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        


         


  斯年鎮定地跪在大殿裡,不同於其他頭也不敢抬的孩子,他正在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這個足以讓所有沒見過世面的現代人震驚的地方。        


  他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現代人。        


  說是一個大殿,實際上寬闊到像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如果不是抬起頭來可以看到並不算太遙遠的屋頂,這根本就不像是一間屋子。        


  地面上鋪著整塊整塊的青石,整整齊齊的,每一塊都有四五米見方,呃,斯年也只是大概得出一個數值,他對長度什麼的數字從來不太敏感。        


  大殿的正中前方,距離他足足有差不多一裡地遠的地方,有高高的臺階仿佛浮在雲霧之上,擺著三張很大很好看的座椅,並沒有鑲嵌寶石或者其他什麼珍奇,但只擺在那裡令人一看就覺得不凡,青幽幽的色澤,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光,極其簡單樸實的設計,但那線條不知道怎麼的,看著就覺得舒服優美。        


  這時候,座椅上是沒有人坐著的,斯年能隱約看到座椅背後那面光滑的仿佛是用整塊玉石鑄造的牆壁。        


  只一會兒工夫,他就覺得頭仰得有些累,於是低下頭,盯著自己縮水一大圈的雙手。        


  早已經不驚訝了,比起兩天前在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河裡看到自己倒影時候的驚愕,現在的斯年可謂是相當蛋定。        


  “就是他……”        


  “……聽說是在山下村子裡撿到……”        


  “三日前掌教真人就算出……”        


  “……”        


  斯年面無表情,不需要刻意去聽,這些聲音就嗡嗡嗡地傳進了他的耳朵,明明離那些說話的人還相當遠,以正常人來說,應該什麼都聽不到才對,所以這些穿著道袍看著道貌岸然一臉嚴肅的傢伙們才敢這麼八卦吧?        


  可現在的斯年並不是那個斯年,他盯著自己身上質地柔軟的衣擺和純白色帶著暗藍雲紋的衣袖,頓時又有些恍惚。        


  在他走神的時候,大殿的正座與側座上,忽然就坐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仿佛憑空出現,只眨了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出現在了那三張座椅上,好像他們已經坐在那裡很久。        


  中間一人看著年紀已經不小,白髮白須,樣貌清矍,只是一雙眼睛清澈見底,沒有半分老人的渾濁。        


  左側一人年輕許多,但也已經鬚髮花白,只是一雙眉毛又濃又黑,襯得眉下那雙眼睛更醒目的深,他全然不像中間那位老人那般慈眉善目,反而看著頗有幾分兇神惡煞,似乎脾氣並不如何好,哪怕身著藍白色清爽的道袍,還是壓不去此人滿身的煞氣。        


  右側一人最為年輕,連鬍鬚都剃得乾乾淨淨,比之中間那人的削瘦和左側那人的壯碩,這人胖得仿佛要把身上的道袍撐破,笑得眉眼彎彎,根本不像個道士,更像是彌勒佛。        


  今天不同尋常,是十年一度的薦子日,所謂的薦子,是各地將資質出眾、根骨上佳的子弟薦上,以求被純陽收作弟子的日子。        


  純陽乃是天邑大陸最大的修仙門派之一,整個天邑大陸分為六個大陸版塊,純陽的仙門之地位於正中間的中元境,事實上,最大的三個修仙門派,無一例外仙門都在這中元境內。        


  在另外五塊大陸境內,純陽門下歸屬的小修仙門派不計其數,而這些小修仙門派似是一張巨網,替純陽挑選天邑大陸上最好的修仙苗子。        


  今日,正是這些門派的薦子日。        


  在這大殿中跪著的,無疑是這五年來各門派搜尋的出眾少年,他們最大的也不超過十三歲,此時正穿著各派標誌性的弟子服飾,或許是因為年紀尚小,有不少人正好奇地四處觀望,剩下的雖故作鎮定一派謙恭,卻也忍不住不時抬頭瞥上一眼。        


  距離那臺階上的三座,他們跪得有些遠,足足有上千米的距離,所以實際上他們根本看不清那座上之人,只能看到他們前方恭恭敬敬立著的千人方陣。        


  這方陣是清一色的男子,個個長身玉立身姿挺拔,穿著一模一樣的淺藍色雲紋底的道袍,背後斜插一柄長劍,只背影看過去,就覺得精神極了,極有氣勢。        


  斯年在震天響的“參見掌教真人、清鯉真人、清微真人”的呼喊中,努力打量那三人,他震驚於自己此時強悍的視力,一裡外坐著的三個人,他居然還能看得清高矮胖瘦!不知道那高高坐著的三人也同樣在打量著他。        


  他們的視力與斯年絕不是在一個層次上的。        


  純陽的掌教真人道號清渠,不過他已經被掌教真人掌教真人的叫了多年,以致他的道號很多人已經淡忘了,可他的名聲卻是越來越響亮,純陽在他手裡已經過了數百年,一日日的更加繁榮昌盛,哪怕是在中元境,也沒有幾個人能比他更有地位。        


  此時的他坐在大殿中央的座椅上,正仔仔細細看著一裡外正經跪坐著的那個少年。        


  他看著不過十一二歲,卻已經一頭白髮,看著頗有幾分奇怪,但他皮膚白到近乎透明,那頭白髮讓他顯得更加清冷出塵,仿佛是天生的冰肌玉骨。眉清目秀,卻一看就漠然無情,小小年紀就已然似是一塊冰玉。        


