉頰和眼睛,舔得濕漉漉的,像哭過的淚痕。
“你還夢到了什麼?我為什麼會死?怎麼就死了?多大年紀才死?”蘇岩摸著土狗,笑呵呵地問了一串。
梁奎盯著蘇岩的背影,半晌道:“不知道,稀裡糊塗的我就看到你的墳,當時我……”我不出來了,細節都沒印象,但他知道墓碑上是一張年輕的臉,捧著花的他也沒有老。
他還記得他坐在墳前哭了。
34
34、34 一生平安 ...
34 一生平安
明明是夢境,偏偏醒來後將那份感覺銘刻在心,仿若一切都近在眼前,他真的哭了,哭得傷心欲絕,無法抑制的痛楚充斥了四肢百骸,眼淚流出來的感覺清晰留在臉頰,他醒來那一刹那,伸手去觸碰自己的臉,並沒有多餘的東西,他甚至去照了鏡子,盯著鏡子看了半晌,夢裡夢外,被割裂成了兩個梁奎。
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夢到蘇岩不奇怪,每天在一起,夢夢又怎麼了。但是……為什麼會夢到這種不吉利的事。
他很想將夢境遺忘,安慰自己那是一個反夢,蘇岩指不定長命百歲。
但思緒總是將夢境周而復始的重現,一遍又一遍的衝擊他,似乎讓他銘記於心。那樣一種陌生而痛徹的感覺,他這一生沒有體驗過,如今卻在一個討厭的夢裡被迫感受。眼淚模糊了眼睛,連墓碑上青年的容貌都被染濕,手中的白菊散落了一地,他第一次聽到自己無法遏制的哭聲,當從夢裡醒來,他以為自己絕望了。
還好,只是一個夢。
梁奎吃不下去了,心煩氣躁,愧疚不安。
他覺得自己嘴快,幹嘛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不說就好了,不就一個夢嘛,不說就過去了,說出來反而讓人渾身不舒服。
梁奎蹲到蘇岩身邊,愧疚道:“對不起,我以後絕對不做這種夢……”
蘇岩噗嗤笑道:“那是不可抗力。我又不在意,夢而已。”
梁奎嚴肅道:“明天我們就去和尚廟求個平安符,很靈驗的。”
第二天,梁奎硬拖著眾人去求神拜佛。
梁奎平時很隨意,在這樣的地方卻格外嚴肅虔誠,蘇岩一輩子沒進過佛殿,他不信任何教派,但望著梁奎那執拗地表情,蘇岩那些到嘴的話又說不出口。他沉默的跟著梁奎,學梁奎怎麼下跪,怎麼拜佛。漫長的廟宇一路拜下來,蘇岩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平安符,老住持叮囑他以後隨身攜帶,可保佑一生順暢。
蘇岩緊緊握著小小的平安符,心裡不由想,他上輩子若是有平安符,是不是可以一生平安?
那種事,誰又知道。
林強和陳燕都求了前途,秦越居然問了姻緣,他拿著另一種姻緣符,少年乾淨的臉逆著光,像要融化了。
老住持盯著秦越,蒼老的聲音緩緩在大殿回蕩:“小施主,何不求個平安符?保你一生遠離血光,長命百歲。”
秦越失笑:“多謝。”他捐了兩百塊的香油錢,慢慢走出了大殿。
老住持歎息道:“小施主記得多和友人來往。”
秦越訝異回頭:“朋友?我現在不就和他們在一塊嗎?”
老住持笑著點頭,目送秦越遠去。
梁奎求了護身符還不夠,追問老住持:“大師,我看那邊牆上有供長明燈,我可以求嗎?”
老住持和藹的望著他,笑著搖頭:“小施主不必如此,你是有福長壽之人,何須長明燈。”
梁奎指向蘇岩:“我給我兄弟求。”
老住持一愣,看向蘇岩,接著繼續搖頭:“小施主自有貴人相助。”
“真的?”梁奎大喜。
“嗯。”
“哈哈,那就好。謝謝大師。”梁奎心情愉快的不行,一激動將錢包掏空了,全捐了香油錢,連夾層裡幾個鋼鏰都沒漏下。
這天下午他們如願以償看見了荷花湖,裡頭成熟的蓮子搖曳生姿,蔥綠的荷葉亭亭玉立,走過去就是一股荷香。
林強和梁奎迫不及待套上防水衣往湖裡走,蘇岩撐著木船,陳燕和秦越坐在船上,就近摘了幾個蓮子津津有味地吃。
“荷葉太多了,寸步難行。”蘇岩無奈道,木船停在荷葉叢裡,根本無法前進。
“我給你們拍照。”陳燕這兩天特別熱衷拍照,好在數碼相機帶來了兩部,又不怕膠捲用盡,見到什麼漂亮的就忍不住照照。
梁奎大力揮手:“別別,別拍我,這衣服醜死了好不好!你去拍林強。”
陳燕噗笑:“反正你臉帥嘛,不照可惜。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梁奎扯過荷葉擋住自己的臉,秦越恥笑:“表哥你咋不捧一朵荷花啊。”
“欠揍!”
“我來拍。”蘇岩拿過相機對準梁奎,“手拿下來。”
梁奎不情不願拿開手,對著鏡頭傻笑。
蘇岩微笑:“你沖我笑什麼,我拍的是你背後的荷葉。”
梁奎氣急敗壞,扯下幾個蓮蓬砸向蘇岩,蘇岩準確的一一接住:“謝了,這幾個長得真不錯,嫩,甜。”他津津有味嚼著蓮子米,梁奎滑向了更遠的地方,折了一大捧蓮蓬丟給蘇岩:“讓你吃個夠。”
“表哥啊,我看見那頭有菱角,快去摘幾個來,要嫩的。”秦越站在船頭指揮,梁奎慢慢遊過去,水深到了他的脖子,不過菱角浮在水面上,倒也不礙事。梁奎速速摘了一塑膠盆的菱角,往回游,放眼一看,頓時大驚:“林強呢?”
船上的幾人一愣,四處看不到林強:“趕緊找找!”
梁奎丟下盆子就鑽進荷葉叢裡到處尋找林強,再也顧不了別的,直接沉在水裡搜尋,蘇岩和秦越直接跳下了水,頓時冷得一哆嗦。
陳燕臉色蒼白的趴在船沿,緊張地望著大夥沉沉浮浮但就是找不到林強,時間越過越久,林強指不定就凶多吉少了。
“林強!林強你在哪?”陳燕大聲沖著荷花叢叫喊。
過了一會,林強的聲音還真遠遠的傳了過來。
陳燕震驚四顧,結果看到林強站在對面的湖岸上跳腳招手:“here i am!”
梁奎三人浮出水面一連竄叫駡,直把林強罵得狗血淋頭。
林強光腳抱著一堆蓮蓬從岸上繞回來:“我告訴過你們我上岸了啊,我尿急,去對面解決了。”
“誰他媽聽到了!”梁奎大罵。
蘇岩和秦越爬上岸,冷地打寒顫,林強愧疚認錯:“對不住,沒想到讓大家誤會……我們回去吧,你們兩別感冒了,回去換身衣服。”
蘇岩抹掉臉上的水,沖林強一笑:“你過來。”
“嗯?”林強小心後退。
蘇岩上前,張開手,擁抱林強:“讓我抱抱。”
“……”林強嚇得臉都白了。
蘇岩抱得很緊,時間很長,長得林強都快窒息了,梁奎拉開蘇岩:“幹啥了這是?”
蘇岩拍拍手,挑著眉頭欣賞林強的衣服。
林強低頭,頓時反應過來:“靠!蘇岩你混蛋!!”
被蘇岩這麼一抱,林強的衣服全濕了。
秦越呵呵笑,手一拉拽過林強:“我也想抱抱你。”
“啊啊,班花你饒了我,別人會誤會的!”
梁奎笑著催促:“你們別鬧了,快收拾東西回去。”
一人抱著一大捧蓮蓬和幾片大荷葉回了家,雖然及時換了衣服,但秦越還是感冒發燒了。蘇岩倒是安然無恙,嘴巴不停的吃蓮子米,嘴唇都吃白了。
梁奎從秦越的房間出來,嘀咕道:“越越真是入魔,燒糊塗了還拽著手機不放,我掰都掰不開。”
“每個人都有隱私,你最好滅了你的好奇心。觸了逆鱗,就算秦越是你表弟,也會跟你生氣的。”
“切,我又沒說要偷看,沒那個興趣。哎哎,看看你嘴巴,一片白,有這麼好吃麼?”梁奎陡然伸手去摸蘇岩的白嘴唇,順手搶走了蘇岩的蓮子米,蘇岩扭個頭,又拿起一個大蓮蓬,“挺好吃的,又嫩又甜,吃了還想吃。”
梁奎大笑:“你這麼喜歡,以後每年到了季節都可以來吃個夠。”
以後每年怎麼樣不知道,今年的他們過得很愉快。五號是中秋節,幾人回了城裡,林強和陳燕要與自己家人團圓,梁奎和秦越離家太遠,老規矩住在蘇岩那兒玩,梁奎還買了一盒子月餅,三人在寧靜的月夜坐在頂樓賞月,梁奎和秦越接二連三接到家人的電話問候,梁奎笑得開心,秦越笑得小心。
蘇岩躺在地上,雙手撐著腦袋,仰面盯著又大又圓的月亮,他也想笑,笑他無論重活幾世,總要碰到逢年過節。
十月七號晚上有晚自習,梁奎拖著秦越和蘇岩下午兩點就回了學校打球,已經高三的徐衛等一批體育生還在可憐的辛苦訓練。
蘇岩送了徐衛一大堆蓮蓬,徐衛轉個身就被老師和其他同學搶光了。最後只能眼巴巴將最小最醜的那朵蓮蓬送給女朋友。
四點左右,陳燕來了學校。
梁奎忙招手:“陳燕,來這裡,給你相片。”
陳燕欣喜跑過來,梁奎將沖洗好的好幾包相片翻出來,其中有一份寫著陳燕。牛皮袋子包裹,厚厚的一疊,光陳燕的少說也有百張。
陳燕迫不及待坐在地上翻看,梁奎等人繼續打球。陳燕什麼時候拿著相片離開,他們都沒去注意。
回了教室裡,陳燕連作業都顧不上,拿著相片看了一遍又一遍,說出去不怕丟人,她第一次和朋友出去玩,第一次跟朋友照相。雖然高二後在班上也有幾個比較好的女生朋友,但一直沒機會留下這樣的紀念。
眼見快五點了,陳燕著急沒做完的數學作業,忙將相片裝進牛皮袋子,琢磨著明天中午抽空去文具店買個漂亮的相冊。將相片擱進抽屜,陳燕盯著數學試卷發愁,不是她偷懶不做,而是徹底沒轍。
她仔細回想蘇岩講過的題目,其實她都記得,但就是用不出來,就像蘇岩說的,牛頭裝在馬嘴身上,那能對嗎?
陳燕敲敲腦袋,懊惱自己為什麼這麼笨。她硬著頭皮慢慢解題,每個題都寫了一堆過程,密密麻麻,可她心裡沒譜,寫這麼多過程,不一定能對。
六點的時候,陳燕和同桌去食堂吃晚飯,她就買了兩個肉夾饃,吃完意猶未盡,但肚子已經不餓了。
“真羡慕你,放假居然出去玩了五天,可憐我只玩了中秋節一天,其他時間都被關在房裡看書做作業。”同桌幽怨的感歎,悶悶的撫了撫國慶日新配置的高度近視的眼鏡。
陳燕安慰她:“你成績那麼好,以後有的是時間玩。”
“以後是以後,我現在快憋死了。你帶來的蓮蓬很好吃,真甜。”
“嗯,的確好吃,我爸媽也喜歡,臨走我們回來時,人家還送了好多新藕、滷味藕片、螃蟹、蝦、鹹魚塊,哈哈,還送了一條活蛇。”
“什麼!活蛇?”
“是啊,梁奎嘴饞想吃,所以蛇就送了他。”
兩人嘻嘻笑笑回到教室,陳燕走向座位,眼神陡然一變,愣愣地望著灑落在地上的一堆相片碎片。牛皮紙袋被丟在桌上,陳燕呆呆拿起袋子查看,快百來張的照片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其他全部被毀滅。捏著薄薄的紙袋子,陳燕垂下頭,額邊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眼睛,連同桌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同桌沉默的蹲下身收拾殘局,掃帚掃了兩撮箕,碎片裡無數陳燕或靦腆或燦爛的笑臉,光從照片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假期,陳燕無比地快樂。她快樂了,有人不快樂。
同桌抬起頭掃視教室,幾乎所有人都看著她們這兒,有的迷茫,有的同情,有的厭惡,有的幸災樂禍。文科班同樣是複雜的集體,因為女生多,女生的暴力從來不會比男生差,女生的冷暴力比男生更可怕。她們總有很多小圈子,有很多小性子,人前跟你好,背後嚼舌根,雞毛蒜皮的小事大發雷霆,莫名其妙的任性。
陳燕深呼吸回過神來,她什麼也沒說,收拾好桌面繼續看書做題。
同桌委婉告訴她:“估計是夏沫那一幫無聊人幹的。”
陳燕停了筆,同桌繼續說:“夏沫虛偽做作,不管怎麼掩飾,誰不知道她喜歡蘇岩。明明有男朋友了還這麼噁心,寢室裡有人傳言,夏沫說過如果蘇岩喜歡他,她立即甩了現在的男朋友。這話真想讓她男朋友也聽一聽。”
第二天中午,陳燕沒有去麻煩蘇岩。
蘇岩無聊的睡了午覺,接連一星期,陳燕都沒有再去找他。
蘇岩暗想難道她數學開竅了?並未在意。
倒是林強好奇問他:“陳燕這幾天怎麼沒來找你?”
“不知道,大概開竅了。”
林強不信:“數學這麼好開竅?我倒是聽到一個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啥事?”
林強無奈道:“陳燕又被欺負了。”
“為什麼?”蘇岩正色道。
“還不是蘇大帥哥你這個禍害,她惹人嫉妒了,你要知道女生的嫉妒心很可怕啊。雖然你們是普通朋友,但別人不相信,最起碼會以為陳燕賴著你追求你。”
“……原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人偷偷暗戀我。”蘇岩結論。
林強拍他一下:“你就得意吧,這年頭長一張好臉就是人生的贏家!”
蘇岩想了想,挑眉看他:“不管文科理科,高考數學都占了150分,三大科目之一,陳燕的數學要是上不去就歇菜了。我看你最近在複習初中的基礎題,不如順便教教陳燕,從初中講起,她不可能不懂。”
“我?”林強驚愕。
“你不會讓人嫉妒。”蘇岩摸摸林強書呆子似的的臉。
“你這是歧視!絕對是歧視!”
雖然林強反應激烈,但他只針對蘇岩,蘇岩的提議他倒是答應的不勉強。
翌日中午,林強拿著書本親自去找陳燕,陳燕看到他嚇一跳,待聽到他是來講數學的,心裡感動無比。
對象換成了林強,欺負陳燕的人果然消停了,真驗證了蘇岩的話,人家對林強提不起嫉妒心……
林強平靜地講題,心裡在默默流血,文科班的長舌婦真他媽多,說人壞話聲音也不知道小聲一點,‘壓低’的詭異嘲笑聲,‘遮遮掩掩’的竊竊私語都傳進了他的耳朵好不好!
什麼陳燕醜人多作怪,什麼跟這個書呆子正好相配,什麼陳燕沒有一點挑戰性,什麼蘇岩那麼酷的帥哥當然不會喜歡陳燕,什麼少了樂趣好無聊啊,看到書呆子就提不起勁。
林強心裡大哭,我招誰惹誰了,本來第一次進文科班來滿心緊張,還很羞澀,畢竟滿眼都是各種姿態的少女。結果幾天持續下來,林強的心都麻木了,看到美女都不會跳了。
林強認輸了,將場地改在他們一班,這以後,耳根徹底清淨了。
快十一月的時候,紫藤花飯店的張偉發了大紅請帖給蘇岩,那天蘇岩特意請假趕到紫藤花飯店,送上紅包一份。
十月二十八,去年紫藤花飯店開業,今年張偉訂婚,牽著美麗的未婚妻,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作者有話要說:准點來報導~~~大家早上好(^_^我這是晚上放的存稿箱,哈哈)
感冒越來越重了,鬱悶- -鼻涕拉沙的 噴嚏一個接一個(小聲說,打噴嚏的感覺其實很爽……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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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寒冬的訪客 ...
35 寒冬的訪客
張偉的父母從國外歸來,蘇岩在這裡只是一個小蘿蔔頭,於是乖乖的站一旁吃東西,不去參與陌生的圈子。
等中午酒席散了,蘇岩才找到張偉,準備告辭離去。
張偉忙拉住他進了一個包間,松了松累贅的領帶,疲憊地看在椅背上說:“別急著走,跟你說個正事。我今天真忙,我長話短說開門見山吧,你心裡給個價位,要多少錢才願意將蔬菜水果的壟斷權賣給我,我不是要吞掉你的權利,只是希望在C市範圍裡,你不要將蔬菜水果賣給協力廠商,菜市場的小攤位和水果鋪不能擴張。”
蘇岩聞言認真起來,仔細分析張偉的一字一句。
“我想你也懂,而且我也看出來了,你一直在小心避讓惹人注目。你現在賣的蔬菜和最早賣的蔬菜品質有很大區別是不是?你這麼做沒錯,但就沖你蔬菜好吃這一點也會惹同行嫉妒。現在我也不瞞你,你到底年輕,想得不夠周全,我去年幫你解決了大大小小的麻煩起碼二十個。”張偉比劃一個數字,蘇岩恍然大悟:“我就說怎麼這麼平靜……我都做好很多準備了,沒抱僥倖心理,不管我怎麼賣都會惹人注意,但我也要賺錢,只能硬著頭皮堅持。以前猜測過是不是有人背後幫我,但就是想不出來。呵呵,我沒什麼做生意的天賦,讓你見笑了。”
張偉微笑:“什麼天賦不天賦,跌慘了跌多了就懂了!你別看我現在小有成就風風光光,我這人打小好強,又倔。不樂意順著父母的安排接受他們的產業。所以早早入了商場,跌跌撞撞不知多少回,我做過建材,做過煤礦,做過服裝,做過IT,這些行業聽著多熱門啊,但我就被跌慘了,我爸背後發愁我沒有做生意的天賦,將來家業可怎麼辦。後來我消停了很久,做了很多準備工作才決定做餐飲。托你的福,開業一年,收效還不錯,就算非典那段慘澹時期也沒有跌慘我。”
“恭喜,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張偉搖頭,掏出煙叼著,含糊道:“很多人說去大飯店吃的是排場,裡頭大廚子做的飯菜還不如外頭的小破館子。這話在我這裡行不通,贏得就是回頭客,人家沖著美味來的,民以食為天,什麼年頭都少不了嘴饞的人。我馬上會動工擴建,提高飯店的檔次,所以我就想買斷你。有什麼要求你可以提出來一併寫在合約上,互相能接受的就成。”
要是以前,蘇岩肯定不會答應,但現在他欠了張偉一個人情,而且他心心念念的兩百萬可以湊齊了。
若是上輩子,他肯定不敢答應,害怕被人欺騙。但現在他倒是想得開,就算窮成乞丐,也好過心裡的絕望。
“我答應你,但我只能先簽約兩年。”
張偉以為他是抱著試探的心理,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兩年就兩年,成交。”
兩年後,他會離開C市,那些生意絕對沒法做了。
解決了兩百萬的資金問題,蘇岩的負擔小了一大截。
舒繼業那頭給了確切消息,等確定非典完全過去,他的團隊就會來到國內,那時候已經是年底的寒冬了。
到了十一月,天氣急速轉冷。
快七十人的教室,為了躲避冷風從早到晚關著窗戶,外頭的人猛然走進去,那個味道不是一般的痛苦。
感冒的人呈倍數增多,上課時,寧靜的教室除了老師的講課聲,還有沒完沒了的咳嗽聲、擤鼻涕的聲音。
蘇岩對這些噪音特別敏感,但總不能讓別人不咳嗽,不擤鼻涕,他只能忍著,以前下課老不愛出去玩,現在一下課就往外跑,尤愛吹冷風。他也不走遠,就站在走廊裡,趴在欄杆邊張望樓下的風景。
“你天天在這裡看什麼?”梁奎不止一次問他。
蘇岩實話實說:“吐口氣。”
“誰信,外頭這麼冷,大夥都不樂意出來了,你倒是天天往外跑,是不是看到什麼美女了?”梁奎斜著眼看他,陰陽怪氣地抬高美女二字。
蘇岩好笑道:“教室有股怪味,呆長了難受。”
“啊,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一幫子爺們哪能沒有味,再說現在冷天,以前不邋遢的開始邋遢了,以前邋遢的更邋遢了。連越越都邋遢了,哎,那孩子真懶啊,每天早晨喊他起床比登天還難,讓他勤換衣服洗衣服他不肯動,非典還沒過去,這樣可不好。他每天穿得像個粽子還是感冒了,吃藥不見好。”
蘇岩皺眉,秦越都感冒半個月了不見好,教室裡的咳嗽大軍就有他的強勁力量。
第二天蘇岩的保溫瓶的最底層多了一份冰糖雪梨湯,大早晨帶過來送到秦越手上,秦越一愣,望著蘇岩揭開一層一層的盒子,不由問他:“這是幹啥?帶飯我吃?不會吧,我吃了早餐哦,很飽了。”秦越受驚道,隨後笑說:“要不幫我留到中午再吃?徐阿姨的手藝好,我也嘴饞啊,最近天天被傻表哥拖去吃川菜,吃了我一身的火,便秘得厲害,真擔心會不會長痔瘡。”
梁奎聞聲撲過來:“蘇岩你給越越帶飯?那我的了?你不能這麼偏心啊!”
林強湊熱鬧,一邊啃著早餐肉包子一邊插足:“還有我的了”
蘇岩揮開多餘人士,小心將盛裝得很滿滿的冰糖雪梨湯端出來,裡面只有幾片雪梨,其他基本是湯水。
“早晨徐阿姨蒸出來的,她說用蒸的比用燉的效果好,但你感冒時間太長,一兩次肯定難好,堅持多喝幾次才有用。現在還很熱,你快喝了,冷了就糟蹋了。”
秦越瞪大雙眼,愣了半天才盯著蘇岩說:“你特意給我弄的?”
“可以這麼說。”蘇岩順手偷吃了一個肉丸子,腮幫子鼓囊囊。
林強照葫蘆畫瓢連偷了兩個,梁奎拍他一下:“還讓不讓人吃中飯了?”
林強嬉笑:“怕什麼,我吃光了才好,正好你可以拖著蘇岩去外頭上館子。”
蘇岩趕緊蓋好蓋子,不給人偷了。
秦越一口氣喝了大半甜甜地湯水,舒坦地舔著嘴唇歎道:“真好喝!以前在家裡,我媽也給我燉。哈哈,沒想到如今在外頭還有朋友這麼關心我,蘇岩你真是那啥,就我傻表哥說的,外冷內熱啊,太善良了,太體貼了,太賢慧了,太……”
梁奎打斷他:“我不關心你?每天早晨喊你起床!你連內褲和襪子都是我洗的!”
秦越輕咳,扭捏道:“你別這麼大聲音行不行,其他人聽到太丟我的面子了。”
蘇岩提著保溫瓶回位,擺擺手道:“記得喝完了給我洗乾淨再還來。”
“遵命!”
接連兩天秦越都在享受蘇岩帶來的冰糖雪梨湯,喝著喝著還真給喝好了。其他咳嗽大軍見這麼有效,紛紛效仿。
“蘇岩,我要是咳嗽了,你給我湯喝不?”梁奎在秦越美滋滋喝湯時酸溜溜的問。
蘇岩一句:“你身強體健不容易生病,生病也就一兩天的事,小題大做。”將梁奎打發了,梁奎心裡拔涼拔涼的,秦越見勢不妙,忙附送一個安慰:“表哥別這樣,你說我和蘇岩才認識多久?他對我這麼關心,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對不?”
梁奎仔細一想覺得太對了,再怎麼說,蘇岩跟他的關係,肯定比秦越鐵!
“他就是這麼一說而已,你要病了,他肯定關心你。你不是最瞭解他嗎?外冷內熱。你看看他身邊的幾個朋友,他對誰不關心?”
“我。”梁奎接話。
秦越才入嘴的糖水頓時噴了,他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是不知足。記得十一時你感冒了,我們都出去玩,就他留在家裡照顧你,雖然當時他說想在家裡休息,但其實就是特意看護你。那天中午你睡糊塗了,也是他催你起來吃藥的。不然你還指望表弟我?我才懶得管你死活。”秦越摳摳鼻孔,紙巾一擦,隨手一丟,動作那叫一個利索。
梁奎嫌惡的退了兩步,不過他心情好,這會兒不想數落秦越,認真回憶那天生病的事,還真像秦越說的那樣。他越想越滿意,臉上情不自禁浮出笑容了,秦越瞧得仔細,本想出言鄙視鄙視這傻帽,但見梁奎的臉色忽然一變,笑容驟失,換了一張蒼白陰鬱的表情,秦越納悶:“怎麼你還想不開?”
梁奎擺頭,心不在焉的走開了。
想到那天就想到了那天的夢,這段日子好不容易將它忘記,現在又浮上了心頭,不僅僅是夢,還有那份刻骨的感覺。
他回了座位,直問蘇岩:“你的平安符了?貼身帶著嗎?給我看看。”
正在寫作業的蘇岩微頓,蹙眉道:“你又怎麼了?平安符我帶著,很貼身,不方便給你看。”
梁奎立馬撲過去:“看看!你塞內褲裡我也要看!”
蘇岩猝不及防被推倒牆上,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掏出脖子上的紅線,拽出了平安符:“我掛著。”
梁奎鬆口氣,放開了蘇岩,獨自坐著發呆。
“……”蘇岩見他這模樣大約猜到什麼,他想不出更好的說辭,選擇閉嘴。
梁奎為了那個夢困惑且不安,蘇岩無法瞭解他在夢裡的情況和感受,但可見對梁奎影響很大。
蘇岩更不明白,為什麼梁奎會做那樣的夢,明明是他的前世……如今的他都沒有夢到過曾經,梁奎居然夢到了。
難道,這也是緣分?
這事被迫擱進了梁奎心裡抹除不掉,不管他多麼開心多麼無憂無慮,但那個夢裡的景象總是冷不丁的重現一下。有時候考試正專心解題,腦中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夢,完全無法設防。
蘇岩學會看他臉色了,只要梁奎陡然一下不開心了,絕對就是想起了那事,蘇岩卻從不多問,梁奎也不說。
進入十二月,國家宣佈非典時期徹底過去,國際上也紛紛解禁,逐漸恢復往日熱鬧景象。
舒繼業的團隊安然在A市落定,蘇岩獨自去A市與他會面,兩人簽訂了合同。與舒繼業的生意搭上線,蘇岩琢磨著菜市場的生意是不是可以停止了,菜檯子為期一年的合約即將到期,正好可以終止。水果店卻是三年合約,這時候終止,除非轉租。而且那些生意他是無所謂,徐阿姨卻等於失業了。
十二月寒冬,對每天必然早起的高中生是莫大的折磨。
班上很多人都生了凍瘡,梁奎和秦越就是其中兩人,而且很嚴重。
梁奎望著自己醜陋的蘿蔔手很是傻眼,他不可置信道:“這才蹊蹺了,我在北方十幾年沒長過這玩意,而且去年高一我也沒有爛手,為什麼今年爛成這樣?”他一邊說一邊痛苦的上藥,還特別想撓一撓,但看著滿目蒼夷的手背,無所適從。
蘇岩一下看出癥結:“你是不是用熱水洗衣服?”
“恩,洗澡時一塊洗,但就裡頭的衣服,外面的都丟洗衣機了,都怪越越那混蛋,他懶得抽筋,髒活全丟我了。”
“一會熱一會冷最容易爛手,不要緊,天氣轉暖就沒事了,擦藥沒什麼用,這東西生命力強悍。”
梁奎哭笑不得,雙手又腫又僵硬,打籃球都成了折磨。
“凍瘡最好夏天用芝麻花根治,不然以後每年都會復發。”
“你別嚇我。”梁奎橫眉。
“秦越的十個指頭都爛光了,他都沒哼一聲,你就別計較了。”
“他當然不敢哼,他每天窩在被子裡,純粹懶出來的!”
蘇岩答非所問:“耶誕節快到了。”
“嗯?對,明天就是平安夜,要不我們幾個明天晚自習後出去吃一餐?”
蘇岩望著窗外呼嘯的寒風,許久道:“問問秦越的意思。”
秦越那頭猶豫不決,不知道在矛盾什麼。
梁奎見他一直瞄著手機,於是笑說:“是不是你女朋友要來?”
“……不是。”秦越忙搖頭:“沒有女朋友,說好了,平安夜出去聚會。”
第二天,整個學校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曖昧又躁動,說不出的味。
蘇岩和梁奎兩大帥哥毫不例外收到一些曖昧的巧克力,但巧克力比不上聚餐的誘惑。
晚自習結束,梁奎帶著二人直奔夜店,吃喝玩樂瘋了一夜,早晨五點才一起回到蘇岩的家。
秦越體質最不好,外頭又冷,這會兒已經一句話都不想說,僵頭僵腦地跟著麻木行動。梁奎舉著手機在樓梯上照明,走到蘇岩家門口時,門前明顯蹲著一個黑影,梁奎嚇一跳,沉聲道:“誰?”
那黑影本來埋著頭,聞聲慢慢站起身,沉默許久,他才出聲:“越越?”
腦袋犯暈的秦越猶如雷擊,頃刻間清醒,“你怎麼來了?”
那聲音沙啞又憤怒:“我給你短信了說要過來,你故意躲著我是不是?”
“關文”梁奎吃驚不已,沒想到還是熟人,是秦越的鄰居,他初中時的師兄。
“是我,我來找越越。”
“哦……越越你真是,朋友要過來怎麼讓人白等,現在這天氣能凍死人。”梁奎速速開門讓大夥進去,明亮的燈光下,關文的模樣很狼狽,主要是憔悴,顯然是凍得不輕,嘴唇都是白的。
“你先去洗個熱水澡咋樣?”
關文動動嘴唇,沉默的進了浴室。
36 意外的發現
“快去睡,六點多還要去學校上課。”等關文進了浴室,蘇岩便朝梁奎催促。
梁奎本想招呼招呼遠道而來的關文,但熬了一整夜渾身沒勁,而且別人又不是來找他的,梁奎打著哈欠揮手:“越越你候著,我和蘇岩先去躺會。”
兩人一走,客廳裡只剩下秦越,淩晨五點,屋子裡裡外外安靜地可怕,浴室的嘩嘩水聲便顯得尤其清晰。
秦越無力地歪在沙發上,眼神茫然盯著天花板,看到關文,他心裡的喜悅還來不及浮上,便被背負太久的陰鬱給佔據。
他做不到關文那樣只求在一起,其實他害怕的並不多,只有兩點。
離開關文很可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感情,不是一星半點。
離開父母更可怕,那可是他的父母啊,要怎麼可以勇敢的離去。
關文說想辦法,一直想辦法,總有一天,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被雙方父母接受。
但在走到那樣一個也許是奢望的結果之前,他們所要經歷的路,舉步維艱。
秦越比誰都瞭解關文,為了看他一眼,關文會不惜代價從家裡逃出來。
小時候,關文於他是堪比親哥的鄰居哥哥,什麼事都為他出頭,會嚴肅的牽著他的手一次次走過斑馬線。
逐漸長大後,感情變化地理所當然,彼此甚至都不知道第一次喜歡女孩是什麼滋味,就已經裝上了對方。他沒有思忖過,喜歡男孩到底對不對,他只知道,他喜歡關文,一輩子都想在一起,永不分開的那種。
而關文對他的感情,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如果不是被父母發現……
秦越閉上眼,不願意去回想那日父母的所有言行舉止,他的一言一行傷透了父母,父母的一舉一動,又何嘗不是讓他痛哭流涕。
這一段讓很多人互相傷害互相折磨的感情,他和關文是被審判的罪人。
快七點時,蘇岩拖著極其想曠課的梁奎出門,答應去學校後為秦越撒謊請病假。
耶誕節的早自習,全校遲到的相當之多,校方顯然是想跟學生作對,冷風之中,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校門口便刷拉拉站了兩排老師,最高層級別到教導處主任。被卡在鈴聲後面到來的若干學生噤若寒蟬,主任厲聲道:“操場上先去站著。”
一個接一個,一批接一批,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因遲到而被罰站到操場上的學生高達幾十人。
等蘇岩和梁奎騎車趕來,已經遲到十一分鐘,兩人嘴巴上的油污還未擦乾淨,牙齒縫還夾著肉餡的香料,蘇岩眼疾手快一抹嘴,梁奎不動聲色地咳嗽幾聲。
“蘇岩!”馬老師最先開口,今天被拉來站崗的老師有他一個,二年級一班遲到的有三個,作為最優秀的班集體,應該一個都沒有才像話,他已經被主任瞪幾次了。萬萬沒想到蘇岩和梁奎也遲到了,他本來以為這兩人早就坐進了教室。梁奎就算了,偶爾挺不靠譜。
“二年一班的班長蘇岩是吧?”主任抱著手臂笑看蘇岩。
“……嗯。”
“說說你為什麼遲到。”
梁奎搶先道:“其實我和我表弟秦越昨天在蘇岩家睡,我表弟感冒發燒得厲害,傳染給了我……”
“一不小心睡過頭了。”蘇岩陡然插了話。
主任一愣,隨即冷笑:“你倒是實話實說,睡過頭了,做什麼睡過頭了?”
“……天氣太冷,早晨忘了時間。”
“哼,平時不遲到,偏偏今天遲到,都給我過去站著,沒我的允許,誰都不准擅自離開。”
馬老師忙打圓場:“主任,這樣會不會耽誤學生上課,早晨不是英語就是數學,都很重要……”
“別想說情,還愣著幹什麼,去罰站。”
加入罰站大軍,一夥人看到蘇岩頓時打了雞血,腰不酸了腿不抽了。嚷嚷著有蘇岩這樣的好學生作陪,站一站也是應該的。
“看來都是昨夜出去瘋了,呵呵,主任可真是那啥,故意逮住這一天,他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就是就是,我早餐沒吃,現在又餓又冷,哎喲,不知道得站多久。”
“站就站唄,千萬別讓寫檢討,煩。”
“別烏鴉嘴。”
“聽說最近有教育局的下來視察?”
“屁,關我們啥事。”
“你們都說錯了,其實是市長昨兒跑來這一帶轉悠了幾圈,C市高層有計劃出臺,就我們梨花區要重新規劃,包括我們高中以及附近很多地都被劃分為未來的商業中心之一。這已經不是秘密了,我們那一條道的都收到了通知,要我們趕緊地搬,說是年底必須搬完,明年春天我們那街就得改建完工,時間可急了,催著我們簽字趕緊地搬走,拆遷福利挺不錯的,都按照戶口人數、老屋面積給了新戶頭,我家那條街都是住了最少十幾年的破房子,能換新的真不錯,我就巴不得早點拆。”
有人驚訝:“我們學校要拆掉了?”
“也許?”
“放心,就算拆掉了也不會沒有你讀書的地方,拆了舊學校會給你新學校。”
“說的也是。
“沒有本地戶口的分不到新房子?”
“肯定了,沒戶口不屬於這裡人,當然不給分。”
“可我家除了戶口沒遷來,在這裡也住了十幾年。”
“家裡人多的豈不是很划算?”
“新房子是怎麼個說法,三十平兌換三十平嗎?”
“哎哎哎,別都問我,我也不太清楚,就聽我爸媽說了一些,總之有新房子住就好。”
蘇岩和梁奎沒有插進話題,梁奎本來很困頓,聞言精神一震,忙問蘇岩:“你們社區那有消息嗎?”
“暫時還沒,估計也快了,拆遷得一塊一塊的來,不可能趕一起。”
“要是拆到你家那兒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能換新房子畢竟是好事。”
“切,哪那麼簡單,三十平換三十平,做夢啊,還得要鈔票才有好戶型。蘇岩如果你家要拆,你就趁機加點錢進去,儘量換個更大的房子,能要多大就要多大,我媽說了,今後幾年房子鐵定越來越值錢。手裡留著余錢擱銀行裡浪費,能買房子就儘量買,以後肯定划算。”
蘇岩微笑:“你媽做什麼工作?怎麼懂這些。”
“呵呵,我爸你是知道的,就一當官的,我媽年輕時吃國家飯,後來改經商,現在開了一些廠子,主要是化工和機械方面,反正她說這話時,就著手買了很多地皮和房子,那是前年和去年買的,今年的房價早就超過了,還真是一年比一年高。”
蘇岩哪有不信的,別說梁奎的媽了,他還親眼見證過房價帶來的風暴,手裡若有餘錢,真恨不得全部買房子,做地主的從古至今都是爺。
“我家那房子一百平,我儘量換個一百二十的戶型吧。”
梁奎聞言欲言又止,他巴不得換一百五,越大越好,但這是蘇岩的事,他只能說意見,不能插手。
“這事……我也許做不了主,得找我爸。”蘇岩話鋒一轉,忽然收斂了笑容。
梁奎一愣,反映過來心裡生氣又著急,那位從未露面的叔叔,他沒法往好處想。
蘇岩的爸爸一直不露面,卻是一家之主,別人還真不會跟蘇岩一個小孩談什麼大事。
還好這只是暫時的討論,拆遷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該著急的事。
梁奎偷偷摸摸在學校睡了一天,萎靡不振到下午放學,實在不願意多待,梁奎一抹臉:“我不上晚自習了,我覺得我又要感冒了,你精神真好!我走了哦,去你家睡。”
蘇岩望著他的黑眼圈和紅眼睛,一言不發遞過鑰匙:“走吧,我給你請假。”
“貼心小棉襖啊!”梁奎握著鑰匙感動道。
“快走。”
梁奎笑哈哈逃出了校園。
晚上九點半下晚自習,蘇岩拉上外套拉鍊,撐著雨傘騎上自行車往家裡趕,路過依舊營業的小吃攤,蘇岩跑下去買了幾個熱乎乎的玉米和熱狗,還有兩個分量很足烤紅薯。
自行車踩得飛快,安全到達社區,蘇岩一邊吃熱狗一邊上樓,剛一摁響門鈴就開了,梁奎端著一碗酸辣餃子在吃:“你終於回來了,鍋子裡的餃子全是給你留的。”
“餃子?你做的?”
梁奎搖頭:“肯定是關文做的,不過我一覺醒來關文已經走了,鍋子裡全是餃子,越越已經睡了。”
蘇岩揚著玉米可惜道:“白買的宵夜,我去吃餃子。”
酸辣餃子正合蘇岩的胃口,餡料是羊肉,熱乎乎的進了肚子渾身都暖融融的舒坦。
兩人面對面吃得滿嘴留香,房門打開,秦越穿著睡衣走出來,怔怔的望著空蕩的客廳,在他眼中,此時的客廳就是空蕩蕩的,在他前面不遠處猛吃餃子的兩人,已經無法納入視線。
“越越!”梁奎連叫幾聲才引起秦越的注意。
秦越恍然回神,笑容蒼白無比:“你們在吃餃子啊,好香,我也去吃……”
“你再遲一點就沒了,越越,去穿件外套再吃,你怎麼這麼虛弱的鬼樣子?”梁奎輕輕拉了秦越一下,秦越身體猛晃,差點摔倒了。
梁奎嚇一跳:“你生病了?”
“沒事……”秦越披上羽絨服,去廚房捧出一碗餃子。
梁奎不放心的盯著秦越,本來是怕他生病了,萬一手一抖把餃子給摔了怎麼辦,瞧秦越那模樣,真有那個可能。
梁奎將醋遞給他,剛要說話,眼睛卻像遇到吸鐵石一樣被秦越的脖子吸引了。秦越低著頭慢慢吃餃子,脖子後面便露了出來,他蒼白的皮膚上醒目的吻痕太不容忽視了,而且不是一兩處,以梁奎的經驗肯定分析,那玩意九成是吻痕。
梁奎一時愣住了,吻痕,秦越有吻痕不奇怪,但是……今天這屋裡還有個關文。回想昨夜關文的模樣和三言兩語,情況一步步推斷,關係還真簡單不起來。
秦越……和關文?
“發什麼呆,那壺醋你要拿多久?”