  身著與他們不盡相同卻有些類似的道袍,只是藍白色的底子,材質不知是何物,看著並非凡品,他的背後斜背著一柄長劍,幾乎只比他的個頭稍短一些,劍未出鞘,卻能感受其寒意。        


  掌教真人目光炯炯,與一旁清微交換了個眼色。        


  清微依舊笑呵呵的,圓滾滾的臉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掌教師兄,看來這孩子五根清淨,紅塵未染,本就是個修仙的好材料。”        


  掌教真人聽著如一縷清風般鑽入耳中的話語,摸了摸自己的白鬍子,嘴唇根本不見翕動,旁人只見掌教真人一臉嚴肅正襟危坐,“可這一看就是性子極其冷的,怕是對我純陽難有歸屬。”        


  “不管是否是歸屬之感,此子只要與我純陽有師徒之義,就不怕其不為我純陽著想。”        


  “師弟所言甚是。”        


  斯年若是聽到這倆的談話,恐怕要笑掉大牙,天生性子清冷?開玩笑吧!他以前在中學的時候就被稱為冷面笑匠,最擅長的本事是講冷笑話,最厲害的手段是憋笑,為人最講義氣有時候又有些小衝動,與什麼冰山啦清冷啦半點搭不上邊。        


  曾經,斯年長著一張娃娃臉,不笑的時候都有倆酒窩若隱若現,當然不會有人覺得他性子冷淡,可這個時候的斯年已經不是那個模樣。        


  如果可以選擇,斯年絕不會再為了蹭網在家附近那個破敗的圖書館裡上遊戲做日常,明知道那棟圖書館是一幢危樓,但莫名其妙的那裡的網路信號特別好,斯年為了省錢,在那兒蹭網也不是第一次,可沒想到那天,那棟樓就這麼塌了!他只記得自己一腦袋砸在開著遊戲的電腦螢幕上,然後就人事不知了。        


  醒來的時候,就躺在那個絕對可以稱之為森林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參天樹木根本看不到邊,清澈的小河從身邊流過,水聲清靈,鳥鳴悅耳。        


  最令他覺得難以置信的是,他變成了遊戲裡的那個正太角色,一身道袍,人民幣換的白髮,眉目清冷,眼瞳深深。        


  擦,早知道就該在那賤男人跟著遊戲裡的情緣跑了之後,就果斷拋棄這個遊戲的!        


  這個時候他這張遊戲裡角色的臉一旦面無表情,那是相當有冷面冰山的效果,哪怕那兩個道人已經有了上千年道行,也沒看出這小子的本質!        


  斯年並非其他五境的小修仙門派晉上來的子弟,而是他醒過來的時候,就位於純陽的山門附近,這所謂的附近,大概隔了有數千里遠,但掌教真人早就得到喻示,派人下山搜尋,才找到了他。        


  掌教真人並非對斯年有什麼意見,他只是歡喜得太過,才會擔憂這擔憂那,一聽清微勸解,只覺得通身舒暢,盯著斯年看著,越看越是歡喜。        


  果然沒有錯,靜真師叔的卜卦之術從未出過岔子,此子果有我純陽大氣運!        


  “清渠!”一道聲音忽然自殿中響起。        


  掌教真人趕緊站了起來,“清渠在!不知靜鈺師伯有何喻示!”他的身旁清微、清鯉也躬身站著,極為恭敬。同時,上百道白光一閃,殿中頓時多了百名藍袍飄飄的道人,他們平日裡並不一定要參加薦子日,身為各殿殿主,這些下面晉上的好苗子自然會分給他們各峰為徒。        


  臺階下的一眾純陽弟子難掩驚訝,他們入得純陽門中已不算短,能進得大殿的都是純陽的內門弟子,除了各峰殿主和駐守在外的師兄弟們,他們就屬於純陽的中堅力量了,資歷最深的一位已在純陽門中學藝百載,雖還不是一峰殿主,卻也突破兩儀境,相當於旁的修仙門派的結丹修士了,可他卻從不知道掌教真人之上,純陽還有更高層級的人在。        


  原本並不可能。        


  因這世上萬物迴圈,修仙界自也有自己的規矩,原修仙之人境界分為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五境,到了化神巔峰,自可衝擊飛升,一旦成功,便可去得仙界從此逍遙長生,但若失敗,那自是灰飛煙滅再無生存可能。        


  這世上並無散仙,因挺不過那飛升時的九天雷霆,哪怕是化神真人,也是保不住性命的。        


  純陽與這些修仙門派卻不盡相同,純陽在這修仙界中修煉亦有五境,卻分為無極境、太一境、兩儀境、三寶境、四象境,似掌教真人及清微、清鯉兩位真人為四象境,與化神修士相當,各峰殿主為三寶境,與元嬰修士相當,純陽門下弟子只以為到得四象,青龍、白虎、玄武、朱雀生,氣候已成,待得功德圓滿,就可衝擊飛升仙界,此之後的境界,至少在這修仙界從未聽過。        


  但純陽卻還是有的,比起三名四象境的清字輩,尚有兩名五行境的高人!        


  尋常修仙人只知化神之上再無修士,卻不知純陽四象境能與化神修士抗衡,之上卻還有五行境,只有突破五行境,純陽修士才能飛升成仙,修士中飛升成功者百中取一,純陽修士卻有十之一二的概率,原因就在於此。        


  斯年是無知者無畏,就這樣昂著頭看向那些藍袍道士以及掌教真人、清微、清鯉真人,甚至對那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充滿好奇,其他跪在地上的孩子們都深深低□去,連頭夠不敢抬,作為土生土長的天邑人,他們已經猜到了某種可能。        


  殿中那位,已經算是整個天邑大陸上最厲害的修士了。        


  來人是靜鈺,比起生性柔和的靜真,靜鈺的性格實在算不上好,所以掌教真人才會這麼恭敬,當靜玨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掌教真人甚至生出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似乎看到了地上跪著的那個少年的成年版……        


  靜鈺看著並不蒼老,他曾經也是天資聰穎,心淨無塵,才會在五行境還保留著這樣年輕的外貌,他一身白色道袍,看著愈加翩然挺拔、身姿俊逸,面容狀似三十餘歲,甚至眼角都看不到細紋,只是一雙眼睛滄桑極了,才會顯得有些年紀。        


  同掌教真人的感覺一樣,靜鈺長老是純陽上下出了名的冰山,從十二歲進得純陽門中以來,露出笑容的次數屈指可數,可這個時候,他看向斯年的表情卻帶著幾分柔和。        


  “……果然是天生的純陽之體。”        


  掌教真人渾身一震,這才猛地又朝斯年的方向看去。        


  只見他仍是規規矩矩地跪著,一雙冰雪雙眸卻難掩好奇。        


  純陽之體!竟然是純陽之體?!        


  這回,連那百名匆匆趕來的殿主都紛紛側目!        


  斯年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直覺告訴他,這些個大佬們都在看自己,看得他寒毛都豎起來了。        


  不過一眨眼睛,那個身著白色道袍的人已經站到了他面前,嚇得他差點就往後倒去!        


  一隻白皙完美如玉石鑄就的手扶住了他,把他拉了起來。        


  斯年一抬頭,就撞入了一雙深邃如海的眼眸。        


  “孩子,你叫什麼?”        


  “斯年。”他完全不敢撒謊,眼前這人的氣場恐怖到難以形容的地步。        


  這人,自然就是靜鈺。        


  “斯年麼,好名字。”因為性格的緣故,他的聲音怎麼都不會多柔和,冰冰涼涼的如寒潭的水,但實際上他現在是愉悅的。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子。”他的手放在了斯年的頭頂,緩緩道,然後頓了頓,“賜你道號——清歡。”這樣小小年紀,何必不得歡顏。        


  斯年卻因為這個女性化的道號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惜卻無力反抗,只能深深地拜下去,熱淚盈眶——        


  難受的……從此,這個十分娘們兒的道號就要伴隨他一輩子了,好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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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賣萌求包養……        


         


         


☆、師兄        


         


  靜鈺真人開後門收走了天生純陽之體的清歡小道童,卻沒有一個人敢不滿,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大多數人只是滿心羡慕,比如留下的這些好苗子們和本來有心親自收他為徒的掌教真人。        


  從這天起,這位斯年小少年居然就成了掌教真人的小師弟,時年十一歲。        


  斯年隨著靜鈺來到純陽宮的後山,一整座山脈,都是靜鈺真人的洞府地盤,即便是純陽宮的其他弟子,也少有能來的,確實是一片好風光,靈氣也是整個純陽最為純淨之處。        


  “清歡,我這裡有幾個老傢伙總喜歡窺探,今日為師送你‘障息佩’,戴在身上那些老東西就探不到你的氣息。”靜鈺沉聲道,然後遞給斯年一枚並不起眼的青色玉佩。        


  “是,師父。”斯年答話,只是繃著的小臉看著相當淡漠,與靜鈺一大一小,倒是如出一轍。        


  剛才在殿上靜鈺收徒,上至掌教真人下至各殿殿主,都給了不少好東西,此時都放在掌教真人給的乾坤如意袋中,不過占了小小一角,不過因這些禮物,斯年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雀躍起來。        


  靜鈺卻腳步忽然一頓,“我居住之地名一元殿。”他修長手指指著山脈中一片綿延的建築,“平日裡我就在這主殿中打坐,若是閉關便在山中洞府,你自可選一殿居住。唔,左側那藥師堂住著你師兄清明,我只這一個弟子,你居第二,你師兄他多年居於市井,難免有些紅塵俗氣,你且不要太過在意。”        


  斯年驚訝,咦,他居然還有一個師兄,等等,師兄叫什麼,清明?好奇怪,靜鈺這樣的高人,怎麼可能去收一個紅塵中的市井之人做弟子?好歹他曾經二十多年也是在紅塵中嘛,這一點人情世故還是很容易注意到。        


  靜鈺卻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清明乃是我昔日遺落民間之子,前年方才找到,幸得他資質出眾,短短兩年間已通太一境(築基),你若是有什麼不懂之處,也可問他。”        


  “是,師父。”原來是這冰山師父的私生子……咦,這個世界道士可以娶妻生子嗎?        