蘇岩冷聲吵醒他。
梁奎僵硬的表情勉強恢復,起身給蘇岩和秦越碗里加了醋。
一旦有了疑心,心裡就算擱了刺,不弄明白不舒服。
但這個問題不可能直接問秦越,梁奎便盯著秦越。
看秦越心不在焉吃完了餃子準備繼續睡,秦越的下半身是寬鬆的睡褲,從客廳走到臥房,短暫一點路,梁奎還真看出了門道,秦越走路明顯太慢了,這不正常,就算他生病了也不會這樣。而且秦越無意識的總用手輕滑過腰臀,似乎那裡有什麼困擾著他。
梁奎覺得可怕,秦越很可怕,他猜測的一切也可怕。
夜深人靜後,當屋裡只有梁奎還醒著,他在垃圾桶裡找到了確切的證據,梁奎的心情跌落到低谷。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每次多問秦越轉學的原因,秦越總是嘻嘻哈哈的敷衍過去,不願意細說。他明白了秦越每天每天盯著手機的習慣,也明白了秦越為什麼總是失眠,還有他不經意間說起,不敢回家。那不是秦越任性的玩笑,而是真心的無奈。
梁奎又想著關文那個人,因為秦越的原因,他們倆還算熟悉,記得很清楚的便是小時候,關文就像秦越的親哥,特別護著他,就算是梁奎也不准欺負秦越,就說秦越學舞扭了腳,關文當真追著梁奎喊打喊殺幾條街,直逼著梁奎答應永遠不教秦越學跳舞才放過他。
天真的他,那時候以為,關文和秦越是兄弟情。
梁奎想了很多,他最後選擇沉默,不能找秦越要答案,等不到百分之百的答案,他寧可將問題藏在心裡,不去多想。
寒假將至,又一年即將過去。
準備考試是一回事,放假後他們何時回家過年是另一回事。
“越越,準備幾號回家,我們一起。”
“……”秦越先是沉默,隨後道:“我回頭問問我爸媽,看他們怎麼說。”他說完頓了頓,摸著手背上的凍瘡道:“其實在這裡過年也挺好的,每年都在家裡陪爸爸媽媽看春晚,太無聊了,表哥你說是不是?呵呵。”
梁奎差點說不出話,他將視線望向樓下的師弟師妹們,過了很久才漫不經心一笑:“就是就是,每年看春晚,無聊透了。我也想在外面找點新鮮的,越越要是說服你爸媽留在這裡,我也有理由留下來了。到時候還是我們三人,想怎麼玩怎麼玩。”
“哈哈,表哥你省省吧,你爺爺奶奶想你快想瘋了。”
期末考試結束那天,梁奎已經被家人連環奪命催,確定了回A市的時間,考試後第三天就得走,成績單請蘇岩幫忙拿。
讓梁奎難受的不是太早回家,而是他都要回家了,秦越還是那句等我問過我爸媽,我能偷玩幾天就多幾天,巴不得不回去了。
可梁奎偷聽過秦越打電話,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地語氣,電話那頭就是他爸媽。
“你這幾天怎麼心事重重,怕考不好?”送梁奎去機場的路上,蘇岩這麼問他。
梁奎立即瞥了眼前坐的秦越,揉著腦殼說:“哪有什麼心事,我很好。”
蘇岩見他不願意回答,便也不問了。撐著頭看車窗外潔白的世界,這一年的冬天特別冷,這個冬天,為他帶來了人生中的另一條路,一條狹窄黝黑,彎彎曲曲,沒有溫暖沒有光明,永遠無法回頭的小岔路。
那樣一條小路,他並不後悔走進去,他甚至遺憾,為什麼沒能走到路的盡頭,漆黑的路上,他心中的燭火不滅,他想張開眼看一看,路的盡頭,等待他的是什麼。
“路上好走,提前說聲新年快樂。”蘇岩揮手與梁奎告別。
梁奎的臉色比在車上時更差,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似乎沒有聽到蘇岩的話。
蘇岩的告別他沒有理睬,他兀自提著行李發呆良久,忽然笑容燦爛的沖秦越笑:“越越,回A市了記得找我,成績出了要告訴我。”
“知道了,大少爺你快走吧。”秦越不耐煩催促,他等不及回去懶被窩。
梁奎錘頭調整一下滑竿,轉身揮手:“我走了,改天見。”
目送梁奎過了安檢,秦越吐口氣:“終於可以回去睡懶覺了,蘇岩啊,放假我住你家好不好?一個人太無聊,你可不能讓我睡大街。”
蘇岩已經走出幾步遠,聞言點點頭應了,未說一個字。
37 想要幸福不容易
梁奎從機場回到家裡,沒想到這麼巧,他小姨正好就在家裡做客。
“小姨,你也在啊。”梁奎的笑容夾帶了許多複雜情緒,他隨即一低頭,不打算直接和小姨說這個問題。秦越轉學的真正原因被小姨和姨夫隱瞞得徹底,他們一家連親戚都不願意說,梁奎自然不會主動拎出來問。
風韻猶存的婦人驚喜道:“小瑞你今天就回了啊,你媽剛還埋怨你沒良心,有了朋友忘記娘,揣測你起碼會拖個五六天才肯回家。”
“我怎麼會沒良心,媽!我可想你了,呵呵。”梁奎扯著嗓門在客廳大喊,廚房裡切水果的梁媽媽立馬喜滋滋跑出來:“算你小子有良心!”
“那當然,媽,我給你帶了C市的紅棗,你上次說很好吃的那種。”
看兒子這麼貼心,梁媽媽拿著紅棗眉開眼笑道:“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好買你愛吃的菜,行了,幸好今天你小姨過來,家裡備了不少菜,我打個電話給你爸,催你爸下班快點回來,還有你爺爺奶奶在二叔那邊,我讓他們送過來。”
“我去打電話,媽你陪小姨說話去。”
“那也行。”梁媽媽端著水果坐回沙發,忽然想起什麼,忙問:“兒子啊,怎麼只有你一個,越越回家去了?把越越也叫來一起吃飯。連枝,把妹夫和越越都叫來,晚飯就在我家吃得了。”
梁奎一頓,儘量不在意的說:“越越沒回來,還在學校了。”
“什麼,你怎麼一個人跑回來!”
“媽,這可不能怪我,我想和越越一塊啊,但越越拖拖拉拉的不知道幹什麼,今天不急,過幾天他非得回家不可,都快過年了,哪能不回來。到時候你再請越越一家過來吃飯不遲。”
梁媽媽惋惜不已,看向自己妹妹:“連枝,你打電話催越越儘早回家,我看啊他肯定是在學校玩野了,過年都不想待家裡。”
“恩,等他成績拿了,就會回來。”小姨心不在焉的勉強微笑。
蘇岩是個話不多的人,秦越平時話挺多,但是窩在家裡的他無比沉默,每天除了吃飯時間和蘇岩說兩句,其他時間都在房裡把玩手機和電腦,或者長睡不醒。
蘇岩知道他在發愁什麼,但他只能裝作不知道。他還知道,秦越不會愁太久,他所深愛的父母,何嘗不是深愛他。真狠心不讓兒子回家過年,痛苦的何止秦越。
發成績單的日子,兩人一塊來學校,這次家長會,沒有家長出席的多了秦越。
兩人坐在最後面一桌,等著老師念到自己的名字。
馬老師念到:“第一名,薛守仁同學。”
同學們一驚,紛紛看向蘇岩。
蘇岩倒是不驚訝,他算定了這次拿不到第一,結果如他所料,因為語文作文,他只拿了二十分……他本以為只有0分的,能有二十還算不錯。
除掉語文,其他科目其實和班上其他人差不多,數學,英語,化學物理等等都是有很大幾率考滿分的科目,學校理科生厲害的多著是,每次第一和第二的差距,大部分是語文和英語,這種不算特別理科的科目,尤其是英語能比得過蘇岩的太難,蘇岩英語六級都過了,考英語沒難度,但語文這東西很難說。
作文六十分,他只能二十分,丟了四十分,四十分,龐大的數字。他過往能拿第一名,作文都有五十分及以上。
這次考試一見作文題目,蘇岩就知道完蛋了。
作文題目是“想要幸福不容易”,不是多難的題目,很適合抒情,但等蘇岩糾結出該怎麼寫時,時間已經不夠,他草草結束隨意的作文,寫的什麼不記得了,但此刻他看著試卷,不知道哪位老師批改的作文,還批了一句“想法別太現實太負面”。
“二十分作文?難怪你被刷下了第一的寶座。”秦越驚呼一聲,惋惜不已。
一聲歎,秦越瞪大眼睛望著他,老師和在座學生皆看著蘇岩撕碎了語文試卷,撕成無數碎片,拼也拼不成的碎。
馬老師內心擔憂不已,他和其他學生想法一樣,以為蘇岩是因為沒考到第一名,所以撕了試卷。畢竟蘇岩一直第一,陡然被拉下去,多麼打擊人。
隨後多媒體教室開會,蘇岩只拿到年級第四名,這次英語試卷挺簡單,蘇岩的優勢便小了,基本和幾個尖子生差別幾分而已,倒是他二十分的作文被甩了老遠。
更讓馬老師發愁的是梁奎,蘇岩考試失利是因為作文,作文嘛,有時候真得碰運氣,蘇岩其他方面的知識分一點沒落下,馬老師並不太擔心蘇岩以後的成績。
可是梁奎就怪了,他只考了全班第七名,名次大跌,幾科老師嚷嚷著可惜可惜,梁奎好多題目根本不應該錯,但梁奎似乎很馬虎,丟了一堆冤枉分,讓諸位老師扼腕不已。
馬老師壓力陡增,雖然第一還是自己班的,但整體成績不太理想,被看好的幾個全部下滑了,會議一結束,馬老師忍不住叫住蘇岩。
“蘇岩,我們去談談。”
蘇岩料到怎麼回事,讓秦越在外等著他,他去了老師辦公室庭訓。
馬老師不太捨得教訓蘇岩,蘇岩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成績好作風好,他教蘇岩兩年,瞭解他是什麼樣的學生。蘇岩什麼都好,就是沒什麼福氣。多好一孩子啊,硬是不被父母擱心上。將來就算最差水準高考,也是穩當當的重點一類大學,如果正常發揮,清華北大是一定的。讀個好大學就出息了一半,要是別人家長早樂成啥樣的,偏偏蘇岩的父親不鳥他。
他作為班主任,打心裡關懷蘇岩,不止一次打電話給蘇先生,甚至用討好請求的語氣讓蘇先生來學校看看蘇岩,可那位蘇先生總是說忙,然後禮貌的拒絕。有次蘇先生不耐煩了,譏笑一句:清華北大畢業又怎麼著,我高中文化,但我憑自己的本事一樣出息了。現在大學生遍地都是,值得炫耀嗎?不過你幫我帶個話給岩岩,書讀得好也是條路,要是缺錢儘管告訴我。
那個電話讓馬老師白吃了一肚子氣,有這麼說兒子的父親嗎?居然說大學生不值錢,就算真不值錢,也不該在聽到老師說兒子次次年級第一的時候去說。作為父親,他不應該感到開心嗎?不欣慰嗎?不是應該很得意嗎?這麼了不起的兒子。
儘管很討厭蘇先生,這一次家長會前,馬老師依舊撥通了蘇先生的電話,很可惜,那頭的蘇先生在聽到‘我是蘇岩的班主任……’這句話後,啪嗒一聲被掛斷了電話,對方連說都不讓他說。他一快四十歲的老男人了,拿著嘟嘟嘟的電話,傻愣了好久,外面寒風吹,他低低咒駡了一句:“CAO!”
“蘇岩,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嗎?”馬老師溫和開口,讓蘇岩坐了下來。
“我沒考好,下次我會努力。”
馬老師欣慰無比,又無奈歎息:“你的成績我並不擔心,今天咱們不說成績,就隨便聊聊天吧,說說你在學校的感受,平時玩些什麼,有哪些朋友之類的,哈哈,我好久沒跟年輕人敞開心扉聊天了,真懷念啊。”
“……”蘇岩莫名的望著馬老師,心裡哭笑不得。
“學校挺好的,生活很規律,有時候覺得累,但心裡很充實,氛圍很好,我喜歡學校。”
馬老師訝異,而後猛點頭:“在校的學生大多討厭學校,覺得自己像坐牢,被管束被壓迫,渴望外面的花花世界。但老師我,就是因為喜歡學校……所以當了老師,你信嗎?”
蘇岩莞爾:“我信,學校挺好的。”
“是的,學校很好。以前我也討厭學校,後來步入社會才真覺得學校好,就算每天早起晚睡上自習,比起外面,也好太多了。何況,學生時期還有好多讓人開懷的回憶,很多難忘的朋友。好的不是學校,是曾經年輕啊。”馬老師感歎不已,忍不住探手摸了把自己的頭髮,他才中年,但已經有些許白髮了。
“你跟梁奎,林強,秦越幾個人是朋友?”
“恩,還有陳燕。”
馬老師微笑點頭:“不錯,有朋友是好事,這時候的朋友值得交,也許以後再也遇不到單純對你好的朋友了,就算大學也難說,那是社會的雛形,不比高中。”
“我也這麼覺得。”蘇岩附和。
“你過年準備怎麼過?要不……到老師家裡來?”馬老師的語氣很躊躇,倒不是不樂意招待蘇岩,而是怕自己的提議觸動了蘇岩心裡的什麼。
還好蘇岩依舊那個樣子,蘇岩搖搖頭:“不用,我準備去A市找我爸。”
馬老師一驚:“真的?”
“嗯,政府已經有人來社區知會過,估計要不了多久會出詳細通知,房子拆遷要簽字是大事。”
“對對,你、你去找你爸也好。”馬老師真心說,總不能兒子找上門被趕出來吧?想想蘇先生雖然一心忙於工作,但不至於那麼狠心。
這天下午,一直沒精打采的秦越忽然接到家裡的電話,秦越一個鯉魚打滾站直了,緊張喊了一聲:“媽……”
蘇岩一邊吃面一邊豎起耳朵偷聽。
“哼,本來想讓你在外頭想通了再回來,算了,馬上要過年了,你不回來親戚們會奇怪。成績單拿了吧?”
秦越小心應聲:“嗯,拿了。”
“那趕緊回來,我去機場接你,你別想趁機亂跑。”
“嗯……我現在就去買機票。”
秦越掛了電話回屋裡,匆匆收拾了衣物和錢物,“蘇岩,我回家去了,明年見。”
他走得迫不及待又跌跌撞撞,下樓還差點摔了一跤。一路趕到機場買下一班的飛機票,得兩個小時才能上,秦越著急的心情冷靜下來,望著人來人往的機場,秦越抱著行李靜靜等著時間流逝。
“不吃點東西嗎?”蘇岩遞給他一包牛肉幹。
秦越驚愕抬頭:“你怎麼在這?”
蘇岩指指自己的包:“我也去A市,和你一班飛機。”
“你去找我傻表哥嗎?”秦越脫口而出。
蘇岩失笑:“我找他幹什麼,我去找我爸,他在A市。”
“哦哦,原來是這樣,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走,你爸在A市哪一帶,要是你不熟悉,我可以給你帶路。”
“到時候看吧。”
兩人作伴,飛機上很好打發。
A市飛機場外,秦越一眼看見自家的車,他還沒走過去,車中的父母已經下來,兩雙眼睛齊刷刷盯著蘇岩,那樣審視而不善的眼神,讓秦越垂下了頭。
蘇岩主動道:“叔叔阿姨好,我是蘇岩,秦越和梁奎的同學。”
“同學?”秦爸爸念叨。
“是我們班長,全年級第一的好學生,表哥的好朋友,他們倆熟。”秦越有意撇開關係。
“哦,班長啊,蘇岩是吧,你來A市旅遊嗎?不如就住我們家,和越越住一起,有個伴更熱鬧。”
“謝謝叔叔的好意,我爸還等著我,我就不打擾了,我打車過去,秦越拜拜。”
“還搭車做什麼,我現成的車,送你過去吧,你說個地址,我送你。”
“不用不用,搭車很方便,不麻煩叔叔了。”
蘇岩轉身走遠,連頭也沒回。
“上車。”蘇岩一走,秦家夫妻的臉色立刻變得冷淡無比。
秦越默默上車。
“考了第幾名?”
“還不是那樣。”
秦父嗤笑一聲:“讀書也沒用,白養你了,浪費老子的糧食。”
秦越面無表情望著窗外,他渴望過年能回家,也料到回家後不一定有好果子吃。可是,他就是那樣想。父親母親曾經把他捧在手心,從來不在意他成績好不好,只要他身體健康心情快樂就沒有要求。以前,他的父親總是說:我家崽子不是讀書的材料,我隨他高興,過幾年扔到國外去長點見識,回來跟著我混也不愁啥了。
秦越承認,他就是被父母寵壞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過得和王子一樣美滿幸福。反正不管做錯什麼,父母一定會為著他。
他不認真學習,他喜歡睡懶覺,他也欺負過別的學生,他花錢追星,他穿好的吃好的,他也是壞學生一個,可父親從不計較這些。
但他沒料到,當曾經的父母換了一張臉,他心底會那樣痛苦而恐懼。他甚至天真的想過,父母那樣愛他,也許會接受他和關文的事,他認真想過,想著要選擇怎樣一天告訴父母真相。可是當母親意外目睹他們在家裡接吻,隨之而來的,全是風暴。他那些天真的幻想已經在父親堅硬的拳頭、母親歇斯底里的罵聲裡蕩然無存。
他醍醐灌頂,原來愛上關文,是連父母都無法接受的罪。
秦越回家了,被鎖在屋子裡,連窗戶都不准打開。
關文每天望著隔壁緊閉的門窗,煙一根接一根的抽,抽到父母回家了,又被父親一頓痛打,罵聲從關家傳到秦家,誰家都別想好過。
秦越睡在床上,痛苦的卷起了身體。
年底的大街上人流穿梭,冷風阻擋不了中國人民過大年的期盼和熱情。
蘇岩站在商業街的一家商場前,透過眼鏡搜尋著什麼。
他穿著彰顯成熟氣質的短款黑色風衣,戴著一架時尚的茶色裝飾眼鏡,兩手插在褲兜裡,靜靜站在風中,挺拔勻稱的身軀,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模特。
他看了看手錶,下午兩點。
抬頭看向停車場的出口處,有一家三口說說笑笑朝商場走來。
中年夫妻,以及和蘇岩一樣正處花季雨季的女孩。
女孩很胖,但穿得都是昂貴名牌,她親昵的挽著女人的胳膊,一邊走一邊撒嬌說著什麼,時不時扭一扭,不高興地撅嘴抱怨些啥。
女人笑著跟她搭話,男人一直保持微笑,高昂著頭,目不斜視朝前走。
那是一張和蘇岩很相似的臉,哪怕男人四十了,但依舊是這個年齡段的美男子。
一家人進了商場,蘇岩跟在後面。
“媽,我穿這件好過不?”女孩一直在試穿衣服,一直問這個問題。
“不錯。”
“顯胖嗎?”女孩憂心問。
“一點不胖,顯得瘦多了,很合適,很漂亮。”男人插嘴。
女孩臉色一垮,氣惱不已地沖男人吼:“我又沒問你!煩不煩!”
“死孩子你怎麼跟爸爸說話了?”女人吼她。
女孩紅著眼睛委屈說:“我才不要叫他爸爸……”
“真是的,你別太任性。跟爸爸道歉,別惹我生氣。”女人吐氣。
“不用了不用了,小孩子嘛,無心之過,我怎麼會在意。”男人笑呵呵打圓場。
女人無奈道:“你就是太由著她了,她都不怕你,哎,這孩子以後可怎麼辦。”
“女孩嘛,任性一點怕什麼,女兒本就應該嬌養。要是兒子不聽話就該揍一頓。”
女人臉一冷:“別老拐彎提你兒子,我又沒苛刻你,不讓你見兒子。你那麼想他,大可以回去父子團圓,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習慣了,沒有你陪著,這年一樣可以過。”
男人哭笑不得,立即說好話:“你想哪兒去了,我沒有想太多,不是買衣服嗎?買吧買吧,趕緊點買,晚上咱們回家吃羊肉火鍋。”
男人推搡著女人往前走,蘇岩在擁擠的人群裡面對面朝他們走來,越走越近,隨即慢慢地擦過男人的身邊,漸行漸遠。
男人眼皮子一跳,驚愕回頭,人群聳動中,蘇岩醒目的身形依舊看得見,只是距離太遠,他始終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
他心裡覺得不是,他兒子應該在C市,不太可能找來這裡。
男人回過頭看了眼白得來的胖子女兒,暗忖回頭給兒子打個電話吧。
蘇岩徑直走出了商場,來到冷風吹襲的街上,一時間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望著眼前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廣告,一切就像和前輩子的蘇岩重疊。
那個蘇岩,大老遠跑來C市找父親,卻一直不敢登門拜訪。
那個蘇岩,背著滿包的C市下酒花生米站在冷風中的商場前傻等。
從早晨八點等到下午兩點,看見對面走來的一家人,看見父親的視線根本沒有他。
哪怕只一眼,他就可以走過去喊一聲爸。
可是一眼也沒有,他傻傻望著一家三口進了商場,之後怎麼回到C市的,都記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jjrunning扔了一個地雷╭(╯3╰)╮
更新喲~~~謝謝大家的關心和支持~~我吃藥~慢慢總會好的-我媽還有兩天就可以出來了~
對了,我昨天忘了說國慶日快樂……哈哈
休假快樂!!!
38、Happy New Year
曾經的蘇岩就那樣回去了。後來他又很後悔,後悔沒有走到父親面前去,只要走過去,父親就可以看到他,為什麼不走過去,為什麼要轉身回去,這不是和自己慪氣嗎?他為此後悔了好久,可儘管心中後悔,卻再也提不起腳重新找去A市,他只呆在C市的家裡,那樣想想而已。
陽光在這個陰天的三點左右,竟然偷偷冒出了一點頭。
蘇岩在門口站了十幾分鐘,隨後慢慢摘下眼鏡,離開了商場。
秦越跟著父母到了梁奎家裡才張嘴說出幾天來第一句話,張嘴時,他發現自己的嘴唇像黏住了,差點連第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表哥。”簡單兩個字,蒼白又虛弱。
梁奎一把攬住秦越往沙發裡坐,笑嘻嘻道:“你回來幾天怎麼不找我玩,成天躲在家裡幹什麼?”
秦越不以為意道:“你也沒找我啊,對了,蘇岩來A市了,你知道不?”
梁奎驚疑:“真的?”
“不信你問我爸媽,蘇岩和我一塊過來的,現在大概在他爸爸那裡。”
梁奎騰的站起來,笑哈哈道:“太好了,快告訴我地址,我去接他過來玩,蘇岩太不夠意思了,跑來A市怎麼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地址,你自己打電話問問。”
梁奎瞪他幾眼,忙撥通了蘇岩的電話。
過了很久蘇岩才接通,明顯沒睡醒的聲音,懶洋洋的從彼方傳來。
“你在睡覺?”梁奎看了眼時鐘,上午十一點。
“嗯……哈,找我有事?”蘇岩躺在軟綿綿的床鋪裡,揉著一頭亂髮,疲倦的打哈欠。
“你在哪裡呢?”梁奎皺眉問。
“酒店。”蘇岩爬起來翻找換洗的衣物。
“不是找你爸嗎?”
“沒。”
沒找到,還是怎麼著,梁奎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他莫名的一聽到住酒店很不高興。
“報個地址,我去接你來我家。”
“不用了,我直接去機場,時間快來不及了。”
“這麼快就回去?”
“嗯。”
“為什麼?”
“回去過年。”
“……”
梁奎飛快趕到酒店門口,一眼就看到拎著簡單行李,仁立在酒店門口的蘇岩。
蘇岩站在臺階上,一身風衣,微仰著頭,凝望對面大樓上的看板。
那不像一個讀高中的少年,這個念頭植入梁奎的腦海。
可是,蘇岩真帥啊,梁奎不由笑著走向蘇岩。
“再不來我就走了。”蘇岩輕笑道。
梁奎忙認錯:“市里管得嚴,我沒駕照不方便,所以找了輛摩托車,跟我走吧,去我家吃頓飯,認識一下我父母。越越也在那裡,你別急著回去。”
蘇岩果斷搖頭:“下次吧,這時間弄張票不容易,免得換來換去麻煩。你送我去機場?”
“不送!”梁奎氣道。
蘇岩撫過被風吹亂的頭髮,拎著行李直接走到路邊:“明年見。”
“……”梁奎咬牙切齒瞪著蘇岩招手攔車,但半天了沒有一輛空車,梁奎幸災樂禍道:“想攔車除非走到前一站,起碼十幾分鐘。”
蘇岩橫他一眼,梁奎笑得得意洋洋:“一頓飯而已,下午我負責送你去機場。”
蘇岩揚起嘴角笑笑,將行李包往摩托車後一掛,長腿一伸,霸佔了摩托車的駕駛位元,發動引擎,扭過頭看向眼睛快瞪穿的梁奎:“借我開開,我會把車停放在機場,你記得去取。”
摩托車緩緩開出幾步,梁奎跳起腳追上去:“王八蛋!給老子停下,我不借你,有本事你自己走回去。”
蘇岩不理睬,繼續慢悠悠的往前開,路人都看到梁奎撅著屁股狼狽的在後面追,一邊跑一邊破口大駡。
眼見不遠處交警出沒,梁奎一咬牙,憤恨的跳上摩托車後座,順手狠狠給了蘇岩一拐子:“超過去!別被攔截了!”
蘇岩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大聲叮囑:“抓緊我的腰。”語畢,車子咻的一下竄了出去。後座的梁奎早有防備,緊緊抓著蘇岩才沒被晃死。
“你媽啊!走錯方向了,你到底要去哪?”
“機場。”
“左邊啊左邊,你不會看路標啊!”
“風吹得眼睛疼……”蘇岩老實承認。
梁奎哈哈大笑,笑得車身都顫抖不已。
“哈哈哈,我忘了戴頭盔出來……”
“所以很好笑?”
“……”梁奎仔細一想,好笑個屁!他為什麼會忘記戴頭盔,還不是為了趕時間,匆匆忙忙給忘記了。
“為什麼一定要急著回家?”梁奎遺憾的追問。
“我見到我爸了。”
“嗯?”
“他沒看到我。”
“……”
“我覺得C市比A市好,想回去。”
“……A市還有我了,我是誰啊,我可以比你爸更親近你,你來我家過年,A市很好玩的。”
“梁奎,明年冬天你可以邀請我,到時候我一定答應你。”
“切,還要明年啊。”梁奎不屑,一抬頭,透過車頭的鏡子,他看見蘇岩的笑臉,冷風將蘇岩的頭髮一咕嚕吹向腦後,露出了清晰的額頭和臉龐,蕭瑟的風刀割在臉頰上,憑添了幾分寒意,寒冷中微笑的蘇岩,莫名地讓人更加親近了幾分。
梁奎攏著手,緊巴巴圈著蘇岩的腰,身體貼著蘇岩的背:“我們倆真傻,你說是不是?”
“嗯?”
“我的個娘,快吹死我了。”梁奎卷著身體嚎哭。
蘇岩哈哈笑:“誰讓你忘了帶頭盔,的確冷,不過挺有意思,就當是冬泳了一回。偶爾做做傻事,有益身心健康。”
“屁,胡謅,老子現在恨不得跳車。”梁奎張嘴迎風,風灌入嘴巴,他故意發出噢噢噢的聲音,跟鬼嚎一樣恐怖悠遠。
這一條漫長的路,似乎沒有盡頭。風很冷,但臉頰漸漸麻木,漸漸的接受。梁奎在車後唱起了歌,一會兒大罵一會兒大笑。
蘇岩總是保持微笑,摩托車賓士在風裡,留下兩個少年的殘影。
漫長的路終有盡頭,當摩托車停下,風停了,歌聲也停了。
耳邊陷入短暫的寂靜,空曠的不適應。
“我得走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開車。”
梁奎僵硬揮手:“好走不送。”
“嗯。”
蘇岩漸漸遠去,眼見他要消失了,梁奎大聲喊他:“蘇岩!”
蘇岩回頭,疑惑的看著他。
梁奎嗤笑:“我逗你玩了,沒事。”
“無聊。”蘇岩低罵,眨眼離開了梁奎的視線。
悶頭悶腦回到家裡,梁奎快凍僵了。
一下子軟在沙發裡要人伺候:“越越,給我倒一杯茶,我又冷又渴,哎喲,媽啊,給我留飯了嗎?”
“留了,臭小子不聲不響跑出去,你同學了?”
“他回去了,怎麼都留不住。”
“怎麼這麼急,好歹吃頓飯。”梁父歎息。
“他回去過年。”
“那是應該的。”梁父點頭。
“蘇岩和他爸一塊嗎?”秦越追問。
“沒。”
“他一個人回去?”
“嗯。”
“……”秦越揉揉頭,不再多問。
蘇岩抱著還算不錯的心情回到了C市,一個人在家裡無事可幹,每天也就上上網逗逗狗。他找過徐阿姨說結束菜檯子的事,徐阿姨很震驚,但她無法左右蘇岩的決定。菜檯子的生意即將結束,水果店卻還要開,徐阿姨被蘇岩調過去看水果店,工資和以前一樣,這又讓徐阿姨鬆口氣,她怕的就是失業。都這個年紀了,一旦失業,想找到新活實在太難了。
春節越來越近,社區裡繁忙一片,家家戶戶都在辦年貨,只有蘇岩和徐阿姨閑著。
蘇岩在徐阿姨家吃飯時問她:“你女兒今年還是不回來嗎?”
徐阿姨帶著鼻音道:“嗯……她沒說兩句話就不耐煩掛了電話……說工作忙,過年要掙錢。”
“……你多打幾個電話吧。”
“她老嫌棄我煩……”徐阿姨撫額道,“我造了什麼孽,養出這麼個女兒。”
“總有一天她會體諒你的。”蘇岩安慰道,他隱隱記得上輩子,大概也就是明年開春的時候,徐阿姨的女兒就會回來了,徐阿姨距離母女團聚的日子並不遠,可惜他現在不能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小年後,蘇岩出去買了一大堆漂亮的煙花備用,今年C市有個新建成的梨花廣場,在大年除夕夜會舉辦煙火盛會,到時後不但有官方燃放的煙火,還會呼籲市民一塊聯歡,城裡過年,想放煙火不容易,一般都是跑到海邊江邊過過癮,今年在廣場舉辦一次,早早便吸引了無數市民。連蘇岩所在的社區裡,每天都有人討論這個話題,一群孩子嚷著要去看煙火。
眨眼到了年三十上午,張偉打來電話問他:“又是一個人過年?”他問得毫不委婉。
蘇岩失笑:“嗯,張老闆今年可幸福了,有嬌妻陪伴。”
張偉呵呵一笑:“那是,你要不要過來?我這邊有幾個朋友,一塊舉辦派對。”
“謝謝你的好意,我晚上跟人有約,就不去打擾了。”
張偉曖昧一笑:“有約會啊,難怪。高中生,真不錯。美好的年華,年輕人,好好玩,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HappyNewYear!”
蘇岩把家裡收拾一番,備了豐富的零食和水果放在茶几上,冰箱裡填滿了食材,有雞湯有餃子。
下午,蘇岩洗個澡,換上過年的新衣服。
吃過晚飯,外頭的天色已經黑不隆冬了。
蘇岩坐上計程車趕到梨花廣場,那邊已經在警務人員有序的安排下站成了一圈,放煙火畢竟是有些危險的行為,慶賀新年的同時,也不能忘了安全。梨花市這麼多年弄這麼一次,實在不容易。
小時候蘇岩聽說農村過年可以隨便放煙火,便十分羡慕,後來父母親自帶著他去了江邊,過足了放煙火的癮。
奔來的廣場的市民們多是一家人,或者親朋好友。但在廣場週邊的看臺邊,也站著少許農民工打工仔,這些全是沒買到票,沒法回家的人,來這兒,也就圖個熱鬧沾點喜氣。
蘇岩買來的全是大號煙火棒,點起來安全,好占位。
七點整,廣場上煙火轟隆隆在天空綻開,火樹銀花不夜天,映亮了底下一張張帶滿笑容的臉孔。
燦爛煙火中,新年快樂的歌聲綿源不決的在廣場四周響起,蘇岩覺得這歌作的好,曲調歡快膾炙人口,只要一聽,很容易就被感染到了新年快樂四個字的真意。笑容就那樣輕而易舉的隨之展露。
曾經他失魂落魄來到這裡,在寂寞的除夕夜望著漫天煙火,那一聲聲快樂的歌聲,讓他漸漸忘記了寂寞。哪怕是那時候,那個除夕的他,也真心的感到快樂。
喧嘩聲中,蘇岩笑著點燃了手中的煙火棒,美麗的煙花嗤嗤燃放,有孩子圍在他身邊拍手叫好。
蘇岩盯著煙火,心中卻在默數。
當他燃放了第十一根煙火棒,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梁奎風塵僕僕趕來C市,卻在蘇岩家裡撲了空,打手機,蘇岩又不接。梁奎氣得捶牆,隔壁的婦人說:“他好像去了廣場放煙火。”
奔來數萬人的擁擠廣場,遠遠便看見漫天燦爛煙火,梁奎不由慢了腳步,抬起頭和眾人一塊仰望夜空,黑幕下,星星點點的火花組成的絢麗圖畫,耀眼到心坎裡去。也難怪那麼多文字裡寫到‘燦如煙火’,比煙火還燦爛,那一定是最美麗的事物。
梁奎淹沒在人潮中,他尋尋覓覓捕捉每一道相似的身影。這不是容易的事,人潮如海,夜色饒人眼。
風是冷的,人心卻在沸騰。
梁奎和很多人一樣,沸騰地出了汗。
他奔走不停,直到找到要找的人。
被幾個孩子圍在中央,蘇岩鶴立雞群,舉著迷人的煙火專注的欣賞著,像在聆聽煙火短暫的精彩芳華。
梁奎推開人擠過去,跳起腳,揮著手聲嘶竭力地喊他:“蘇岩!”
那麼大聲音,不怕蘇岩聽不到。
他不可能聽不到,不管周圍多麼嘈雜。
蘇岩如他所料,扭過頭驚喜地看著他。
梁奎的心,一瞬間滿足了。
勞累一天辛苦趕來,沒有枉費他一片激情。
他拋下家人來陪蘇岩過年。
蘇岩,你怎麼可以不快樂。
一個人的煙火變成兩個人的除夕。
那是份什麼心情,蘇岩至今記憶猶新,歲月從來沒有抹去那段記憶。
逃回C市的他大病一場,發燒三十九度無人知曉。
他只知道自己病了,腦子暈了,該幹什麼,能幹什麼,一點不知。身體就像失去了動力,靜靜躺在床上,無動於衷。
迷糊裡,他想著這時後不管是爸還是媽回來,都可以扶他一把。
他沒能想太多,沉沉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身體自動轉好了些,家裡空無一人。
他終於站起來,吃了藥,去了附近的醫院掛點滴。
短暫的時間裡,他錯過了父親的電話,這一年直到除夕,他都沒有再打來。
不知道過年應該怎麼過,他跟著別人來到廣場。
這裡很熱鬧,熱鬧的他忘記了煩惱。他希望煙火能綻放到天明,迎接第一縷晨光。
他的夢想沒有實現,第一縷晨光並未看到。
可他卻更早的,看見了意外的陽光。
那時候像魔術一樣出現在這兒的梁奎,就是夜晚的陽光,唯一的梁奎。
“蘇岩,我來陪你過年。”
梁奎舉著煙火,笑容燦爛的告訴他。
蘇岩仰起頭看著煙火燃放,那些煙火,全像梁奎的笑臉。
也許在那刹那芳華,他就魔障了。
“HappyNewYear!”
39 未眠夜
當廣場上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人群爆發出響徹雲霄的‘新年快樂’,短短四個字的魔力,每一個人都足以微笑。
這樣的春節,沒有遺憾可抱怨。
擁擠的人群開始緩緩疏散,梁奎拉著蘇岩飛快奔跑,強硬的霸佔了一輛計程車回到家。
梁奎蹭蹭著急跑上樓,還好他帶來的東西仍在蘇岩的家門口,沒有被偷走。
“這些是什麼?”蘇岩微笑。
“吃的!我知道你不會下廚,呵呵,我也不會,所以帶了很多熟菜,只要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進了客廳,梁奎眼前一亮,難得見這個家裡如此的煙火氣息。茶几上零食水果擺的整整齊齊,似乎早有準備。
蘇岩的冰箱也很豐富,梁奎喜滋滋端出雞湯:“我要吃這個!你們南方人熬的雞湯很好喝,我媽弄不出這個味,不知道少了什麼作料。”
“想吃就吃唄,裡頭燉了兩隻土雞,你想吃多少都可以,要加麵條進去不?我先去開火熱鍋。”
“加一點粉絲吧,我這還有烤雞烤鴨。”
“今晚吃掉這些後能睡著不?”蘇岩很懷疑的嘀咕一句,俯身擰開了爐灶,梁奎端著雞湯盆子性急地候在一旁等候,聞言笑嘻嘻道:“那就不睡唄,除夕正好守夜,咱們抗一夜有什麼不行,明天可以睡懶覺,怕個毛。”
“晚上打遊戲?”
“隨你啊,要不一起看春晚?”梁奎盯著蘇岩的側臉反問。
蘇岩鄙夷道:“春晚結束了”
梁奎惋惜,雖說每年跟家裡人看春晚時覺得特別無聊,但今年除夕,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別想看春晚,和蘇岩一起看,似乎並不會覺得無聊枯燥。
雞湯被倒進鍋裡,兩人候在一旁等,一時半會無人說話,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爐子裡的火焰聲。
蘇岩盯著火,梁奎盯著鍋。
太安靜了,安靜地不正常。
蘇岩牟然轉頭,看向梁奎:“為什麼你今天來我家?”
梁奎眨眨眼,乾脆直接道:“來陪你啊。”
“……為什麼來陪我?”
“哪那麼多為什麼,我就是想陪你,想想就來了唄。”梁奎說的理所當然。
蘇岩失笑,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梁奎那樣的理所當然。
所以,只有一個梁奎。
“你爸媽不說你?”蘇岩揭開鍋蓋,將粉絲放進去。
梁奎抱著手臂得意洋洋的笑:“嘎嘎,今年我爺爺奶奶在二叔家過年,我爸媽也輕鬆一大截啊,他們倆比我還得意,除夕一大早就上了牌桌,不到晚上十二點准不會回來。切,他們都在外面瀟灑,我幹啥獨守空閨,我說過來陪你過年,我爸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不過初二得回家給舅舅拜年。”
上一輩子,蘇岩聽到這番話,心裡還怪失望的,總覺得梁奎的爸媽要是不打牌,梁奎肯定不會來找他。
但如今蘇岩卻不那樣想,不管梁奎的家裡忙不忙,哪怕梁奎只升起一個想法,那份心意卻不假。
而且,他真的來了。
世人喜歡用緣分解釋兩個人的相遇相交相知,一切的巧合,全當是緣分未嘗不可。
鍋裡的雞湯沸騰起來,濃香飄散。微波爐裡的烤雞烤鴨也熱了,梁奎一腳擱椅子上,坐沒坐相,喝幾口雞湯暖暖胃,舒坦呼口氣,筷子在大湯碗裡一撩撥,頓時驚喜異常:“哎喲,我這有三個雞腿。”
“切,專給你的,兩隻雞四條腿,給你三個,知足吧。”
“哈哈哈,那我不客氣了。”
兩個大男孩,兩隻雞燉的湯,算不上什麼,幾把幾把吃了一大半,留一點明天早晨,梁奎還意猶未盡,末了撕了烤雞腿子和蘇岩一人一隻,歪在沙發上懶洋洋的邊看邊吃,
蘇岩吃太飽了,躺在沙發上不想動。
梁奎窩在蘇岩腳邊,一隻腳擱蘇岩腿上,一隻擱茶几上。
螢幕上正在放轉播台的春晚,梁奎正聽裡頭唱歌,蘇岩忽然半抬起身,伸手抓了一把爪子,然後又斜躺下去,慢慢地嗑瓜子。
梁奎一見他嗑瓜子,眉頭狠狠一跳,身體都崩了起來。
蘇岩察覺到異樣,莫名道:“怎麼呢?你想吃瓜子?”
梁奎擺頭,“你很喜歡嗑瓜子?”
“還好。”蘇岩不解。
“……”
梁奎不知道該說啥,他能說最近老被怪夢纏繞麼。
其實不算怪夢,也不是噩夢。
只不過一個夢總是重複,在學校時夢到蘇岩的墳墓,後來回家沒夢到了,他鬆口氣。
但就在那天送走蘇岩去機場後,他晚上就開始做夢。
夢中是蘇岩此時的家,擺設,沙發,甚至破舊程度都一點沒變。日曆是去年的日曆,上面清晰標示‘除夕夜’三個字。
客廳的電視在播放春晚,上面又唱又跳嘻嘻哈哈的熱鬧非凡,而且電視的聲音老大,大得做夢的梁奎想罵人。
可他罵不出來,電視正前方的茶几後,便是沙發上的蘇岩。
蘇岩穿著一身新衣服,還是紅色的喜氣羽絨服,頭髮蓬鬆,明顯特意洗過。
清清爽爽的蘇岩獨自坐在沙發上,左手拿著一大袋瓜子,右手不停的取瓜子規律有序的往嘴裡塞,一顆接著一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那個夢最怪的地方就在此,他夢了一整夜,蘇岩坐在沙發上盯著螢幕看春晚,不停嗑瓜子,瞌了整整一夜,他清晰看到早晨來臨,蘇岩家的窗外逐漸發白。但蘇岩豪無所覺,依舊嗑瓜子,像一個專門用來嗑瓜子的機器人,一旦啟動發條,就不知道停下來。
那個夢何其漫長,又何其的枯燥無聊。
長到最後樑奎以為自己就是蘇岩,坐在那裡嗑瓜子的是他。
他代替了蘇岩,接著瓜子不停的嗑,慢慢地,窗外大亮,屋子外頭響起了熱鬧的歡呼聲,隔壁左右很多人開始竄門拜年,但他就是不知道停下來。
直到日上三竿,一大袋瓜子吃完,他茫然低下頭,頓了頓,丟了空袋子,關掉電視,邁著僵硬的兩腿進臥房睡覺。
早晨的梁奎從夢裡醒來,不受控制地蹭蹭跑到客廳,異常氣憤大吼大叫:“爸!媽!”
梁媽媽從廚房跳出來:“這麼大嗓門,嚇死我了,一大早晨發什麼瘋。”
梁父從書房出來:“嚷嚷什麼了?”
看著兩人,梁奎虛脫似的呼口氣,疲倦搖頭:“沒什麼,我以為你們不在。”
“你又不吃吃奶的年紀,還黏著老爸老媽?”梁媽媽嘻嘻嘲笑。
梁奎瞪她一眼,恢復活力,“我要吃煎蛋!要三個!”大邁步去洗漱。
蘇岩又嗑了幾顆瓜子,梁奎轉手便給搶走了:“嗑瓜子吵死人,吃點別的行不?”
“……毛病。”蘇岩低罵。
梁奎瞪著蘇岩,“蘇岩,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自閉症?”
“……”蘇岩除瞭望著他,不知道能說啥。
“別望著我,讓你說話了。”
“有病的是你?”蘇岩嗤笑,他糊塗了,上輩子他可沒遇到梁奎問這一茬,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梁奎聽了什麼閒言碎語?
梁奎踹他一腳,橫道:“我不是開玩笑。我諮詢過專家,專家說你這樣的情況,屬於自閉症的一類。”
蘇岩直起身,簡直哭笑不得:“我什麼情況?”