  待得靜鈺傳完整篇通玄經,授得無極境(煉氣)入門之法,交給斯年一枚玉簡吩咐斯年自己通悟,並道:“你乃天生純陽之體,修煉我純陽功法勢必事半功倍,但亦不可因此荒廢修煉,需勤勉才好。”        


  “是。”斯年在這位冰山師父面前,那絕對比他更冰山,於是,師徒二人除了上課,好像,就沒其他話說了……        


  “去吧。”        


  “是。”        


  斯年才不急著練功,直接操著輕功往藥師堂跑去。        


  半空中的靜鈺輕輕“咦”了一聲,“嗯,這後天武學之法倒也算是奧妙,清歡方才十一歲後天武學都練到如此化境,天要興我純陽啊!”並未阻止,逕自打坐去了。        


  藥師堂裡住著靜鈺的兒子,那冰山師父說自己兒子什麼來著?唔,居於市井,紅塵俗氣?        


  坑爹啊!        


  斯年覺得深深受到了欺騙,藥師殿裡有四個服侍的小道童,整個純陽,那是純粹的道士觀,不見一個女人的,而這裡的主人自然只有一個,那少年一身簡潔的白色道袍,道袍上繡著龍飛鳳舞的草書,也不知寫了些什麼,雖然年紀不過十四五,他卻戴著一個不算高的冠,黑髮整整齊齊地束在冠裡,只兩縷落在頰邊。        


  哪怕以斯年常年在電視裡看慣各式明星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這少年長得一張好皮相!修眉俊目不說,那通身的氣質溫潤如玉,哪怕年紀還小,都一看就是翩翩君子氣派,站在那裡給藥圃澆水都是一身的高華氣質,從容優雅。        


  俗氣在哪裡?紅塵在哪裡?        


  師父啊,你太坑了好嗎,不帶這麼自貶自家孩子的好嗎?        


  斯年不知道,在他師父眼中,他這樣乾淨到了極致一看就淡漠清淨的才是最佳的修仙材料,全然不染紅塵的模樣,比之自己的兒子清明,顯然這個通身不沾塵埃的白髮少年更加離塵出世,更符合純陽道家的氣質。        


  那少年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斯年,如果不是斯年佩戴著“障息佩”,憑著他的境界,早該發現斯年了,但斯年落地無聲又靜悄悄的不說話,偏偏靜鈺還給了他遮掩氣息的障息佩,難怪這少年一時難以察覺。        


  “你便是今日師父新收的弟子吧?”        


  尼瑪,這傢伙連聲音都那麼好聽,不過,這明明是父親卻只能叫師父,莫名就有些心酸啊……        


  “嗯。”於是,他只呆呆回了一個單音字。        


  這叫清明的少年卻笑彎了眼,“師弟好,我叫君清明,當然,在師父面前,最好只叫我清明師兄。”他聲音柔和,“只是,我不想拋了我的姓,我的母親只留下這個給我,我想守著。”        


  斯年卻像是被雷劈中,君清明君清明,我說剛才聽到清明咋這麼耳熟,還以為是想到了清明節才這麼熟悉呢!卻原來不是!        


  斯年穿過來之前已經二十九歲,他是天生的同性戀,換個詞叫基佬,從小就對女孩子沒什麼興趣,情竇初開暗戀的是一位學長。到了大學,機緣巧合倒是認認真真談了場戀愛,同那男人戀愛四年同居五年,從十九歲到二十八歲,卻想不到兩個人一起玩的一款遊戲,讓這場感情走到了盡頭。        


  沒錯,就是如今他身體所在的那個遊戲。        


  那男人在遊戲裡結識了一個情緣,九年的感情還是敗給了遊戲裡的出軌。        


  不過,斯年倒是早有心理準備,那傢伙本來就不像他一樣只能找男人,愛上那位遊戲裡的情緣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        


  這段感情崩了,最義憤填膺的不是自己,反倒是比自己小了七歲的妹妹,家裡父母都不知道他的性向,只有妹妹知道,但妹妹卻還是一心希望自己能有一天變得“正常”,她理解自己的性向,卻始終覺得男人之間的感情不可靠,於是打包了一大堆種馬小說給他,囊括各種題材,甚至還有各種□……讓斯年覺得相當無語。        


  斯年一度還是很喜歡修仙小說的,也就翻了翻這些小說隨便看看,但是老妹在整理那些小說的時候肯定是一個沒注意,其中居然夾雜著一篇女、主、修、仙、文!所謂女主修仙文,就是女主一心向道,冷血無情,一路隻為強大強大更強大,但男一愛她,男二男三男四也愛她,甚至仇人也對她心生愛慕,各種金手指一路往上爬——        


  斯年只看了一小半就沒看下去,翻了翻結局才知道這文畢竟還是沒像某些女主小說那樣搞個什麼NP,過程中雖然和一二三四幾個男人有曖昧,到最後還是1V1的。        


  那個男主不就叫君清明嗎?!        


  尼妹的要不要這麼坑!        


  女主修仙文!        


  而這個時候男主就在我面前,居然是我的師兄!        


  這個世界還要怎樣才能更玄幻!        


  斯年以一種無比古怪的目光看向眼前他的這位師兄,或許因為年紀不大的緣故,還透著幾分稚氣,但無論氣質風度,都已經很成熟很出眾了,標準男主配置!        


  記得他看過的那些內容裡,君清明的戲份並不算多,當然,其他男二男三男N的戲份更少,畢竟是一篇以女主為絕對主角的小說嘛,不過到他看的部分,女主雖然還在和另外幾個男人淡淡曖昧,卻已經基本確定了君清明雙修伴侶的身份。        


  這是用君清明幾乎為女主廢掉了修為,又為她白了一頭髮才換來的女主感動,於是答應他成為他的道侶。        


  這種時候斯年無比慶倖自己不是女人,要知道,女主修仙文裡,女配是做什麼用的?朋友神馬的,修仙的女主從來不需要!這篇小說裡炮灰掉的女配那是不計其數,尤其像他這種身份,如果是男主的師妹,想也知道會有什麼悲劇的下場,和男主青梅竹馬什麼的,只會向著炮灰的道路一去不復返。        


  君清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師弟在想些什麼,他帶著幾分好奇打量著這位新出爐的師弟,說實話,他獨自在這一元殿呆了兩年,除了請教修煉上的問題,那位父親兼師父數月都說不了幾句話,而藥師堂裡的幾個小道童都是一些只有駁雜靈根的孩子,平日裡待自己恭恭敬敬的,從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現在好不容易有個同伴,他畢竟時年也才十四歲,心中有些高興是必然的。        


  更何況,自己的這位師弟著實是個漂亮孩子,哪怕如師父一樣冷了些,但這樣的皮相絕不會讓人生厭。        


  “師弟,師父可賜你道號?”        


  不問還好,這一問,斯年的嘴角就想抽搐,不過這個瞞著也沒什麼用,“師父賜道號清歡。”        


  “人間有味是清歡,此道號可見師父希望師弟性子不必如此清冷。”君清明淡淡笑著,“既如此,我便挑兩個活潑些的道童予師弟。”純陽門中修真者多清苦簡樸,靜鈺如此地位,整個一元殿不過八個道童,兩個在大殿與兩側掃灑,兩個只負責靜鈺的煉丹室,另四個都在此間,如今斯年來了,君清明自然要分一半給他,說來有兩個道童服侍,也不過只做些掃灑工作,君清明這邊的道童還要看藥圃植靈藥,並沒有多少時間在他眼前晃蕩,比之人間小富之家尚且不如,根本算不上什麼僕人。        


  “清明師兄。”斯年原本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很少說話,但實際上想說的話憋得難受。        


  “嗯?”        


  斯年看著君清明溫雅的面龐,開了開口,最後只是呐呐道:“沒事,師父道有不懂之處可來向師兄請教。”現在那位女主角好像還在下五境的東極境的一個小修仙門派中扮豬吃老虎呢,他也實在不知道對這位師兄悲慘的未來是同情好還是……        


  “自當如此。”君清明微微笑了,只覺得這師弟很有幾分可愛。        


  斯年扭頭就走,帶著君清明分給他的兩個小道童,到他住的玄清堂去。他暫時還沒想好究竟是親近這位“男主”還是疏遠他。        


  君清明說,這是兩個相對活潑的小道童,可這兩個看著不過才□歲的道童一路低著頭,壓根兒屁都不放一個,這叫活潑?!        


  坑爹啊,他發現這個世界的人說話都相當坑,完全不能信啊不能信!        


  更何況,這倆還是看著比自己現在的身體還小的孩子,他實在沒有徵用童工的興趣啊啊啊!        


  走了大半個小時,他才看到自己住處的簷角,幸好那倆道童都已入了無極境(煉氣),若是尋常□歲的小童,哪裡走得了這麼遠的路。雖因為資質所限,他們大約此生最多也只到太一境(築基),但被分到一元殿來服侍,算是運道相當好了,到得大一些,便可直接到外堂去,這裡出去的,至少也是一個外堂管事,于他們而言就是最好的出路。        


  不過,這幾年裡,定然要小心在意,因他們的主人幾乎是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的。曾有一名修真者煉藥以侍童試藥,後煉出數種靈丹,卻也並無人譴責他的罪過,修真界就是如此殘酷。        


  “就是這裡啊……”斯年正抬頭看向烏壓壓的屋頂,不知道是什麼材質,透著一股幽青,看著十分古樸,自有一種低調的華麗。        


  但一走進去就讓人十分無語,空蕩蕩的幾間屋子,石板床,蒲團,幾張黃澄澄的木質桌椅,兩盞長頸銅雀模樣的宮燈,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蒼天,穿越過來現在自己好歹是高人子弟吧?沒有高床軟枕就算了,居然連前世裡大學八人間的宿舍都比不上!        


  “你們叫什麼?”心中憂鬱了半晌,才想起還有兩個恭恭敬敬站在自己身邊的小蘿蔔頭。        


  “見素。”        


  “抱樸。”        


  兩個道童答道,一個字都不多說。        


  斯年更憂鬱了,就這冷冷清清的環境,還想讓我得歡顏?師父你真是想得太美了……        


  “我性喜清靜,你二人自選一間屋子歇下,只需每日灑掃乾淨,平日裡若有事我自會喚你們。”拜託,兩隻低著頭恭謹成這樣子的小蘿蔔頭,他真沒興趣讓他們留在這兒。        


  “是。”這倆小道童連忙恭敬應下,然後就退了出去。        


  斯年見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消失,立刻四肢癱軟倒在了那張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床上,委屈得恨不得大哭一場,這算個什麼事啊!穿越也就算了,穿越修真,好吧,這不稀奇,穿越女主修真文!一個字,坑!被高人收作弟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給了這麼一間空蕩蕩的屋子,和倆小蘿蔔頭,尼妹的,這算是個啥待遇啊!        