“你……吃瓜子……吃蓮子米……”梁奎忽然漲紅臉,自己真傻缺,為了一個夢去諮詢就夠傻了,還把夢裡的情況強加在現實中的蘇岩頭上。那是夢!不是坐在這裡的蘇岩。可他為什麼這麼在意,他雖然沒親眼看見蘇岩那樣詭異恐怖的嗑瓜子,但他想起蘇岩吃蓮子米的勁頭,和嗑瓜子太類似了,抓著一把小東西,然後再也不想停下來,一直吃一直吃,直到有人打斷他。
蘇岩一拳頭輕揍在梁奎腦瓜上:“吃瓜子不犯罪!倒是你這腦子應該去諮詢諮詢專家,是不是被門夾過了?”
梁奎立馬跳腳:“你才腦殼被門夾,我是關心你。你要是覺得無聊的時候,記得找我,找林強,找朋友一起玩,別一個人悶著。”
“……”蘇岩沉默不語,他眯起眼沉思,琢磨梁奎的這番話因何而起。
梁奎見他悶頭思考,頓時又不樂意。大力推搡幾把蘇岩:“洗洗睡吧,好晚了。我跟你睡一塊成不?”
“嗯。”
窩進暖和的被子,二人根本沒睡意。
靜悄悄的夜,適合說心事。
梁奎一向無憂無慮,今年卻被迫裝了一堆心事。他發現光自己活得好活得自由並不是生活的所有,會想起表弟秦越,想起他就惆悵不已。會想蘇岩,想到他,有喜也有憂。
“蘇岩,想睡嗎?”
“不想。”
“那就聽我說說話吧。”梁奎轉個身,面對向蘇岩,卻見蘇岩背對著他,立馬扯過蘇岩,兩人面對面:“我現在跟你說的話不准告訴別人。”
“嗯?”
“算了,我信你。蘇岩,你知道同性戀嗎?”黑暗裡,梁奎的聲音空悠悠的,一點不像平時的他。
“……聽過。”
“蘇岩,你討厭同性戀嗎?”
“不知道。”
“以後不准討厭。”
“……”
“越越是同性戀,我不討厭他,你也別討厭他。”梁奎的聲音是畏縮的,蘇岩第一次體會到梁奎這種膽怯的情緒,他跟秦越感情真得很好,他真心希望秦越能更好,秦越都不知道,有個表哥為他操了心。
這個除夕夜是特別的,不管是梁奎的到來還是梁奎的那些話。
蘇岩曾經為了梁奎的出現而丟了心,更為了梁奎那番話,看到了一扇嶄新的門,一條狹窄,充滿未知,充滿誘惑的岔路。
在梁奎說出那些心事的刹那,蘇岩的心跳都快停止了。體溫急速上升,全身都在沸騰,他被滿腔的激動喜悅佔據,沒錯,他覺得喜悅。因為看見了嶄新的路,他想和梁奎一起走進的路。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如果非要有個人陪他一起,他想跟梁奎在一起。
他幻想所有美女的臉孔,都沒有梁奎的可愛。
梁奎並不知道自己在蘇岩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他滿面愁容的歎息:“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怎麼幫助越越,我都不敢跟他開口說。說實話不管他喜歡誰都可以,我就是怕他受不了壓力,他那個樣子,很有點嚇人。我本想去找關文談談,但我有次找到他家路口,老遠就看到關文額頭,手臂一身紗布。他爸繃著臉走在後面,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只能走了。蘇岩,你說這事要怎麼辦才好?”
“找秦越玩,散心。”蘇岩言簡意賅,梁奎的擔憂是對的,秦越何止不對勁,是非常不對勁。
“也對……”梁奎苦笑。
“梁奎,你會喜歡男生麼?”那天夜裡,蘇岩問出的這句話,成為休止符。
沒有人回答,等了很久很久沒人回答。
蘇岩不知道什麼時候沒能等下去,不知不覺睡著了。
初一的早晨,梁奎一雙眼睛赤紅如血,清楚告訴別人,他一整夜沒睡著。
“桀桀桀,知道那小子幹啥了不?那小子瞪大眼睛瞪了你一整夜,桀桀,好嚇人好恐怖哦,比貞子還真。”
蘇岩沒搭話,那樣簡單一句話,他在後來的人生裡後悔過無數次,如果不說那句話,如果不挑那個頭,如果不去碰觸禁忌,他……起碼還能和梁奎做一輩子朋友。
可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他在無數次的後悔裡,又何嘗不是無數次的嘗到回味喜悅。
後悔與不後悔,只是因為有太多遺憾。
梁奎在早晨才疲倦不已的睡過去,蘇岩煮了餃子給他留著。
大年初一,窗外一片蒼白大地,昨夜整晚飄雪,今早的風光很美。
蘇岩給徐阿姨拜個年回來,忽然一頓,忙鎖進洗手間,偷偷進了空間。
“桀桀,生了五個小崽子,不錯不錯。”
蘇岩蹲在地上喜滋滋撫摸五隻初生的藏獒,戰神和斬神趴在地上,寵溺的用腦袋磨蹭孩子,將他們圍在中央,遮風擋雨。
“大年初一出生,真是好日子。五個寶寶,叫什麼名字我得好好想一想。恭喜兩位闔家快樂。”
戰神站起身,昂著頭高亢的叫了一聲,碩大的獅子腦袋和蘇岩挨了挨,蘇岩呵呵笑,撫摸它的毛髮:“你都做爹了,就別跟我撒嬌了。”
戰神低吼一聲,嘴巴叼起一個小崽子湊到蘇岩面前。
蘇岩驚訝:“給我養?”
戰神點頭,蘇岩失笑:“我那個屋子小,會委屈了它。等我將來買了大房子,就把你們全放出來陪著我,咋樣?”
戰神夫妻紛紛點頭,蘇岩大樂:“你們太聰明了,要是放出去別人恐怕會嚇到,哈哈。不過既然這麼聰明,裝傻肯定也會。”
梁奎睡到中午才爬起來,精神很不好,眼睛依舊有血絲。
“我熱了飯菜,你快吃。”蘇岩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瞅著梁奎起床了,也沒多說別的話。
梁奎默默洗涮,默默的吃了飯。
電視裡在放趙本山的小品,裡頭笑聲連片,蘇岩也笑,笑得安安靜靜的,嘴角微微上揚,特別的好看。
梁奎瞪著蘇岩的笑臉,腦袋頹然的想埋進飯盆裡去。
“蘇岩,你昨天那話什麼意思?”
梁奎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了。
蘇岩頭也沒回:“你會喜歡男生嗎?”
“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
咚!
梁奎撞開椅子,火氣蹭蹭上湧,拿著錢包沖出了蘇岩的家門。
蘇岩知道,短時間裡,他不會再回來。
40 捨不得
你會喜歡男生嗎?
輕描淡寫幾個字掀起滿心潮湧。
梁奎舌頭都動了,本來脫口就要回答:當然不喜歡!
他怎麼可能喜歡男生,這問題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問出這個破問題的蘇岩很欠扁。
但語言黏在舌頭上,唇舌啟動,理所當然的‘不喜歡’三個字,硬是沒能說出來。
那瞬間成了結巴,舌頭堵著,吐不出半個字。
他驚愕,心跳咚咚敲打胸膛,瞪大的眼睛直直望著蘇岩,他以為只要醞釀一下,吐口氣緩和下,答案就可以輕易告訴蘇岩。
事實卻是他醞釀了太久太久,久到後來蘇岩都睡著了,久得他已經忘記什麼答案不答案,他心裡剩下了莫大的疑慮和驚慌。
思緒不受掌控,開始胡思亂想,湧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想法。
會喜歡男生嗎?他不知不覺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無法肯定的說不喜歡。
喜歡男生嗎?喜歡什麼樣的,誰那樣的?
如果喜歡男生,那個男生……
黑夜中他的眼睛眨都不眨,直直看著睡著的蘇岩。
蘇岩睡覺很安靜,微側著頭,輕輕的呼吸著,不會亂動,沒有鼾聲,睡著的臉孔比白天的蘇岩更柔和幾分,這樣的蘇岩,只會覺得他五官真端正,卻不會想到他酷酷的樣子。
近在咫尺,溫熱的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梁奎怔怔望著那張放大的臉孔,直到蘇岩再次翻身,背對著他。
就是這傢伙,輕飄飄丟出一個問題,卻折磨了他一整宿。他愁得睡不著,蘇岩倒是好,睡得這麼香沉,梁奎恨恨的不得了,好幾次想拍醒蘇岩質問他,卻沒有真的出手。
一句話掀起的浪潮,早就不是一個問題那麼簡單。
它的感染力太浩大,他原本只想給出最直接的答案,一夜過去,卻愁出了猙獰兔子眼。他思考蘇岩問出這個問題的理由,揣測蘇岩的心思。想得越多,越是不敢深想。
當他陡然想到,自己和蘇岩若有一天,變成秦越與關文那樣,被父母強烈反對,他該怎麼做?
應對的辦法並未想出來,他卻被自己的幻想驚出一身冷汗。
早晨疲倦入睡之前,他迷迷糊糊的琢磨,等醒來以後,就當事情沒發生過,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等中午真的醒來,睡前的想法早被拋棄。
他強烈的追問,想知道蘇岩的心思。
可是蘇岩模棱兩可的態度,蹭蹭便挑起他堆積了一夜的火氣。莫名的非常生氣,為什麼他一夜睡不著,蘇岩卻很鎮定。
那個問題,蘇岩也許真的就是隨口一問。
並不是他猜想的那樣?
但是,不對勁。
梁奎渾身暴躁不已,他需要冷靜,如果繼續留在那裡,他一定忍不住和蘇岩打起來。
茫然的跑到大街上,走在冷風裡,梁奎稍稍熄了火氣。
冷風讓頭腦冷靜,今天大年初一,街上出動的人挺多,早晨才下過雪,路上又濕又滑。梁奎戴上衣帽,拉緊拉鍊,兩手揣衣兜裡,漫無目的晃蕩。不知不覺走了半個下午,等他停下時,赫然發現自己站在梨花廣場,除夕夜,他和蘇岩放煙火的地方。
今日的廣場依舊熱鬧,上面很多小活動,一對對年輕情侶手挽著手微笑走過,嬉鬧的孩子們嘰嘰喳喳的亂跑亂叫。
梁奎仁立在人群裡,望著周圍一切。
男人配女人,女人配男人……這樣一個世界。
梁奎聳拉下腦袋,怔怔盯著地面。
天色很快黑了,廣場人去樓空,梁奎連晚飯都不想吃,晚風卻吹得人很冷,他滿大街亂轉,一個人看看路人,吃點小零食,還買了幾個彩色氣球傻兮兮的看幾眼,隨後揚手狠狠一拍,氣球啪啪爆炸,一個也沒留下。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大街上越來越冷。
梁奎一轉身瞥見溜冰城,無所謂的慢步走進去。
溜冰城裡很多人,盡是少年少女,初中生到高中生最多,零星幾個大學生倒是顯眼。
男男女女笑聲燦爛的玩著花樣,有趁機對女孩摟摟抱抱的男孩,也有大膽撒嬌發嗲的女孩。
場子挺大,梁奎原本無聊的望著那些情侶,忽然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從他眼前滑過,兩個大學生,性別男。
一人倒滑,一人順滑,中間拉開兩三米的距離,一前一後配合還不錯。梁奎看著他們滑了一圈後改變了花樣,兩人手把手站在一起滑翔。
多麼正常的畫面,他們又沒幹啥,梁奎卻臉色發燙,揉揉頭髮,頹然的走出溜冰城。
蘇岩一會看看電視節目一會看看時鐘,晚上八點過去了,九點過去了,梁奎仍然沒回來。
蘇岩撐著下巴沉思半晌,起身走到床邊,拉開窗簾往外瞧,昏黃的路燈下,還真站著一個人,仔細點看,正是梁奎。
梁奎靠著路燈,垂頭望著地面的影子發呆。
蘇岩暗笑,真是傻缺,這麼冷天虧他幹得出來。
垂頭的梁奎抬頭,看向蘇岩的家,這麼一抬眼,驟然便看見了窗戶邊的蘇岩。距離太遠,他其實看不清蘇岩的臉,只能看出大概的輪廓,但梁奎心裡緊張跳動,他簡直不用懷疑,蘇岩一定看得見他。
兩人僵持著,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很近很近,又很遠很遠的距離。
傻站到十點鐘,蘇岩都覺得夠貳了,刷拉拉上窗簾,轉身去洗澡了。
等他洗澡出來,拉開大門,梁奎果然站在門外。抬頭喵了蘇岩一眼,又低下頭一言不發。
“吃飯了嗎?”蘇岩一邊擦頭髮一邊問。
梁奎進了屋,自己摸去廚房:“我自己煮點白菜餃子,你要不”
“我要十個做宵夜。”
梁奎點點頭,開火燒水。
蘇岩吹幹頭髮穿著睡衣隨意的站在廚房門口,靜靜等著餃子出鍋,他端走自己的一份,三兩下吃完便進臥房躺下了。
“……”梁奎望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咬牙切齒。
十一點左右,梁奎穿著睡衣跳上床,急不可耐地拽起蘇岩,惡狠狠質問:“你他媽給我說個話!吭個聲!”
“吭。”
“……!你以為我不會揍你?”梁奎氣得身體發顫。
蘇岩伸手拉開梁奎的手,微微蹙眉道:“我不討厭秦越那樣的人,我覺得那樣挺好的。”
蘇岩真的說了,梁奎心中五味雜陳,明明千萬個想蘇岩說出來,但即將挑明的事實,讓人興奮又害怕。
蘇岩見他發怔,莞爾一笑。
湊過頭親上樑奎的嘴唇,梁奎猝不及防嚇一跳,還沒仔細品嘗,蘇岩已經退走了。
“秦越的事為我打開一扇門,我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你是第一個。”
這又是一個失眠夜,梁奎第二天頂著紅彤彤的眼睛回了A市。他走的時候蘇岩還在睡覺,本來想跟蘇岩說點什麼,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有一種心動的感情,讓人還來不及喜悅,便被滅頂的陰暗給遮蓋。
他的心跳為蘇岩的話喜悅過,但隨之而來的,全是無法承受之重。
如果要喜歡一個男孩,他就喜歡蘇岩。
其實已經沒有如果。
他只要簡單一句話,只要吻回去,就可以擁抱這份心動。
他想的,差點就抵抗不住,真的那樣做了。
一旦開始,未來將萬劫不復。
秦越也好,他也好,誰都不能幫誰。
年初八開學。
梁奎和秦越沒來。
之後一天天過去,蘇岩同桌的位置一直空著。
蘇岩走神的次數多了,經常看窗外。
他想起以前的這個時候,梁奎的缺席,讓他心中多麼恐慌,每一天度日如年。當日跟梁奎說的話多麼勇氣,沒人知道他心裡在發抖,他也害怕被拒絕,害怕以後形同陌路。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梁奎始終沒出現。他真的後悔了,早知道就該什麼也不說。如果梁奎再也不來了,將比形同陌路還恐怖。他一次次去電話亭撥打梁奎的手機,那邊卻一直關機。他積極的去找班主任詢問梁奎的消息,班主任知道的也不多。他開始絕望了,梁奎真的不會來了。
“蘇岩。”
蘇岩正望著窗外陷入回憶裡,陡然被打擾,不由皺眉。
回頭一見居然是陳綰綰,不用多問也能猜到她找他的原因。
“有事?”蘇岩漫不經心。
陳綰綰垂頭低語,躊躇道:“梁奎……是不是轉學了?”
喜歡一個人,不分男女,那份心情,任何人之間卻是一樣的。
不管是他還是陳綰綰,抑或那些暗裡喜歡梁奎的人,都在因為梁奎的久久未歸而憂心失落。
蘇岩沒說話,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
陳綰綰咬咬唇,以為他是不願意說,再次追問:“你跟他關係好,不可能不知道吧?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
蘇岩掏出手機撥通梁奎的號,將手機舉到陳綰綰耳邊,裡面機械的女音讓陳綰綰的神色低落到穀底。
陳綰綰不再多問,回頭走了。
元宵節眨眼就到了,那天學校休假。元宵節後,學校才是真正的開學。
雲霄節,梨花廣場再次舉辦了煙火盛會以及花燈會。
梁奎總是在蘇岩毫無防備的時候貿然出現,給他莫大的驚喜和觸動。除夕夜的梁奎,元宵節的梁奎,都是他沒有忘記的梁奎。
在那個蘇岩差不多絕望時,梁奎重新走進了門內。
從此,踏上不歸路。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握著煙火的蘇岩怔怔的低喃。
又剪短了頭髮的梁奎似乎煥然一新,他褪去了苦大仇深的憂鬱路線,恢復了以往的笑容。
梁奎撥著打火機低頭笑:“我的確想過。”
說著,梁奎抬起頭打量煙火照映下蘇岩的樣子,心中湧出愧疚,“對不起。我瞻前顧後優柔寡斷婆婆媽媽,你看我,想了這麼久,還是回到了這裡。”天天想天天想,恨不得撬開腦殼去改動幾根腦經。離開C市,從此忘記蘇岩這個人,再也不要跟蘇岩有任何瓜葛,C市和A市的距離,足以讓兩個人終生不再遇見。只有這樣是最好的,還沒開始的感情儘早結束,那樣才不會等到晚了,要分開時哭死哭活,這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對他好,對蘇岩好,對家人好,甚至對這個社會對國家……一男一女大街上摟摟抱抱,誰也不會另眼相看。兩個男人去試試,不知道要惹來多少白眼,站在街上好似汙了人眼球。
他故意不去學校,父母也不說他,他大張旗鼓的留在A市瀟灑,到處找朋友找兄弟去瘋玩。可日子一天天過去,心中的快樂越來越少,越來越空。
他玩得不開心,想回學校,很想,迫不及待想回去。唱歌也好跳舞也好女人也好,都比不上回去上課。哪怕連下課尿尿的時間都沒有,只要坐在教室裡……
“為什麼又想回來?”
梁奎沒有笑,這樣的他讓人感到嚴肅,他扣著打火機,在煙火炸開時說:“想了太多,最後光想你去了。”他有過不少女朋友,笑呵呵說過很多甜言蜜語。今夜第一次知道,說出‘甜言蜜語’是什麼樣的心情。原來說那種話的時候,其實不用去動腦筋,而且,說出來的心情一點不想笑。
為什麼想回來。
理由太簡單,就是捨不得。
把蘇岩當陌生人,以後再也不相見,他做不出來。
他在假期裡和秦越攤牌,帶著秦越儘量散心,他問秦越為什麼不和關文斷掉聯繫。
秦越當時說:“對我來說,和關文斷掉關係,跟和我爸媽斷掉關係是一樣的不可承受之痛。離開我父母,我會懊悔一生,離開關文,我也會懊悔一生。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何苦折磨這麼多人,我已經沒有退路。我只希望,讓時光去改變,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原諒我。又或者……真有一天我和關文的感情會走到頭。”
元宵節後正式開學,梁奎和秦越雙雙歸來,惹來眾人熱烈歡迎。
“靠,還以為你們要轉學了,偷玩也不告訴我們一聲。梁奎你知不知道蘇岩多想你啊,天天巴巴望著窗戶都快成望夫石了,多少美女為你默默歎息啊!”林強不滿抱怨。
梁奎呵呵笑,頗是彆扭的視線掃過沒說話的蘇岩。
“秦班花,乖乖喲,你咋過個年瘦了這麼多?過年沒吃飯?”林強嘖嘖握著秦越的手腕,瘦得心驚膽顫。
秦越一愣:“瘦了嗎?我沒注意。”
“瘦成片片了!說實話,你這樣看著挺危險,千萬要好好吃飯,生病就不好了。”林強真心關懷。
林強這一嚷嚷,梁奎和蘇岩便看向秦越。
不說不注意,一說嚇一跳。
梁奎咬牙,悶聲道:“要好好吃飯。”
“我一日三餐都在按時吃啊,真的。”秦越無辜辯解。
“那你肯定心思重。”林強敲他腦袋。
蘇岩和梁奎都沒說話,他們都清楚秦越什麼情況,他根本不是身體的問題,是心裡的問題。心病必須心藥醫,吃飯又有什麼用。他們無能為力,只能默默不語。
上課了,教室裡只有老師慷慨激昂的聲音。
今天是個大晴天,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在兩人的課桌上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跡。
蘇岩的鋼筆在陽光下折射著光芒,漂亮瀟灑的字跡鋪滿白色的筆記本。他寫了一會,放下鋼筆抬頭看老師講課。
隨意垂下的手,被人悄悄的握住。
蘇岩微側頭斜眼打量梁奎,梁奎正好看過來,與他相視一笑。
41、41 蘇先生
新學期正式開始了,C市梨花區的拆遷工作也活躍起來。幾乎每天都有學生說著拆遷的事,但雖然都是一個區,每條街每條道談出來的價格高低有異。有人怒駡有人嬉笑,幾家歡喜幾家愁。
蘇岩所在的社區這幾天喧騰起來,因為上頭的人已經正式找來了。
梁奎對這事很看重,比蘇岩積極多了,並且耳提面命蘇岩:“你信不信,肯定有個別不要臉的大人跑來忽悠你,要是有人勸你賣掉指標你可千萬別答應,甭管咋樣你必須弄到房子,越大越好,蘇岩!我借錢你好不?”梁奎眼巴巴望著蘇岩,他這麼多存的零花錢相當可觀,真心想拿出來幫蘇岩弄大房子,他對老媽的佩服如滔滔流水,老媽說房子以後會升值,穩賺不賠,他就深信不疑。蘇岩現在不弄一套,以後豈不是大吃虧!
蘇岩搖頭:“白癡,你借錢我有屁用,簽字又不是我簽,戶主也不是我,換大換小都是我爸說了算。再說了,我還沒十八,現在換多大,以後不一定真歸我。”
梁奎一聽渾身暴躁,幾次欲言又止,心裡罵娘。可不就是,蘇岩那爸一百年不回家也是他名義上的爸!他們盡操心屁用都沒用,決定權在那男人手裡。
“你給他打電話!他要不答應你就死纏著,跟他哭,我看他的心是不是鐵做的,真當你是撿回來的石頭一個不成?什麼玩意兒!”梁奎一腳踢飛石頭,越想那男人,就覺得他越是壞,萬一等蘇岩十八了,那男人真狠心說房子跟蘇岩無關,蘇岩豈不是啥也沒有了?
蘇岩噗嗤大笑,“我要怎麼跟他哭?你表演一下,我好學一學,你是不是經常這樣跟你爸鬧騰?不然怎麼想出這麼稀爛的把戲。”
梁奎氣得臉色通紅,一拳敲在蘇岩背上,哼哼道:“屁,我上一次哭起碼是十八年前。”
蘇岩忍俊不禁,十八年前,他們倆還沒生出來了。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總之你要好好跟你爸講道理,他要真狠心不依你,你就耍賴、撒嬌、鬧死他!”
“哦,還要撒嬌啊。”蘇岩笑的肚子疼。
“你!”梁奎氣得無力了。
蘇岩笑夠了才一整神色正經道:“別擔心,他不在乎家裡的房子,肯定是要留給我的。”
那天上頭的人找來後,蘇岩當晚便給父親打了電話。
雖說他忙著對兒子不上心,但蘇岩說到拆遷的事,那頭倒是乾脆回應:“這事好辦,我過兩天就回去簽字。換新房子也好,以後你可以結婚用。”
“我想換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蘇岩平靜說。
“一百二?多買二十平是吧?這也不錯,房子大點住得才舒坦,你要一百二就一百二,我回去了給你弄,等你十八歲房子就寫你的名字。我難得回去一次,你要啥禮物不?”
“不用。”
蘇岩說不用,蘇先生倒是聽話,真的‘不用’了,出去兩年難得回來一次,啥也沒給蘇岩買,連水果都沒帶一個。
那天也巧,蘇先生百忙之中抽空回來,正巧兒子在上學,誰讓是高中生了,一個月逮到一天休息都是父子倆的緣分。可惜沒逮到,蘇先生雷厲風行談了合同簽了字,瞅著兒子還沒回來,便掏了包裡一萬塊錢現金交給社區居委會大媽,本想託付大媽等兒子回來了,轉交給兒子當零花。
大媽見他如此便不大高興的說:“我說你這麼大一男人這是幹啥事了,你們夫妻倆出去總有兩年了吧?我咋沒見你們回來看看小岩?現在人都回來了還這麼弄,你轉個身走幾步就到學校了,看看小孩又怎麼著?真有那麼忙,你還吃什麼飯喲,每天不吃不喝光忙著賺錢得了。”
蘇先生被大媽說的微微臉紅,但他捕捉到話裡的漏洞,立即生氣道:“什麼!他媽一直沒回來”
大媽眼一瞪,抱著手臂笑道:“嘿嘿,敢情是倆和尚幹活你推我我推你?他媽回沒回來我不知道,總之老娘沒見過。”
“那個死女人……”蘇先生氣憤不已地離開社區,朝著蘇岩的學校而去。
一路上,蘇先生撥通前妻的電話,劈頭蓋臉便罵過去:“你到底怎麼當人媽的,你老實說說,你有沒有回來看岩岩?”
那頭的女人反應過來,頓時火冒三丈:“你憑什麼說我,我回不回去關你屁事,他那麼大了又不用人操心,我手裡這個還要喝奶,而且姓蘇的你給我弄清楚,法律上他是你的兒子,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也很忙,哪有空去C市。”
“你還跟我講法律,你就是沒良心,有了小的忘了大的!”
“是是是,我沒良心,你有良心,你是好爸爸,你們父子情深。”女人啪嗒掛了電話。
來到蘇岩的校門口,蘇先生心裡頗愧疚,他也是沒想到前妻根本沒回來過,雖說他們離婚了,孩子歸他,但前妻想看孩子又沒人阻止,好歹是母親,他以為母子情深,怎麼說她肯定會時不時看看兒子。哪裡會想到前妻沒回來過,他自己也沒回來過,也就是這兩年,兒子都一個人過。
在門衛那打聽到蘇岩的班主任馬老師,蘇先生想起自己和馬老師通過幾次電話,雖說話不投機,但此一時彼一時,他心裡可沒半分不自在。
馬老師迎進蘇先生,內心無比複雜,哪怕再討厭這位父親,面子總要給的,馬老師笑容滿面給他倒茶:“來看蘇岩是吧?你稍等一會,我讓人去喊他過來。”馬老師隨手便吩咐一個實習老師去教室喊人。
“馬老師對學生很上心啊,好老師。”
“哪裡哪裡,我也偏心,蘇岩是好學生,成績好品行好,年年第一,哪有老師不喜歡的?做老師的就喜歡蘇岩這樣的,蘇先生好福氣啊,養出這麼優秀的兒子,不知多少家長羡慕不來。”
“呵呵,那是他自己爭氣,我這兩年在A市發展,實在忙得抽不出空,說起來心裡挺過意不去的,好在孩子大了,也沒啥好操心,我這不特意為他回來弄房子的事,他說要大房子,我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要多大就給多大,以後都是他的,我是他爸,也不缺那幾個錢,哪有不依他的是不是”
馬老師僵著臉點頭:“是是,那是。人心總是肉做的。”
“就是這個理,我就是真忙,A市是大城市,跟咱們C市不一樣,那發展節奏快多了,一天一個樣,咱們在那裡混口飯吃不容易,得跟上節奏,不然賺不了錢,再說了我掙錢,還不是給孩子花,以後他要讀書要結婚要買車,要出國什麼的,他伸手問我要,我也不能不給啊,我賺了也是給他花。”
馬老師越聽越不對勁,不由搖頭:“不不,不能這樣說,蘇先生你大忙人可能不懂,現在的孩子見得多聽得多,這心裡頭想法也特別多,良好的物資條件是一方面,心理也很重要。他們學習壓力大,有時候還得父母用用心,這年紀的孩子叛逆、敏感,有時候受了委屈,感到迷茫,都是常有的事,父母的存在就是撫慰,蘇先生百忙之中最好能多關心關心孩子,時常打個電話談談心什麼的……”
手機響了,蘇先生歉意一笑,拿著手機走出辦公室接電話。
馬老師的話匣子戛然而止,只能苦笑歎氣。
“催!催!催命啊你們!沒我在什麼也幹不了是不是,我花錢請你們幹什麼?趕緊給我先去銀行多跑跑,我馬上就回來!”蘇先生氣急敗壞怒駡,匆匆探個頭:“馬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我公司那頭忙不開,必須得走了。岩岩麻煩你多照顧照顧。”
“等等!你不見蘇岩了?”馬老師追出去。
“你們教學樓也太遠了,半天還沒見人影……”蘇先生的聲音漸行漸遠。
馬老師搖頭歎息,站在走廊邊,正好看見蘇岩走向辦公樓,而蘇先生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等蘇岩上來,馬老師心裡老愧疚,尷尬道:“你爸太忙,已經走了……”
“哦。他有說什麼嗎?”
“他說給你弄好了房子的事,你要啥只管跟他說。我看他就是事業心太重,心裡頭還是對你好的。”
蘇岩點點頭:“那我回去上課了。”
“嗯……”
蘇岩沒一會就回了教室。
梁奎小聲追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見到你爸呢?”高二後他們的教室跟高一不同,現在坐在窗戶邊也看不到老師的教學樓。
蘇岩搖頭:“他忙,早走了一步。”
“……”
拆遷的事讓學校宿舍熱門起來,很多以前不住宿的突然住進了學校,這批學生都是家裡被安排第一批拆遷的人,林強和陳燕便是其中兩家。
“我全家都搬出去了,談得可真快,聽說馬上就要動工,八月要求竣工。蘇岩,你們那條街估計得明年才拆吧,到時候你都快畢業了。”
“嗯,暫時輪不到我那兒。”蘇岩微笑,輪到他家拆遷的時候,他已經高三畢業了。
“你簽了麼?我們那本來有幾家釘子戶,前幾天忽然乖溜溜的簽了,聽別人說簽得越晚政府賠得越多,我爸就是老實,別人讓簽,二話不說就簽了。”
梁奎不屑道:“都是鬼扯,早晚的事,拖延戰術有個屁用。林強你家新房子能有多大?”
“我家能弄兩套,一共有三百平。”
“哇,有錢人啊。”梁奎咋呼。
林強失笑:“你這是一百塊笑話五毛。拆房子也不知道以後會咋樣,新房子建都沒建,好多人不放心。”
“沒啥好擔心,合同都簽了怕個毛。陳燕你家多少平?”
陳燕想了想,說:“我家房子太小,我爸手裡又沒閒錢,換不了多大的房子,有人想買我家的指標,我爸就賣了。”
此話一出,梁奎和蘇岩一口綠茶同時噴出來,全噴在秦越的腳上,秦越破口大駡。
“你們幹啥這麼激動?”林強皺眉。
“咳咳……陳燕,你爸真是……”梁奎收得快,沒說下去。
蘇岩呼口氣,歎息說:“指標已經賣了?”
“嗯……賣了不少錢……”陳燕小聲說,她看梁奎和蘇岩的反應,好像自己家做了很傻的事。
“賣就賣了唄,其實我家第二套房子也想賣,不過我媽不肯,說以後我結婚住一套,他們兩老得一套,我爸就打消了念頭。切,那一套是我奶奶給我爸的,談房子的時候我有個叔還跑來要,真不要臉,從沒養過我奶奶,憑什麼要房子。我們那社區有好幾家都賣了指標,掙了不少錢,還有兩家已經買車了。陳燕你家指標賣了多少錢?”
陳燕老實說:“好像差不多快有三十萬……”她聽到這個數字時差點暈了,一家人都喜氣洋洋的,就如他爸說的,一輩子沒想過有這麼多現錢!好像一夜之間從緊巴巴的窮人踏進了小康。而且他們家的房子,擱以前絕對賣不到三十萬,托拆遷的福才高價賣到三十萬,怎麼說,應該是好事一樁……
梁奎撫額,小聲嘀咕:“就算三十平的破房子,擱幾年後也不止三十萬啊!三十萬以後上哪兒去買房子,而且你們那條街是要建最繁華的商業街,以後這一代的發展神速,房價會成倍成倍的翻。”
“可是……有存款保險些吧?而且這麼多存款,我爸媽就可以做點小生意了,房子以後還可以買,現在租房子便宜,沒什麼不好的。”
梁奎還想嘮叨,蘇岩拉住了他。
梁奎歇口氣,想想也沒必要多說,他們和陳燕做朋友,人家的爹媽可沒義務聽他們的話辦事。
難得輪到一個月的休假期,下午放學後蘇岩和梁奎一塊回家,才走進社區就有人喊他,蘇岩一瞧那幾個大人,其中有一個是認識的,另外幾個卻很陌生。
“小岩,你可回來了,要找你真不容易,高中生辛苦啊,走走,陪叔叔去富記喝口茶?”
蘇岩暗笑,面上不解:“叔叔找我什麼事?我還有作業沒做。”
“小岩,你家房子的指標想不想轉賣出去?價錢很高,絕對不會吃虧。”
“賣個屁,有事找大人談去,房子又不是蘇岩的。”梁奎一口啐過去,拉著蘇岩便上樓。
蘇岩好笑,進屋特意倒了杯茶給梁奎:“消消氣,你這人火氣一點就著,何必。”
“哼,我就是有氣。蘇岩你可別不信我,雖然C市不是A市,但不管在哪裡,這種事都是一樣的,說好聽點就是社會在發展在進步,生活水準需要提高。A市也是慢慢拆遷慢慢變化成今天繁榮的模樣,以前工作都是公司分房子,現在A市買房像天價。而且一年一個樣,翻倍翻倍的漲。你別不信,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信。”蘇岩莞爾。現在的房價算什麼,再過幾年,等那些炒房團逛一圈過去,想哭都哭不出來。
“這些人到處買指標,都是手裡有錢,又有些遠見的聰明人,以後他們發達,那些賣了指標的人哭都沒地方哭。切,我是沒滿十八,我要滿了十八,我立馬買去。”梁奎得意洋洋的一笑。
“說的這麼好聽,就你聰明有遠見?你以後想賣房不成?”
“沒錯!我以後就去賣房,等我十八了,我要想盡辦法買地皮,建房子,哼哼。”蘇岩點點頭:“不錯,正好你家裡可以做靠山,有資本有想法就去幹,挺好的一行。”
梁奎頗訝異:“你真支持我啊?呵呵,我就隨便說說,真幹什麼還沒想好。”
“支持。等你成地主了,別忘了我就好。”
梁奎臉一紅,罵道:“怎麼可能……咳咳,我的不就是你的?”
蘇岩低笑不已,梁奎更加難堪,他心中有一匹馬在咆哮!他長這麼大,談了這麼多次戀愛,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為什麼平時面對蘇岩說一句稍稍親近點的話就尷尬的不得了,總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以前跟別的女孩子,天花亂墜信手拈來,什麼時候詞窮過,什麼時候尷尬過。
對著蘇岩,偶爾憋出一句話,自己都覺得奇笨無比。而且蘇岩又不給面子,每次都笑他。他覺得自己退步了,一退退到幼稚園……他媽的,牽個手都能糾結幾天,到現在還沒吻回去!而且他每次幻想怎麼樣吻回蘇岩,一想就臉孔發燙,一發燙就怯了。
“蘇岩,晚上我們就在家裡吃吧?我去館子買幾個熟菜回來,喝點酒怎麼樣?”梁奎高聲提議。
蘇岩點頭:“買吧,我不想再吃再吃餃子和麵條了。”
“呵呵,那我現在就去買。”
“嗯,我去徐阿姨家一趟。”
兩人各自出門,蘇岩找到徐阿姨家,徐阿姨這兩天為了忙房子的事,特意跟蘇岩請了假,她年紀大了,又沒什麼文化,一說拆房子就特別著急,蘇岩跟她解釋過很多次其中的利弊,她都不是很理解,一直拖著拖著,這兩天才決定簽字。
徐阿姨簽字後情緒很低落,生怕房子被拆了後沒著落。
蘇岩過去安慰她幾句見沒什麼用,只好回來了。
梁奎正哼著歌將四盤菜擺上桌,還倒好了酒。
“白酒?”蘇岩挑眉。
“嗯……”梁奎有點心虛:“白酒帶勁。”
“我最多喝一小杯。”
“夠了,我可沒想逼你喝酒。”梁奎苦笑,他能說這是為了給自己壯膽麼……說出來就不用活了,丟臉丟到姥姥家。
蘇岩津津有味吃菜,嘴巴吃得油花花的發亮,眼睛也亮晶晶的閃爍著滿足的光芒。
梁奎吃幾口菜,看幾眼蘇岩,而後低頭喝幾口酒,不一會酒勁就上來了,身體騰騰發熱,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蘇岩一口氣幹掉三碗飯,滿足的倒在沙發上打滾。
“那盤尖椒炒黃牛肉,明天還點一盤,不,要兩盤,真好吃……”蘇岩意猶未盡的感歎。
“行啊。”梁奎蹭到沙發邊坐下。
躺著的蘇岩奇怪抬頭,正好看見梁奎的臉紅紅的,蘇岩挑眉:“這麼快喝醉了?你喝酒上臉了。”
梁奎的臉更紅,眼神有幾分氣急敗壞地無辜,不過轉瞬即逝便換成殺氣騰騰。
蘇岩還在納悶,梁奎已經殺氣騰騰湊過兇器,滿是酒味的嘴唇殺人一樣沖向蘇岩的嘴,下手夠狠夠快,奈何準頭不夠,蘇岩受驚一晃,梁奎的兇器戳到蘇岩的臉頰,蘇岩差點叫疼。但嘴巴很快被堵住,梁奎反應很快,總算將嘴唇從臉上挪到蘇岩嘴上,瞅著蘇岩瞪大眼睛,盡在眼底的樣子,兩人相抵的嘴唇,讓梁奎心神蕩漾。
只是想走出的第一步,嘗到令人心血沸騰的味道。
男人的唇和女人的唇有多大區別?這問題答不出來。
但有種味道總是獨一無二的,就是心上人的味道。
喜歡一個人,他什麼都是眼中的最好。
寧靜的傍晚,兩個少年在沙發上纏綿熱吻。
或許從此,就烙上了彼此的味道。
一生難忘。
42 迷魂湯
梁奎早晨醒來,一看時間,快八點半了。
“蘇岩?”梁奎喊他。
蘇岩從洗手間探出頭,嘴巴上咬著牙刷含糊不清說:“嗯?”
梁奎抓抓頭:“沒事,商量下待會去哪兒玩?你先刷牙,我去換個衣服。”
九點左右,兩人清清爽爽走出社區。
梁奎的臉色一直微紅,沉默走到一家早餐鋪子,梁奎對老闆說:“來兩碗清粥。”
“好的,還要點別的嗎?我們這還有小籠包,面窩油條餃子蛋餅……”
“就清粥,免得上火。”
老闆一瞥他的嘴巴,了然點頭:“也是,你這嘴巴都腫了,的確要吃清淡的。”
梁奎的臉唰的一下通紅。
蘇岩在後面推他一下:“愣著幹什麼,快找位置坐下。”
梁奎趕緊坐下,腦袋發熱的偷瞥蘇岩,蘇岩的嘴巴不僅僅腫了,還破了皮……
可是蘇岩咋就這麼冷靜了?哪像他,渾身不自在,每個細胞都很緊張無錯。
粥很快上來了,蘇岩邊吃邊慢慢說:“就去鳳凰街逛逛,現在到處拆遷,交通不便,不想去太遠了。鳳凰街的小吃不錯,電影院遊戲城都有,我待會還想去買個好點的移動硬碟。”
“哦,好,就去鳳凰街。”
梁奎以前和陳綰綰放假時約會,十次有八次都特意問表哥借車去浪漫幽美的地方兜風,或者直奔商場買東西。他不喜歡擠公交,陳綰綰富貴命,一坐公交就暈車,更是對公交深惡痛覺。
蘇岩對小車和公交倒是沒偏見,哪個快就喜歡哪個。現在到處拆遷挖路,明顯還是公交快捷。
休假日,公車上人擠人,別說找地方坐,連站的地方都沒。
兩人仗著人高馬大霸佔一席之地,大上午的擠出一身臭汗。二人都沒說話的欲望,車子搖搖晃晃到了站,嘩啦啦下去一堆人,兩人落在後面下車,陡然聽人興奮大喊:“蘇岩!梁奎!”
二人驚疑回頭,看見了林強和幾位同班同學。
幾個男孩下車樂成一團,商量要去哪兒玩,林強要去打遊戲,另有人要去買書,幸虧目的都不同,這讓梁奎大松一口氣,好好的假日從石頭裡蹦出這麼多電燈泡,這假日哪還有愉快可言。
“行,咱們先該幹嘛幹嘛去,中午十二點書店門口集合,一起去吃個飯。”
“那好,我們先走了。”
“呵呵,對了,陳燕和幾個女同學也來逛了,他們要買衣服,中午看能不能叫上她們。我先去遊戲廳了,拜拜。”
等諸位同學一走,梁奎吐口氣:“算你們識趣!”
蘇岩踹他一腳:“別廢話了,快走。”
蘇岩在電腦城逛一圈買了移動硬碟和兩個U盤,路過隔壁賣手機的電子商城,梁奎陡然停步。
“怎麼呢?”
梁奎歎氣:“我在想要不要給越越買手機……”
“他不是有手機嗎?”
“你沒注意到,他開學後就沒用了。他的手機大年除夕被他爸砸了。”
“……怎麼回事?”