  原本以為帶著遊戲技能能逆天,結果坑爹的這裡飛在天上的修真者比遊戲裡的玩家還多啊,逆天個毛線!        


  斯年頹唐地抽搐了一下,感到身體下面的石板膈得厲害,不禁淚流滿面,有這樣子的嘛,這樣子的床也就算了,連被子都不給一條……        


  他爬起來,幸好還有背包,唔,還剩下些輕容紗方棋綾,有兩組蠟染布紮染布,要不自己扯條被子?        


  技能欄自然是沒有了,但是閉上眼睛還是可以感覺到亮著的技能,仿佛那些招式都刻在了自己的腦中,咦,居然神行千里還在啊?        


  打開,果然都是灰色的……我的長安我的洛陽我的揚州我的成都我的龍門荒漠我的瞿塘峽我的巴陵縣,嗯?等一下,純陽亮著!        


  試著使用“神行千里”,然後……        


  尼妹的什麼叫已在本地圖!已在本地圖是神馬意思!我大純陽宮怎麼可能變成這裡!我的李忘生李掌門呢!我的于睿于師叔呢!啊啊啊啊——        


  等、等一下!為什麼幫會家園也亮著!        


  斯年猛然間竄了起來,幫會家園!        


  他在遊戲中這個正太是有一個幫會,昔日也曾有過很多朋友一塊兒努力,幫主是那個男人,自己是副幫主,兩個人一塊兒努力,也曾輝煌過一陣子,但自從他將幫主轉給自己,跟著那個女人走後,漸漸的,人走茶涼,畢竟在幫裡,他的威望從來就比自己更高,大部分的精英骨幹都跟著他走了……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對不起自己,只知道自己和他鬧翻了,還有人試圖調解過——是啊,哪怕這個遊戲再怎麼開基佬玩笑,他和他的感情,畢竟還是異類吧?曾經滿員的幫會只剩下他自己和一大堆灰色的名字,身為幫主,守著的只有一個空蕩蕩的幫會家園。        


  他的心顫抖著,猶豫了半晌,還是決定神行幫會家園,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輕,一竄而起,似乎要撞到屋頂的時候,眼前一黑,就站在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地方。        


  幫會家園進門,就看到大殿,現在是正午,他甚至聞到了大殿裡飄出來的食物香味。        


  是家園辛大廚又準備的美味午餐吧?        


  鳥兒清脆的叫聲在耳邊響起,遠遠的青山綠水一看就覺得賞心悅目,這裡的空氣甚至比方才那靈地一元殿更清新,有種沁人心脾的舒爽。        


  斯年不知不覺的時候,眼淚不停地往下落。        


  如果——如果從這裡出去,會不會又回到人聲鼎沸的長安城?會不會到那個遊戲的世界裡去?        


  總覺得,哪怕是活在那個遊戲的世界,也比那個冷冰冰的修仙界好上許多。        


  他轉身出去,然後,只回到了那空曠冰涼的玄清堂。        


  他蹲□子,抱著雙腿大哭了一場,然後站起身來擦乾眼淚,又是一副清冷無波的模樣,他知道,再沒有任何理由讓他欺騙自己,只有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努力的,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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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攻出現了……=_=話說我另一篇最遲到五月份也要完結了,之後就專心更這一篇啦嘎嘎。抓了個小蟲=W=        


         


         


☆、母逝        


         


  清脆的鳥鳴聲中,斯年只覺得在草地上睡得暖洋洋的,唱晚池裡碧波粼粼,風中飄來青草好聞的氣息。        


  引氣入體,他背後的長劍輕輕嗡鳴。        


  斯年是不懂那讓掌教真人甚至是他那冷冰冰的師父看重的純陽之體是怎麼回事的,不過他這身體是遊戲裡來的,又是出自遊戲裡純陽門下,想來身體是和普通人不同吧?        


  他以為會很難的修真,結果竟然一點難度都沒有……        


  師父說,這是他的根骨體質使然,修煉純陽功法天生比旁人要順利上許多倍,這種說法讓斯年莫名有些坐立難安的感覺。        


  現在的修仙文可從來不是天之驕子的年代了,大部分修仙文裡,那些個主角大多是資質一般,但是另有奇遇,於是悶聲發大財低調行大運,那些資質奇佳的角色多半是用來幹嘛的?襯托主角的英姿,作為主角的主要敵手,大多逃不過一個英年早逝甚至更悲慘的入魔墮落不得好死神馬的……        


  他該慶倖這是女主修仙文嗎?        