“還不就是那回事,他跟關文不好見面,所以一直手機聯繫,大年除夕手機拜年的又多,老響響個不停,他爸一煩就給砸了。”
梁奎沮喪道:“越越想買個新手機很簡單,但他不買,我想……他有自己的考慮,我也不好說。”
蘇岩皺眉:“今天應該把他喊出來的。”
梁奎聳肩:“你以為我沒喊?昨天我就跟他說了,他……咳咳,他說不打擾我們。”
二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沉默的走上喧嘩大街。
梁奎提議去看場電影,蘇岩一瞥那些名單全是看過的,頓時沒啥興趣了。東張西望看見一家寵物店,蘇岩大喜,二話不說走了進去。
“你去寵物店幹什麼,你又沒養寵物。”梁奎好奇跟過去。
“社區裡有幾隻寵物,我看看有沒好玩的玩具給它們。”
梁奎失笑:“那你不如自己買一隻寵物養著,買只獵犬吧,又帥又忠誠。”
“你以為我不想,我家不方便養,天天上學哪有空照顧貓狗。”
“這也是。”
在寵物店耗費一個小時,梁奎都覺得無聊透頂了,但蘇岩真是用心去挑了半天,買了十幾樣大大小小的玩具,還買了各種牌子的狗糧,玩具都是給五個小崽子準備的,狗糧則是想試試看藏獒喜歡不喜歡,若是他們喜歡,以後可以適當作為零食給它們調劑一下。最後兩人抱著一大堆東西出來,想去小攤找點小吃都不方便了。
梁奎鬱悶不已,毅然找到書店的幾個同學,將東西丟給他們看著。
“跟我走,過天橋那邊有一家很好吃的鐵板魷魚。”蘇岩踏上天橋,一上去便聞到了對面飄來的魷魚香味。
梁奎頓時口水嗒嗒奔過去排隊,看隊伍長度就知道這裡的味道如何了。
“蘇岩,我們要五十串怎麼樣?順便給那幾個傢伙帶一點。那個啥,吃魷魚不會上火吧?這嘴巴……”
“隨你。”蘇岩心不在焉接話,視線高昂,直盯著不遠處街道上的一家網吧,梁奎順著視線看過去,見那網吧門口貼著無比醒目的超大遊戲宣傳單‘戰神網遊,《無敵賽車》即將公測’‘最刺激!最浪漫!’‘冠軍等著你’‘真男人的賽車’,華麗的海報上各種煽動的宣傳語,梁奎心中一動:“居然是賽車遊戲,不知道好不好玩,等公測咱也去試試。”
蘇岩點頭:“我喜歡,三月十五就公測。”
“明天公測?今天晚上把它下載安裝!”
蘇岩微笑,這可是期待好久的遊戲,
公司第一款遊戲是競技類,賽車,各種各樣的名車,這其中包含了舒繼業的個人愛好,舒繼業看著穩重冷靜,平時最大的休閒愛好卻是飆車。用他的話說,不設計一款賽車遊戲,怎麼都不甘心。舒繼業很是用心,想盡辦法在自己的愛好裡融入服合市場的諸多因素,這一款遊戲不會成為最大主流,但小投資試水,成功與否,打出第一炮才是關鍵。賽車遊戲,既可以休閒又可以找刺激,策劃好了,是非常不錯的案例。
年前蘇岩去A市找蘇先生那天下午便和舒繼業長談過,關於如何運營第一款遊戲,誰都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取得好成績,只能盡力而為。蘇岩一點不擔心那個團的技術問題,也不擔心舒繼業的資本問題,他們欠缺的就是資歷和名聲,加大宣傳甚至是比遊戲製作更重要的一環。中國玩家最喜歡熱鬧,越是人擠人的遊戲越是火爆,寧可排隊等著也不樂意去冷服,玩家大多年輕,喜歡刺激喜歡比較,宣傳搞好,讓大街小巷都是那個遊戲的名字,自然不愁沒玩家。
遊戲能這麼快通過相關部門的關卡,順利三月份上市,多虧舒繼業的人脈,蘇岩原本挺擔心這一環,在國內要是沒人脈,比沒貨更艱難。舒繼業為此下足了功夫,能利用的都利用了,用他的話說,短短一個春節,從翩翩美男子喝成了懷孕七月男。當時蘇岩笑得打滾,無比同情舒繼業,舒繼業苦澀不已道:我就指望你快點畢業,早點來幫我,不用幹別的,幫我去喝酒就成了。
“魷魚烤好了,嘎嘎,味道真的很不錯。”梁奎遞給蘇岩一大把魷魚,兩人一邊吃一邊退出隊伍。
本想重上天橋去書店,剛走到拐角樓梯,蘇岩眼尖,瞅著遠方的街一指:“那個是不是陳燕?”
梁奎眯著眼仔細看:“哪兒呢?”
“就那個什麼美麗人生的門口。”蘇岩邊說邊往前走,想看一個究竟。
兩人慢慢走近了,梁奎才看清美麗人生四個字,不由感歎蘇岩的視力真好。
“林強也在。”
蘇岩一喜,啃著魷魚大步流星走過去,梁奎一巴掌熱情拍在林強肩上:“喲,你小子豔福不淺啊。”身邊除了陳燕,還有好幾個文科班的女生,可這一瞅就不對勁,兩個女聲眼眶紅紅的,陳燕則是氣得發白,咬牙切齒。
“這是怎麼呢?”蘇岩不解。
“誰欺負你們?”梁奎一針見血,體貼將魷魚分給女生們。
林強氣道:“就是這家美麗人生,搞什麼美容的幌子騙人錢,陳燕的同學被騙了二百多,我偶然碰到她們跟人吵架才知道。切,裡頭幾隻母老虎,有理說不清!”
林強話音一落,那店子便探出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插腰大罵:“你們這些小鬼還怵在這裡幹什麼,再亂嚷嚷別怪我不客氣,都給我死開點,花不起錢就別進來!”
“有這麼騙人花錢的麼?你這麼大年紀講點道理好不好,你不為自己想,為你家裡的孩子想想。這麼騙我們學生,你兒子女兒臉上有光?”陳燕氣憤的跟那女人對峙。
女人頓時火冒三丈,掄起袖子要動手的模樣,林強趕緊把陳燕拉到旁邊:“這位阿姨,你可別衝動,不然我真報警了!”林強拿出手機威脅女人。
“你報啊,你只管報警,看看員警能把我怎麼樣,我還要告你們了,買東西不肯給錢,這是什麼道理?學校就是這樣教育你們做人的?”
梁奎和蘇岩沒明白怎麼回事,但陳燕絕對不是無故鬧事的主,她那麼能忍的人都氣得大街上跟人吵架了,事情絕對不簡單。蘇岩二話不說撥了110,“您好,這裡是鳳凰街103號,店名美麗人生……”
女人瞪大眼睛,霹手過去要去搶蘇岩的手機:“小王八你報警!好,很好!去了警局我看你們怎麼說,以為我怕啊!這事我跟你們沒完!”
蘇岩的手背瞬間被抓破幾道血痕,梁奎一把扯開蘇岩沖女人大吼:“我X!你們C市的大媽一個個吃什麼長大的,動口還想動手,報警你不怕,行啊,我現在打你一頓怕不怕?揍進醫院再說,大媽你到底怕不怕?要是怕就給我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真去了警局你這店子以後別想開了,你信不信?信不信?”梁奎故意扯大嗓門唬人,他個子本來就高,又有北方人的粗獷骨骼,陡然沖面前來,氣勢洶洶的很是嚇人,女人一下怯了,她當然不想鬧到警局,可被一群小屁孩氣得火大了才放狠話,這些小孩子她本不放在眼裡,死讀書什麼人情世故都不懂。但梁奎這麼一吼,她真怕了,細看梁奎穿著不凡,誰知道家裡有什麼樣的爹媽,萬一真倒楣踢到二世祖,後悔不迭。
女人狠狠瞪了梁奎和幾個女生一眼,掏出兩百塊錢甩梁奎臉上,氣急敗壞:“臭錢還給你們!都給我趕緊走開,以後別讓我碰到。”咚一聲甩上店門。
梁奎措手不及抓著兩百塊,眼睛氣得充血,蘇岩忙拉住他安撫:“別跟這種人慪氣,別生氣,別生氣。”蘇岩將他往邊上拉,攬住梁奎的肩膀遠離店鋪,林強等人在後面悶悶跟著。
蘇岩直接拉著梁奎進了公廁,梁奎氣焰難消,拳頭握得死緊,他本來只是看不過女生被大媽吼得弱兮兮的可憐樣,蘇岩要報警,那女人沖過去搶手機,梁奎便忍不住了吼吼她,他那些全是嚇唬人的話,打擊打擊女人的氣焰,效果明顯是不錯的,可陡然被兩百塊錢砸了臉,梁奎的少爺脾氣犯了,底線被挑了,他最恨別人用錢甩臉了!他媽的還是甩他的臉!
“我知道你生氣,但你不能一時衝動。你沒看見我報警了嗎?不管員警管不管,丟給派出所就得了,有些人你越是跟她吵越是火大,本來是你對的事情。弄得最後自己一生氣,白白弄壞好心情,得不償失。而且這種人一看就是欺軟怕硬,用員警嚇唬他們最有效了。她要是個男的,咱二話不說打上去就是,偏偏是個女人,你打還是不打?”
蘇岩的勸阻慢慢讓梁奎緩和下來,他現在是不會動手,但不代表心裡沒氣,聽完頓時罵道:“你們C市的大媽全他X王八蛋!”
瞧他那憋屈的模樣,蘇岩失笑,“是是是,都是王八蛋。”
梁奎也覺得這話不對,但他現在慪氣,一百個不爽。
蘇岩聞著廁所裡氣味太折騰了,快刀斬亂麻,湊過臉親吻梁奎的嘴唇,還伸舌頭特意舔了舔梁奎的嘴角,梁奎渾身噴血,腦中一片粉紅,哪還有心思去惦記什麼大媽不大媽,頓時暈乎乎被蘇岩拽出了臭烘烘的公廁。
等在外頭的林強等人見他們二人出來,忙小聲問:“梁奎……你沒事吧?你,你別太生氣。”
陳燕和幾個女生愧疚說:“對不起,梁奎,這事都是我們惹的,沒想到牽累你們男生,我們給你賠罪。”
暈乎乎的梁奎醒悟過來,愣了愣,輕咳幾聲,紅著臉擺手:“沒事兒,我不在意。”
說著推著蘇岩往前走,趁人不注意,湊到蘇岩耳邊小聲說:“你這是放煙霧彈!”
蘇岩挑眉一笑:“不是迷魂湯嗎?”
那上挑的眉眼,壞壞的語氣,梁奎頓時又暈乎乎了。
林強幾人走在後面,見梁奎屁顛屁顛追著蘇岩,有說有笑心情飛揚的小模樣,林強立馬說:“你們看看,我就說蘇岩最有辦法,梁奎就聽他的,不管啥事,只要蘇岩開了口,什麼不高興的都被梁奎忘了。你們幾個別太內疚,梁奎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不會怪你們什麼,過幾天你們不提,他准把這事給忘了。梁奎雖然家裡有錢,但對同學絕對沒少爺脾氣,好相處得很,特大方。”
林強話一說完,前頭的梁奎忽然笑嘻嘻回頭招手:“你們幾個快點,咱們找館子吃中飯去,想吃啥你們儘管說,我請客。”
林強呵呵一笑,沖女生們攤手:“看,我說的沒錯吧。”
“……嗯。”幾個女生鬆口氣,笑著附議。
43、貓兒
中午眾人會合一塊上了館子,正好男生女生夠一桌人。
等上菜的功夫,梁奎陡然想起啥,忙將那兩百塊錢掏出來遞給陳燕:“這是你們誰的錢拿去,我差點給忘了。”
陳燕接過,遞給一個叫孫儷的女生。
孫儷紅著眼接過錢,感激不已道:“謝謝!都怪我太蠢,差點連生活費都被騙走了……我以後一定會小心謹慎。”
蘇岩蹙眉說:“是不是騙你們說免費護膚?”
孫儷大力點頭:“對,陳燕他們在試穿衣服,我剛好肚子餓了就跑出來買小吃,路過那家店被幾個女人拉著說護膚,而 且免費不要錢,我本來不想進去,但她們連說帶扯,硬拉著說給我的皮膚做個檢查,電腦樣的東西往我臉上一照……毛、毛 孔和痘痘奇大無比,我被嚇到了……”孫儷窘迫的紅著臉。
梁奎嗤笑:“拿個萬倍的放大鏡給誰照都能嚇死人,這玩意你也信,太不小心了吧,以後被人賣了還幫數錢。”
孫儷更加窘迫,羞愧的不敢多說。
陳燕輕哼:“那些人做生意就是不老實,這屬於欺騙行為。先說免費把人給拉進去,隨便往臉抹一點東西就開始說要錢 了,哪有這個道理。”
孫儷又道:“我沒想到會要錢……所以我就起身要走,結果不讓我走,非要我給錢,而且……一說就要二百五十塊,其 中有一百五十是我的生活費,我當然不肯給,這才知道被套了。”
梁奎捂著嘴巴小聲嘀咕:“還真是二百五……”
蘇岩偷偷給他一拐子,梁奎趴桌上裝死。
“我當時被她們圍著,都快急哭了。”孫儷哽咽道:“幸好陳燕她們過來了。”
陳燕幾人一見孫儷就知道她遇到麻煩,跑過去一問頓時來氣,堅決不肯付錢,但人家老闆說用了東西必須給錢,陳燕想 也對,不管是願意不願意,東西好歹在臉上抹了一點,陳燕便對孫儷說:“給她五塊錢得了。”
那女人一聽,頓時譏笑不已:“小姑娘沒錢就別進人家的店,出門買東西要錢這點道理都不懂還活著幹什麼,五塊錢, 你拿出來搞笑是不是?沒錢你進店幹什麼?”
陳燕聽了更覺得好笑,反口便憨憨丟了一句:“你說話真搞笑。”
沒髒字,沒罵人,可這麼輕飄飄一句話,氣得女人臉色發紫,母夜叉似的瞪著孫儷:“你啞巴不會說話是不是,要你同 學插什麼嘴,小丫頭你別給我擰,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要是沒錢早幹什麼去了,敢情以為我店小好欺負?”
被噴得滿臉口水的孫儷嚇壞了,沒什麼社會經驗的小孩本就本能害怕大人,特別是這種脾氣兇狠的女人,孫儷想大事化 小,便掏出錢給了女人。
白白付出二百多塊錢,陳燕都替孫儷肉疼,她們又不是有錢人,這兩百五十塊錢,其中一百塊是孫儷今天要買衣服的錢 ,剩下一百五是她的生活費。連雙襪子都沒買到手就被人拿走了,叫人怎麼甘心。
陳燕破口便說:“最多五十塊就夠了,做人別這麼黑心,你這又不是名牌,憑什麼要那麼多錢。”
你一句我一句越吵越激烈,等林強出現時,場面已經快失控了,可惜林強也不是看起來硬氣的人,那女人有恃無恐,拿 定了幾個小孩子,越吵越帶勁。林強和陳燕堅持只付五十塊,讓女人還回兩百,奈何那女人死不鬆口。
要不是碰到蘇岩和梁奎,孫儷的兩百塊就白丟了。
“這類店面很多,到處拉人,你們只要記住一句話,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什麼免費午餐,聽了就該繞道走,別因小失 大。”蘇岩一邊吃菜一邊說,他當初一看就猜到這麼回事,見多不怪。
林強附議點頭:“就是就是,還有搞傳銷的也得注意,多少人被騙進去,嘖嘖,女孩子更要當心。”
“別說這些破事了,下午去溜冰怎麼樣?”梁奎笑嘻嘻提議,別有意味的瞥了眼蘇岩,他想溜冰想好久了,拉著蘇岩一 起溜,一前一後,手拉著手什麼的……
梁奎如願以償帶著蘇岩走進溜冰城,他迫不及待催蘇岩換鞋,蘇岩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積極,只當他想玩,便乖乖換了 。系好鞋帶,人還沒站穩,梁奎便拉著蘇岩滑了出去,並且大聲對林強等人說:“我們先去玩玩。”
林強破口大駡:“梁奎你別跑這麼快!混蛋,你們兩拉一起有啥好玩的,幫忙帶帶女生啊!”
身邊幾個女生臉是紅紅的,還有幾個不會玩,譬如陳燕。
“不會玩的不要緊,慢慢學就會了。男生都幫著點女生,耐心點教,千萬別讓人摔了。”
另幾個男生羞澀點頭,帶著女生溜冰,多幸福的事,手拉著手這麼一溜,指不定回頭就成雙成對了……
有男生大膽的,立馬選了滿意的女生去玩。
林強鬆口氣,看著系鞋帶的陳燕:“你也不會是不是?我帶你去玩咋樣?”
陳燕點頭,旁邊的孫儷沖她擠眉弄眼一笑。
大夥紛紛去玩了,座位上就剩下了孫儷,倒不是沒人幫她,她自己會玩一點,只是不想動,一雙眼睛追著蘇岩和梁奎, 這兩個大男生都玩得華麗無比,什麼花樣都敢試一試,無比地精彩好看,孫儷看著看著不由笑了,心想他們感情可真好。
“歇一歇,呼。”兩人滑到孫儷身邊坐下,孫儷忙遞給兩人礦泉水。
“謝謝。”
“你們可真會滑,我只會一點皮毛,一不注意就愛摔跤。”孫儷靦腆說。
“哈哈,多玩玩就會了。”梁奎說罷看向蘇岩:“我本來滑不了這麼好,蘇岩你可真穩,跟著你滑我都穩多了。”
蘇岩咕嚕嚕喝水,喉結鼓動,水液沿著嘴角流下,滑進了衣領。梁奎側過頭,不說話了。
蘇岩喝夠了,放下水瓶吐口氣,側過頭想看看梁奎,這一調眼卻看到了孫儷,梁奎垂著頭不知道在幹啥,而孫儷正羞澀 的望著梁奎的後腦勺。
蘇岩眨眨眼,忽然開口:“孫儷,我帶你滑幾圈吧?”
孫儷一愣,梁奎驟然抬頭。
蘇岩站了起來,朝孫儷伸出手。
孫儷臉紅紅的不知所措,猶猶豫豫半天才站起來,頓時被蘇岩拉著滑出老遠,孫儷嚇得心跳都停止了,但每當她以為自 己要摔倒時,蘇岩都及時穩住她,心跳一會天堂一會兒地獄的蕩動,只有緊緊握著的那雙手才是可靠的港灣。帥哥想要俘獲 一個少女的心太簡單了。
帶著孫儷滑了三圈,蘇岩再次休息。他無比平靜,有人卻無法平靜。譬如孫儷,譬如梁奎。
梁奎瞪著蘇岩,恨不得把他瞪穿了。
但蘇岩那不以為然的模樣,讓他無法生氣。蘇岩這人,他還是瞭解的,蘇岩照顧一個女孩子,也許真的只是照顧,絕無 非分之想。
可是,他心裡不爽,而且現在沒法找蘇岩算帳。
下午四點多,梁奎便拖著蘇岩回去了。
一進屋,梁奎便正經說:“我們來約法三章。”
“你說,我聽著。”蘇岩蹲著身整理寵物玩具和狗糧。
“你!以後別對那些女孩太好,特別是陳燕!”
蘇岩抬頭看他:“你是想說孫儷?”
梁奎臉一紅:“我說陳燕!”
“陳燕只是朋友,跟林強一樣。”蘇岩不在意道:“我看孫儷對你動心了才對。”
“啥?”
“我吃醋了,你不懂?”就像在說我吃飯了一樣的平靜語氣,蘇岩這話說出來,讓梁奎腦袋短路了。
梁奎短路兩分鐘才反應過來,一個猛子撲過去摁著蘇岩的腦袋使勁撓:“你吃醋了不起啊!有你這麼吃醋的不!你吃醋 多神氣啊,你到底是吃醋了還是吃飯了?”
蘇岩任由他撓,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番茄咬一口:“我吃番茄了。”
梁奎放過蘇岩亂糟糟的頭髮,湊過嘴去搶蘇岩的番茄,邊吃邊哈哈笑:“蘇岩,你真壞!”
“噗……”蘇岩笑得嗆到,番茄差點跑進鼻孔,頓時咳得厲害。
梁奎忙給他拍背,蘇岩咳咳道:“你別逗我……哈哈……”
“我沒逗你。”梁奎百思不得其解。
蘇岩學他的語氣,捏著鼻子說:“你真壞……”
“……”
“你真壞……”
“……”
“你真壞……”
總算聽出不對勁了,梁奎咬牙切齒推翻蘇岩,惡狠狠大吼:“我就是壞!你怎麼樣,你比我更壞,老喜歡笑話我!”
兩人跟孩子一樣鬧得不可開交,一會兒笑一會叫的,折騰到天黑肚子餓了才消停。
蘇岩瞅著堆砌在客廳的玩具,便說:“我餓了……我要吃尖椒炒黃牛肉。”
梁奎迅速起立:“行,俺現在就去買,對了,你趕緊開電腦給我下遊戲,不知道那遊戲多大,希望今晚能下完。”
“嗯,我去下遊戲。”
目送梁奎出門了,蘇岩鎖進洗手間進入空間,抱著一堆玩具找到藏獒小崽子,空間裡平時除了動物,花花草草沒別的玩 意,五隻小崽子一見花花綠綠的玩具,頓時欣喜不已,圍著蘇岩亂轉,一會踩他的腳背,一會咬他的褲腳。
蘇岩將玩具全放過去:“這是送給你們的禮物,要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們買。還有這些狗糧,快嘗嘗味道喜歡不?戰 神你們夫妻倆也嘗嘗,要是滿意,當零食不錯。”
一家七口好奇的品嘗狗糧,結果是夫妻倆完全不喜歡狗糧,小崽們反應各異,有四隻對狗糧不討厭,也不太喜歡,唯獨 有一隻吃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整個小腦袋都恨不得鑽進包裝桶裡。
蘇岩忍俊不禁,抱起它撫摸:“貓兒很喜歡零食?嘿嘿,下次給你多買幾桶。”他叫出貓兒的名字憋笑不已,當初他抱 著詞典給五個小鬼取名字,它們若是喜歡,就會表現給父母知道,戰神就會轉告給蘇岩,於是蘇岩只管念名字,喜歡不喜歡 ,孩子們自己說了算。他自己決定的金神、木神、水神、火神、土神這幾個帥氣的名字,徹底被小崽子鄙視了。
可當他念出貓兒的名字時,這只貓兒反應激烈,真他媽從臉上笑出來了,雖然它一臉毛……撒歡的又蹦又跳,於是從此 ,世界上多了一隻叫貓兒的藏獒崽子,等它將來長大威風凜凜,它也是貓兒一隻……
“桀桀桀,岩岩,這是傻貓兒真喜歡粘著你,它說要跟你出去玩,要跟你一起住。”
蘇岩一愣:“真的?可是我不方便。”
“桀桀,傻貓兒都快哭了哦,完了完了,岩岩,這傻貓兒指不定想做你媳婦。”
蘇岩噗嗤大笑:“桀桀桀桀,那是我的福氣。好吧!我帶你出去玩玩,不過只能玩一會。”
小藏獒大喜,討好的磨蹭蘇岩的手。
等梁奎買菜回來,就看到蘇岩坐在地板上逗一隻小黑狗,小黑狗溜著一個彩色皮球笨裡笨氣的滾,一會兒摔跤一會兒嗚 嗚叫。
梁奎大樂:“哪兒來的傻狗,哈哈,笨笨的樣子挺可愛。這就是你們社區的狗?怎麼看品種像藏獒?”
“的確是小藏獒。”
“這社區還有人養藏獒,視野太狹窄,委屈了藏獒。嘟嘟嘟,小傢伙叫什麼名字?”梁奎抱起小藏獒逗,小藏獒不認生 ,對誰都憨憨笑笑的感覺,見梁奎逗它玩,它便伸出舌頭去舔梁奎的鼻尖。
梁奎哎呦叫一聲:“這麼黏糊?他媽的,咋這麼肉麻了……”他揉揉鼻子,不太習慣的罵了一句。
蘇岩低笑:“它是小美女,看你長得帥,占點便宜。貓兒你說是不是?”蘇岩挑逗貓兒的下巴。
貓兒嗚嗚歡叫一聲,梁奎哈哈大樂:“貓兒?”
“嗯,它叫貓兒。”
“哈哈哈哈,咋這麼傻缺的主人,取這麼傻缺的名字!”梁奎笑得滿地打滾。
“……”
蘇岩默默起身,默默的去吃飯。
“哈哈,到底是哪家的主人這麼傻缺,我真想見一見,蘇岩你給我引見一下唄,我就遠遠偷看一下,真的。”梁奎抱著 貓兒跑來桌邊,貓兒興奮跳上桌,眼巴巴望著肉。
蘇岩不吭聲,幾筷子幾筷子唰唰夾起牛肉往嘴裡塞,三兩下便吃得精光,末了碗一放,無視眼淚汪汪的貓兒,滿足道: “我吃飽了,先去洗澡。”
梁奎指著空盤子大驚:“你把牛肉吃完了!我還沒動筷子啊……”
小藏獒很得寸進尺,出來玩一會就不肯走了,蘇岩一說送它回去就嚎叫個不停,抓著蘇岩的褲腿不放。
蘇岩歎氣,由著它留下,想著早晨再送走也不遲。
於是這一夜,兩人一藏獒共同度過。
第二天蘇岩起來時,梁奎和貓兒都不見了。
梁奎留紙條說他帶貓兒出去散步。
蘇岩莞爾,其實養一隻寵物在身邊有趣多了,可是一旦上學,就非常不方便,無奈得很。
梁奎也是喜歡寵物的人,特別喜歡狗,大型的狗狗。手裡的藏獒還是小崽子,但不用懷疑它將來會多麼威風八面。
梁奎遛狗遛地無比哈皮,每次叫它貓兒的時候更哈皮。
兩人最後一天假期,就泡在這條小崽子身上,哪兒也沒去,帶著它玩了一天。
“蘇岩,等以後我們可以買自己的房子,也養一頭藏獒咋樣?”梁奎美滋滋的提議。
蘇岩望著一臉笑容的梁奎,莞爾道:“可以啊,養一窩都沒問題。”
44、下雨
早自習結束後的課間休息時間很長,有二十分鐘,學校安排挺人道,這二十分足夠沒吃早飯的學生去填飽肚子了。
學校商店和食堂裡人滿為患,梁奎蠻橫的沖進去擠出來,抱著一堆零食滿意朝樓上走。
路過辦公樓樓梯拐角,正巧看到蘇岩抱著一堆檔下來。梁奎眼眸一亮,趕忙喊住他:“蘇岩!”
蘇岩抬頭沖他一笑,“你早晨不是吃飽了嗎?”
梁奎嘿嘿晃著手裡的零食:“吃的不嫌多,你抱的什麼東西?”
蘇岩聳肩:“新的練習冊和幾封信。”
梁奎聞言眨眨眼,“是不是有越越的信?他最近就靠寫信和關文聯繫。”
“嗯。”
梁奎聽了不知道什麼感受,想到秦越看見信高興的樣子,他不由鬆口氣,但兩人被父母反對,彼此折磨痛苦,似乎分手 比較好。
兩人一時沉默,並肩走在花壇小道裡,綠草如茵的花壇中繁花似錦,朝霞如流金,染亮了二人的身影。
蘇岩不經意抬頭,正前方的教學樓某個窗戶口,陳綰綰清麗的身影如畫一樣靜靜倚靠在那裡,不知道她是在看風景,還 是看風景中的人。
回了教室,二人直奔秦越的位置。
蘇岩遞給秦越來自A市的信件,梁奎強塞給他麵包和優酪乳:“記得要吃完!”
秦越接了信,喜上眉梢,乖乖答應梁奎:“知道了,我會吃完的。”頗心急的拆開信封,剛準備嶄開閱讀,陡然想到什 麼,抬頭橫著二人:“你們還站在這裡幹啥?”
蘇岩失笑,轉身去忙。梁奎拍他一下:“沒良心,誰看你的破信,還藏著掖著,小心眼一個。”
蘇岩將練習冊分給組長們發下去,他拿著另一封信走向窗邊發呆的陳綰綰:“你的信。”
陳綰綰回頭,眼神茫然的盯著信封良久,慢慢伸手接過:“謝謝。”
蘇岩任務完成,轉身歸位,班上信件最多的就是陳綰綰,幾乎他每次去取信都有她的一份,那些信來自同一個人,沈城 。最開始,似乎沒有這麼密集,現在越來越多了,陳綰綰也越來越沉默了。
陳綰綰和沈城通信的事,班上知道的人不止蘇岩和梁奎幾個人,其實知道的人不少。馬老師甚至裝糊塗不知道。老師知 道又如何,能幫陳綰綰解決麼?學生們知道,頂多背後議論議論。自打那事以後,陳綰綰的追求者倒是沒有了,暗戀者只敢 暗戀,沒人有膽量去告白,到底怕什麼,各人心裡清楚。覬覦她美色的男生不敢親近她,她那個脾氣也讓女生們親近不了, 還有人介意她和坐牢的人通信,連話都不敢跟陳綰綰說,陳綰綰如今像孤家寡人,那氣質,倒是比以前更孤傲冷漠,當真是 目中無一物。
她沉默了,低調了,安靜了,甚至黯淡了。
似乎從帶刺的薔薇變成了靜悄悄的水中蓮。
從外頭看,一片風平浪靜亭亭獨立。
可是那眼中暗藏的星火,終有一日會燎原。
“發什麼呆?”梁奎舉著麵包去戳蘇岩的臉。
蘇岩不耐煩搶過麵包,拆掉就往嘴裡塞。
梁奎呵呵笑:“要吃就早說,差點一個都沒給你留。你還沒告訴我,發什麼呆?”
蘇岩嚼著麵包含糊低語:“想起一句經典名言。”
“說來聽聽。”
“咬人的狗不叫。”
梁奎一噴,“這也是名言?”
蘇岩點頭:“這麼經典,敢不是名言嗎?”
“不敢。”梁奎攤手。
蘇岩笑笑,掏出個番茄丟給他。梁奎笑嘻嘻接住:“蘇岩,聽說多吃番茄延緩衰老,你以後老了肯定還是帥哥。”
蘇岩大樂,拍拍梁奎的臉,別有深意道:“那你這輩子有眼福了。”
梁奎吭哧嗆到,咳紅了臉痛苦咒駡:“你別……別亂來,警告你,光天白日別毛手毛腳,別花言巧語,眼睛別亂眨,不 會笑別亂笑!”
蘇岩鄙夷輕哼:“瞧你那傻樣,情竅初開啊你?”
梁奎頓時大怒辯解:“情竅初開的是你好不好!”
蘇岩不以為意掄起袖子,梁奎警惕後退,蘇岩拿起鋼筆,梁奎再退,蘇岩翻開書,寫作業。
“……你這是幹嗎?”梁奎立馬湊過去。
“寫作業。”
“不吃番茄了?”
“寫作業。”
“咳咳,你這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我這是寫作業。”蘇岩再三強調。
“你生氣了?”
“我在寫作業。”蘇岩盯著他說。
“你別生氣了,我雖然好像沒犯錯,但是我先道歉。”
“我正在寫作業。”蘇岩抬高音量。
“別生氣了……”
“我要寫作業!”
“……牛板筋給你吃,先去去火?”
“你給我去寫作業!”蘇岩大吼。
梁奎忙翻開書本老老實實寫作業,寫了一個字忍不住抬頭補充:“你別生氣,我在寫作業。”
“……你X!”蘇岩一招龍爪手勒住梁奎的脖子,揪著他的腦袋往課桌下死摁,梁奎揮手大叫:“喂喂,你別狗急跳牆 ……”
蘇岩的眼睛發綠,矮著身死揍,梁奎哇哇亂叫,晃得桌子跳起了舞,書本從高處摔下來,砸了兩人一身。
“哎喲喲,別打了,我真的會乖乖寫作業!蘇岩、班長、媳婦,讓我寫作業!”
“你們倆搞什麼這麼激烈,低調點好不好,好多人都看著了。”後桌的男生挖著鼻孔懶洋洋的觀戰。
林強拎著漂亮的袋子撲過去大叫:“快起來,別玩了,有好東西給你們!蘇岩,梁奎,你們每人都有份。”
梁奎推開蘇岩的腦袋仰頭,好奇不已道:“什麼東西?”
林強笑呵呵拆開大袋子,拿出幾個小袋子,粉紅色,桃心花紋的禮品袋,上面還點綴了蝴蝶結,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筆 。
“孫儷送我們的謝禮,她親手做的餅乾,這是你們兩人的。”
“……”蘇岩起身,接過袋子瞄了瞄,裡面裝的是可愛動物餅乾。
梁奎瞅了一眼,揉著酸痛的脖子嘀咕:“我最討厭吃餅乾,幹不拉幾的,吃了口渴,牙髒。”
“你不要?”林強訝異。
“你喜歡都拿去。蘇岩,我還要吃番茄……”
“寫你的作業去!”
每逢休假日,梁奎會去蘇岩家住。但高中一個月才休息一次,梁奎在平時仍舊和秦越住在老師家裡,除了在早晨方便給 蘇岩帶早餐,其他什麼都不方便。梁奎晚上一旦回去太晚,那位老師便會追究。若是以前,梁奎倒是不在意,調皮叛逆一下 無所謂,最多被家人罵罵。可現在他不敢,他變得小心。他不想這麼快就變成第二個秦越和關文。
平日下了晚自習,梁奎陪著蘇岩去車棚,二人推車漫步,走到校門口就得分手了。這日,晚自習時忽然下了暴雨,春雷 陣陣,電閃雷鳴。
熬到晚自習結束了,大雨依舊傾盆。
老師望著窗外憂心叮囑眾人:“住讀的學生儘量將雨傘雨衣借給走讀的學生,騎車回家的千萬要注意安全。”
老師一走,梁奎忙說:“蘇岩你在教室等等,我去給你拿雨傘。”
“嗯。”蘇岩點頭收拾東西,梁奎起身準備往外走,秦越靠在門邊笑話他:“拿什麼雨傘,就在我們那住一夜不更好, 免得騎車回家,這麼大雨,還有雷電,打傘騎車最危險了,萬一被雷劈了什麼的……”
“就是!萬一被雷劈了怎麼辦?”梁奎揚聲附和,眼眸亮晶晶盯著蘇岩。
蘇岩面無表情看著這兄弟倆半晌:“1+1=”
梁奎和秦越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小心道:“……2?”
蘇岩展顏笑得開朗:“可不就是2。”
“我就說嘛,是2。”倆人大喜。
蘇岩鄭重點頭:“答對有獎,我跟你們走。”
“蘇岩!”梁奎激動的伸出手臂,親昵攬住蘇岩往外走,秦越提著蘇岩的書包在後面屁顛屁顛的跟著,走了百米遠,秦 越陡然醒悟了,揚手將書包砸給梁奎:“靠,我又不是跟班!”
三人走到教學樓出口,那兒的學生堆積如山,全是被大雨堵住的人群,有些人一籌莫展,有些人正在等人送雨傘。還有 少許體貼的父母,早早來接孩子了。
雖說梁奎住在老師的宿舍,但從這裡冒雨跑到宿舍,結果和跑到蘇岩家是一樣的。
“一口氣沖回去洗澡換衣服?”梁奎提議。
“你們可以回去就洗,而且可以一起洗。”秦越漫不經心的說。
黑夜裡梁奎臉色一紅,本來抓著蘇岩的手觸電般放開了。
“再等等吧,看別人有沒多餘的傘。”蘇岩說。
陳綰綰撐著傘站在冷清的一角,手中還備著另一把傘,她抬眼在人群裡搜尋,一個個捕捉,終於看見了要找的人,她抿 抿嘴唇,擠了過去。
秦越正靠著蘇岩二人聊天扯皮,忽然被人從背後輕輕戳了一下,秦越不解回頭,看見了陳綰綰和她遞過來的傘,秦越還 來不及說什麼,陳綰綰已經將傘擱進他手心,轉身走了。
“……”秦越舉著傘眨眨眼,暗暗搖頭,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明知流水無情還癡情,這不是傻嗎。
“有傘了,我們走吧。”
三個大男孩擠一把雨傘,跑了大約彎彎曲曲的幾百米路,其結果和沒打傘差別不大。濕淋淋沖回老師家,那位老師夫人 驚呼不已:“哎呀,我就知道你們會打濕,趕快進去洗澡換衣。”
三人的腳印踩過,留下一地的狼藉。許夫人跟著後面耐心的清理。
梁奎和秦越住在一間房,房間很大,一左一右擱兩張床還有很大空餘,衣櫃,書桌,書櫃一有盡有。書桌上還養了好幾 盆仙人掌,全是梁奎的傑作。這是很乾淨的房間,不像高中男孩子的宿舍。能做到如此的不多,梁奎是其中一個。
“越越,你去樓上洗澡,蘇岩,我帶你去樓下的洗手間。你就穿我的睡衣吧……”
秦越抱著換洗衣物怪笑:“穿你的內褲都沒關係啊。”
“……滾!”梁奎踹他。
秦越立刻滾了。
蘇岩接過睡衣,瞥了眼臉紅的梁奎:“你臉紅個屁,我才不穿你內褲。”
梁奎氣急敗壞:“誰給你穿!你就光屁股滿地跑唄!”
蘇岩洗頭洗澡舒舒服服回房吹頭髮,等梁奎洗好回來時,蘇岩正趴在床上看書。而秦越趴在桌上絞盡腦汁寫信。
梁奎轉身去切了一盤蘋果過來,蘇岩頭也不抬的說:“梁奎,數學老師有跟你說奧數比賽的事麼?”
“提過,你有啥想法?”
蘇岩搖頭:“我拒絕。”
“為什麼?奧數搞得好有大學保送名額,最起碼有二十分加分。”
“你同意了?”蘇岩扭頭看他。
蘇岩帶著眼鏡,這一扭頭,點燈讓他的眼鏡反光,梁奎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不由伸手摘了他的眼鏡:“你又不是近視 眼,成天戴什麼假眼鏡。”眼鏡被摘下,蘇岩的臉孔和雙眸才真真切切展露出來。剛洗過澡後的臉,像蒸出來的柔化感覺, 異樣的朦朧迷人。
梁奎頓了頓,舉著吹風機說:“我沒答應,我不在意高考加分,奧數比賽太麻煩,從高二開始要另外上奧數的課程,還 要買書買參考資料,他媽的,課程本來夠多了,我有病才去學奧數。你也沒必要參加,成績這麼好要那二十分屁用,搞不好 被奧數折騰得本來的成績下降了。這種學生也不是沒有。”
蘇岩停了筆,“你准備考哪所大學?”
梁奎神秘一笑,摸著吹幹的頭髮爬上床,趴在蘇岩身邊呵呵笑:“你呢?”
蘇岩莞爾:“我要考A大,你行嗎?”
梁奎大樂,激動地圈住蘇岩的脖子:“我行!”
秦越拍桌:“行不行都小聲點,別當我不存在。”
“去去,一邊寫信去。”梁奎揮手,轉而自通道:“你不考A大太浪費了,你既然要考,我肯定必須考。”
蘇岩笑他:“你就這麼點本事。”
“呵呵……你是不是沒穿內褲?”梁奎故意問他。
蘇岩平靜無比點頭:“沒穿。”
“……”沒穿還這麼鎮靜,怎麼反倒思緒混亂的是他梁奎?
蘇岩打哈欠,丟下筆翻身滾進被子,揉著眉心道:“煩,破卷子還有一半沒做完。”
梁奎見他疲憊的樣子,頓時心疼不已:“不做就是唄,怕什麼。我們都沒做,就你急。”
蘇岩蹙眉道:“他妹的,明天一大早就是英語早自習,她不檢查我的試卷才怪。”
“暈,又是英語早自習?”梁奎嚇一跳,最麻煩的就是英語老師,點兵點將最愛點蘇岩,點到蘇岩如果沒做,蘇岩將遭 遇的不是罰站不是抄寫,而是英語老師‘愛的撫摸’。
英語老師,校長的小姨子。英語六級水準,教書還行,愛笑,脾氣挺不錯的,但就是有一點讓人男生吃不消。她欣賞一 個人,或者懲罰一個人,都喜歡用包子似的手拍打那人的臉,一邊輕輕拍,一邊搖頭歎息:“蘇岩啊蘇岩啊,你讓我怎麼說 你才好,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你讓我怎麼辦?”
“蘇岩啊蘇岩啊,真不愧是蘇岩,Verygood!”
真的是輕輕的撫摸,摸得人發毛。
男生私底下說英語老師占帥哥的便宜,但是梁奎以前不承認這一點,因為他也是帥哥啊,可是英語老師上課從來不點他 回答問題,完全無視了他那麼大一張帥哥臉。
英語老師對女生卻是相反的樣子,女生裡面,她最喜歡陳綰綰,上課必點她。陳綰綰答不上來的時候,英語老師就拿著 英語書拍打她的臉頰,一邊不輕不慢的拍,一邊痛心疾首的感歎:“陳綰綰啊陳綰綰,你讓老師說你什麼才好?”
有次陳綰綰連續三個問題回答不上來,簡直被拍了一整節課,小臉蛋的被拍紅了,陳綰綰臉色那個難看啊,英語老師沒 自覺。
不管是陳綰綰還是蘇岩,最煩最怕的就是英語課了。
“我幫你做?”梁奎提議。
蘇岩搖頭,揉著試卷一扔,掀開被子拉近梁奎,不等梁奎說什麼便吻了上去。
45、生日
昏黃的檯燈下,秦越手中的鋼筆靜靜流動,這是屬於他獨立的時間,同一間房裡,另外兩個人在做什麼,他絲毫不在意 。
秦越成績不怎麼樣,卻寫得一手漂亮的鋼筆字。酷愛練習鋼筆字,酷愛英雄牌黑墨水。不僅僅會寫漂亮的鋼筆字,還會 畫鋼筆畫,打小喜歡塗塗抹抹,課本上盡是他畫的花草人鳥。
窗外雨聲滴滴,秦越撐著腦袋,面帶微笑,右手隨意的在信紙上塗鴉,他畫了一隻月光下漫步行走的冷傲白貓,路的盡 頭,走出來一隻全黑的大獵狗,貓狗對峙,一個眼神冷漠,一個眼神熱情。咻的一下,貓狗之間,一隻不起眼的小老鼠飛竄 而過。
秦越畫完低低一笑,換了一張信紙,頓了頓,繼而如此寫到: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我一點也沒有想過阻止。我真壞,明 知道那是不好的路,卻眼睜睜看著他們踏進去。連我們都沒法在一起,他們要怎麼走下去?
借著檯燈,秦越一直寫一直寫,寫到十二點轉鐘的時候,他在落款的地方隨意幾筆勾勒出一貓一狗相擁而睡,那只小老 鼠握著一隻鋼筆,站在遠遠的地方支腳轉圈。
封好信封,秦越起身洗把臉,回房目不斜視上床。另一邊沒有動靜,估計早就睡著了。
梁奎睡著了,發出均勻的呼吸,一隻胳膊擱在蘇岩的肚皮上,兩條腿踢翻了被角,睡相頗不老實。
蘇岩睜著眼睛,一直無法入睡。
“桀桀桀,岩岩,你最近很焦躁哦,不過,也多了很多笑容。”
“……”
“不說話?要不要我替你說?”
“閉嘴,我要睡覺。”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陪你解悶還不好嗎?桀桀,岩岩就是不坦率,你遇到難題也不愛說,但不管你怎麼裝都瞞不了 我。別忘了我說過,你想什麼我全部知道,你在我這裡沒有任何秘密,你那些心思,不管是明亮的還是齷齪的,我全都清楚 。”
“你才齷齪!”
“桀桀桀桀,剛才不知道是誰在想愛愛的事,桀桀桀桀,桀桀!”
“你一團霧懂個屁,你知道男人最大的優點嗎?你知道男人最需要什麼嗎?你就是一團霧,沒有發言權,憑什麼笑我。 ”
“桀桀桀桀,我曾經也是個男人啊,比你男人多了,我做了幾千年貨真價實的男人,你才做幾年?你是小毛孩而已。”
“我要睡了。”
“你是小毛孩,桀桀。”
“我要睡了。”
“你是小毛孩,桀桀。”
“我要睡了。”
“你喜歡梁奎,很喜歡,桀桀桀。”
……
“睡著了?”
沒有聲音,誰都沒有在發出任何聲音。
黑暗裡,唯一近在耳邊的聲音是梁奎規律的呼吸。
一隻手靜悄悄的撫上樑奎的臉,輕輕癢癢的,梁奎扭扭頭,哼哼幾聲依舊沉睡。那手撫過梁奎的眉,滑到高挺的鼻尖, 柔潤的嘴唇,落在他的喉結上。
最後,那只手抓著梁奎的手,安安靜靜躺在被子下,直入夢鄉。
梁奎早晨是被尿憋醒的,睡醒惺忪爬起來,窗外還很黑,依舊有淋淋瀝瀝的雨滴聲,房間亮著黃昏的燈,梁奎驚訝低呼 :“蘇岩你一夜沒睡?”
書桌上寫作業的不正是蘇岩。
蘇岩微笑:“我早起來半個小時而已,先把試卷做完。你還可以睡睡,時間還早。”
梁奎來不及多說,急匆匆去了洗手間。
等他出來,瞌睡完全沒了,乾脆換好衣服梳洗一番,搬著凳子坐在蘇岩身邊,看他做試卷。
“你真刻苦。”梁奎悶悶說。
蘇岩失笑搖頭:“我是不想被她摸著臉說‘蘇岩啊蘇岩啊,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噗!哈哈哈,學的真像,哈哈。”梁奎捂著肚子笑不停。
蘇岩盯著他的笑臉不說話,梁奎尷尬嘟囔:“幹什麼?”
蘇岩一指他的臉:“一夜春雨後,滿臉青春痘。”
“……靠!”梁奎大驚失色跳進洗手間照鏡子,照了半天,不住嚷嚷:“最近吃辣椒吃太狠了,完了完了,我現在口味 重,沒辣椒吃不下飯,臉上這火也忒凶了,蘇岩,我肚子上還有痘痘,而且好多個!”
蘇岩一聽納悶,乾脆跟進去:“肚子上怎麼會長青春痘?我看看。”
撩起衣服一喵,還真有痘痘,而且相當的多,蘇岩又看梁奎的腰背,頓時皺眉:“你身上全部都是。”
梁奎臉色鐵青:“不是吧……有、有這麼長的青春痘麼?”
“癢不癢?千萬別亂抓,等下請假去醫院檢查一下,你這肯定不是青春痘。”
一說癢,梁奎覺得真癢,他忽然想起什麼,臉色尷尬道:“我……我剛才尿尿,抓了半天……”
“抓半天?”
“……很癢……我就抓了。”
“脫褲子。”
“……我不。”梁奎後退。
“脫。”
“不……哎哎哎你別這麼流氓!”
蘇岩臉不紅心不跳扒了梁奎的褲子,低頭認真幫他檢查,一口咬定道:“你這上面也長了。”
“……他媽的,這是什麼玩意!”梁奎嚇到了,僵著身體不敢動。
“穿好衣服,現在去醫院。”
蘇岩催促,迅速換了衣服,跟秦越叮囑幾聲,便和梁奎打傘去了醫院。
蘇岩沒帶他去最近的醫院,而是繞遠路去了一家口碑極好的皮膚醫院,掛號問診一會兒工夫便出了結論,梁奎那不是啥 過敏也不是稀奇玩意,就是水痘。
蘇岩傻眼:“水痘不是小孩子才長嗎?”
“基本上是這樣解釋,但是小時候沒長過水痘,沒打過疫苗,成人也有幾率長水痘。現在春天是敏感季節,並不奇怪。 你這是前期輕微症狀,晚一兩天更嚴重,喉嚨、屁\股溝、嘴巴都會長水痘。”
梁奎聽得頭皮發麻,身體冷颼颼的。
“別擔心,這不算大問題。年輕人火氣大,長點痘正常,痘痘發出來也好。切忌平時少熬夜少吃辛辣,要多喝開水,多 吃水果好蔬菜。我先給你開藥,按著說明擦藥試試,要是不見效,再來打針。”
蘇岩插嘴:“醫生,他XX上有痘痘抓破了。”
“嗯?你跟我進來,我戴眼鏡看看。”
蘇岩推梁奎進去,梁奎沮喪跟著醫生走。
結果還是要打針,梁奎聳拉著腦袋掛點滴,蘇岩將取好的藥物給他,看看時間已經七點了,便說:“你等我,我去買早 餐。”
“我要吃牛肉麵。”梁奎脫口道。
“吃粥!”
“……”梁奎鬱悶的望著蘇岩遠去。
梁奎因出水痘的原因,老師慷慨讓他在家裡休息,最好病癒之前,別出大門。可不是,水痘最容易傳染了,能讓他進教 室嗎!和梁奎親近的蘇岩、秦越,三人也榮得連坐,包括那一家的兩位老師也休假了。
許老師心安理得在家看書,許夫人熱情的給他們煮飯。
梁奎每天要去醫院打針,而且要包得很嚴實,不讓吹風。梁奎很憤怒,第一天去檢查,醫生明明說是輕微的,結果打針 後的第二天,他嘴巴一圈都出痘了,屁\股溝也沒逃過,喉嚨也發癢。第三天,痘痘更多了,梁奎整個人都萎靡了,躺在床 上無語望天。
蘇岩耐心的陪他去打針,回來又親自給他擦藥,每個痘痘要都擦到,擦到屁\股時梁奎就繃得跟石板一樣硬,蘇岩看不 過去,一巴掌拍上去,惡狠狠道:“你屁\股上全是毛,整一個沒進化好的猴子,緊張個屁啊你。”
緊繃的梁奎一跳而起,面紅耳赤反駁:“你是猿人!有毛又怎麼了,男人誰不長點毛啊!丫的,難道你沒有?”他猛撲 過去拽蘇岩的褲子,特別順利,一拽就拽到了,二話不說扒下來,梁奎傻了。
蘇岩拍開他的手,鎮靜無比的扯上睡褲。提著藥箱去收拾殘局。
秦越從外頭進來,見梁奎跟雕像一樣動也不動,憂心問:“表哥你咋了?”他拽了梁奎一下,頓時看見梁奎鼻孔下兩條 長虹……
秦越眨眨眼,結論道:“醫生說得沒錯,你這火氣也忒重了,以後記得多吃清淡的。”
那一夜梁奎失眠了。
之後又連續打了兩天針,堅持擦藥,痘痘總算開始消失。
梁奎逐漸康復,幸運的是不管是蘇岩還是秦越都沒有被傳染。
梁奎重回教室上課,惹來一眾人的關心問候,出過水痘的全幫著給他出招,推薦清火藥方。
梁奎見大家這麼熱情,差點就大手一揮要請客吃大餐。
蘇岩及時拉住他:“你要禁口,還想出一次?”
“……”
梁奎從此改吃齋菜了。
暖春天氣,越來越熱,校園裡花繁葉茂,一派青春景象。
四月底,學生們不知不覺換上了單衣,女生們也翻出了裙子。
大中午,太陽高懸,學校籃球場上七八個少年正火熱拼搏。清一色的短袖背心,汗水嘩啦啦從額頭落下。
秦越將買來的一袋子礦泉水甩在球場邊,大聲說:“水就丟這兒了,我去睡午覺。”
沒有人理他,秦越也不在意,掉頭離開了操場。
秦越走後幾分鐘,少年們停歇下來,抹著滿臉的汗搶過礦泉水咕嚕嚕喝。
梁奎靠著籃球框輕輕吐氣,徐衛微喘道:“五一快到了,這幾天真他媽熱。”
另一人說:“梁奎,我記得你的生日就是四月底吧,是二十八還是二十幾來著?”
“四月二十六吧?”
梁奎點頭:“二十六。”
“就是明天啊!幸好沒錯過,行,明天我們去瀟灑瀟灑。”
梁奎頓了頓,搖頭:“不了,今年想安靜點過,去年的生日太……”
大夥聞言都沉默了,很是理解梁奎沮喪的心情。去年梁奎生日,好好的聚餐,結果被弄進醫院住了一個月,這也太倒楣 了!也難怪梁奎今年沒興致操辦。
“要不就我們幾個人小聚一下?”
“謝謝你們的好意,明天我看看情況。”
若是往年,梁奎想都不想就會選擇人多熱鬧的生日,但是今年,他更想安靜點,最好人少,少得只有兩個人什麼的。
可是梁奎鬱悶不已,今天都二十五了,蘇岩那兒啥表示也沒有,吭都沒吭一聲,就像完全不知道一樣。
梁奎發愁啊,真擔心蘇岩忘記了這事。他想提醒蘇岩,可絕對不是為了要禮物……
二十五晚自習結束,梁奎陪著蘇岩走出校園,在校門口兩人道別。
“蘇岩……”
“嗯?”
“……你慢走……”
“嗯。”
轉過身騎車遠去的蘇岩,勾起嘴角樂呵呵的無聲發笑。
四月二十六一早,梁奎毫不意外收到一大堆包裹。
同學們見怪不怪了,但還是興致勃勃的圍著梁奎,看他拆掉那些包裹所得出的驚喜。千篇一律的名牌,沒有一樣便宜貨 。
可是梁奎心裡少了重要的一部分,這麼多禮物裡,沒有蘇岩給他的。
蘇岩就坐在他旁邊,平靜無比的看書寫作業,梁奎急了,不懂蘇岩怎麼這樣鎮定,難道這麼明顯了還不知道他的生日? 梁奎那個著急啊。
梁奎緊張兮兮盼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直到晚自習結束了。
他依舊陪蘇岩走到校門口,只是有氣無力連再見都不想說。
蘇岩拍拍車後座:“上不上來,大少爺?”
梁奎一愣,隨即大喜跳上去。
“你不跟許老師說?”
“我讓越越說。”
蘇岩載著梁奎回家,一路上梁奎心情大好,到了蘇岩家裡,看見桌上早就備好的蛋糕,梁奎樂得飄了起來。
“生日快樂。”
梁奎一個勁的傻笑,牽著蘇岩的手,俯身吹滅了蠟燭。
“你許願了嗎?”
梁奎指著心口的位置:“許在這裡。”
“希望你的願望能實現。”
“蘇岩。”
“嗯?”
“今天我生日。”
“嗯。”
“今天你要聽我的。”
“你想幹什麼?”
“你不能生氣。”
“說。”
“我……”
“說。”
“我想看看你的屁股……”
46、蓋棉被數星星
“就你這點出息。”蘇岩拍他一下。
梁奎捂著腦袋倔強的望著蘇岩,以表示他的堅持。
蘇岩補他一腳:“先洗澡,後上床。”
見梁奎還傻愣著不動,蘇岩推著他去洗手間:“一起洗也可以。”
“我……我真的沒有別的非分之想,蘇岩你別誤會了我。”梁奎捂著鼻子心虛作假。
蘇岩扯住梁奎的衣領冷哼:“你沒有,我有,行了不?”
熱水嘩啦啦傾瀉而下,澆得兩人渾身透濕。梁奎微微一顫,被洗澡水這麼一澆,他頭不暈了,腦不脹了,鼻子也不癢了 。胸腹之間瞬間湧起無限激情和勇氣,蘇岩不是開玩笑的,不是逗他玩的。既然彼此的心裡都有這個意願,他還有什麼難為 情的。濕透的衣服,熾熱的溫度,讓兩顆心躁動癲狂。
梁奎滿心充斥著無法言語的亢奮,蘇岩更是心情複雜,萬種情緒無法描繪他此刻的心情。年輕的心,彼此渴求的欲\望 。蘇岩閉上眼,緊緊與眼前的軀體相擁。幾乎躍動而出的興奮讓他如獲珍寶,恍然如夢,似乎很多年沒有這樣滿足過,熟悉 又陌生的人,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狹長的深黑眼眸溫柔的眯起,嘴角悄悄高揚,蘇岩無聲的輕笑。在這一刻,那些遠去的,丟失的,摸不到碰不著,午夜 夢回中的破碎畫面,失而復得。再也沒有清醒後的失望。
梁奎熾熱的吻一點點刻印在蘇岩光裸的背脊上,他無法控制體內叫囂的欲望,尚存的一點理智並不奏效,他沒有跟男 孩子擁抱過,蘇岩肯定也是一樣,他迷迷糊糊的祈禱著不要出岔子。或許他早該去查一查,可是此刻,他已經無法等待。
“蘇岩……”梁奎溫柔的看著近在眼前的熟悉臉孔,從相遇以來總顯得冷漠清淡的臉,英俊的,獨一無二的,卻從不吝 嗇對他露出笑容的臉。此刻他們如此擁抱,梁奎心中仍有震驚,跟夢境一樣,他喜歡一個男孩,還如此著迷。
蘇岩微閉著眼睛喘氣,掛在梁奎身上一動不動,他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他乾脆不去想那些話 ,任由身體懶懶的靠著梁奎,貼近的溫度令人安心,他懷念的觸感。他想抬頭看梁奎的臉,看他因情欲而扭曲的表情,看 他被汗水模糊的眼,看他眼眸中印刻的影子。
梁奎重重呼吸,狹小的空間裡幾乎讓人神志不清。他用僅存的理智拉開彼此的距離,在蘇岩耳邊發出難耐的沙啞聲音: “去房裡……”那聲音低沉沙啞,又如細雨洗過的溫柔。
兩人幾乎是狠狠摔在床上,眉頭都為之糾結。滾燙的汗水沿著梁奎的臉頰落下,滴滴落在蘇岩的身體上,如岩漿點過, 留下令人痛楚顫慄的痕跡。梁奎神情真摯,亢奮而忍耐的俯視眼下的身體,他還是迷茫的,沒有失控橫衝直撞,他在快速思 考,到底要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蘇岩抬起手勾住梁奎的脖子,輕聲低語:“你想要睡覺了嗎?”
梁奎渾身一顫,俯身便吻了過去,最後的理智煙消雲散。
髮絲翻動,牙齒緊咬,蘇岩的理智也慢慢消散,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個蘇岩。可是他沒有絲毫慌亂,只要 梁奎還是那個梁奎。好像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失去,好像他也沒有死。好像他只是很久很久以後回來了,在同樣一間屋子裡 ,他們重遇。
就像久別重逢的,戀人。
蘇岩緊緊抱著梁奎的背脊,彼此火熱的嘴唇繾綣纏綿,他以前常說,最喜歡梁奎的舌頭,每次這樣說,梁奎都會飄忽半 天,飄忽之後他更喜歡表現自己的舌頭,恨不得說話都伸出舌頭。他的確喜歡,喜歡舌頭遊過的地方,像死灰復活般的深刻 。
梁奎的手撫過蘇岩的黑髮,落在他的背脊上,他們彼此的額頭相抵,情欲的味道在屋中彌散,很長時間,誰也沒有說 話。
梁奎將蘇岩放下,自己也跟著一塊倒下,被子輕掩二人的腰,梁奎的手環在蘇岩的腰上,輕輕劃過蘇岩的臀。
蘇岩閉著眼喘息,靈活抓住梁奎的手,梁奎也不掙扎,任由他抓著。梁奎拉起被子蓋住兩人,他緊緊拽住蘇岩相擁而臥 。
蘇岩微側過腦袋,眉頭緊皺,抬起一隻腿擱梁奎腰上,狠狠拐了幾下。梁奎吃痛,捧過蘇岩的臉低語:“我下次去買套 ……”
蘇岩搖頭,閉著眼眸思緒淩亂道:“你從來就不帶……”
“下次肯定帶。你是不是困了?好好睡吧。”
蘇岩驟然張開眼,盯著天花板開了半晌。
“你怎麼了?”梁奎微抬頭。
蘇岩垂下眼眸,揚手捏住梁奎的下巴,湊過嘴輕啄兩下:“我們再來一次吧。”
這是無比幸福而滿足的夜。
梁奎一覺醒來,本以為會很晚,一看窗外天黑黑,時間尚早。他側頭看身邊,卻沒發現蘇岩的身影。
“蘇岩?”
梁奎裸著身體走向洗手間,洗手間的門沒關,他的手剛放上門把,洗手間裡便傳出一聲狼狽響動。梁奎迅速推門進去, 見蘇岩滿臉慌張的不知道在忙什麼,洗手間沒放水,蘇岩也穿著乾淨衣服,他就像不知道從哪裡突然爬出來狼狽摔了一跤似 的。
梁奎忙過去拉起他,蘇岩皺眉拍拍衣服,恢復了以往的鎮定。
“你在洗手間幹什麼了?”
“清你射在裡面的東西。”蘇岩平靜道,推開梁奎走了出去。
梁奎臉色一紅,很快恢復正常,三兩步追上蘇岩,掛在蘇岩背後呵呵笑:“我就喜歡你說話毒……”
蘇岩推開他:“不想睡就穿衣服起床。”
“起這麼早幹什麼?”
“上學。”
“……”
“先去吃早餐,我餓了。”蘇岩歎氣,剛在空間裡泡澡舒舒服服,連吃兩個番茄也不頂餓。梁奎突然醒來跑進洗手間, 嚇的他慌慌張張出來,差點摔慘。什麼瞌睡都沒影了。
“原來你餓了啊。”梁奎立刻動身換衣服,二人不多時相攜出門。
早晨的風有點冷,昏黃的路燈拉長兩人的影子。
梁奎去牽蘇岩的手,蘇岩將手放進褲兜裡。
梁奎給他掏出來,重新牽著走。
“你敢在人前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嗎?”
梁奎握緊蘇岩的手,斬釘截鐵道:“敢。”
蘇岩微笑,是的,梁奎有這個膽子,他說敢,不是虛情假意的謊言。
人和人的關係總是微妙的發生變化。很難說肉體在愛情裡代表什麼,但是蘇岩清晰體會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比以前更好 。他在變化,梁奎也在變化。
梁奎變安靜了,往外跑的時間更少。只要蘇岩坐在教室裡,他一定也在教室裡。蘇岩中午在教室裡吃飯,梁奎也在教室 裡吃。中午逮住沒人的時候,他會厚顏無恥的去討吻。有人的時候,就用赤果果的眼神盯著蘇岩。或者用殺人的眼神盯著多 餘的燈泡。
這一年的五一長假,兩人哪兒也沒去,耳鬢廝磨,纏綿悱惻,七天沒出門。
梁奎氣喘吁吁趴在蘇岩身上,蘇岩擰他的短髮:“要我說幾次。”
梁奎無辜壞笑,:“戴了很礙事……蘇岩,我喜歡你。”他擁著蘇岩的肩,親吻蘇岩的臉頰。
“蘇岩,你怎麼從不說喜歡我?”
蘇岩一笑,閉口不語。
梁奎擰他的屁股,不滿道:“為什麼不說?”
蘇岩盯著他的眼睛,低沉道:“十年後,我再跟你說。”
梁奎一愣,掰著手指算:“十年?二十七歲?”
“嗯。”
梁奎呵呵一笑,親昵的攬住蘇岩:“嘿嘿,你還玩這種浪漫啊,切,那我以後也不說了,等我七十歲再跟你說一次。”
蘇岩望著他燦爛的笑臉,一時只有心跳在律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蘇岩你個偏心的,天天跟梁奎一起,完全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五一找你幾次都不鳥我,你太狠了!”林強佯裝傷 心的指責蘇岩,一手偷吃蓮子米,一手擱在蘇岩肩上。
蘇岩美滋滋品嘗嫩甜的蓮子米,心情大好的說:“我還挺後悔的,早知道你又去燕子湖,我也一塊好了。幸好你帶了蓮 子米回來,我就愛吃這個,真好吃。”
“是吧是吧,五月份摘的蓮子最嫩了,而且很少,只有一小部分早熟的蓮子。我還帶了好多魚回來,你要不?”
“魚就不用了,我不會做。”
“你這七天跟梁奎在哪兒玩?是不是去外地旅遊了?”
“沒,就在本市轉了轉,多半都在家裡打遊戲。”
“無敵賽車嗎?我真想快點畢業買電腦打遊戲,現在真沒機會碰。”
“畢業……眨眼就到了。”
“也是,徐衛今年要高考了。”
梁奎和秦越從外面走進來,他一眼看見林強坐著自己的位置,親昵的搭著蘇岩的肩膀有說有笑。眼睛裡頓時像長了刺, 百般個不舒服。
“林強你送完蓮子米趕緊回位,別在這裡嘰嘰喳喳。”梁奎催趕林強。
林強誇張道:“大少爺你害怕我弄髒你的位置?切,地上的蓮子殼全是蘇岩丟的,不關我的事。”
蘇岩輕咳:“等下我會掃乾淨。”
梁奎盯著地上的殼皺眉,下課才多短一點時間,蘇岩已經吃了滿地的蓮子殼,他吃這些小玩意的速度到底有多效率?梁 奎最討厭蘇岩吃瓜子吃蓮子米吃松仁這些小東西,看到他吃就會想起那個除夕的夢,那樣的蘇岩令人害怕又痛惜。如果那是 一個夢,他希望現實裡永遠不要實現那個場景。還好他過年後再也沒做過奇怪的夢。
梁奎拿著掃帚速速清理垃圾,將蘇岩面前沒吃完的蓮子米收繳:“別一次吃完了,留點明天吃。”
蘇岩想想也是,抹抹嘴巴點頭,拿起筆寫作業。
六月初,又是一年高考到。
兩人的朋友裡要高考的,便是當初不打不相識的徐衛。
徐衛的體育聯考已經過線,高考是最後一關,相對于其他學生來說,特長生需要的分數要低很多。
而且徐衛的目標是二本大學,他的水準只要正常發揮,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將近高考的前兩天,徐衛特意請幾個朋友吃了一餐。酒過三巡,徐衛醉言醉語道:“要畢業了,他媽的……時間過得好 快……以前我總嫌它慢,我不想上學,不想起早床,不想寫作業……我喜歡蹺課……喜歡玩……討厭學校,總希望快點高考 ,快點讓我自由。”
徐衛眼眸朦朧的看向自己的女友,忽然像哭了一樣艱澀道:“我、我們要分開了……”
女孩子垂頭不語,徐衛激動的抓住她的手:“我以前不喜歡你,真的不喜歡。我從來沒有注意你,你長得不好看,短頭 發運動服,皮膚黑,像個男孩子。拳頭比我重,跑的比我快,我怎麼會喜歡你這樣的女孩。我喜歡大眼睛,白皮膚,長頭髮 ,愛穿裙子的女孩。我真的不喜歡你……”
女孩子沒有抬頭,眼淚嘩啦啦落了一地。
旁邊的那些人尷尬不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無奈地望著發瘋的徐衛和他那位可憐的女友。就算高考了要各奔東西 了,要分手了,可是,何必說得這麼難聽,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不至於造成遺憾。有人暗笑徐衛太傻,說真話的男人都傻 。
徐衛忽然哭了,拉著女孩的手大哭:“我是個傻瓜,我考不起一類大學……”
女孩掛著眼淚愕然抬頭,呆呆望著他。
徐衛瘋癲道:“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越是跟你在一起,越是喜歡你。”
“……那為什麼要分手”女孩子哽咽問。
徐衛像鬥敗的公雞,焉頭焉腦不再言語。
那個暑假,高考成績出來後,梨花高中今年的升學率很不好,下降了不少。學校裡老師們臉色青灰,補課補課,補課的 時間大延長。
被貫上高三新身份的蘇岩和梁奎只能待在學校裡,原本要旅遊的計畫全部泡湯了。
夏日炎炎的午後,徐衛等一批畢業生回來取檔案。
徐衛如願考上N市一所二本大學,體育特長生的身份只是他升大學的跳板,他選了電腦專業,將來的一切和體育無關 。
“你那個女朋友呢?”
徐衛燦爛一笑:“我們還是在一起,她……她本來應該考一本的,為了和我在一起,跟我讀一所學校了。”
梁奎一愣,拍拍徐衛的肩膀:“對你這麼真心不容易,以後可別負了人家。”
“不會的,我以後要跟她結婚。呵呵,其實考完後,我就帶她回去見我爸媽了,我爸媽很喜歡她。”
“哈哈,恭喜恭喜。將來結婚可別忘了請客。”
“那是一定的,對了,我也買了手機,這是我的號,你們記一下,以後常聯絡。”
“好。”
47、一生何求
升上高三的學生們,整體狀態變成兩個極端。一類人使勁的學,一類人撒歡的玩。
林強和陳燕就是前一類,他們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沒日沒夜的複習,背書,做題,一點空餘都不想放過。
蘇岩所在的班集,基本上都屬於第一類,教室裡笑鬧聲少了,早戀的也匿跡了,黑板邊醒目的高考倒計時,像無形的長 鞭,無聲無息的鞭打每一個身負夢想的學子。
讓人意外的是連秦越都開始學了起來。秦越不僅認真聽課,暑假時還成了美術特長生。現在每天抽出一些時間去畫室學 習素描水粉一類的基礎畫,或許他真的有天賦有靈性,雖然以前只畫些雜七雜八的,現在學習基礎倒是進步很快,下筆有神 ,學得相當不錯。老師說秦越熬到來年三月份參加美術聯考,要過線完全沒問題。
秦越的美術聯考一過,文化分要求就低了一大截,比體育生更有優勢。他不是陳燕那樣的笨拙人,他以前只是不想學。 如今專心去學課本上的,還有蘇岩和梁奎輪流給他補課,高考考四百分左右穩上二本大學了。用梁奎的話說,秦越要是考上 二本大學,他爸睡著了都能笑醒來。畢竟以前的秦越,沒人指望他考本科大學。
梁奎託付老爸找人要了幾套考A大的模擬題,他爸一聽要A大的,樂得二話不說就去找人打聽了,要找最好的最靠譜的。 一周內就郵給了梁奎,整整一大箱子。有些是列印的試卷,有些是私人的讀書筆記。
蘇岩望著這些學習資料,由衷道:“你爸對你真好,很細心。”
梁奎拍拍他的手:“蘇岩,我也對你好。”
蘇岩笑笑,專心去看那些試題。本來這些是梁奎問老爸要來的福利,他倒是很認真地研究所有題型,目標完全釘在了A 大。蘇岩要考去那裡,他可不能拖後腿。想跟蘇岩在一起,必須自己努力跟上去。總不能像徐衛那一對,讓女朋友放棄一本 ,委屈在二本,雖說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好事。但梁奎覺得很可惜,如果蘇岩為他那樣做,他才不樂意。
蘇岩和梁奎將資料全部研究透了後便完全歇了下來。老師也沒課講,來了就是一句你們自習。
蘇岩和梁奎反而鬆懈下來,別人悶頭做卷子,他們二人看小說的看小說,看漫畫的看漫畫。下了課就給秦越講題去。
“秦越你先停停筆,吃個水果吧。”陽光明媚的中午,教室的最後面,蘇岩和秦越並排而坐。
秦越接過蘋果美滋滋的咬,含糊不清道:“介個公式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蘇岩微笑點頭:“嗯,腦袋轉得夠快,運用的很靈活。你自己鞏固一下就沒事了。”
“最近真是麻煩你了,天天讓你給我講課。”
“我閑著也沒事,再說了,教導人其實很有成就感。”
“噗,蘇岩你以後想當老師?”
“不行嗎?”
“你真要當老師?”秦越大驚:“不是不行……我是覺得……你別殘害祖國的花骨朵比較好。”
“靠,我有那麼壞嗎?”
秦越點頭:“有的,絕對有,哈哈哈。”
秦越大笑,蘇岩也忍俊不禁。
梁奎提著午飯回來便好奇問:“笑什麼了你們?”
“笑你像賣盒飯的。”
“切,我這是為了誰啊。哥哥們,趕緊吃吧。”
三人嘻嘻哈哈享用了美味午餐,教室裡陸陸續續回來不少同學。同學之間很少說話,見面點頭之交,歸了位便各自忙活 。能像蘇岩這麼有把握這麼舒心的,畢竟是極少數。
梁奎忽而神秘道:“蘇岩,你猜猜我今天中午看見了誰和誰?”
“誰和誰?”蘇岩挑眉。
梁奎低笑:“林強和陳燕。”
“他們?”蘇岩一愣。
“嗯,我中午在食堂二樓炒菜,偶然看見了林強在另一個視窗買菜,他沒看見我,我看見他買了菜後坐到一個女生對面 ,我靠,一段時間沒看到陳燕,她變了好多!”梁奎興奮不已地說。
蘇岩眨眼,仔細一想還真是很久沒有看見陳燕了。他們的班級離得遠,高三後又各自忙,陳燕沒來找他們,他們也沒去 找陳燕。
“怎麼變了?”秦越咬著肉丸子好奇追問。
“漂亮了唄!肯定是戀愛了,戀愛的女人啊,嘖嘖,那個感覺就是不一樣。陳燕把頭髮剪短了,像那個啥啥齊耳朵的沙 宣頭差不多的,還穿了漂亮裙子哦,哇靠,很有美女風範哦,比以前清爽多了。我就說林強屁顛屁顛忙啥子了,原來瞞著我 們幹這個。”
秦越趴在窗口忽然起身揮手大叫:“陳燕!陳燕!”
樓下花壇小道上行走的陳燕抬頭,看見三樓的秦越莞爾一笑:“你叫我有事?”
秦越點頭:“上來,來我們班坐坐唄。”
“好。”
陳燕不一會過來了,頭髮只到耳朵那裡,俏皮又可愛的髮型,露出了脖子,襯得人高挑了一截,女大十八變,身材什麼 也差不多定型了,不說身材曼妙吧,那身段也相當不錯了,配上清新的裙子,這個年紀的女孩,哪有不可愛的。
蘇岩望著慢慢走來的陳燕,想起了高一初見她時的模樣,只能用一個次來形容,今非昔比。
“幾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梁奎誇張笑鬧。
陳燕靦腆道:“你們別笑話我。”
“哈哈,不笑你,不過你不厚道,你都戀愛了,怎麼能不告訴我們?太不夠意思了吧。”
陳燕臉色通紅:“瞎說,沒有的事。”
“哎喲喲,還不承認啊。要不要我們問問林強啊?”
“別亂說,現在都忙著高考,誰說這些有的沒的,我跟林強的關係和你們一樣,就是普通朋友。”
“騙人的吧,我明明看見你們倆一塊吃飯。”
“那就是普通的吃飯!”陳燕急道。
蘇岩制止梁奎,笑著對陳燕說:“陳燕,以後有男朋友了記得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把關。”
陳燕沉默點頭。
“你學業上壓力大不?准備考什麼學校?”
陳燕認真道:“第一志願二本,我想讀師範學院,以後當老師。”
“老師?挺適合你。”
幾人隨意的聊了起來,教室裡人越來越多,等林強回來,陡然發現陳燕和蘇岩幾人在一塊聊天,愣了愣,忙走了過去。
“你們都在啊,聊什麼了?”
“聊你是不是戀愛了,最近都不見人啊。”梁奎打趣道。
林強臉紅:“屁,胡謅。”
陳燕起身微笑說:“快上課了,我先回教室去,下次再聊。”
“慢走。”
陳燕一走,梁奎便圍著林強起哄:“人都走了你還看啊,小子不老實,有事不告訴我們。”
“屁的事,我忙著高考了。”
“行了行了。”蘇岩不耐煩揮手,各自歸位。
梁奎悄悄問蘇岩:“你怎麼呢?”
“沒怎麼,他們倆的事你別插手。”
“遵命。”
高考倒計時的提醒,總是讓日子過得特別快。
冬天的時候,高三流行起照大頭貼和寫同學錄。
蘇岩沒準備這玩意,卻收到了很多要寫的同學錄,自己班上的,以及其他班上的,有些人他甚至不認識,但別人請他留 下隻言片語,他也不拒絕。
“蘇岩……你有大頭貼或者照片嗎?能給我一張嗎?”隔壁班的女生捧著同學錄期待的望著蘇岩。
蘇岩委婉拒絕:“對不起,我沒有。”
“哦……謝謝你給我寫同學錄。”女生遺憾的離去。
第二天,蘇岩就有了大頭貼,他和梁奎的大頭貼,誰也不知道。
冬日的傍晚,寧靜的畫室。
秦越拿著鉛筆,聚精會神的在畫紙上流動。
蘇岩從後門偷溜進來,笑嘻嘻望著畫板上的白貓。
沒錯,秦越畫的就是一隻白貓,陰影塗黑,留白了白貓的身軀,那雙貓眼直視前方,如同一隻活靈活現的真貓。
“什麼時候能畫好?”蘇岩頗急切的問。
秦越吐口氣:“今天就可以收筆了。”
“真好,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你有給梁奎畫什麼嗎?”
“明天開始畫,畫大黑狗,你覺得如何?”秦越壞笑。
蘇岩想像一下大黑狗,忍俊不禁地點頭:“很好!非常適合他。”
“哈哈,記得先保密,我給他一個驚喜。”
“OK。”
晚自習前,蘇岩拿著完成的畫作回了教室。
全開的畫紙半個人那麼高,展開來,碩大醒目的白貓仿佛要從畫中跳出來一般,落款的地方不起眼的寫著:
贈朋友蘇岩,祝一生幸福。
——秦越
三天后,梁奎收到秦越的禮物,一副全開的大黑狗畫作。
潔白的紙張上,毛髮烏黑發亮的大獵狗雄糾糾氣昂昂地抬步走來,吐著大舌頭,高昂著頭,眼睛笑得討好又溫柔。金屬 項圈上還有不起眼的兩個標記‘SY’,長長的狗鏈子拖曳到無限的盡頭,盡頭遠處,仿佛有一隻白貓溜過。
贈表哥梁奎,祝一生美滿。
——秦越
梁奎收到禮物大喜,專門找人將兩幅畫表裝了起來,白貓掛在蘇岩家裡,黑狗掛在梁奎的宿舍。
蘇岩開始熱火朝天的忙著安排元旦晚會,鼓勵同學們排練節目,收班費,最後一年,大家都想熱鬧點,因此有幾個大節 目。譬如有五個男生一起排練的街舞,有全班所有女生一塊排練的民族舞。還有梁奎和幾個搞笑份子一起模仿的《東成西就 》片段。
蘇岩的耳朵備受折磨,時時刻刻被‘請姑娘你聽一聽,聽完我這一句,希望你會不嫌棄!其實我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環繞。
元旦晚會當天,蘇岩帶著眾人麻利的佈置教室,跑前跑後跑斷腿。
傍晚六點多買回所有吃的,搬來電視音響等等,老師們一來,晚會便開始了。
蘇岩總算鬆口氣,將接力棒交給文藝委員許紅。
最後的高三,最後的元旦晚會。熱烈的氣氛裡,似有若無的傷感纏繞不去,掌聲激烈,笑聲暢快,有人看著搞笑相聲笑 出了眼淚。有人聽著情歌離開了晚會。
舞蹈很炫,歌聲很動人。
梁奎幾人模仿的搞笑片段笑得人肚子疼。
表妹,我是你表哥洪七呀!
‘請姑娘你聽一聽,聽完我這一句,希望你會不嫌棄!其實我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這一句這一句這一句……
我愛你iloveyou
梁奎那七像八不像的裝扮,還專門弄了一個香腸嘴,那臺詞一出來,全班哄笑,笑得前俯後仰。
蘇岩也在笑,笑著看場中的梁奎。
這個人不搞笑,卻很會逗人笑。在他身邊的人,總少不了笑。
梁奎怪聲怪氣唧唧呱呱繼續高唱‘的的確的確最愛你愛你愛你我love你……’
只是那眼眸有意無意的看向蘇岩的方向。別人或許不察,秦越和蘇岩是懂的。
秦越撐著下巴偷偷打量蘇岩,他暗想,傻表哥這麼賣力示好,就算是石頭也會搖一搖。
‘表妹,我是你表哥洪七呀!’
梁奎大喊一聲,至此表演結束。
全班響起熱烈掌聲,全圍著梁奎幾人大聲議論:“笑死我了,哈哈哈,梁奎你表演的不像,但是更搞笑,哈哈哈,你的 聲音逗死我了!哎喲!”
梁奎得意洋洋:“我這是改良版,梁氏風格,獨一無二。”說完屁顛屁顛坐回蘇岩身邊,小聲詢問:“呵呵,我演的好 不好?”
“1+1=?”蘇岩笑問。
梁奎拍桌:“靠!你又笑我2了是不是?”
蘇岩起身:“你明白就好,2少。”
蘇岩拿起話筒,背靠著桌子,螢幕上閃過《一生何求》。
冷暖哪可休,回頭多少個秋
……我得到沒有。
一生何求……
迷惘裡永遠看不透,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梁奎聽得專心,越聽越是心情萎靡。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些歌詞,忽然很想抽根煙,很想喝口辣酒。
教室裡很安靜,認真聽歌的,想心事的,發呆的,一有盡有。
秦越趴在桌上,拿著鋼筆塗塗抹抹,亂七八糟的紙上不知不覺寫下‘常判決放棄與擁有’
最後的高中元旦晚會結束了,留下一地的傷感和不舍。
黑板上飛快翻過的倒計時,不會為任何人的青春駐留。
一頁一頁走過的,是昨天的少年。
48、梁家
A市機場,下午兩點。寒風呼嘯,雪花飛舞。
三個少年一齊走出機場,梁奎東張西望找自己家的車,秦越低聲說:“你們還是別送我回去了,我自己搭車走。”
梁奎揮手打斷他:“我送你回家怎麼呢?”
秦越不語,他顧忌什麼,梁奎和蘇岩都明白的,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連累外人,天知道他的父母,現在疑神疑鬼,看 見男孩和男孩在一起就眼睛發綠。梁奎和蘇岩陪他一塊兒回家,指不定就被‘誤會’了。
蘇岩拍拍秦越的肩膀:“別擔心我們,梁奎好歹是你表哥,送你回去是應該的。”
“嗯……”
秦越垂著頭,心不在焉的模樣。
蘇岩忍不住說:“秦越,回家後儘量多對父母笑,多跟他們說些學校的小趣事,別忘了說你學畫畫了,還有你成績進步 了很多,你要考什麼大學,有什麼夢想,都要跟他們講。”
秦越訝異的望著蘇岩,這番話由蘇岩說出來有點奇怪,蘇岩本人除了跟朋友相處,平時比誰都沉默。蘇岩居然勸導他多 說話……
秦越忍不住笑了,用力點點頭:“謝謝你的好意,我會盡力而為。”
“車來了,趕緊上去,今天怎麼趕巧碰到下雪,冷死人。”梁奎推著兩人上車,三個大男孩都擠在後座,司機旁邊沒人 理睬。
車裡的暖氣讓人渾身一松,梁奎摘下帽子和手套,搓著手對司機說:“王叔叔,待會繞個路搞點小吃,肚子好餓。”
“行,我今天沒別的行程了,你們想上哪兒去吃都可以送。”
“呵呵,蘇岩,越越,你們有啥想吃的?要不我們直接去吃烤鴨?”
秦越搖頭:“你不打算回家吃晚飯了?姨肯定等著你們了。”
“好吧,越越你今天乾脆不回去,直接在我家住兩天,你可要記得出來找我們玩,我給蘇岩當導遊,你也別窩在家裡。 ”
“我看情況。蘇岩……你真的要在A市過年?”秦越吞吞吐吐的問。
蘇岩還沒說什麼,梁奎當機立斷道:“肯定了!來都來了,我怎麼能讓他回去一個人過年,蘇岩你可別偷溜,我好不容 易把你拖來。”
蘇岩猶豫道:“住一兩天還成,可是你非要這麼早把我拉來,這要住到過年,都半個多月了……你爸媽真沒意見?”
“沒意見!我爸媽都很好!”