  斯年依舊躺著看向藍得好看的天空,全無一點姿態可言。        


  到那個世界已經一年多,這個身體永遠長不大的憂慮並沒有發生,他的身體照著自然規律長高了一些,面容卻還沒什麼變化,現在,他“十二”歲了,簡簡單單地就入了太一境,他的師兄君清明十五歲,卻已經是太一境巔峰,在十八歲前到達兩儀境是穩穩當當的事情,一時,斯年甚至恍惚間以為這世界修仙並不算難——        


  爬起來搓了搓手,整了整衣衫,拍乾淨草屑,才出了幫會家園,到外堂去領新一季的靈穀。事實上他對靈穀並沒有什麼興趣,修仙講究清心淨體,尋常食物據說雜質會影響修煉,只有靈穀食用起來無礙,對於修士而言,食用靈谷反而可以增加淡淡靈氣,有助修煉,但說實話,這靈穀的滋味再怎麼好,也不過是相對好吃的粗糧,斯年長到二十九歲,從記事開始就是無肉不歡,讓他不吃肉比死了還難受,幸好他還有幫會家園的辛大廚,肘子、雞肉、蒸魚,他都愛,實在不行幫會家園裡有豬有羊,也有新鮮青筍蘿蔔什麼的,要弄點吃的並不難,不然,到這個世界來,這寡淡的飲食他寡也要寡死了。        


  師兄正在閉關,可憐他們一元殿就這麼幾個人,見素和抱樸固然可以去,但是斯年寧願自己出去走走,不然這麼整天整天地憋下去,總有一天他要真的變成面癱冰山了,因為沒有人說話……T T        


  剛拐進外堂,或許是因為季初,來領靈穀的人不少,不過大多數人都穿著純陽的制式“校服”,一模一樣的簡單藍白色,反倒是只有斯年這樣地位特殊的,想怎麼穿怎麼穿,那君清明不是喜歡穿滿是草書的白色道袍嗎,看看他們的師父靜鈺,整天一身白的簡直可以COS西門吹雪。        


  “師叔祖,你也來領靈穀嗎?”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        


  斯年轉過頭去,看著那個同自己一般大的小道士,唔,有點眼熟啊……過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薦子日那天,這位貌似就跪在自己身邊啊……        


  小道士名叫丹衍,他同自己是同一天入的純陽門下,只是自己拜了靜鈺為師,他只拜了一位殿主為師,純陽現在地位最高的是靜字輩,只有兩人,靜鈺和他的師弟靜真,下一輩就是清字輩,純陽的掌教真人這一輩就是,斯年被靜鈺收作弟子,自然也是清字輩,才被賜道號清歡,另外那百名殿主都是修字輩,丹衍的師父就道號修愚,這次新入的九十七位少年中,只有兩名分別被清微、清鯉收作弟子,其餘人都拜入各殿主名下,同那天在大殿中的千人方陣一樣都是丹字輩。        


  一年過去,自己已是太一境,他卻才方入無極境三層,在這一次純陽收得的這些弟子中,卻已經算是十分優秀的了,哪怕是清微、清鯉的那兩名弟子,離太一境也是相當遙遠的。        


  “這世上的靈氣已是比之百年前稀薄了許多,師叔祖你在一元殿,據說那裡可是純陽靈氣最好的地方呢。”丹衍的口吻裡滿是羡慕。        


  斯年看著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少年恭恭敬敬地叫自己師叔祖,怎麼都感到十分違和……一元殿的靈氣最好嗎?可是那裡還比不上幫會家園……        


  “靈氣稀薄了許多?那旁的地方豈不是修煉起來更難。”        


  丹衍看著自己這位年紀輕輕卻冷如霜雪的師叔祖,壓下些許的嫉妒,說道:“師叔祖說得沒錯,我純陽所在之地已是洞天福地,比之那些小修仙門派不知要好上多少,據說在我純陽正中的那座山上,有一個龐大的聚靈陣……”        


  這樣啊……斯年有些恍惚,頓時覺得似乎自己的金手指有點牛叉啊……        


  “可我師兄也不過比我大三歲,已是快到兩儀境了呢。”斯年淡淡說,平時不怎麼看到那位師兄修煉啊,每次去藥師堂不是在澆花就是在植草……自己好歹還是每天去幫會家園裡用用功,呃,睡睡覺的……        


  丹衍一驚,“清明師叔祖若是在十八歲前突破兩儀境,可是百年來我純陽最出色的天才啦!”說完之後他話語一頓,又露出笑容道:“不過,清歡師叔祖你向來更加出色——”        


  斯年又不是想聽他拍馬,兩儀境相當於外面的結丹修士,“十八歲的兩儀境,在外與其他門派相較如何?”        


  丹衍驕傲道:“便是整個天邑大陸,莫說是結丹修士,就是十八歲的築基修士都屈指可數!在中元境外,各大陸上修仙門派林立,許多修仙門派裡結丹修士便是一門之主,築基修士也只幾位,他們大多已是垂暮之年,有如此修為便已值得驕傲,哪裡有我純陽這般厲害!”        


  ……        


  斯年頓時覺得自己的金手指不是開得有些大,而是大得離譜好嗎?!        


  他的師兄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年就能突破兩儀境,這麼年輕的結丹修士,擦,那女主的金手指得有多厲害才配得上他師兄這麼癡情!        


  “聽聞中元境內除我純陽,另有兩家最富盛名的修仙門派?”        