“他騙你的,我姨還好,性格開朗,有時候像個小孩子愛鬧愛玩,但我姨父就難說了,哎呦,我打小看到他那臉就犯怵 。明明跟傻表哥長得極像,可姨父那人不愛笑,感覺可差遠了,我最怕他了。”秦越滔滔不絕的拆梁奎的檯子,梁奎直接給 他幾腳,賣力的哄騙蘇岩:“別聽越越的,他這人膽小,我爸又不吃人,一點不可怕好不好?我爸跟蘇岩挺像的,面冷心熱 ,他其實很好說話,特和氣。”
蘇岩沒說啥,出神望著車窗外。
下雪天,道路有些擁堵,等車子開到秦越家樓下,天色已經黑沉沉的了。
秦越提著行李下車,蘇岩推推梁奎:“你下去陪他一塊兒上去,我在車上等你。”
梁奎頓了頓,開門下車。
蘇岩望著兩人進了秦越的家門,暗暗歎口氣。
屋子外頭一片寂靜,誰又知道各人家裡,是什麼樣的爛攤子。
梁奎一進屋子,就覺得這屋真冷清。他心裡一緊,以前來秦越家,明明感覺很溫馨。
家裡只有秦媽媽和保姆,梁奎熱情喊她:“小姨。”
“哎呀,你們倆怎麼一塊兒回來了,越越你真是的,表哥要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也好多弄點菜。”
“不用了,車還在樓下等我,我這就走。小姨,明天我找越越出去玩行不?還有幾個同學一塊聚聚。”
“行啊,老窩在家裡也不好。”
“那我先走了。”
又半個小時過去,梁奎和蘇岩才終於到家。
梁奎的家裡很熱鬧,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全在,屋子早早備好了菜就等著他們回來開席。
梁先生想見蘇岩好久了,一直沒什麼機會,這次終於親眼見到,那態度是相當溫和的,並不是蘇岩想像中的嚴肅男人。
“眼看你們都快高考了我才親眼見到你,說起來還真是不好意思,當初要不是你出手相救,這小子就歇菜了。一直沒有 當面表示感謝,是我的疏忽。”
“叔叔嚴重了,梁奎跟我是好朋友,他遇難,我當然不能不管,都是我應該做的的。”
梁奎立刻插嘴:“爸你別聽他說客氣話,事實才不是這樣,切,那之前我可討厭他了,拽得二五八萬的,老跟我不對盤 ,說話能氣死人,成績比我好,長得比我帥,我是怎麼看他都不順眼,呵呵,我會被他出手相救,連我都嚇一跳。要不是那 一次,我們現在就不是這關係了。後來慢慢相處熟悉以後,我才瞭解他不是那樣討厭,就是不愛笑,話少,心挺軟的。”
梁先生面帶微笑靜靜聽著兒子的話,他也有年輕的時候,那時候身邊也有單純的朋友和兄弟,他是過來人,他理解兒子 所有的感情,兒子現在這年紀,正該如此。
梁媽媽本來在廚房幫忙弄菜,豎起耳朵越聽越不對勁,忙擦擦手沖出來,指著父子倆質問:“你們剛說什麼來著?”
“什麼也沒說。”父子倆異口同聲回答。
梁媽媽大怒,插腰怒吼:“別想蒙我!我聽到了,你被打進醫院住了一個月?什麼差點被打死了?你差點被人打死了, 然後被蘇岩救了是不是?你們都瞞著我!”
“……切,已經洩露了。”梁奎小聲嘀咕:“都過去兩年了,你白激動一場。”
“混小子說什麼,討打!這麼大的事居然不跟我說,你眼裡還有沒有媽媽?”
“有的有的。”梁奎乖乖回答,拉著蘇岩趕緊開溜:“飯好了叫我們,我們去打遊戲。”
“話還沒說完!”
梁先生失笑:“你省省吧,他也是怕你擔心才不說。是他高一時候的事,早就過去了。”
“哼,你們父子倆狼狽為奸!”
“他自己能處理的事我們何必插手,放心,他福大命大,沒什麼讓人擔心的。”
梁媽媽呼口氣,忽而感歎微笑:“我就說他帶什麼同學回來過年了,原來跟蘇岩有這樣的經歷,也難怪他看重蘇岩,這 年紀的孩子就喜歡講有情有義,呵呵,蘇岩倒是讓我意外,我本以為是一頭黃毛滿口哥們兄弟的那種粗獷孩子,蘇岩居然這 麼乖巧,聽說成績還特棒?臭小子這次總算交對了朋友!以前那幫子狐朋狗友個個壞透了,根本不該來往。”
梁先生聞言點點頭:“成績全年級第一,清華北大的苗子,呵呵,上回我不跟你說過嗎?臭小子找我要A大學生的高中 筆記,我就說他怎麼轉性了,他腦子聰明就是不聽話,喜歡跟老子反著來,敢情這回鐵了心要考A大,是因為受蘇岩的影響 。不錯,他要考上A大,倆老人是沒話說了。”
對於蘇岩居然在這裡過年,倆長輩先是一愣,後來知道蘇岩是一個人,便啥也不說了,梁媽媽對蘇岩更加熱情,餐餐吃 飯給他夾菜,爺爺奶奶對蘇岩也是百般熱心體貼。
梁奎帶著蘇岩拖著秦越,三人天天在A市找樂子,臨近除夕的前幾天,梁媽媽特意叮囑梁奎去買過年的新衣服,當然包 含蘇岩的一份。
梁奎不客氣,從頭到腳從裡到外買了一身新,兩身行頭下來,那個價錢曾經嚇壞了蘇岩。
兩人拎著滿手東西打道回府,剛一上車,蘇岩的電話便響了,來電是舒繼業。
“我剛看到你了。”
“哦。”
“你來A市怎麼不來公司看看?”
“沒機會……”天天被梁奎纏著,根本沒辦法去公司。
“那個男孩是你男朋友?上次相片上就是他。”
蘇岩沉默不語。
“你保重,有機會來公司看看,上次你交給我的企劃很不錯,下次見面咱們詳談。”
“一定。”
這天晚上三更半夜,所有人都在睡夢中。
梁奎的手機忽然響起,蘇岩幾乎在瞬間醒來,催促梁奎接電話。
梁奎不耐煩接聽:“誰啊?”
“是我……”
“越越?”
“嗯……表哥,你能出來幫我個忙嗎?”
梁奎鄭重起來,聽秦越的聲音很不對勁,忙急急忙忙穿衣服:“你快說到底什麼事”
“我沒事……是關文有事。”秦越聲音哽咽,幾乎說不下去。
“他怎麼了?”
“他住院了,剛救護車送進去,我想去看他,可是我出不去……怎麼辦,我聽到他媽媽一直在哭,一直哭,我不知道他 到底出了什麼事……”秦越嗚咽不停,又害怕家人聽到,整個人恨不得縮進櫃子裡。耳邊至今嗡嗡回蕩著救護車的聲音,幾 乎讓人窒息。
“你別著急,我先去就去醫院看他,我會儘快告訴你消息,他那麼年輕,不會有事的,別著急啊。”梁奎已經穿好了衣 服,匆匆掛斷電話,見蘇岩爬起來,梁奎走過去在他額頭落下一吻:“你繼續睡吧,我去就好了,去多了我爸媽那兒不好說 ,等會我爸媽要是問你我的去向,你就說不知道。”
蘇岩點點頭,“別忘了拿錢包和手機。”
深夜的溫度冷得人直哆嗦,哪怕包了一身暖融融的衣服還是不停顫抖。梁奎抱著手臂跑進秦越所說的醫院,一打聽今晚 送來的急診,很快就找到了關文的去向。
關文的情況讓梁奎大吃一驚,他本以為關文是被誰打了才進醫院,沒想到他是因為胃出血,才十幾歲的男孩,胃出血。
關文的父親站在走廊裡不停抽煙,他的母親坐在長凳上一直低聲抽泣。梁奎躲在不遠處,根本不敢貿然過去。關文的父 母都認識他,他來這裡的目的,兩位元長輩肯定清楚,梁奎可不想去刺激人。
一時半會也不著急,梁奎跑出去買了一堆吃的,然後蹲在一旁等候。不時發短信向蘇岩和秦越彙報情況。
大約一個小時後,醫生出來了,兩位父母進了病房。
梁奎站在門口豎起耳朵聽情況,裡頭一開始很安靜,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讓人不想聽。
“你到底要怎麼折磨我們,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要你少喝酒你不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媽也不想活了,媽跟你一起去 死,養你這麼多年落得今天這個下場,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啊你!你和秦越那種丟人的事能行嗎?你說能行嗎!你看到誰家是 這樣的,你們根本就是討債的!我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被你折磨。”
病床上的關文聲音沙啞,極度艱澀道:“媽……我活著不是問你們要債!你是我媽,我怎麼會想對不起你,怎麼會折磨 你,我也想活的漂亮活的給你們掙臉面。可是我喜歡秦越,從小就喜歡他。這一點不丟人,為什麼說我丟人。我只是喜歡一 個人而已,我沒有犯法,我沒有故意跟你們作對,我也不想這樣……如果我可以喜歡一個女孩,根本就不是今天這樣。你們 以為我不想分手嗎?以為我不想喜歡女孩?以為我想讓你們打罵?我喜歡秦越,這是情不自禁的事。”
“你閉嘴!不要給我提秦越,不要說你們的情情愛愛,那些東西值什麼,能給你賺錢還是能給你長臉,你要跟他在一起 ,以後誰把你當人看?誰看得起你,我是你媽,你是我兒子,你給我丟人我也認了,但是這不行,你還這麼年輕,以後的路 很長,我諒解你有什麼用,外面那些人怎麼看你?你不怕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病房裡越吵越激烈,梁奎聽不下去了。拿著冷掉的奶茶,漫步無敵的走出醫院。站在醫院門口,他望著馬路上來來往往 的人群發呆。
今天這裡有個關文,以後會不會有個他?
他不敢想,關文的話沒有錯,他媽的話也沒有錯。不想為了世俗的眼光放棄自己的感情,不想讓父母傷心。於是只能痛 苦矛盾的活著一天又一天,這樣的他們能堅持多久,每天活在痛苦憂鬱裡,再深的愛情,總有一天會被拖累。或許他們已經 在感情自殺,沒法見面,勉強溝通。這樣的日子要熬多久?說不定哪一天早晨醒來,慢慢地便忘掉了曾經讓自己痛側心扉的 人……
雪花漸漸下了起來。
今年的冬天太冷,連心窩,都漸漸鋪上了白霜。
49、長大
梁奎回家後情緒很萎靡,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蘇岩以為他在為秦越和關文的事情操心,秦越的事,別說作為表哥的梁 奎擔心不已了,就連蘇岩也很無奈,而且毫無辦法去幫助秦越。
如果說秦越和關文的感情就是一道數學題,那道題,目前無解。
和年齡和閱歷無關,有些難處,放在哪裡都讓人左右為難。蘇岩沉默的回想關於秦越的一切,他以前不太喜歡秦越,因 為他無法理解秦越這個人。直到後來等他也成了‘秦越’,他才真的體會那是種什麼心情。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一切努力都像徒勞。
很長一段時間,秦越成了他的噩夢。
關文因胃出血住院,動靜鬧得挺大,作為鄰居的秦越家,自然聽到了那天晚上的救護車聲音,秦家夫妻,第二天就知道 關文出院的原因。秦父冷哼幾聲出去應酬,秦夫人繃著臉良久,瞪著兒子嚴厲叮囑:“給我好好在家裡呆著,哪兒也別去了 。你表哥那我打電話去說。”兒子肯定很擔心關文那小子,這時候如果放他出去跟表哥玩,說不定半路上找理由跑去醫院。
這是秦越意料之中的情況,沉默點頭,吃了早飯,秦越回了房間。拿著新買的手機,秦越卻提不起力氣和心情去詢問關 文的情況。他和關文的家,一牆之隔,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這是關文第幾次住院了……秦越不願意去細數,自從他們的 關係不慎曝光後,就一直在不停的受傷,身體上的,心口上的,新傷添舊傷,仿佛永遠沒有痊癒的那一天。他疲憊的癱在被 子上,讓腦袋陷入一片空白。
蘇岩安安穩穩的在梁家度過了大年初一,很熱鬧的新年,溫馨美滿的家,住久了,都捨不得回去了。
但不舍歸不舍,有些東西雖然美好,卻無法擁有。
“我自己去機場就可以,你這麼忙,就別送我了。”蘇岩提著行李在門口對梁奎說。
梁奎換好鞋,堅持道:“說什麼也要把你送到機場才行,我舅他們真是的,大年初一拜什麼年!都不讓人好好休息一天 。”
蘇岩失笑:“那是你舅,別亂說。”
“你也是,你管我家多少客人,忙不忙是我爸媽的事,你幹嘛急著回去。”梁奎不滿抱怨,他們家過年的確很忙,大年 初一開始就不停的有人來拜年,他爸媽也要給別人拜年,家裡很少有空閒的時候。客人太多了,誰來了都要好奇的問一問蘇 岩的身份,蘇岩覺得不自在。
蘇岩卷好圍巾,眯著眼遙看遠方的街道,輕不可聞道:“老覺得心虛。”
雖然那聲音很低,離得近的梁奎還是聽到了,本來他正想去搭蘇岩的肩,聞言,伸出去的手頓了頓,放下去提起行李, 回頭看了眼自家大門:“走吧,送你去機場。”
梁奎親眼看著承載蘇岩的飛機升空遠去,他站在玻璃窗邊靜靜看了很久空蕩蕩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冷不丁回過神來 ,才晃晃腦袋離去。
蘇岩到家時,正好快吃午飯了。他隨意放好行李,轉身去了徐阿姨家,徐阿姨今年終於不是孤身一個人,她期盼多年的 女兒在去年春天回來,住幾天又走了,後來斷斷續續秋天和冬天都回來過,但每次只住幾天就離開,還好過年時留了下來。
徐阿姨看見蘇岩大喜,蘇岩笑著拱手拜年:“新年好。”
“小岩快進來,你不是去A市過年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嗯,那裡太忙,我就回來了。”
“小岩你等等,我去喊敏敏出來,那孩子回來也不愛出門,成天在電腦上聊什麼扣扣。”徐阿姨笑著抱怨,樂顛顛去將 寶貝女兒拉出來。
沒化妝的女孩子,長相還顯稚嫩,年紀當真和蘇岩差不多,五官挺清秀的。比起夏天有一回她回來,蘇岩遠遠看著她那 身妖嬈的穿著,濃豔的妝容,眼前這小模樣舒坦多了。
“新年好。”蘇岩禮貌微笑。
李敏淡漠的回笑:“新年好。”
蘇岩給徐阿姨一家拜個年,回頭就去街上找吃的了。他一個人去廣場看節目,中途接到三個電話,全是梁奎打來的。那 傢伙話嘮起來煩死人,一個破電話能扒拉一個多小時。一下午就被幾個電話打發了。
在外頭吃了披薩回家,天色已全黑。蘇岩奮戰在《無敵賽車》中,今天這樣的日子,大老闆舒繼業居然也線上,兩人塞 了幾把,一邊玩一邊聊天。
舒繼業沒想到他已經回C市了,頓時不高興說:“你閑著也是閑著,來我這兒吧,我跟你談談上次那個企劃,我準備啟 用了,就像你說的,想法挺有趣,但屬於偏門,不過運作得好,口碑會很不錯。”
蘇岩聞言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那我明天飛過去。”
“嗯。”
蘇岩速度定了機票,簡單整理一些衣物裝好,正準備去洗澡,徐阿姨母女找來了。
蘇岩頗詫異的迎進二人,端上零嘴和水果,好奇問:“徐阿姨找我有事?”
徐阿姨尷尬一笑,躊躇的望著自己女兒。
李敏換了一身靚麗衣服,畫了淡妝,整個人變了許多,這模樣成熟,一眼看出是出了社會的。蘇岩挺佩服這姑娘,小學 畢業就出去給人做保姆,別人初中畢業時,她已經離家出走,孤身去闖蕩了。如今別人高中才畢業,她已經在外頭滾一圈回 來了。光看外面那派頭,就和學校裡的姑娘不一樣。
李敏對蘇岩完全陌生,回來後才知道母親說的老闆蘇岩,是這麼一個小毛孩。雖說兩人年紀相仿,但李敏覺得,蘇岩跟 她是不一樣的,她在外面見得多了,而蘇岩還是學生,哪怕他有膽量做生意,也只是學生,溫室裡的花朵。
她聽到母親說工資一個月一千八,起先並不覺得多震驚,後來得知三年前開始就是一千八了,這才覺得震驚。賣菜又不 是賣金子,再說在珠寶行裡的售貨小姐們,一個月還拿不到這麼多。她覺得蘇岩這老闆挺傻的,鐵定心軟好說話,開這麼高 工資,又不是做慈善的。今天第一次見到蘇岩,後來她又仔細詢問了母親生意上的事,李敏失笑,這老闆果真……還是太嫩 了。
李敏開口道:“其實也沒什麼事,現在C市發展挺好,我漂久了,想在家裡定下來。不想再給人打工,實在太累。所以 我想年後做點小生意,聽我媽說之前你們賣菜生意很好?我想就賣菜吧,小本經營,能養家糊口就好。”
蘇岩聞言並沒急著搭話,剝個桔子慢慢往嘴裡塞,過後點頭:“賣菜挺不錯,就是起早貪黑比較辛苦。不過你和徐阿姨 都是吃苦耐勞的人,這點倒不怕。我建議你趁早去打聽打聽菜檯子,怕年後就被人搶走了。早知道你有這個想法,當初我那 菜檯子就給你留著了,可惜你回來太晚了點。”
李敏微笑:“謝謝,菜檯子我會弄好的,對了,你之前是在哪兒進的貨?我媽說你進貨很有門道,獨此一家,別人的貨 比不上你。”
蘇岩莞爾笑:“這就是獨門秘密了,對不起,沒法告訴你。”
李敏聞言也不惱,搖搖頭說:“沒關係,要是我,我也不會說。多個人知道多個競爭,說出來太傻,雖然你現在不賣菜 了。”
李敏賣沒賣菜蘇岩不知道,他第二天就飛回了A市,沒有告訴梁奎,住在酒店,每天去公司。梁奎天天給他打電話,那 傻缺從沒注意電話那邊的人就在同一個城市。
蘇岩能待在公司的時間太少,只能待到初八而已就要開學。
這幾天他什麼也沒幹,就是更加詳細的完善最初的企劃,跟大家一起討論後不斷的改進。他不是要做多紅多牛逼的遊戲 ,這只是一個偏門的企劃之一,靈感來自學校裡多積如山的試卷。這款遊戲的構想,最初就是一個由所有數學題堆砌而成的 遊戲。他覺得做數學題像闖關,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一加一開始,不斷的深入,不斷的複雜,就像升級闖關一樣。他構思了 《數學大爆炸》,給舒繼業看了後,大夥一討論,就成了《學校大爆炸》。簡而言之,包攬了所有學科。要將學習的知識點 ,枯燥的考試題,製作成有趣好玩的遊戲,得花一些腦筋。讓人玩遊戲的時候,不會覺得像考試一樣痛苦,與此同時,還能 巧妙的學習知識。如果真的製作的巧妙,這款遊戲不會變成熱門,但換另外一條路走,卻行得通。
“針對學生和家長的遊戲,從小學到高中。也許我應該找教育局的喝幾杯?”舒繼業很愜意的如斯說。
蘇岩和幾個同事斜睨了幾眼舒繼業的小肚腩,紛紛搖頭歎息。短時間裡他們合作完成了最簡潔的網頁版,收集題型就是 超大的工作量,得長期抗戰,估計真得找教育局。
“不用著急,這遊戲可以慢慢策劃。最近搭上一條大魚,想一起合作引進一款國外網遊,你覺得如何?”
蘇岩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跳躍,眼睛盯著電腦螢幕,聞言頭也不回的說:“只要有資金,這都是必須的,不缺錢就幹唄 。《無敵賽車》運營這一年多來收效雖然很不錯,但沒有大型網遊撐門面,我們公司就矮一頭。現在要我們自己原創網遊, 運營網遊很不實際,傾家蕩產太吃力了,找人合作最好不過。等引進的網遊運營個一年半載,咱們自己的網遊也可以拿出手 了。”
舒繼業點頭,忽而道:“你那個男朋友家世很好?”
“嗯……”
“可以利用不?”
“不可以。”
舒繼業哦了一聲,繼續忙自己的檔。
蘇岩卻停了手裡的活,看了眼手機。
年初八,蘇岩按時回校上課,梁奎和秦越也紛紛回來了。
蘇岩第一眼看到秦越,心裡一顫,當年的噩夢仿佛就在眼前。
對應那些事,此時的蘇岩才陡然發現,一切的事情都有必定的原因,有蛛絲馬跡,只可惜,當年的他們,誰也沒有注意 到。
其實何須多想多揣測了,只要看一眼秦越,用心的去看看他,他那麼好懂,一眼就可以看明白。
他就像被擺放得好好的玻璃器皿,身下的櫃子忽然歪了,櫃子上的它,還能完好無損嗎?
梁奎偷偷的跟蘇岩說:“越越心情很不好,你幫我想辦法怎麼開導他。關文出院後,一家人忽然搬走了。越越沒有告訴 我,這是我自己打聽到的,但是越越什麼都不說,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他,他心裡肯定特難受,就是不想告訴我。”
蘇岩頭疼撫額:“知道關文搬去哪裡了嗎?”
“要調查才知道,你想讓關文見越越?”
“能見當然最好……關文一家搬走了,你姨夫他們怎麼說?”
梁奎攤手:“我又不可能去問,越越不說,啥也不清楚。”
蘇岩凝眉:“他不說,你不能慣著他當悶葫蘆。你引導他說,別把心事憋在心裡。”
蘇岩說完,將秦越喊過來坐下。他盯著秦越,秦越乾笑:“你幹啥呢?”
蘇岩鄭重問他:“關文搬走了,你是不是很想他?要是很想他,就讓梁奎把他找到,帶過來跟你見面。我們是你朋友, 你別說假話。”
秦越一愣,恍惚了良久,搖搖頭:“說真的,我不想他。他搬走了,我鬆口氣。”
“你不喜歡他了?”梁奎驚訝。
“不能那麼說……這麼多年的感情,哪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真有這麼乾脆,我們還愁什麼。”秦越微微垂下頭,似乎 疲累極了般聳拉下肩膀,娓娓道來: “從小,我們就在一起,因為是鄰居,父母關係又好,大人們出去玩,我們倆就被放 在一個屋子裡自己玩。他把我當親弟弟一樣護著,從不讓人欺負我。什麼時候變成了愛情,連我們也不知道。總之,當別人 情竅初開的時候,我們也戀愛了,順其自然的在一起,甚至沒有遲疑過。最初,真是幸福……我想法天真,以為總有一天告 訴父母,他們也不會怎麼樣。但是,不小心曝光後,什麼都成了泡影……那一個月,我住了一次醫院,住一周。關文也住了 醫院,住了一個月……都是被我爸和他爸打的……我們兩家,成了仇人。他父母見到我,恨不得殺了我。我父母見到關文, 恨不得殺了他。”秦越無力的笑了笑:“明明沒有血海深仇……以前都是多年的朋友。”
“我媽要我轉學,關文也讓我轉,說大家都清淨一下。那些日子太吵鬧了,每天吵,誰都受不了。我爸媽送我來C市的 時候說,只要我還放不下關文,就永遠不准回家。”
“那天我一個人在機場,真的以為他們不要我了……”
梁奎握住秦越冰涼的手,吸口氣說:“那是你亂想,後來還不是讓你回家過年了不是?他們是你爹媽,刀子嘴豆腐心而 已。”小心翼翼接聽父母的電話,笑著說不想回去過年的秦越,都讓梁奎心疼。他心裡猶如堵著一口氣,卻不知道應該說是 誰的錯,是姨父他們對秦越太殘酷?還是秦越太不孝順?
“那次……我頭回體會,原來回家過年的感覺這麼好,我很想他們。”
挫折讓人長大,長大的代價,卻是無法承受的傷痛。
“父母比什麼都重要,我想過和關文分手,卻想不出自己喜歡女孩會是什麼樣。我大概是天生的,沒救了。”
梁奎手一顫:“你又沒病。”
“別人都說這是病。”
50、秦越
“那不是病!我問過心理醫生。”梁奎脫口反駁,聲音大得嚇人。吼得秦越和蘇岩一時靜默無聲。秦越怔怔看了眼梁奎,欲言又止。
梁奎慌亂看向蘇岩,這話他本不該說出來,也沒想過說出來。可是秦越生生將他逼了出來。梁奎心裡頓時百般滋味,蘇岩的沉默讓他害怕又愧疚。他的確看過心理醫生,那已經是去年過年的事情了,當時他狼狽逃回A市,腦中整日想著蘇岩的影子,真的覺得自己這樣下去不行,像病了一樣,喜歡男孩子,這不正常。他拐彎抹角找了靠譜的心理醫生,那醫生是國外的,聽了他的說辭後,很理智的告訴他,同性戀不是心理病,是心裡的病,誰的心裡都有病,因為有人住進了心裡。
蘇岩並未理睬梁奎,沉默良久的他拍拍秦越,溫和道:“你繼續說,有什麼話都說出來,我們這樣的關係,你不跟我們說,要和誰說,別一個人悶著。”他說著遞給秦越一顆糖,不知道哪兒來的草莓糖。還專門剝好了強塞到秦越嘴邊,秦越不好拒絕,只好張嘴含著,甜甜地味道滲入口腔腹內,心中的苦澀都仿佛淡化了。
秦越微微抬起頭,用最是輕鬆的語氣說:“我們一個在北,一個在南,說沒分手,其實也和分手差不多了,就是心裡都放不下。有些事情發生過,哪怕時間讓他成為過去了,依舊是抹不掉的刺。我爸說這是家裡的醜聞,不敢伸張,爛在自己家裡,得臭一輩子。”
蘇岩緊緊擰眉。
“其實搬家若有用,早就搬了。搬了又如何了,事情不能當做沒發生過。關文家搬走了,我一點不傷心,搬走了好歹不用擔心遇到我爸媽,他也好過點。我是希望他出國的,他卻不肯,想帶我一起走,我也不肯。我可以拋棄我爸媽跟他走,走了後,就再也沒臉回來了。”
“他搬走了,我真的不傷心。世界這麼大,總有一天會再相見。”
“那你爸媽……”
秦越苦笑:“那天我爸說了一件我不知道的事,他說我媽第一胎懷的是個女孩,但是他們偷偷打了,一切都是為了有個獨生兒子。”
“……”蘇岩呼吸一窒。
“然後他說,早知道養個女兒,也好過養個不男不女沒臉見人的。”
秦越說完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軟在桌上趴著,胸口沉重的呼吸起伏,像岔了氣似的,一下子順不過來。
梁奎心驚膽顫一把扶住他:“你哪裡不舒服?”
秦越搖頭:“沒哪裡不舒服,沒事。”
梁奎瞪著他:“你別說了,不高興的事就別去想。”
“嗯,沒啥好說了。蘇岩謝謝你,說出來其實也好,在家裡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變成啞巴了,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什麼,說什麼都開不了口。我爸還在氣頭上,無法原諒我。但我知道他以前對我好不是假的,怎麼說都是我爸,暫時無法原諒我,以後慢慢總會改善,我先努力考上二本大學,他應該能高興一點。還有我媽,表面上對我凶,其實很疼我,我這新手機就是她給我買的,我開學前她給了我很多生活費,還給我裝了愛吃的鴨脖子。還讓我給她畫了一幅素描畫,呵呵。”秦越說著說著真的開心起來,笑呵呵的咧嘴,眉眼飛揚,一下子明媚起來。
蘇岩忙道:“我想吃鴨脖子,你有幾袋,分一袋給我唄。”
“那可不行,總共就帶了三袋子而已。我一餐就吃完了,切,你怎麼不問我表哥要,他知道你喜歡吃,說不定帶了一箱子。”
梁奎敲他,輕咳:“一箱子沒有,半箱子夠了。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回去,順便帶過去。”
“你們倆繼續膩歪吧,我去畫室臨摹靜物畫。”秦越拿著畫板起身,沖兩人擠眉弄眼一笑,瀟灑跑去了畫室。
初八上學,不屬於正式開學,晚上沒有晚自習。
下午六點一放學,大夥便自由了。
梁奎提著兩大袋吃的跳上蘇岩的自行車後座,兩人歪歪扭扭回了家。
大門一關上,梁奎猛一用力拽住蘇岩摁在牆上,劈頭蓋臉便吻了過去。蘇岩毫無防備,一開始緊緊皺眉,慢慢地表情放鬆了,配合梁奎,激情的擁吻。粗重的呼吸聲在靜室彌漫,不知道是誰先扯開了誰的衣服,緊緊是擁吻已經無法滿足彼此的渴望,或許是過年短暫的分離讓思念堆積成河,或許是身體相融的緊密瞬間,彷徨無助的心,得到了救贖。
“蘇岩……”梁奎難耐的低聲喊他的名字,充滿欲望的眼眸直直望著蘇岩潮紅的臉,那張臉平時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這時候才有別樣的色彩,外人永遠看不見,只有他能看見,蘇岩最親密的人。
每一次的佔有都像吸毒,越是品嘗,越是喜歡,身體的歡愉,心裡的獨佔欲,讓人膨脹並且滿足。他無法去想像未來的一天,他們會變成秦越和關文。
蘇岩微張著雙眼,仰著頭斜睨他,喘氣道:“你要是害怕,我們隨時可以分手。”我這人你也瞭解,起碼不用擔心我尋死覓活糾纏你。”
梁奎臉色一白,咬牙切齒,猙獰的瞪著蘇岩:“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你說分手就分手,說的這麼乾脆。”
蘇岩扭頭爬起身:“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但你做\愛時別擺著秦越那樣的臭臉,你他媽是上床了還是上墳啊?”
“蘇岩!你別太過分!”
“秦越是秦越,我們是我們。我知道你會擔心被父母知道的一天,但那些事想多了只會越來越憂愁。你知不知道,看到你那樣子,我就特後悔跟你在一起。”蘇岩盯著他。
“你什麼意思?你現在說後悔算什麼,怎麼著,你現在不喜歡我了?那你當初跟我說個屁,要不是你,我他媽一輩子都不會喜歡男人,我會這樣又是因為誰?”
“因為我!是我跟你先提的,我逼你了還是強你了?你要不喜歡我,我一個巴掌拍得響嗎?”
梁奎火冒三丈,一伸手勒住蘇岩的脖子死死摁著:“沒錯,我要是不喜歡你,我何苦這般。他媽的,掐死你算了,把你掐死老子就去找女人談戀愛,找女人結婚生孩子,溫柔賢慧的女人會幫我孝順我爸媽,生個兒子逗我爸媽開心,他們養我疼我,這些都是最起碼要還給他們的。我喜歡你幹什麼,喜歡你有什麼好,你又不是女人,更不會生孩子,別說孝順我爸媽了,見到我爸媽心虛。”
蘇岩冷冽的仰頭看他激動的臉:“趁你爸媽還不知道,你還有挽回的機會。你只是一時糊塗,及時回頭是岸,找個美女該幹嘛幹嘛去,除了秦越和我,誰會知道你曾經上過男人。我是不會厚著臉皮告訴別人說被你上過,秦越是你表弟,肯定也不會說。所以,你沒什麼好怕的。”
“蘇岩!老子X你!”
“你說X就X?老子沒那興致了。”蘇岩爬起身,一撩腿坐到床沿找鞋,光裸的背彎成漂亮的弧度,上面還有零星幾點梁奎留下的吻痕。
梁奎雙眸噴火,怒火和欲火熊熊燃燒,他一把抓住蘇岩狠狠摁回床上,咬著牙,強硬蠻橫的制住蘇岩反抗的手,掰開他的腿急切的闖了進去。
蘇岩疼得臉色發白,眉頭擰成一團亂麻,冷汗涔涔的滲出。
他緩了好幾口氣才回過勁,剛想奮起怒駡梁奎,突然聽到人幾聲怪笑。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蘇岩整個渾身大顫,臉色赤紅,揚起手就拍向梁奎:“出去,快點!”
梁奎可不知道他突然羞憤個什麼勁,他正爽了,怎麼可能聽話,二話不說發狠的折騰人。
蘇岩頓時搖搖晃晃,破口大駡:“笑你妹!變態偷窺狂,你丫的不閉關到底想幹嘛!”
“桀桀桀桀……我閉關一醒來就看到好戲,真是的,我臉都羞紅了……”
“你他媽還有臉嗎!你就是一坨……嗚……”蘇岩憤怒的瞪著堵住他嘴巴的梁奎,梁奎又氣又愉快,看著蘇岩被吻得乖順下來了,這才鬆口說:“你不高興也別破口大駡我,我什麼時候成變態偷窺狂了?還一坨,一坨啥?”他狠狠動一下,蘇岩一顫,怒道:“一坨霧啊!”
“霧?”梁奎不解,他只當蘇岩是改口了,於是壞笑著輕啄蘇岩的嘴角:“其實你喜歡激烈點的吧?我以後就不對你溫柔了。”
“我擦……”
兩個人折騰了一晚上,快天亮了才沉沉睡過去。
梁奎睡前說第二天蹺課吧,逃一天也不會怎麼樣。
可當他一覺睡到下午醒來,屋子裡空蕩蕩的,根本沒有蘇岩的影子。
梁奎忙給蘇岩發短信問他在哪裡。
蘇岩回復:上課。
梁奎懶洋洋躺回床上,一張一張的翻看手機裡保存的相片,全是蘇岩的相片,有以前的,也有近期的。他不厭其煩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很奇怪怎麼就看不夠。昨天夜裡,明明真的滿腹怒氣,一覺睡起來,什麼都煙消雲散了。
睡夠了,腦子清醒了,他還是喜歡和蘇岩在一起的日子。
蘇岩下午放學回家,把秦越也拉了過去。
梁奎正在廚房熱湯,看見兩人回來也不驚訝,眼眸似有若無的撇著蘇岩的屁股。
蘇岩若無其事,和平時沒啥區別的洗水果切水果,房裡房外進進出出跑兩遍,沒見什麼不妥的地方。
梁奎於是小聲說:“你體質不錯啊。”
蘇岩譏笑:“是你太弱。”
“我還弱?我昨天一晚上幾次你到底有沒有數清楚?”
蘇岩噴他:“有本事你做個一夜七次郎。”
梁奎頓時語塞,被堵得啞口無言,傻不愣登的發怵。
萬物復蘇春暖花開,學校一片安寧。
開學沒多久,高三的又來了一次考試。黑板邊的倒計時已經步步緊逼,高三的莫名進入了另一種狀態。下課後,偷偷抽煙的男生多了。一下課就往廁所跑,紮堆的往哪兒一站,個個青春年華,人高馬大的湊一塊,大聲說笑大口吐著煙圈,勾肩搭背調侃漂亮的學妹,大張旗鼓的遲到,不出操,不交作業,不寫試卷,跟老師頂嘴。
文科理的尖子班還算本分,其他有些班,已經連續多次發生學生跟老師吵架甚至打起來的情況。就像某些人說的,反正我快畢業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我要畢業了,我他媽再也不用鳥老師的唧唧歪歪了,我要畢業了,我畢業前,一定要狠狠出一口氣。我要畢業了,我的暗戀到頭了,就算你不會接受我,我也要你記住我。
蘇岩親眼看見一個男生站在一個女孩面前,他在一群男生的哄笑簇擁鼓勵下,很男子氣概的將維尼熊送給暗戀三年的女生。
那女生在一群女生的尖叫聲裡,艱澀道:“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
被拒絕的男生到底是什麼心情?
他拿著被拒絕的維尼熊,瞬間變成一張憤怒異常的臉,揚手將維尼熊狠狠拋出了學校的院牆,苦澀的暗戀,朦朧的初戀,就這樣化為休止符。
蘇岩被告白的次數急速猛增,那些女生似乎商量好的,全趕在這些日子裡前赴後繼,一個倒下去了,另一個站起來。
有人哭有人笑,只有被告白的蘇岩,那張臉的表情始終沒有起伏過。
總有些人會記一輩子無法淡去,但生命裡還有更多的人,只是匆匆過客,以後再見,形同陌路。
秦越參加美術生三月的聯考,以232的高分成績通過聯考。事實證明,他的確在美術上有相當的天賦,人家學三年,甚至從小開始學基礎的美術生,都很難考到這個分數。高三一班就秦越一個美術生,高分通過後,班主任大樂,所有人對秦越刮目相看。秦越整個人喜氣洋洋的,惡補文化課更加帶勁,經常哼著歌做題,一臉哈皮的樣子。
學校的薔薇花開了一片,紅豔豔的如玫瑰。
高三的課程越發少了,老師基本不再管束他們。學生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體檢,畢業照,紀念照,學校安排的,學生私下安排的,多不勝數。
陽光明媚的上午,全校體操結束後,馬老師吩咐:“蘇岩,趕緊讓大家在走廊排隊去操場觀眾台,畢業照,最後一次。“
蘇岩帶隊去了操場,那裡已經排了好幾個高三班級。
很快輪到三年一班了,蘇岩清點人數,揉著額頭皺眉問:“是誰沒到?”
大家互相張望,忽然有人說:“好像沒看到秦越?”
蘇岩心裡一突:“今天幾號?”
“四月十六。”
“真的是十六?”
“沒錯啊。”
“誰看到秦越了,大家找找。”蘇岩大聲呵斥,大夥一愣,不明白他在急什麼。來不及多問,蘇岩撒腿便跑出了操場,那速度和運動員有得一拼,大夥驚叫:“蘇岩幹嗎?”
梁奎一看蘇岩不對勁,啥也沒問便拼命追上去,他心裡很不安,心跳噗通噗通亂跳。
蘇岩卻是呼吸都快停了,他跑出一頭的冷汗,怔怔的望著前方拼命奔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今天十六,四月十六,為什麼是四月十六,而不是四月十八。四月十八,他永生難忘的一天,怎麼可能會記錯。錯的不是他的記憶,錯的是他重生了,他固執了。他不想改變的東西,在悄悄的變化,想改變的,依舊來臨。
蘇岩的腿如同長了記憶,遵循著那條老路,踏上熟悉的樓梯,他根本不知道累,只想著快一點再快一點。
“岩岩!你為什麼要跑?”
腦中那聲音嚴厲的問他。
是啊,他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這麼急,急的心跳都快脫口而出,他根本不應該著急,他應該平靜的等著事情發生。他不是說好了要死守曾經的一切,一直走到他追尋的盡頭。他為什麼重生,為了心中的執念,為了死前滿腔的憤怒。
可是他現在幹什麼,他在跟自己作對,跟自己的目的逆向而行。
他在背叛自己。
而且情不由己。
一台又一台的樓梯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他到底跑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被壓抑的快休克了。
“岩岩,那是他自己選擇的路,自己找死,誰也救不了。”
“岩岩,你讓他去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現在救下他,以後的事情會怎麼樣”
“岩岩?你聽得見我在說話嗎?”
“……岩岩?”
蘇岩聽不見。
51
51、51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 ...
51 我是真的為你哭了
他在奔跑,恨不得長出翅膀。
他以前就那樣想,要是人能長出一雙翅膀該有多好,那樣他們就不會無力的站在樓底下,眼睜睜的看著斷翅的秦越從天空飛下來,摔成一灘醜陋讓人嘔吐的爛泥。那樣秦越還可以活著品嘗酸甜苦辣的人生,可以畫畫,可以偶爾軟弱偶爾堅強。那樣他們還是能做朋友。那樣就不會留下一堆為他哭泣的人。
他不想指責死者的對與錯,說秦越懦弱,說他自私,說他狠心,說那些有什麼用,秦越已經摔成爛泥了,第二天就被燒成了一把灰,只有黑白相片上的少年,毫無生氣的對世人微笑。
活人的議論紛紛,與秦越又有何干?
秦越聽不見了。
一個人選擇了死,總有別人無法理解的苦。
哪怕是活到現在,蘇岩依舊不清楚秦越選擇自殺的原因,他想過很多,也許秦越是為了愛情,也許為了親情,秦越死的突然,死的乾乾淨淨,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保藏他滿腹心語的手機隨他一起死去,他心底的日記,外人怎能去讀取。
明明高考就在眼前,秦越,你不想考你的二本大學嗎?不想學油畫了嗎?不是說將來要當個畫家和攝影師,背著畫板和照相機,踏遍每一寸土地。
你不是說過,已經看見了曙光。
那些曾經在蘇岩心底湧現的聲音,他多麼想質問秦越,可是秦越死了。
“秦越——”蘇岩竭力大吼,奮力沖上了天臺,空曠的天臺,開闊的視野,抬頭可看見清澈的藍天,低頭,是深淵。
噩夢,那個折磨他很久的噩夢再次浮現在眼前。
閉上眼睛,就是秦越血肉模糊的身體,六樓的高度,活生生的人摔下去,什麼都不是了!不管他曾經多麼年少,不管他曾經多麼帥氣,不管他曾經怎麼哭著來到這個世界,怎麼被人捧在手心裡愛,怎麼歡笑過,怎麼傷心過。
他成了一灘血泥!
大咧咧的,血滔滔的躺在花壇裡,豔紅豔紅的薔薇花瓣,落了一地。
他只看一眼,當場就吐了。
那樣的噩夢,折磨了他多久,又會折磨梁奎多久,所有活著的人,都不得安寧。
為什麼跟自己作對,為什麼背叛自己的目的。
他不想噩夢重現,不想為了秦越的死而傷心。
他希望秦越活著,僅此而已。
“秦越……”蘇岩聲音沙啞得厲害,身體抖得如風吹過。可是他不敢眨眼,不敢有任何鬆懈。
秦越,曾經在眼前死掉的秦越。
此時此刻,他還活著。
拿著手機,毫無恐懼的站在死亡線上,只要踏出一步,從此天人兩別,再無法相見。
秦越的手機甚至在唱歌,那首從初中唱到高中,熟悉的英文歌。
Yesterday Once More
靜靜的英文女聲在天臺上回蕩,溫柔的,舒緩的,讓人心中溫暖又懷念的歌。
蘇岩呆呆的聽著,忽然覺得諷刺。
昨日重現。
秦越聽著這首歌,心裡重現的昨日,是快樂還是美好他不知道。
此時蘇岩心底重現的昨日,是秦越的黑白遺相。
我曾擁有過快樂,今天只有悲傷,一切都變了。
不知道是我讓一切變得悲傷,還是悲傷讓我改變了。
秦越沒有說話,蘇岩卻讀懂了他的心思。
蘇岩並不開口,他沒有急著喊他過來,也沒有走過去拉他。
就像腦中那聲音說的,一個人選擇了死,誰也救不了。
唯一能救的,是他自己的心。
今天強硬的救了他,他還有下次。
他顯然已經毫不畏懼生死。
他只是……生無可念。
It can really make me cry它真的讓我哭了
Just like before一如往昔
蘇岩仰起頭,眼淚奪眶而出。
梁奎拼了命跑上來還沒緩口氣,天臺的出口逆風向他吹來,透心的冰涼,像別人的眼淚,落在他臉上。
他呆呆抬頭,看到有人真的哭了。
那一刻,他連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站在天臺上流淚的人,居然是蘇岩。
為什麼會是蘇岩。
蘇岩怎麼會哭。
蘇岩怎麼能哭。
一切都變了……
他曾經對蘇岩說,看見你笑一笑比登天還難,要我使盡手段。
蘇岩當時就笑了。
比陽光還燦爛。
他何曾想過蘇岩會哭,何曾想過他喜歡的蘇岩,會為人流眼淚。
蘇岩此時真的哭了。
陽光躲進了雲後。
粗糙的手指笨拙的擦過少年濕潤的眼睛,努力的想抹掉他所有的淚水,可是那溫熱的淚水,溜過他的手指,染濕他的掌心,他怎麼擦也擦不完。
梁奎心痛死了,到底是怎麼傷了心,蘇岩的眼淚才會流得這麼洶湧。
Looking back on how it was in years gone by
Some can even make me cry
蘇岩的視線裡是少年笨拙的模樣,他淚眼模糊的望著他給自己擦眼淚。這一幕就像昨日重現,只是當初在靈堂上哭泣的那個人是梁奎,笨拙的為他抹掉悲傷的是他。
蘇岩沒有哭,秦越死了,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因為有人比他更悲傷。因為梁奎哭了,那個在靈堂裡大肆發瘋的梁奎,破口大駡的梁奎,在人去樓空後,一個人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如決堤的洪水,無論他怎麼去擦都擦不完。梁奎哭得傷心無助,他需要安撫,需要鼓勵,需要人給他依靠,所以蘇岩不能哭。
那份心痛的感覺,至今記憶在他心裡。
只是重現的昨日,只有他一個人記得而已。
喜悅,悲傷,都是他一個人的感情。
他想阻止那場悲劇。
他喜歡梁奎,不包括他的眼淚。
“秦越,你要在我們倆面前跳下去嗎?”
“是你和關文教會了我們兩個男生的愛情。”
“你活不下去了,可以一死了之。”
“你要跳嗎?我們會記你一輩子。”
“沒有誰的選擇完全是錯的。”
“秦越,就算你選擇死,我也支持你。”
梁奎幾乎眩暈,緊繃繃的克制身體的衝動,沒有沖過去把秦越拽回來。秦越要跳樓,秦越要自殺,多麼可怕地事實。
梁奎顫抖了,蘇岩抓住了他的手,緊緊抓著,兩人的手心都濕透。
梁奎想開口說些什麼,最起碼他應該喝止秦越,將他喊回來。但是他無法開口,他失去的語言的能力,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的望著秦越幾乎要隨風而去的消瘦背影。
秦越什麼時候存了這麼可怕地心思,他是朝夕相處的表哥,他居然從來沒有注意到。現在,可怕地畫面近在眼前,他在深刻反省,是啊,秦越從小就長得瘦小,從小就不是粗獷的男孩子,秦越永遠是被表哥們護著的對象。秦越是膽小的,甚至是脆弱的,那樣的秦越,會選擇今天的路,只是作為表哥的他失職了,沒有認真去為秦越想過。如果他能更細心,更關心秦越一些,秦越就不會獨自走到絕路。
好死不如賴活著,如果不是絕望了,怎麼會想死。
“越越……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只是簡單一句你要活下去,我希望你活下去。
這話簡單幾個字。
有人要你活著,你就努力的活著。
能活著,何必去死。
誰不怕死,秦越也怕。
誰想死,誰都不想死,秦越也不想死。
該死的……是令人絕望的心。
天臺上冷風吹過,刮痛了雙眸。
秦越一揚手,回蕩著昨日重現的手機飛下了樓底,嘩啦摔得粉身碎骨,引起一地驚呼。
他退了幾步,回到安全範圍裡,卻始終沒有回頭。
他怕回過頭,暴露了自己淚流滿面的臉。
他是脆弱,是不像個男子漢,可他想努力的更堅強,更像一個掙扎著要活下去的秦越。
梁奎虛脫了,想過去跟秦越說話,蘇岩制止了他。
兩人遠遠的坐著,望著秦越的背影不說話。
他們有足夠的耐心等著秦越自己說出來,只要等,他一定會說。
不知道靜坐了多久,秦越真的開口了。
他的聲音像風乾過的老樹,蒼老,空遠。
僅存了一絲活力。
毫無力氣的聲音,卻吐出沉重的語言。
語言的力量無比奇妙,能挽救一個人,也能殺死一個人。
“我媽要我去死。”
他最愛的母親,哭著喊著在電話裡絕望而憤怒的嘶吼。
秦越,你活著有什麼用。
秦越,你是禍害。
秦越,這個家被你毀了。
秦越,你怎麼不去死!
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那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回蕩在他腦海裡。他沒有傻糊塗,他知道那可能是母親一時的氣話。只是一時的氣話,一時的,卻不是虛假的。
那個念頭,在母親心裡存在過。他一點不怨恨自己的母親,他也覺得自己像禍害。好好的女人不喜歡偏偏去喜歡男孩,讓家裡亂了套。父親覺得他丟人,覺得是母親沒教好,所以他對秦越冷言冷語,對妻子各種不滿。
父親想要的兒子不是秦越這樣的,他的兒子不需要多偉大,不需要多聰明,也不需要多聽話,他的兒子最起碼,要喜歡女人,要傳宗接代,拎出去,要是個正常人。
可是他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啊,什麼都不是。命運總是很巧合,家裡的兒子讓他愁白了頭,外頭的女人卻懷孕了,要是以前他絕對不要那孩子,因為他沒想過跟家裡的妻子離婚。但是現在他還猶豫什麼,不管兒子還是女兒,這是老天給他的禮物,晚年得子的福分。
他抱著孩子回去的一天,就是他和糟糠之妻離婚的一天。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為了孩子,這妻子也可以不要了。
哪怕年輕時,他們無比恩愛過。
上天眷顧,他果然又得了一個兒子。
外頭的女人要扶正,小意思。
他何曾想過,自己的決定會從此和大兒子天人兩隔。
他以前無比寵愛的兒子,後來無比痛恨的兒子。
有一天死了,再也看不見了。
他親自收屍的時候,瞬間老了十歲。
作為父親,在心底,可有悔恨過?
可是該怪誰了,怪秦越喜歡一個男孩,所以造成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秦越倒下了,仰躺在天臺冰冷的水泥地上,閉著眼睛,如同睡去。
“他累了。”蘇岩這麼說。
兩人將秦越送去了醫院,雖然秦越沒受傷,但他情緒不穩,送醫院是對的。
第一天,秦越沒醒。
第二天,秦越沒醒。
第三天,秦越沒醒。
第四天,蘇岩和梁奎懵了,醫生也懵了,秦越很快轉院了,去了C市最權威的醫院。
醫生說,檢查不出來秦越哪裡不正常,秦越很健康,只是在睡覺。
第七天,梁奎熬不住了,很快,秦越的父母趕來了。
第十天,秦越就那樣睡著,始終沒有醒來。
蘇岩站在醫院走廊裡抽煙,他很久沒抽煙了,這幾天被逼了出來。
“別折騰了,秦越不會醒來,也不會死。我說過,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讓事情發生改變,秦越沒跳樓,變成活死人躺一輩子也不稀奇。”
活死人……
一輩子……
蘇岩胃部抽搐,他竟然覺得秦越還是死了比較好。
“蘇岩,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這幾天太熬人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陪著越越和我小姨他們。”梁奎頂著憔悴的眼睛用沙啞的聲音勸慰蘇岩。
蘇岩搖頭,掐滅了煙。
梁奎歎息,其實他們都累了,可是誰都不敢離去。他害怕,怕秦越一直睡一直睡……
“秦四海!你個殺千刀的王八蛋!要不是你老不要臉生出個小野種,我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秦四海,我恨你一輩子!”
梁奎和蘇岩一頓,沉默的望著病房進退兩難。
終於吵架了,貌合神離的夫妻,鬧著離婚的倆人還沒來得及簽上字,秦越已經躺下了。忍了一天兩天三天,秦越一直沒有醒,他們終究……忍不住了。
吵架,是梁奎預料之中的事,想不出阻止的辦法,除非秦越能及時醒來。
梁奎說不上來對小姨和姨夫是什麼感覺,秦越會自殺,跟他們有關係。但是無疑,也有秦越自己的原因。
從小被父母捧著長大的秦越,豈能說已經被父母拋棄。他們也許言語冰冷,心底卻始終斷不了血緣天性,那不是別人的孩子,而是他們從小呵護著長大的兒子。哪怕對他失望了,憎恨了,心依舊會為他痛。
梁奎多麼想告訴秦越,快點醒來吧,醒來後換一副心情去活著,世界依舊是彩色的。
如果你真的睡去,會有多少人為你哭泣。
面對歇斯底里悲痛欲絕的妻子,秦四海一言不發,任由她又打又罵。耳邊是妻子的哭聲,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病床。
他好像很久很久沒有仔細看過這個兒子了,不願意看,不想看,懶得看,看到他就心情暴躁,看到他就像看到人生最大的污點。
他打過他,罵過他,可是打過罵過之後,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只要一想到辛苦養大的兒子居然變成了‘女兒’,他就無法忍受。
骯髒齷齪,這些惡毒的語言,居然被蓋在自己兒子頭上。
他秦四海,走出去都挺不直腰。他風光了一輩子,卻被自己兒子拖下了。
外頭女人生的小兒子,幾乎讓他容光煥發。他在心裡發誓,以後要嚴加管教兒子,將他培養成一個‘正直’的男人。
他抱著小小的新生兒,已經掩不去歲月痕跡的臉上,笑容暢快而深刻。那心情,就像有了新的可靠寄託,老舊的,骯髒的,即使捨棄又如何。
他甚至不解恨的想,找個時間抱著小兒子去見見大兒子,親眼見證他不聽話的後果。
但是此刻,秦四海真的覺得自己老了,歲月變遷很快,人心變得太快。
明明像是不久前才丫丫學語的兒子,現在已經長大成年。
面白如紙的躺在這裡,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如果不是有人阻止了他,他是不是已經跳下了高樓,變成一具屍體?
秦四海抖著手翻出一根煙,狠狠吐口氣,嘲諷的想著,秦四海,你活到四十歲,有沒有想過給兒子收屍的一天?
如此殘酷的走向,他怎麼會想過。
秦越在醫院躺到五月,依舊沒有醒來。
秦四海夫妻倆再不猶豫,直接將秦越帶回了A市的大醫院,繼續求醫。
蘇岩和梁奎重回校園,面對只有一個月倒計時的高考校園,充滿了關於秦越的流言蜚語。
很多人看到他那天想跳樓,根本瞞不住。
大部分人揣測秦越是學習壓力大,小部分人認為秦越是情殺。
但大夥背地裡議論就罷了,誰都不敢大聲說,若是不小心被梁奎聽到,不管三七二十一,絕對往狠裡打。
學校高層也被嚇到了,假期變成一週一天,再也不強佔學生們期待的體育課。還要班主任帶頭,多搞一些小型娛樂活動,讓學生放鬆心情。
蘇岩望著講臺上鼓動大家玩成語接龍的馬老師,上一世,秦越的死造成很大影響,雖然秦越的父母沒有找學校追究任何責任,但畢竟死了人,教育局訓斥校長,校長就訓斥馬老師教學無方,臨近高考的時候,馬老師差點被革職,後來勉強留校任教,卻一直只能教高一,再也沒當班主任。
上一世和這一世……
從挽救秦越那一刻起,就開始分叉了。
蘇岩茫然出神的望著窗外,以後的路會如何,他還能不能達到目的,道路已經失控。
52
52、52 高考 ...
52 高考
卓雲芝匆匆趕到綜合醫院,一腳剛踏進病房,自己的妹妹卓蓮枝就看到她,眼淚立即掉下來了。
她們姐妹都是四十歲的人了,有好娘家,嫁的也好,這麼多年風風光光,除了年輕時受了委屈哭過,現在就算遇到一些風風雨雨,豈會輕易落淚。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們夫妻兩鬧離婚,怎麼把孩子搞成這樣?醫院怎麼說的?越越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國內要是治不好,咱們就送國外去,不管啥毛病,必須趁早治,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裡?秦四海那王八蛋了,有了野女人野種就不管越越了?”卓雲芝剛出差回來,本來身心疲憊,一得消息趕來醫院,現在連珠帶炮的追問妹妹,什麼疲憊都不翼而飛,全被憤怒和擔憂佔據了。
不等哭泣不已的妹妹回答,卓雲芝直奔秦越的病床前,床上的少年像睡著了,除了臉頰略顯消瘦,她一個外行人也看不出啥毛病。
“姐……越越都昏睡半個月了,一次都沒有醒來過,醫生……所有醫生都說沒毛病,找不出毛病,什麼檢查我們都做了,連指甲都沒放過,可是醫生沒辦法,說越越只是昏睡,最大原因還是心理,可他醒不來,這沒辦法治。”
卓雲芝聞言大驚失色,惶恐道:“一、一直沒醒?怎麼會沒毛病,沒毛病怎麼醒不來,啥叫心理毛病,你倒是說清楚,現在什麼情況了你還哭,不是我說你,成天就知道美容打牌,孩子生病了都不知道,現在秦四海倒是好,還生個野種出來?”
被姐姐訓斥的卓蓮枝忍著痛苦的心情,斷斷續續將事情說了,秦越和關文的事情當初被她親眼撞見,為此著急憤怒的僅秦關兩家人,她們夫妻倆怎麼好意思開口對外人講,哪怕心理難受,也一直憋著,連親姐姐都不敢訴苦。教訓孩子也在各在各家,誰都不願伸張。
但是現在,卓蓮枝沒什麼好瞞著了,若說以前她還會在意面子,但現在她哪還要那東西。活一輩子,沒什麼情況比現在更糟糕了。
卓雲芝聽著妹妹將事情原原委委說完,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難以置信,她作為大姨,以前雖然經常開玩笑說越越要是個女孩就好了,肯定比她們姐妹倆漂亮。但男孩畢竟是男孩,玩笑只是玩笑。
“越越……喜歡男孩?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卓蓮枝苦笑搖頭:“要是誤會,會鬧成今天這樣嗎……這些話我憋了好久,心裡難受都不敢說出來。現在我還有什麼……不管咋樣,只要越越快點醒來,我也不管那些了。是我的錯,我氣糊塗了,衝動了,我嘴賤,我怎麼就說出那種話……”卓蓮枝捂著嘴情難自禁的哭泣,當丈夫抱著野種回家時,那一瞬間的衝擊讓她失去理智了,她的確是恨,恨兒子不爭氣,恨丈夫太狠心。現在,她恨自己。
“越越是我的命根子……”
卓雲芝長聲歎息,抓著妹妹的說:“你要振作,現在主要治越越的病,其他的你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是病倒了,越越怎麼辦?”
卓蓮枝嗚咽點頭,抽噎道:“那王八蛋要離婚就離,他都有個小野種了,這日子沒法過下去。”
“離婚是離婚,孩子是孩子,我不管秦四海要幹嘛,但他要是敢不管越越死活,我跟他沒完!”
秦四海倒沒那樣狠心,不知是不是出於愧疚,本來堅決要離婚的人又不離了,當然小兒子肯定得好好養,外頭那女人他也養,只是明說了,除非秦越恢復過來,不然絕對給不了她名分。
一個晴朗的午後,卓蓮枝正趴在病床邊打盹,聽到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門,看到了讓她咬牙切齒卻又一時無言的少年。
她曾經總是恨他,老想著要不是關文,自己兒子興許很正常。
“蓮姨,我想看越越……”
高大的少年哭著說。
又是好幾天過去,秦越的情況依舊沒變化。
這時候諸多親戚都得到消息了,不管是秦家還是卓家,都幫著想辦法找更靠譜的醫院。最後商量,秦越這病情得送去國外問問。
這些事倒沒人讓卓蓮枝操心勞神,卓雲芝俐落的幫著跑腿。
丈夫梁興國看著她為小姨子家的事忙前忙後,時不時在飯桌上感歎越越那孩子……
他抽煙的次數不知不覺增多了,秦越那孩子,跟自己兒子同年,秦越那孩子變成這樣了,他的兒子……呢?
不知怎的,他腦中驟然浮現出兩個少年的身影。
轉眼到了五月中旬,天氣越發炎熱,學生們穿上了清涼夏裝。
涼爽的清晨,蘇岩准點來到學校。
他前腳回到座位,梁奎後腳就到了,帶來一身的薄荷牙膏味。
蘇岩側頭看著梁奎,自從秦越住院了,梁奎的情緒就沒有振作起來。但蘇岩還是欣慰的,不管怎麼說,梁奎如今的情況比以前好太多。
那一世,因秦越的死亡而悲痛不已的梁奎,何止被噩夢纏繞,連意志都被挫得軟了一截。
現在的五月中旬……是蘇岩不曾與梁奎共同經歷的日子。他有時望著同桌的梁奎,感覺像做夢。
以前的梁奎,明明在他生日那天,毅然而又恍然的被父母帶走,從此……再也沒相見。
曾經的歲月,秦越的死帶來的不止是痛惜,還有沉重的打擊,秦越死了,他和梁奎的地下愛情也到頭了。
四月十八,秦越跳樓身亡。當天,他的父母親戚們全部趕到,包括梁奎的父母。
第二天,秦越在C市火化,蘇岩作為同學,和所有師生一起參加秦越的追悼會。
追悼會就在火葬場舉行,他還深深記得秦越被推進火化爐的前一刻,他的母親暈了,梁奎發瘋了,死死拽著冰棺大吼大叫:“不燒了!誰都不准燒!”
梁奎憤怒而任性的怒吼聲震動每一個在場送別的人,在場女性紛紛落淚,他的母親怎麼哭著勸他都不鬆手。他的父親,舅舅,幾個男人好言相勸都沒用,拽得梁奎的手都出血了,他不鬆手,倔強執拗。
“梁奎,你讓秦越安息吧。”
嘈雜的人群中,蘇岩的聲音遠遠傳來,並不突兀。
可是對梁奎來說,足夠了,他聽到了,他鬆手了。
蘇岩後來想,梁奎的父母為什麼會發現他們的感情,也許就是他們不自覺時留下的蛛絲馬跡。
他們倆送別了秦越,還沉浸在秦越的死亡裡沒有振作起來。
蘇岩本想在那年的四月二十六,梁奎生日那天好好逗他開心。
他想辦法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四月二十六,那一天,桌上的蠟燭還沒吹滅,梁奎的心願還沒許出來。
他的父母,從天而降了……
其實那場面也沒有如何,他和梁奎面對面坐著,中間隔著蛋糕。他們沒有親吻沒有擁抱,但是他們的表情,像犯了錯,終於被發現的孩子。驚慌失措,惶恐的望著兩位長輩。
那位說可以把他當乾兒子的梁叔叔,一眼都沒有看他,仿佛他不值一提,他只是塵埃。梁叔叔只死死盯著自己兒子,遠遠站在大門口:“跟我回去。”
我不。
蘇岩多麼想聽到這個回答,哪怕這樣的答案終究無力反抗,單薄脆弱,他也想聽到梁奎的絲絲掙扎。
“哦。”
那個男孩的答案如此簡單,簡單得他渾身的熱氣都被瞬間抽空了。
梁叔叔緊繃的臉似乎松了口氣,他很冷靜,從始至終都未打誰罵誰,甚至沒有說多餘的話。
“今天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
“我和你媽在樓下等你,三分鐘。”
男人帶著始終沉默的妻子爽快下樓了。
屋中只剩下他們兩人,空蕩蕩的,人氣在消失。
蘇岩想起父母離開的那天,也是這副背景,和背景下唯一的他。
已言放棄的男孩如此鎮定,他還有心情吻他。
印在額頭的吻沒有溫度,冰涼冰涼,澆滅了他心中升騰的怒火。
“蘇岩。”
他輕輕的喊蘇岩,環住他的脖子。
冰涼的玉觀音套上蘇岩的項頸,那是梁奎帶了十八年的玉。
“我把我餘生的福氣,全部留給你……”
他靠著蘇岩的肩膀,流瀉一地的歎息。
梁奎走了,很不真切。
只有脖子上的玉觀音,時時提醒他,他和梁奎的高中結束了,梁奎不會再回來。
“蘇岩,想什麼發呆?”同桌的人伸手拉回蘇岩的回憶。
蘇岩怔怔望著梁奎的臉,視線慢慢下滑,落在梁奎脖子上的玉觀音上。
“喜歡我這護身符?”梁奎微笑。
“挺好看的。”
“這可不是光好看,我奶奶說這是護身符,幾代人傳下來的家傳寶貝,它是我們梁家的福氣,是我的福氣。”
“你信嗎?”
梁奎正色道:“我一直都信。”
高考倒計時步步緊逼的日子,蘇岩覺得度日如年。他有時候想著,睜開眼也許就看到梁奎的父母,轉個身,身邊的座位也許就空了。
但一日一日過去,梁奎一直都在。
“梁奎,如果有人欺負我怎麼辦?”
“打他!打他!狠狠打他!”
“如果是你欺負我呢?”
“親他!親他!狠狠親他!”
“……熊。”
轉眼,進入了六月,高考倒計時變成了個位數。
馬老師很欣慰,臨近高考這些日,班上學生的情緒總算恢復了穩定,之前因為秦越的事,學生們的心思很躁動。特別是梁奎和蘇岩,無比的萎靡,令人擔心不已。他真怕秦越一直沒好,這兩人因此影響高考發揮。
還好梁奎又恢復了以前的笑容,蘇岩也冷靜多了。
六月五號,同學們領到准考證,六月六號,老師和部分家長們帶著學生去看各自的考場。
梨花高中的文理科考場分別在兩所學校,文科在附屬二中,理科在一中。
六月七號,蘇岩和梁奎踏進考場,他們倆在一所學校考試,但不在同一棟樓。
第一天上午是考語文,蘇岩拿著試卷,並未急著做題。
他環顧考場,有些恍惚和茫然。
“岩岩,事情變成這樣,你不用多奇怪,怎麼發展你就怎麼做。我早就提醒過你,後面變成怎麼樣,都是你的原因。按道理,現在梁奎應該在A市高考,而你,應該無法高考。”
蘇岩渾身一震,往事帶起洶湧的怒氣。
“那位考生,你東張西望幹什麼?老實點做題,別想歪心思,今天我可告訴你們,這裡不是平時的考試,這是高考!誰要作弊,後果很嚴重,說不定就此斷送自己的前程。抓緊時間做題了啊。”
監考老師厲聲訓斥考生。
蘇岩的怒氣壓下,低著頭深呼吸,開始做題。
蘇岩雖然重生了,但這一年的高考試題,他完全不知道。連作文題目是啥都不知道。因為曾經的這一年,他根本沒有參加高考。
同齡人在參加高考為了夢想而埋頭奮鬥的時候,誰會知道有個學生竟然缺席了?
當老師和同學發現蘇岩缺考,慌忙尋找他時,誰又會知道蘇岩被關在黑漆漆的倉庫裡,喊破了嗓子。
沈城,沈城!
蘇岩第一次仇恨一個人,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岩岩!”
“……嗯?”蘇岩從憤怒裡回神。
“我提醒你認真考試,這時候你胡思亂想幹什麼?不是我說你,你恨的那個沈城是以前的沈城,因為他綁架了你,讓你無法高考,你有理由恨他。但一世歸一世,現在你坐在這裡,沈城沒有出現,按道理,你現在沒權利恨他。”
“你好好考試,路已經走到這裡,你別自毀前程。”
“謝謝。”
蘇岩擦擦額上的汗,努力的不被往事困擾。
語文考試順利結束,蘇岩走出考場,一眼看見人群中的梁奎。
“蘇岩,考得怎麼樣?呵呵,我最怕的作文還不錯,議論文我最拿手了,幸好沒讓我抒情。你肯定也沒難度。”梁奎勾著蘇岩的肩膀心情愉快的說。
“嗯,還不錯。”
“蘇岩,梁奎,呵呵,你們倆考得怎麼樣?”林強從拐角樂顛顛沖過來,後面還跟著幾個同班同學。
“都不錯。”
“大家快去校門口集合,班主任等著了。”
“哎喲,我爸媽還在校門口。”
“我爸也在。”
“我媽和我姐來了。”
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說笑著湧向校門口,梁奎在人群裡偷偷握了握蘇岩的手。
他昨天晚上在蘇岩家,九點左右,蘇岩的父親打電話來問候,預祝蘇岩高中。
梁奎當時聽了電話後,還覺得這父親不算特沒良心,於是隨口說句:“你爸還是關心你的。”
誰想到蘇岩下一句說:“他女兒也今天高考,他要陪她。”
“……”
兩人隨著人潮艱難的前進,腳被踩了好幾次。
蘇岩忽然甩開了梁奎的手,梁奎正納悶要問,眼一眨驟然看見黑壓壓的校門口,豎著一條醒目無比的紅色橫幅,那橫幅上大赤赤標著‘祝莘莘學子們高考順利!祝梁奎金榜題名!祝蘇岩獨佔鰲頭!’
“噗,哈哈哈!梁奎,蘇岩!那橫幅上是不是你們倆?哈哈哈,這誰幹的呀?你們爸媽這熱情可真是‘獨佔鰲頭’。”
“哎呦,還有啦啦隊?”
梁奎傻愣愣望著門口,他仔細一看,哎喲不得了,還真是看見一大群熟悉的人。
看看最前面跳得最歡樂的不就是他媽!
“梁奎!梁奎!加油!蘇岩!蘇岩!加油!”他媽舉著兩朵大紅花毫不臉紅的又跳又叫,他媽背後還跟著一群高矮胖瘦的三大姑八大姨組成的啦啦隊隊伍,每個人都穿著統一的T恤,T恤上畫著梁奎的笑臉,寫著一些‘梁奎,你是最棒的’‘好樣的’‘未來是你的’的詞語。
門口一堆人都在圍觀。
梁奎還看見他家表哥擺著苦逼的臉懨懨縮在人群後頭。
梁奎也想縮了,於是他停下了腳步,拉著蘇岩趕緊轉身:“我們還是去吃食堂吧!”
“臭小子你跑!你還跑!你給我站住!老娘大老遠跑來給你助威,你臉紅個屁啊!”
一幫子同學大聲起哄:“梁奎你跑什麼跑,你媽就在這裡。”
“梁奎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梁奎!跟你媽回家吃飯,狀元就是你的!”
“公主也是你的!”
梁奎憤怒大吼:“你們還不去吃飯!全他媽考鴨蛋!”
蘇岩大笑不已:“哈哈哈哈,行了,梁奎,你別害羞了。阿姨用心良苦,你別不領情。”
梁奎面紅耳赤道:“我不是不領情,這個不行,太丟人了。靠,我又不是猩猩,別圍觀我。”
“哈哈,丟點人又不丟肉,不要浪費你媽的苦心。走吧,跟我回去。”
蘇岩拉著不情願的梁奎出了校門,周圍頓時不少人笑著嘀嘀咕咕:“這個男孩就是梁奎?”
“他媽真搞笑。”
梁媽媽一把挽住兒子的胳膊,得意洋洋的笑:“這是梁奎,我兒子,准考A大。”
“還A大……看起來不像讀書料。”有人小聲嘟囔。
梁媽又挽住蘇岩:“這是我乾兒子蘇岩,准當狀元。”
梁媽媽一手挽一個少年,踩著高跟鞋昂首擠出人群。
53
53、53 畢業了 ...
53 畢業了
一大群後援團簇擁著倆主角去了酒店,梁奎一直滿臉囧樣,跟她媽鬧彆扭。蘇岩鎮定無比,一路走來笑意洋洋的,很順梁媽媽的意思。
“你看看你,作為我兒子,居然不諒解媽媽的一片苦心。那橫幅那標語,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我也是廢了心思的。要不是你爸說千萬要低調,我本來還想帶個樂舞團過來,弄一排熱氣球,掛上你和蘇岩的超級大海報,佈置得更熱鬧更精彩一些,可惜你爸說不讓,而且考場外又不准大聲喧嘩,才整了這麼個醜醜的橫幅。”梁媽媽越說越帶勁,菜上了,別人都開吃了,她還在那津津有味的構想。
梁奎整個腦袋恨不得鑽進飯盆裡。
蘇岩捧場不已道:“阿姨想的都很好,要不明天就弄個海報換個標語什麼的,只要不大聲喧嘩不阻礙交通,我想保安不會干涉你們佈置。”
“就是就是!還是蘇岩你懂事,明天就這麼幹了。”
“辛苦阿姨了,你這樣為我們鼓勁打氣,真謝謝你。”蘇岩笑洋洋的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們趕緊吃東西,下午可要好好考。”
下午考數學,這是蘇岩的拿手科目,太陽高照,考場裡挺熱的,聽著外面的蟬鳴,蘇岩穩穩定定的完成了數學考試,檢查兩遍後,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蘇岩提前交卷走人。
蘇岩直接繞到梁奎所在的考場樓外,靠著花壇抱著手臂等梁奎。從他的角度可以看見教室裡梁奎的背影,蘇岩看看表,還有十五分鐘。
“沈城,你考得怎麼樣?這麼早出來,不會是交白卷吧?”
蘇岩一怔,扭頭看向聲源,在隔壁大樓的出口處站著三個少年,其中一人太過醒目,因為是光頭。
沈城,蘇岩一眼認出那是沈城!
他第一個憎恨無比的人,睚眥必報的小人。
要不是沈城,他曾經怎麼會和高考失之交臂。
不知道是不是蘇岩的視線太刺人,遠遠站著和朋友說話的沈城,驟然回過頭,視線與蘇岩相對。
蘇岩冷冰冰的直視沈城,沈城的眼眸毫不掩飾,強烈的敵意直逼蘇岩,但沈城忍住了,若無其事的和朋友一起走遠。
直到沈城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蘇岩才放鬆繃緊的身體。他出神的望著地面,思慮今後也許會發生的事。上一世第一年高考,他被沈城關在倉庫,他無法考試,沈城也沒有高考。這一世,他順利高考了,沈城也參加了高考。沈城應該是剛從監獄放出來不久,蘇岩不由惡毒的想,出獄後居然還能參加高考,今後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的禍害。他可不認為睚眥必報,欺軟怕硬,心腸歹毒的沈城多讀點書,就會變成好人。
考試結束的鈴聲尖銳的響起,嚇得蘇岩一個激靈。
蘇岩呼口氣,望著笑容滿面的梁奎大步走向他。
“我就知道你會提前交卷,你是不是覺得數學題很簡單?哈哈,我也覺得沒啥難度。”
“嗯,挺有把握的。”
“第一天終於挺過去了,熬過明天咱就自由了。”梁奎習慣性搭著蘇岩的肩膀,蘇岩有時候很佩服梁奎這一點,明明彼此的關係非比尋常,梁奎在外面做這些動作沒有絲毫的不自然,即使同學看到了也不會想歪。蘇岩自認為做不到梁奎那樣隨性。
梁奎推著蘇岩高高興興的往外走,邊走邊笑說:“先去找點樂子玩玩,等七點了去我媽住的酒店吃飯,蘇岩你今天也陪我住酒店吧,明早一起來考試。”
“不住,吃了飯我就回去。”
“不是吧……”
“你媽在這裡,你收斂點。”
梁奎頓時懨懨的不吭聲,蘇岩也無奈。
二人走到校門口,梁媽媽依舊等在那裡,“上車跟我去吃齋飯,保佑你們明天順順利利。”
“齋飯?現在去吃?”
“不然你要什麼時候?高考不就是這會兒嘛。”
倆人拗不過梁媽媽,走向停車的地方。
那一排停了無數私家小車,盡是來接孩子的家長。
梁奎走在最前面,蘇岩跟在後面,梁奎忽然停了下來,望著一處不動。
蘇岩順著視線看過去,眼神一眯,又是沈城!
靠著小車抽煙的男人大概是沈城他爸,而沈城從另一個出口走來,蘇岩剛要跟梁奎說話,拐角又走出來一個人,陳綰綰!
陳綰綰臉色很不好,垂著頭,望著地面麻木的跟在沈城後面。
沈城走到他爸面前說了幾句什麼,他爸上車了,沈城見陳綰綰走得慢,上前拉著陳綰綰的手疾步上車,車門關上的刹那,蘇岩看見沈城摸了摸陳綰綰的頭,親昵,寵溺,就像男朋友對女朋友。
梁奎張大了眼睛,這一對很是讓他訝異。陳綰綰以前明明很討厭沈城的樣子,現在居然成一對了。
梁奎失笑:“無奇不有。”
“你有意見?”
“我有什麼意見,那是他們的事,跟我無關。沈城已經出獄了,切,我還差點忘記了。”梁奎上了車,靠著車窗叮囑:“不管他現在什麼樣,蘇岩,你以後一個人在外面小心點。我怕他找人報復。”
蘇岩搖頭:“他不會這麼傻,我不是有你這保鏢嗎?”
梁奎大笑:“沒錯,哈哈。”
梁奎還在C市,沈城就不會動手。曾經高考那年,沈城不就是因為梁奎離開了,才敢肆無忌憚的陷害他嗎?當他憤怒的想討個說法,無權無勢,根本沒人理他的怨怒,人家一句你沒有證據,無法上告。
起先他還傻傻的執拗,東奔西跑就想出口氣,馬老師熱心的幫他找人想辦法,蘇岩也不是笨蛋,知道有些人需要用錢才請得動,他當時甚至想,就算傾家蕩產用掉所有存款也要告沈城綁架,那是他第一次真的踏上社會,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禮行賄。最初有人接了禮,也給了他一些建議和進展,可沒多久,那些人又將禮退給他,並且言辭厲色的教訓他:“小孩子別沒事找事,你想行賄,我可不想貪污。”
突然之間變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了?傻子才信。
蘇岩當時懵了,馬老師人脈有限也想不出辦法,最神奇的是校長本來為此事無比生氣,後來則完全不管不問,蘇岩幾次想請他幫忙,連影子都見不到。
在他心灰意冷後實在沒辦法,馬老師的勸說下準備回梨花高中複讀。
陳綰綰神奇的找到他,說實話,那些事情,蘇岩從來沒聯想過跟陳綰綰有關,畢竟陳綰綰和梁奎的戀愛是高一的事,而且後來兩年,陳綰綰和梁奎幾乎連話都沒說過,陳綰綰這個人,早就快被蘇岩遺忘了。
“你還有臉複讀嗎?想考去A市找梁奎?”陳綰綰笑的陰冷又愜意,白皙纖細的手指捏著10寸的相片在蘇岩面前晃來晃去,那是偷拍的畫面,兩個少年在舊校舍偷偷接吻,那個視角,根本看不出其中一個主角是梁奎,但蘇岩的臉孔卻是大大的清晰。
“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肯幫你出頭嗎?是我拜託我爸放了話。沒有梁奎給你撐腰,你算個屁。要不是我討厭暴力,你那天被關在倉庫的時候,就該被沈城揍成豬頭了。”
“是你讓沈城綁架我?為什麼?”蘇岩真的想不通,陳綰綰居然插手這件事。
“我噁心你們。”陳綰綰揚手將相片拋在地上,蘇岩白著臉慌忙的去撿,如果相片在學校被人看到,他估計連複讀沒指望了。
“蘇岩,有本事你就複讀,呵呵,相片我多著是,不知道有沒有大學會錄取變態?”
陳綰綰說的沒錯,梁奎走了,可是蘇岩的確想考去A市,他無法接受那樣的分手,梁奎走得太快,他還有很多話沒弄清楚。而且,心中濃濃的不舍,感情驅使他去考A市的大學。
陳綰綰和沈城的出現,讓他唯一的這條路都被斬斷了。
不僅僅是因為被威脅被警告,還有更多的失望和憤怒,以及自暴自棄。
他求助生父,父親接了電話劈頭蓋臉直問他:“你是同性戀?”
蘇岩當時就傻了,為什麼遠在A市的父親會知道這件事?
蘇岩選擇了沉默,那些想求助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C市的房子給你,你以後別說是我的兒子。別再找我。”
他想不出還有誰可以幫他,梁奎不僅走了,甚至銷聲匿跡了,所有能聯繫的方式都成了空。
唯一的選擇就是親自去A市梁家找他,蘇岩當時嘲諷的想,真找去大門口,估計會被掃帚掃出去。
蘇岩回想,兩輩子加起來,最無助最消沉的時光,就在那個夏天獨自度過了。社區要拆遷,要求他們搬家,蘇岩搬了,悄無聲息的去了D市,找個複讀班,重新參加高考,考了D大。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在心裡發誓,這輩子永遠不去A市。
“高考結束了!哦耶!”
“解放了!”
“自由了!”
“老子要大睡三個月!”
“我要去桂林啊我要去桂林~”
“我要去泡妞~”
蘇岩和梁奎並肩走在人群裡,耳邊全是考生們發自內心的呐喊,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躁動不已,有人大哭有人大笑。寒窗苦讀十餘年,就為這兩天。高考結束了,他們十八了。青澀的少年時代,將成為過去。
“林強,陳燕,三年一班的兄弟姐妹們!”
“去狂歡吧!”
“狂歡!”
“狂歡!”
同窗三年,從此一別,何時才能再見?
那個夜晚,男生女生全部喝多了。
濃濃的喜悅,夾雜著即將各奔東西的淡淡哀傷。
“梁奎,咱們同學一場,以後遇到難處找你幫忙,你可別忘了咱。”
“不忘,怎麼會忘。說不定你將來發達了,我還得找你。”
“哈哈哈哈。”
“蘇岩,梁奎,你們都是A大吧?肯定能過線。呵呵,我也報A市的大學,以後在一個城市,咱們可要常聚聚。”
“對對對,來來,咱們統計一下,哪些人以後在一個城市讀書的都知會一聲。”
“急什麼呀,分數還沒出來。”
“你們這暑假準備幹些啥有人要旅遊嗎,咱們一起去。”
“我要考駕照。”
蘇岩心思一動,忙對梁奎說:“差點忘了,我也要靠駕照。”
“我也要考,你跟我一塊回A市,咱們一起報考。”梁奎生怕蘇岩拒絕,悄悄湊過去補充:“你別說讓我一個人滾。”
蘇岩失笑:“讓你滾你就滾?”
“咱去床上滾。”梁奎厚顏無恥。
“滾!”
等高考分數不是一兩天的事,兩人在C市陪著同學們玩鬧幾天就準備去A市了,一個要回家,一個要去公司。
“梁奎,我先告訴你一件事。”蘇岩思忖了良久,想想遊戲公司的事如今也沒必要瞞著了。
“放假我不住你家,我表哥舒繼業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公寓,我們合夥開了一家小遊戲公司,高考結束我得去幹活了。”
梁奎瞪大眼睛:“什麼?”
“那款無敵賽車就是我們公司的,不過都是他的功勞,我一直沒法去幫忙,現在可不能偷懶了。”
梁奎差點噴了,吐氣道:“原來如此,蘇岩你……你投資了多少錢進去?”
“兩百萬。”
梁奎再次驚住,蘇岩還有多少事瞞著他?他居然能拿出兩百萬去做生意。
蘇岩乾脆全部坦白:“其實以前賣菜,我不是打工。我是老闆,打工的是徐阿姨,水果店也是。”
“……還有啥,你一併說出來。”
“我跟一家酒店簽了合同,提供他們菜蔬,那兩百萬主要是這裡面賺的。”
“還有呢?”
“沒了。”蘇岩攤手。
梁奎深呼吸,他並不是生氣蘇岩瞞著他這些事,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對蘇岩瞭解的不夠透徹。他知道蘇岩穩重冷靜,但沒想到已經偷偷幹了這麼多正事,已經賺了不少錢。他也想過上大學就開始著手找些路子掙錢,而且要帶著蘇岩一起掙。結果,蘇岩已經走在他前面了。
“那你去了A市,就好好工作吧。我也想辦法找個事做,你不陪我去旅遊,我閑著也無聊。”
蘇岩取笑他:“看你一臉小媳婦樣。”
梁奎一瞪眼,湊過去親吻蘇岩咧開的嘴角。
兩人正吻得火熱,門鈴響起。
“我靠!”梁奎輕斥。
54
54、54 陳燕 ...
54 陳燕
蘇岩無奈起身去開門。
蘇岩家這房子很有些年頭,門也很老,除了防盜鎖比較靠譜,上頭的貓眼早就壞了,蘇岩一個人在家住,又不怕什麼,想著房子要拆,破門便一直沒換。
但此刻蘇岩拉開門,看著門外的幾個人,心中頓時嘀咕,早知道還是弄個貓眼靠譜,不想見的人大可以裝作不在家了。
門口的組合很意外,一臉尷尬無奈的林強,繃著臉的陳綰綰,滿臉莫名的陳燕,以及徐阿姨和她女人李敏。
蘇岩讓開身:“徐阿姨,是你們啊,快進來坐。我把工資都算出來了,這就給你拿去,徐阿姨幫我這麼多年,日日辛勞,我實在沒別的好感謝你,工資里加了微薄的辛苦費,希望徐阿姨別嫌棄。”蘇岩邊說邊忙著從抽屜翻出一個厚厚的紅包,抬起長腿踢了梁奎一腳。
梁奎還以為是要他避讓,一起身陡然看見林強陳綰綰三人,神色一愣:“怎麼你們也來了?”
林強尷尬撓頭:“我和陳燕約好來找你們玩玩,不巧在路上碰到了陳綰綰……她……”
“是我讓林強帶路。”陳綰綰打斷林強,不請自入,隨意掃了眼蘇岩的房子,眼一橫,直視梁奎道:“我有事找你,咱們單獨說去。”
梁奎心裡惱火,很想直言一句你是誰啊!就算高一時有過那麼一段短暫的戀愛,但現在都兩年光陰了,平時沒說話沒注意,若不是沈城讓他印象深刻,陳綰綰已經被他遺忘了。
此時望著陳綰綰那張臉,梁奎覺得是陌生的,硬是想不起來他們戀愛那會,陳綰綰是不是這個模樣。
陳綰綰見梁奎站著不動,顯然不把她的話放在眼裡,她頓時冷笑:“隨便你,這裡說也可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梁奎,你就拽吧,真當自己沒做過齷齪事?”
梁奎皺眉,莫名其妙道:“喂,我又怎麼惹你了?”
“梁奎。”蘇岩喊他:“你們倆出去說。”
“蘇岩我……”梁奎瞪大眼,心中直犯嘀咕,難道蘇岩吃醋了?可是……沒這麼小氣吧?
“出去說。”蘇岩逼視他,眼神很淩厲。
梁奎氣得恨不得給誰一巴掌,這他媽的無妄之災!
“出去就出去!”梁奎猛力拉開破門沖出去,陳綰綰回頭沖著蘇岩冷笑一聲,轉而去追梁奎。
林強和陳燕繃著身體僵硬不已,林強小聲說:“蘇岩……我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找你們玩。”
“不用,你們去玩電腦,廚房有很多水果,冰箱有冰淇淋,陳燕你們自己去拿著吃。徐阿姨,我們來談正事。”蘇岩往沙發上一坐,拿出帳本和計算器,抬頭對徐阿姨說:“我先算工資,這裡有計算器,徐阿姨自己可以過幾遍。”
李敏坐在蘇岩對面,出言說道:“蘇老闆,你先別忙著算工資。你昨天才跟我媽說結束水果店的生意,今天就結算工資,這是不是太快了?我媽一點準備都沒有。”
蘇岩聞言也點頭:“對不起,我時間有點緊迫,後天我就得去A市了,以後也在A市讀書,這裡的生意只好結束。其實水果店的鋪子合約一共是三年,還剩下一年,可我分身乏術,只好提前結束它。還得麻煩徐阿姨幫我儘快轉讓鋪子。”
李敏微笑:“這麼好的生意為什麼要結束?太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不過已經決定了。”蘇岩微笑,心裡卻沒笑。李敏,比徐阿姨年輕一圈,卻比徐阿姨精明市儈幾倍。以前徐阿姨幫他看店的收益,和自從李敏回來後的收益,差距很大。帳面上卻記得漂漂亮亮,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有貓膩。但蘇岩覺得好笑,他好歹讀了兩輩子書,最喜歡的就是數學,對數字敏感。李敏做的賬能懵住他,他白吃這麼多米飯了。但是蘇岩並未說出來,他只當少了幾個月生活費的。
李敏輕咳,端起茶水緩緩說:“你一走,我媽就失業了。我現在也沒有工作,家裡很困難。”
“我瞭解,你想做什麼樣的工作?興許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蘇岩表現熱情。
李敏搖頭:“不了,我和我媽做點小生意吧,蘇老闆,那個店子不是還有一年租期嗎?不如就轉給我們?我和我媽繼續賣水果。”
“行啊,完全沒問題。我也省個事,還剩下一年,租金我收你們八千就可以,怎麼樣?”
“租金什麼沒問題,蘇老闆,你不如好人做到底,告訴我們你的進貨點,不然你想想,你進的貨特別出色,我和我媽往後進別加的貨,品質不一樣,顧客會跑掉吧?”
蘇岩眼睛一眯:“我之前說過,這是商業秘密,無法相告。”
李敏低眉撇嘴:“再怎麼說,看在我媽辛苦三年的份上,你也別這麼絕情。就告訴我們而已,我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
蘇岩失笑:“那些都是我變出來的。”
“蘇老闆,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算我請求你可以嘛?”
“請求我也沒用,徐阿姨,你和你女兒要賣水果,這是很不錯的選擇,生意雖小,但足夠你們母女倆衣食無憂了,而且以後還會分新房子,踏踏實實做吧,我真沒法告訴你們其他的。”
一直沒吭聲的徐阿姨愧疚的點點頭,她是老實人,很不贊成女兒的行為,但她根本不敢忤逆女兒,好不容易回到身邊的女兒,她害怕再次失去。
李敏生氣了,驟然站起身,瞪眼冷笑:“蘇老闆,不,蘇岩。我客客氣氣跟你說半天,你不領情,脾氣跟茅坑的石頭一樣硬。”
李敏的音量太大,縮在廚房吃東西的林強和陳燕悄悄歪頭看向客廳。
只見李敏直逼蘇岩:“我媽年紀大,什麼都不懂的文盲老婦女,被你騙得三年來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幹活。她是老實人,不然我早就去告你了。”
“告我?”蘇岩像聽到天大的笑話。
“你訛詐!騙錢!菜檯子,是我媽的菜檯子,水果店經營者是我媽,給國家交稅的是我媽!那些都是我媽的東西,但這幾年賣貨所得的錢全部被你訛了,這些我如果傳出去,把你告上法庭,你會怎麼樣?”
徐阿姨大驚失色,不可置信望著自己女兒:“敏敏,你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李敏白她一眼:“你給我閉嘴!你什麼都不懂,又笨又蠢,被人騙了十幾幾十萬還幫著數錢,怎麼有你這麼傻的女人!”
“敏敏!”徐阿姨咬牙,顫抖的指著她。
李敏對她毫無畏懼,指著蘇岩:“我媽成天念叨你,我本不想為難你。但是你連一點小事都不願意告訴我們,這不是看著我們母女倆去折騰嘛。你摸著良心說,你有沒有騙我媽?那些合約上是不是我媽的名字?納稅人是不是我媽?說出去誰相信你啊,你一個未成年能開店?誰不知道你只是打工的。”
蘇岩面色平靜無比,直看了李敏幾眼,“你去告吧,我隨時恭候。”
“小岩,敏敏她糊塗了,她是說笑話了,怎麼會告你,徐阿姨絕對不會告你,這幾年只有你幫我,我知道你同情阿姨,你給我那麼高的工資,陪我吃飯,給我買補品,買衣服……比我親生的孩子對我還好……是我沒用,教不好女兒,我這叫帶她回家,小岩,徐阿姨對不住你。”
徐阿姨硬拉著李敏出門,李敏憤怒掙扎:“媽!你到底有多傻啊!”
“媽是傻,傻得嫁給你爸,傻得沒讓你讀書,傻得沒教好你怎麼做人。”
母女倆吵吵鬧鬧離去,屋裡頓時清淨下來。
蘇岩沒說話,沉默的倒了杯茶。
林強和陳燕小心翼翼過來安慰蘇岩,但是他們又不瞭解具體情況,只好說:“那個女孩是徐阿姨的女兒?怎麼這樣啊,跟徐阿姨一點不像。”
蘇岩簡單解釋一遍,而後不以為意搖頭:“她掀不起風浪,出去轉幾年,眼裡只剩下錢了。當初若是她在家裡,我才不會這麼幹。跟她媽完全不是一類人。”
林強咂舌:“原來水果店是你開的,蘇岩你……真能耐。”
“現在我已經關了它,呵,沒想到一直順利,反倒關了店才惹出事來。”
陳燕憂心忡忡的說:“蘇岩,那些店的名字都是徐阿姨,要怎麼證明你才是老闆?萬一李敏真的告你……你可要當心啊。”
蘇岩聞言一笑,笑容親近又溫暖。陳燕其實說變了,但骨子裡有些東西一直沒變。和上輩子的陳燕一樣。她膽小怯懦自卑孤僻,卻善良正義,有自己的原則和骨氣。曾經他和陳燕,別說是朋友了,僅僅是同學一場,平時連話都沒說,甚至在蘇岩腦中沒有印象。
可是高考時,他被關了快三天,高考前一天晚上被沈城關進陌生的倉庫,沈城並未打他,甚至連廢話都沒說幾句,只有那雙陰冷不屑的眼神讓蘇岩記憶猶新。如今回想起來蘇岩才懂了那眼神的意思,原來沈城抓他的時候,已經知道他和梁奎的事。他沒挨打,卻挨餓,挨著精神折磨。沒人給他送飯,他餓了兩天,大熱天倉庫裡蚊蟲多不勝數,也沒有人看守他。他被綁在倉庫裡,叫破了嗓子都沒人應。身邊沒有手機,什麼都沒有。直到高考最後一天,沈城又來了,他不屑跟蘇岩說話,狠狠拉斷了蘇岩脖子上的玉觀音,梁奎送他的附身符。
蘇岩氣瘋了,沖著沈城破口大駡,一輩子沒那樣罵過人,肚子裡所有髒話都潑了出來。可是沈城不鳥他,拿走了玉觀音再也沒出現過。
蘇岩罵罵咧咧不知道疲累,沒有人出現。快天黑時蘇岩嗓子罵啞了,心裡慌的不行。高考已經徹底結束,沈城居然沒有放開他,沈城難道要一直關著他?餓死他?如果沈城不出現,如果沒有人發現他……
十八歲的蘇岩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他惶恐的幻想了很多畫面,自己會死在倉庫,不是餓死就是精神衰弱而死。
強烈的求生欲望激發了他最後的力量,哪怕餓得渾身疲軟,蘇岩依舊聲嘶竭力的發出聲音。不管是誰,快點發現他,快點放他出去,他只有這一個念頭。
整整一夜沒人出現,六月九號,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早晨,蘇岩被刺目的陽光照醒,他迷茫的望著大開的門扉,陳燕,就從那裡惶惶張張的跑進來,滿頭大汗解開蘇岩的繩子,甚至一句話都不敢說。
蘇岩當時腦袋有點懵,被陳燕拉出了倉庫,感受著夏日火熱的晨光才幡然醒悟。
“謝謝你。你……你是……”
“陳燕,我們是同學。”陳燕抹著汗,左右四顧,小心翼翼拉著蘇岩走。
兩人終於安全逃到安全地帶,陳燕有氣無力道:“你……你怎麼會被關起來?要不是我去附近的工廠找我爸,你要被關到什麼時候……”
沒錯,要不是陳燕偶然出現,他要被關到什麼時候?他不知道沈城有沒有想過放了他。
他逃出來了,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告沈城!一定要告他!
律師說告人要證據,物證,人證。
陳燕就是他的人證,最起碼要證明他被綁架過,被綁架在哪裡,那些事屬實,不是虛假捏造。
陳燕毫不猶豫的答應幫他作證,她說:“我如果不幫你證實,我會被自己氣死。”
要告一個人需要錢需要人脈還需要勇氣,蘇岩努力的為此奔波,他只需要上法庭的時候,陳燕能幫他說話。
遇到的阻礙何止是權利,沈城又怎麼會無動於衷,沈城大概是真的厭惡同性戀,話不願意跟蘇岩說,打他都嫌髒,於是直接找人堵了陳燕,蘇岩後來每每想起都非常懊惱愧疚,如果不是陳燕的父親及時找到陳燕,陳燕興許就被流氓侮辱了。哪怕陳燕毫無姿色,但一個女孩遇到那種事的打擊,男孩子永遠無法想像。
蘇岩去D市前誰都沒告訴,只找了陳燕,告訴她要走了,陳燕當時還為沒能幫上他討到公道而愧疚,她何須愧疚,愧疚的是蘇岩。
自從去了D市,蘇岩後來幾乎沒有再回來C市,大三那年高中同學聚會,陳燕沒有來,他聽別人說陳燕在深圳打工,其他卻瞭解的不多了。
“如果那個女孩真的告你,我們都幫你作證。”陳燕又說。
“不用擔心,我有準備。”蘇岩莞爾。
陳燕鬆口氣:“那就好,不能憑白被冤枉,賠錢又傷神。”
林強不以為意的說:“怕什麼,梁奎家不是很有本事嗎?那個誰誰真敢倒打一耙,梁奎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蘇岩嗯嗯點頭,拿出兩盒子冰淇淋遞給他們,林強美滋滋接了,陳燕尷尬擺手:“我不吃冰的。”
蘇岩哦了一聲,轉身去翻了一堆甜食給陳燕:“吃這些吧,補血。”
“噗……咳……咳咳……”林強臉色紫紅,咳得驚天動地,眼珠子震驚的盯著蘇岩。
陳燕微紅著臉,拿了一塊巧克力。
蘇岩若無其事掃了林強幾眼,等他咳夠了,才說:“我後天要去A市了,填志願再回來。你們倆要不要和我一塊去A市住幾天?”
“去A市玩?”兩天一驚,臉上都帶著難耐的喜色。這麼多年光讀書,從沒走出過C市,有機會出去旅遊,大部分人第一站就選擇A市。
“是啊,我請你們去玩,機票我報銷,住我的公寓,沒什麼要花錢的。”
“不不不,這不行,怎麼能讓你請客。兩個人來來回回得好幾千了。”
蘇岩呵呵一笑:“怕什麼,我也是小老闆一個,兜裡有錢。”
“哈哈哈,看你得瑟!送上門的財神爺,我們哪能不領情,嗷嗷嗷,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爸說,陳燕你沒問題吧?你媽會讓你外出嗎?”
陳燕躊躇道:“怎麼能用蘇岩的錢……我還是不去了。”
“陳燕,把我當朋友就別拒絕。”
“……我,這……”
“別猶豫不決,就是去玩玩而已。”
“我回去問問我爸媽……他們如果同意,我就去玩。”陳燕心裡很激動,這年紀的孩子,誰不想去外面看看,何況是A市。她爸媽做夢都想去A市看看,奈何一直捨不得錢。
林強望著大門躊躇說:“陳綰綰找梁奎有啥事?不會想和好吧?真是的,陳綰綰這女生,我真不喜歡。”
蘇岩沒說話,走到窗子邊拉開窗簾往外看,還真被他找到了梁奎和陳綰綰的身影。那兩人站在社區的一個旮旯角落,陳綰綰的嘴巴一直在動,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神情很激動,而梁奎身體緊繃,拿著一張打印紙抿嘴半天沒說話。
蘇岩心裡一動,那打印紙……應該是相片。
55
55、55 各分東西 ...
55 各分東西
看得出梁奎的臉色很不好,陳綰綰疲憊的揉著頭,聲音乾澀道:“我說半天了,你別不吭聲。梁奎,我真不是威脅你逼迫你,算我求你,你幫幫我,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讓沈城別纏著我就行。”
梁奎冷笑,晃著相片道:“這都拿出來了還說不是威脅我?真不懂你腦子裡想些什麼,就憑幾張投機取巧的相片你能把我怎麼著?”
陳綰綰咬唇直盯著他:“你可以不承認,但是你糊弄不了我。偷拍的角度的確是取巧,但是你敢拍著胸脯說你們倆沒有問題?其實說起來我本來絲毫沒有懷疑這種事,一直以為你們是關係好。男生互相之間有時候喜歡玩很沒尺度的玩笑。要不是沈城說你們倆關係有問題,一下點醒了我,我真沒往那上面想過。”
“呵呵,沈城才放出來幾天而已,他蹲在監獄裡還能看出我和誰關係好?”梁奎輕笑,陳綰綰拿出這些相片時他的確驚了一下,乍一看去是他俯身親吻蘇岩,可是隨即梁奎就冷靜了,照片背景是教室裡他和蘇岩的座位,時間是中午休息時間。蘇岩趴在桌上午睡,梁奎俯身湊過去似乎在親吻他的臉。但梁奎仔細回想一番,根本沒有這回事。他偶爾是喜歡在中午沒人的時候去討吻,但每次都被蘇岩毫不留情的拍開了。倒是教室裡人多時,他當著別人面跟蘇岩摟摟抱抱,大夥也就笑笑。
陳綰綰沒有回答梁奎的問題,她也很意外的,只不過偶然在寫給沈城的信中說梁奎一直沒有交女友,每天只和蘇岩一塊出入,兩人關係很好。結果沈城的回答讓她震驚不已:他們倆在戀愛吧。
她先是無法置信,但心中的念頭無法抹除,她再去觀察梁奎和蘇岩時,心中萌芽的想法越來越深,越關注他們,越是覺得有問題。以前覺得是開玩笑的事,陡然變得刺目不已。
梁奎和蘇岩在一起……兩個男生?
陳綰綰慢慢的醍醐灌頂,梁奎那樣的性子,難怪他不交女友,原來是有了男友。虧得她曾經還以為梁奎是因為她……
她好多次差點衝動的去質問梁奎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衝擊太大,梁奎喜歡誰不好,去喜歡男生,這不是有病嗎?
可是她又忍住了,她對梁奎有太大的怨氣,她何必去為梁奎擔心,何必去挽救他什麼,他自甘墮落能怪誰。他對她那麼無情,遲早有一天會遭到報應。她幻想過很多場景,譬如梁奎哭著去求她和好,譬如梁奎純粹是好奇新鮮,玩弄蘇岩,譬如梁奎被他媽擰著耳朵罵不要臉。
她想看的戲碼還沒演出來,沈城已經出來了,兩年真的很短暫,她無數次祈禱,沈城那種人應該終身監禁。打著喜歡她的旗號,這麼多年來糾纏她,折磨她,逼迫她。她也是人,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心上人和夢想。她也夢想過自己的白馬王子,哪怕最後的王子不是她的初戀梁奎,但絕對不要是沈城!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眼中那些平平凡凡的男孩子變得有愛起來,不管是誰都比沈城好,只要不是沈城,她什麼都可以忍,唯獨沈城的存在讓她無法忍受。
曾經討厭他,如今是憎恨他。
沈城沒有一點好,性格討厭,家庭討厭,坐過牢,蠻橫霸道。
“梁奎,我只要你幫我一次就好。幫我擺脫沈城,不然我什麼都幹得出來,我要瘋了,他一出來就要我做女朋友,你不明白我的心情多麼痛苦。我想活得正常一點順利一點有錯嗎?他憑什麼纏著我,我要讀大學,我將來想當主持人,我有我的生活和追求,可是沈城他憑什麼干涉我,他坐過牢,性格又不好,家庭更不好,我跟這種人在一起,我一輩子就毀了……”陳綰綰的眼眸佈滿血絲,素淨的臉異常憔悴,她蹲下身,嗚咽道:“我恨死他了……王八蛋……他沒有為我做過一件好事,全是他惹來的麻煩。還有他爸……他爸還說過我既然做他們家的兒媳婦,讀大學是浪費時間,就在家裡生孩子得了……如果我變成這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他們一家王八蛋,沈城會坐牢是他自己手賤心狠,憑什麼說是為了我?要用我的幸福做代價,我寧可去死。”
梁奎卷起相片,靠著牆壁懶洋洋問她:“讓你擺脫沈城也不是很難,但是,我要怎麼相信你?”
陳綰綰一喜:“你真的願意幫我?只要你肯幫我,我保證什麼都不說。”
梁奎微笑:“也好辦,等我三天,到時候會有人去找你,你記得配合一下,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和平最好的辦法。”
陳綰綰半喜半憂的離開了,較真的說,比起看梁奎倒楣,她還是自私的,此時此刻,只想自己過得好過得自在,其他人的事她真的管不了。她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梁奎這裡。
“梁奎,陳綰綰找你說了啥?”梁奎一上樓,林強迫不及待的追問八卦。
梁奎淡淡一笑,晃晃卷起的相片:“以前的相片而已。”
“哈哈,她還對你念念不忘啊,看不出來這麼癡情。”
梁奎敷衍幾句回了房間,立即點火燒了。
屋子裡味道還沒散開,蘇岩便進來了。
“她找你幹什麼?”
梁奎以為蘇岩在吃醋,於是湊過去安撫他:“別在意,她找我是別的事。絕對沒有藕斷絲連。”
蘇岩沉默,他知道是什麼事,梁奎卻瞞著他。怕他擔心嗎?梁奎的確會這樣做。蘇岩很好奇,梁奎是怎麼打發陳綰綰的。他看到陳綰綰找來,就料到她發現了什麼,但她既然單獨找梁奎,證明她還不想衝動的曝光他們,典型的有所要求,也許是想求梁奎重歸於好?或者求梁奎幫她擺脫沈城?
梁奎不主動說,蘇岩也不問,只要梁奎能自己解決,至於是什麼方法蘇岩不介意。
第二天倆人帶著林強和陳燕一塊去買機票,下午回來後社區裡流言四起。
李敏的確不是好貨色,在蘇岩那裡不成,自己媽又不支持她,她便在社區裡散播謠言。
不過才兩天時間,社區裡全圍繞這個話題議論紛紛,其實大部分都是看笑話。誰信李敏的話啊,他們街坊鄰居住這麼多年,誰不知道徐阿姨以前是掃大街的,家裡又沒有存款。就算是賣菜賣水果,她也沒那個本錢和魄力。相反,蘇岩雖然小,父母都沒要他,卻是有些家底的。而且蘇岩讀書又好,聰明人,說老闆是誰,自然蘇岩的可能性更大。再說,有流傳李敏在外面是坐台小姐,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她沒說也有人知道風聲,這行業鐵定被人鄙視的,誰樂意信她的話。
梁奎好幾次差點沖進徐阿姨家削李敏,被蘇岩拉住了。
蘇岩還以為李敏真的會幹出些啥,但見她只敢散播謠言,便徹底不在意這事了。臨走前蘇岩去找了一次張偉,與他長歎幾個小時後離去。
蘇岩和張偉的合同還有一年,他人一走,生意就沒法做了,但張偉不是徐阿姨好打發,簽了兩年合同的東西,他不能違約。再說張偉這人不錯,一直合作的話算是一條好人脈,白白斷掉很可惜。蘇岩本來一籌莫展,結果卻是空間裡那傢伙幫他解決了,於是蘇岩和張偉的合同變成了五年,這五年裡,蘇岩在張偉這兒賺的所有錢全部買玉。蘇岩二話不說答應,這些錢本來就是那傢伙的東西,沒有空間裡的蔬菜水果,他簽個毛的合同。
“走吧,我們去A市。”
蘇岩滿腹幹勁放在公司裡,將家裡的東西搬到張偉不住的房子堆著,C市就沒有什麼事讓蘇岩忙碌了。
舒繼業很慷慨,給蘇岩安排的公寓環境相當不錯,而且地理位置很體貼,距離公司和A大都正好相等。舒繼業連車都給他準備好了,就等他考駕照。
“這房子不錯,大樓旁還有個健身中心,蘇岩,我搬來和你一塊住吧”梁奎真心的想住進來,可他知道,越是在A市,他們越是要小心。
“能好過你家的豪宅?”蘇岩嗤笑。
“切,懶得跟你說。林強,陳燕你們倆來都來了,得去我家做回客吧,我媽很好客哦。”
“不不不,我們就住蘇岩這裡,這裡自在,很好,這房子很好。”林強拒絕。
“呵,林強你們家那一批先拆遷的,這會兒新房子都快建好了吧?”
林強面露喜色,“是啊,估計夏天就可以分到,等裝修好,秋天就可以住進去了。可惜那時候我也開學了。”
“發達了啊,正商業中心的房子,嘖嘖。”
“去去,你這是取笑我。”
舒繼業催著蘇岩去上班,蘇岩只好丟下林強和陳燕,讓梁奎帶著他們好好玩了一周,直到送走了他們倆,梁奎才找去蘇岩的公司觀摩。
梁奎純粹是好奇心,見員工大部分是老外,蘇岩在那上班基本說的英語,說的那叫一個溜,梁奎瞠目結舌。他和蘇岩一樣是高中生,怎麼他就沒法跟老外流利的溝通?瞧蘇岩那樣子,簡直叫做毫無障礙,再怎麼說,也該憋一憋想一想吧。
舒繼業對梁奎這個閒雜人等很和善,和善的梁奎不自在。
“梁奎,要不要在這裡兼職兩個月?”
梁奎一聽差點高興的答應了,但又立刻搖頭拒絕。
“謝謝,不過我也挺忙的,過幾天我跟人去看一塊地。”
“你要做房地產?”舒繼業一語道破。
“哪兒啊,我就是瞎看看,閑著也是閑著。”
蘇岩雖說是個老闆之一,但他擅長的是技術方面,因此待在技術部門忙得昏天地暗,時不時要加班。
和梁奎一塊兒報的駕校基本不去,反正車子他會開,也熟悉那些流程,就等著考試拿證。
梁奎隔三差五去看看蘇岩,他也忙,最初那會兒,忙著幫陳綰綰跑腿,這個夏天,陳綰綰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中國。這件事是梁奎辦的,連蘇岩都不知道。
梁奎不相信陳綰綰的信譽,陳綰綰卻有求於他,臨走時梁奎只對陳綰綰說了一句:別讓沈城有機會去找你。
陳綰綰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想在國外自由自在,就別多嘴。梁奎在國內,隨時可能去告訴沈城她的行蹤。她可以想像,沈城如果知道她悄無聲息的走了,會氣成什麼樣,那個固執的神經病。
蘇岩和梁奎兩人,整個暑假都在忙。見面的機會大大減少,偶爾見了也就吃吃飯的功夫,蘇岩公司的員工都是在外訂餐,一群老外吃的多半是西餐,舒繼業不挑剔,啥都吃,蘇岩卻挑味道。梁奎深知這一點,特意幫他訂了合適的午餐,並不是多出名的店,只是一家小飯館,但蘇岩欣喜不已。
高考分數出來那天,蘇岩自己忘記了查,還是梁奎一個電話過來告訴他分數,蘇岩才知道出了成績。分數很高,意料中的成績,A大毫無問題。梁奎的分數很危險,估計剛剛過A大的分數線一點點,但梁奎一點不擔心。拿著電話哈哈大笑了好半天:“我就說咱一定能追著你去A大。”
分數出來的第三天,蘇岩接到馬老師的電話,催他回學校巴拉巴拉之類,說白了就是拉C市狀元去打廣告,馬老師催了校長也催,大熱天的,蘇岩真不想兩頭跑,他沒想到會拿到C市狀元,有這名頭在,的確會引來很多關注。
蘇岩和梁奎一起返校的那天是成績出來的第四天,不僅僅是校門口,蘇岩生活多年的街道處,馬路中央高處,很多地方都掛著狀元郎蘇岩的名字。
蘇岩一進校園就聽到林強歡呼高喊:“蘇狀元!恭喜你!嗷嗷嗷,我就知道你有能力角逐狀元之位,沒想到真中了!”
“你和陳燕考得如何?”
林強嬉笑:“第一志願沒問題。”
蘇岩微微一歎:“以後就要各分東西了,我在A市,你在H市,陳燕在M市。”
林強黯然歎息:“這也沒辦法,我向上帝發誓,我最想去A大!可是人家不收我啊。”
馬老師一巴掌拍過去:“想考A大,平時怎麼不努力,現在後悔晚了。”
“切,我就說說而已。”
馬老師紅光滿面,今年梨花高中考得很好,四個學生考中最出色的大學,其中三個A大的,都是他們三年一班的理科生。另外文科尖子班有個女生考中A市的B大。而且蘇岩還是C市的理科狀元,自從分數一出來,記者就時常過來採訪校長老師等等。
他把蘇岩催回來,不僅僅是要他接受採訪,最重要的是蘇岩幾個人有高額獎學金,不拿豈不是浪費,蘇岩能拿三萬,另外三個拿一萬。一萬的是老規矩,C市不管哪個學校,只要考中A大B大,一個獎勵一萬。
“蘇岩啊,還有幾個公司基金會什麼的也聯絡過我,想跟你簽合同,獎金很高,我聽校長透露,估計十幾萬的都有。”
蘇岩搖頭:“那些企業的就算了,我不打算簽合同。”
“馬老師你就別眼饞那十幾萬了,蘇岩怎麼可能賣身,他自己做老闆多爽。我不是跟你說過嘛,蘇岩跟人合夥開了遊戲公司,爽得很。”
馬老師不大相信:“這是真的?咋這麼快,才剛考完。是跟梁奎合夥嗎?”他覺得有梁奎就比較可能,梁奎家裡有權有勢,開什麼出來他都不稀奇。
“馬老師,跟我無關哦。我們家蘇岩就是厲害,我以後靠他養。”梁奎攤手。
“都成年了還這麼不正經。”
馬老師笑駡,望著青春洋溢的學生們,心中百般感歎,又送走了一批畢業生,這些學生,年輕有活力,有追求有夢想,他們的未來或許並不全都美好,但從今天起,他們就算摔跤了,也只能學會自己爬起。
“以後,你們就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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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 發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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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大,對蘇岩來說是無比陌生的,他以前沒有來過,更沒有在這裡生活過。軍訓結束後,蘇岩和寢室的另外三人也就認識了,陌生的學校,陌生的同學。只有他的電腦專業沒有改變。蘇岩想通了,未來,是還未到來的時光,未來是什麼樣的,已經容不得他去揣測。不管是重生了還是怎麼了,他現在還活著,他需要讀書,需要知識,需要生活在人群裡。從救下秦越那刻起就變了,他哪怕再怎麼強求死亡的答案也無濟於事。
“軍訓總算結束了,明天開始十一長假,說好了我們一塊去爬長城,然後看故宮,天壇,頤和園離學校最近,咱們就放在最後一站再去,大家覺得怎麼樣?”寢室年齡最大的男生譚睿熱情的組織十一活動,大家來自五湖四海,新學校新的開始,從寢室的朋友開始做起最是容易。
另外兩人紛紛答應,譚睿看向蘇岩,蘇岩正在簡單的收拾行李,聞言頓了頓:“沒問題,要不你去隔壁幾個寢室,咱們班十一期間閑著的大可以都問問,人多熱鬧,熟悉得快。”蘇岩沒想到軍訓時分得很散,一個隊伍人數眾多,天天被操練,愣是沒記住幾張臉。
“也是,那我去問問。”
蘇岩拉上背包拉鍊:“我今晚去同學家玩,有事打我電話。明天一定準時到。”
當蘇岩走出校園時,一眼就看到等在那兒的梁奎。
梁奎靠著車,懶洋洋抱著雙臂看天,一個月不見,梁奎被軍訓曬成了黑麵包,陡然看到,似乎又長壯了幾分,蘇岩笑著走過去踢他一腳:“款爺,別在這顯擺。”
梁奎急急躲閃,盯著蘇岩的臉訕笑道:“咳,真是的,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開車了,你就讓我樂呵幾天唄。”他邊說邊上下打量蘇岩,一邊看一邊壞壞的笑。
蘇岩摸了把梁奎的新車,玻璃窗光彩照人,蘇岩閃身坐進了副駕駛,梁奎買車他一點不意外,讓蘇岩意外的是梁奎買了一輛標緻307,無比大眾,價格20萬都不到的車。梁奎在拿到A大錄取通知書後不久,梁家為他舉辦了酒宴,怎麼說一個獨子考上了A大是值得慶賀的事。當天五星級酒店舉辦的酒宴,梁奎的舅舅之一親手將車鑰匙送給他,價值一百多萬的賓士,另外幾個舅舅,還有外公外婆,梁奎的叔叔姑姑等一堆親戚送了梁奎什麼,蘇岩沒問。只有那輛賓士太顯眼了,蘇岩作為男人,自然是愛車的,更愛好車,當時說不羡慕是假的。
酒宴之後他們很快開學軍訓,直到今天才難得見面。
“怎麼換了這車?你的賓士呢?”
梁奎嘟囔:“賣了,轉手賣給我一哥們了。”
“你缺錢?”
“算是吧。有個車代步就成了。蘇岩你得年底才能開車吧?”
“嗯,身份證到年底才滿十八。”
“那我以後天天接送你。”
“你傻啊,怕別人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乖乖住寢室嗎?”
梁奎撇嘴:“真不想住寢室,你就是故意折騰我。”
“大學寢室人少,比較衛生。”
“我早說想辦法換到跟你一個寢室,你又不肯。”
“你是土木工程系,我是電腦,咱們這是哪跟哪兒,非揪到一起惹人笑。”
梁奎肩膀一垮:“自從回了A市,生活變得水深火熱。”
蘇岩暗歎,來這個城市讀書,壓力會倍增是早有預料的事。家長眼皮子底下,做什麼都覺得縮手縮腳。梁家又因為秦越的事變得無比敏感,如果再弄出個梁奎,結果會變成什麼樣。
“我媽讓你過去吃飯,今天咱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梁奎發動引擎,笑得得瑟。
“先送我回公寓一趟。”
“行啊,對了,蘇岩,這十一我有幾個哥們從部隊回來休假幾天,你跟我一塊去認識認識?”梁奎微側頭笑問蘇岩,越看越覺得好看,軍訓時天氣很燥熱,男生女生都曬得跟什麼似的難看,有些人甚至嚴重脫皮。但是蘇岩和開學前一點沒變,連神態都氣定神閑的,沒有一點軍訓後的疲累。一個月沒見啊,他都快想死了。
“下次吧,我跟幾個同學約好了逛逛景區。”
“什麼?你們以後要在A市四年啊,甚至更長,那些景區又不會跑掉,什麼時候去看都可以,非要現在去?十一黃金周,國內國外多少遊客擠破頭,根本看不出什麼景,保證人頭擠人頭。”
“我知道,但是剛開學,大家趁此機會熟悉熟悉唄。白天玩,晚上可以陪你。”
梁奎一聽後半句,頓時沒怨言了:“好,我那些哥們也是夜貓子,晚上聚聚正好。”
兩人回了蘇岩的公寓,小別勝新歡,親親熱熱滾一番,隨後整整齊齊去梁家吃飯。十一有閱兵,梁興國正忙,根本沒空回家。
別人送了很多螃蟹給梁家,梁媽媽知道這倆孩子都特能吃,專門給他們烹了一大盆,除了邀請蘇岩,另外還邀請了幾個梁奎的表兄弟姐妹們。大大小小湊了一桌人,異常熱鬧。
只是這麼多年輕的孩子再聚,卻缺了秦越。
秦越依舊沒有醒來,誰想起來都難免憂心難過,梁奎升學宴那天,所有親戚都來了,唯獨秦越的父母沒來,不是他們不來,是沒空來,遠在國外四處求醫。
“表哥……我聽外面有謠言傳,說秦越表哥喜……喜歡男孩子,所以才想死?”梁奎舅舅的女兒卓雯雯在他們之中算小的,今年剛剛高一,天真活潑,心直口快。
梁奎臉一沉,還未說話,一旁的卓天樂怒斥親妹:“這種話你別管外面的人怎麼說,你是自家的人,別把風言風語掛在嘴上。”
吃螃蟹吃得正歡樂的蘇岩動作緩了下來,每每提起秦越他就沒來由的感傷而愧疚。他不知道秦越那樣子……要躺多久,一年,兩年,三年……還是三十年,一輩子?如果他長眠不醒,這樣的秦越,真的比曾經死去的秦越要活得幸福?根本是鬼扯……活死人一樣躺著,生不如死。
但是蘇岩又不禁反駁自己,曾經他是沒有辦法救下秦越,如今救都救了,畢竟是生命一條。難道他能因為秦越現在活得不好,再去祈禱秦越死掉?
他心中抱著小小的希望,活著的希望,只要秦越活著,也許終有一天,他會真的醒過來。
“秦越什麼時候能回國?”蘇岩悄悄問梁奎。
梁奎黯然搖頭:“看國外的醫院有沒有希望吧。”
“我想去看他……”蘇岩沒精打采道。
“不用急,辦好護照咱們隨時可以出國去看。”
“那個關文還在跟你聯繫嗎?”
梁奎皺眉:“沒有。聽我小姨說關文去看過越越,現在越越在國外,關文估計沒法跟著跑。”
蘇岩沉默,不知怎的,他腦中浮現秦越醒來的一天,一夢幾十年,睡一覺,韶華到白首。
如果……秦越真有一天醒來,那時候他們都老了……
那樣的秦越,又該怎麼的手足無措。
“如果要睡,就讓他睡到死亡。”
“如果要醒,就讓他趕緊張開眼。”
夜深人靜,蘇岩躺在床上無法入眠。梁奎睡著了,他卻在跟空間主人夜談。他故意說這番話,因為他已經沒有辦法,他希望秦越快點醒來,而唯一有希望讓秦越醒來的人,是空間主人。
“桀桀桀,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秦越與我無關。而且,我現在是緊要關頭,不能分心。”
蘇岩一愣:“你要成功了嗎?”
“哪那麼容易,但是成功已經看得見了。桀桀桀桀,岩岩,我要玉,我要更多更好的玉。”
蘇岩失笑:“知道了,我會給你買的。”
“桀桀桀,岩岩,你還想知道兇手是誰嗎?現在道路已經改變,你這一世能不能找到兇手很難說,不如我告訴你?”
蘇岩沉默的想了想,聲音毫無起伏,機械般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重生到高中?”
“嗯?”
蘇岩正色道:“當初你說讓我重生到過去,但是誰都無法把握我會重生到哪個年紀,興許是嬰兒,興許也就回到被殺前一天。可是為什麼我重生到高中時代?我仔細想過,大概那裡就是一切的開始……”
蘇岩閉上眼睛,回想重生後的一幕幕,父母離婚,高一開學,認識了……很多人。
“桀桀桀,岩岩,人心是最貪婪的。”
蘇岩的眼眸跳了跳,攥緊了被角。
蘇岩和室友們分手後匆匆趕到梁奎說好的地方,一家聲名遠播的火鍋店。
蘇岩在滿座的店鋪裡一眼看見了梁奎等人,太醒目了,其中有兩個的軍服還未脫下。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蘇岩帶著一頭的薄汗,出現在梁奎等人面前。
梁奎立即拉開身旁的座位:汗水嘩嘩的說:“你再晚一點我們就全吃完了,這家的涮羊肉可好吃了。兄弟們,這是我跟你們說過的蘇岩。蘇岩,這些都是從小和我一塊玩大的發小。”
蘇岩禮貌的沖眾人點點頭,坐他對面的男生驚呼一聲,指著蘇岩道:“梁奎,你小子可沒說蘇岩長這模樣,早知道這麼帥氣,咱就不跟他處了,這小子典型勾女人的臉,有他在我還怎麼禍害良家婦女,做風流小少?”
“高胖子就你這德行,全世界男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你做風流小少。蘇岩,認識一下,我是李潤東。這高胖子就是高胖子,那邊一順溜過來,都不是好東西,我就不介紹了。”
“呵,東子你這叫什麼話,我們裡頭就數你最壞,蘇岩以後可得小心東子,這小子綽號風騷大少,懂風騷是啥意思不?就是風一吹,東子騷了。”
大夥附和大笑,梁奎順手將涮好的一大勺子羊肉擱進蘇岩碗裡,這才揚頭說:“這個跟你同姓蘇,蘇安平,現在除了我和他在外面讀書,其他都在軍隊,還有幾個沒放假的。”梁奎一邊介紹一邊猛往嘴裡塞食物,辣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軍訓時被曬黑的臉通紅通紅,蘇岩看得直皺眉:“你小心別吃上火。”說罷低頭吃口涮羊肉,再抬頭時,牟然感覺有人直盯著他看,蘇岩疑惑扭頭,坐在角落的那人沖他笑笑,規規矩矩道:“自我介紹,我是黃盛安。”
他一說話,蘇安平立即賊兮兮的插嘴:“安子喲,我好怕你哦。”
黃盛安笑得人畜無害,隨手用湯勺舀起滿滿的火鍋辣椒水,紅彤彤的油水,面不改色的一口喝了:“安平,咱們來幹幾杯?”
蘇安平滿頭冷汗,弱兮兮扭頭:“我未成年,不乾杯。”
“不要緊,哥哥可以幫你頂著,來,陪哥幹幾杯?”黃盛安舉著驚悚的辣椒水往蘇安平嘴邊湊,蘇安平嚇得一蹦三米高,連連討饒:“哥哥你饒了我這一次吧,我待會要是不能直著回去,我家小米會讓我橫著出來。”
黃盛安手一頓,笑眯眯收回了辣椒水:“你們還沒分手?怪常情的。”
蘇安平得瑟道:“不是我太常情,是小米那女人沒了我就活不下去,我這人就是心軟,不想害人性命。”
蘇岩聽他們說話忍俊不禁,樂呵呵的聽,不多嘴,賣力的吃。
“口味真好。”黃盛安忽然說。
蘇岩不知道這話是對說的,他沒接話,吵吵嚷嚷吃完一頓火鍋,花掉了三個多小時。出來時都快晚上十點了,蘇岩直接上樑奎的車,黃盛安和東子也爬上來,“梁奎,今天晚上養精蓄銳,明天再好好的玩一玩。剛從部隊回來,腦袋真沉。”
“明白,那我直接送你們回去。”
黃盛安點頭,又問:“蘇岩也是A大的高材生?”
“嗯,他成績比我好很多。”梁奎笑答,莫名的帶著幾分自豪感。
黃盛安笑眯了眼:“我們這幫人,就你讀得進書,你小子打小成績就不差,不過你真考上了A大”
梁奎立即說:“廢話,軍訓都結束了,名正言順的A大土木工程系一年級新生。”
“真沒靠你爸媽通融關係?”黃盛安始終保持笑容。
梁奎靠了一聲:“安子你欠揍,不相信你兄弟的本事。我要考A大還用得著什麼關係通融,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找,不信你去問問,誰他媽敢說我成績是假的?”
“的確不敢說。”
“我靠,安子你這嘴吃辣椒吃太多了吧。”
梁奎抬頭了音量,蘇岩微側著頭打量一臉笑容的黃盛安。
“安子就那臭嘴,梁奎你還不瞭解?”李潤東打岔道。
梁奎想想也是,難得跟老朋友見面,何必為一句話生氣。
率先將黃盛安送回家,回頭接著送李潤東,李潤東很疲憊,吃飽喝足在車上犯困,搖搖晃晃到了家門口被梁奎拎出來才清醒。
“到了?”李潤東抹一把臉。
梁奎看他那傻樣嗤笑幾聲:“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好好玩。”
“嗯,他娘的,在部隊都快憋瘋了。”李潤東抱怨:“我一定要找幾個漂亮妞!”
“哈哈,明天再說吧。”
梁奎轉身要走,李潤東拉住他,猶猶豫豫說了句:“梁奎你別跟安子計較,他心情不好。在部隊背了處分,不知道能不能搞定。”
梁奎一驚:“不是吧?”黃盛安此人穩重,壞,什麼壞事肯定別人背,自己從來不吃虧。
“真事,咱部隊本來有個L市市長的小公子,安子把人給打回去了,那小公子傷勢好了,但提前退役了。這事影響不好,所以安子背了處分。”
梁奎聞言皺眉,歎息一句:“我早就說過,管不住自己的人還是別進部隊的好。”
“切,就你英明,高材生,你要還惦記兄弟我,趕緊給我介紹幾個才女唄。”
“一邊呆著去。”
梁奎笑著上車,和蘇岩一塊回了公寓。
飽暖思淫欲,倆人窩沙發上吻得天昏地暗,蘇岩驟然說:“梁奎。”
“嗯?”梁奎咬著蘇岩的耳朵。
蘇岩攀著梁奎的肩,慢慢說:“我爸今天打電話找我了。”
“哦?”梁奎抬頭望著他。
蘇岩輕笑:“他說要給我補辦升學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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