  “是,另有昆侖派、元空門,我純陽乃是劍修一脈,昆侖修士不僅煉氣,還擅煉體,派中修士多馭奇獸,元空門擅用法寶符籙,尤擅陣法,已興盛多年,除這兩派之外,尚有法華寺、陰璃教,法華寺雖然低調,但寺中佛修高人輩出,陰璃教只收女子,功法奇特,也有許多厲害的修士……”        


  丹衍可不像斯年那樣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他雖然也是薦上來的,但本身出自修仙世家,對這些個事情簡直如數家珍,他甚至還聊到了他有一位姐姐在陰璃教,一位叔叔在元空門……        


  好不容易告別了熱情的丹衍,斯年暈暈乎乎地往回走,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君清明實在是個厲害的,自己是開著外掛穿越党,君清明卻是真的資質出眾,而這樣的他,卻對女主癡心一片,甚至明知道女主心中還記掛著其他男人,卻大度地不計較,只要女主在他身邊就好——這根本就不科學啊!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長,但他的這位師兄溫文爾雅,性格好長得好幾乎零缺點——妹的,這麼一說他忽然想起書裡描寫的君清明,貌似根本就是偏向冰山的性格啊!難道是因為在外人面前的緣故?還是說他後半本沒看,女主還沒看到他的本來面目?        


  為免記憶模糊,他已經把記得的一些主要劇情記錄了下來,放在背包裡,現在他最恨的就是只看了一小半而且根本就是草草掃過的,要是看完了該多好,要是看得再仔細點該多好!現在是天邑七百九十八年,他的師兄不過十五歲,唔,第一次見到女主的時候,貌似就是十五歲還是十六歲?該死的,記憶太模糊了,擦!這麼一想,斯年就一激靈,如果就是今年,那就意味著師兄很快就要突破兩儀境了。        


  身為天之驕子的師兄,就是在第一次碰到女主之後,遇到人生中的第一次危機來著,就在這次危機中,他突破了兩儀境。        


  這麼一想一猶豫,他就轉身走向了藥師堂。        


  說實話,這一年多來,君清明對自己還是很不錯的,雖然見面的次數並不算多,但無論是修煉有什麼問題還是其他任何事情,他都很樂於照顧自己,很有師兄的模樣,自己也愛沒事就去看看他植藥草,這人身上有一種很寧和的氣質,很讓人感到安心。        


  “師弟,你來了。”君清明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雅,以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而言,此時的他,優秀得過分。        


  更讓斯年覺得這樣的師兄會那樣死心塌地地愛上一個女人太不科學了……        


  “師兄,你出關了?”        


  君清明看著心情並不太好,“是啊。”        


  “師兄,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斯年看著他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忍不住問。        


  君清明垂眸,“師父剛剛告訴我,我的母親去世了。”        


  斯年瞪大眼睛,等等,這個劇情有點小熟悉啊!        


  “師父已經准許我前去東極境祭拜亡母。”君清明的母親只是東極境一個小修仙世家的旁枝女子,當年靜鈺突破五行境時相當兇險,一度因心魔修為受損,為尋一味藥物更是差點隕落在東極境,還是君清明的母親君璃雅救了他,當時的靜鈺記憶全失,修為退到兩儀境,與君璃雅相戀,但後來,她在家族還是靜鈺的兩難之選中,選擇了家族,離開了他嫁給了另一位同是修仙世家的男子穆韞,但當時,靜鈺並不知道這個女子已懷有身孕。        


  以靜鈺的驕傲,這女子既離開了他,是絕不會再回頭找她的,只君清明自小過得並不好,他的母親固然疼愛他,但穆家沒有人不知道君清明不過是個父不詳的野種,從小受盡了白眼,君璃雅原也不想再找靜鈺,靜鈺雖早年仍有傳訊符在她手上,她卻從未用過。        


  直到君清明年紀漸長,穆家卻不會給他任何資源和便利,白白浪費了他極佳的資質,君璃雅這才心痛起來,迫不得已聯繫了靜鈺,而第二日靜鈺就悄無聲息地帶走了君清明,甚至整個穆家都無人知曉。穆家雖然是東極境內排的上名號的修仙世家之一,但穆家老祖也不過是個結丹修士,與靜鈺遠遠不能相比,又哪裡能有人發現他的悄然來到?        


  靜鈺甚至沒有見君璃雅一面,只帶走了他的血脈。        


  而不過短短四年,君璃雅就逝去,她也有煉氣圓滿的修為,又正當盛年,照理不會如此容易隕落才是,恐怕她的死另有玄機。        


  這篇文畢竟是從女主的視角出發的,斯年也不知道他的母親究竟是因何而死,只知道他的師兄應該是因為母喪而去了東極境,而就是這時與女主結識。        


  斯年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抬頭卻看到他的師兄正靜靜看著自己,看得他寒毛都豎了起來,“師兄?”        


  呃,為什麼他隱約有些失望的樣子?        


  “我明日便出發去東極境,恐怕我母親的死……”君清明自嘲一笑,“不過,師父是絕不會陪我去的。”        


  ……        


  斯年知道他的意思了,“師兄,不若我陪你去?”        


  “好。”        


  君清明答得太快了,斯年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感情他剛才那副殷切的模樣就是想讓自己主動開口陪他去?        


  坑爹啊!這是師兄你和女主的見面時刻,雖然有點小危險,但師兄你會因此進階的啊,我去做神馬,做電燈泡嗎?!        


  時年“十二”歲的斯年感到相當無語……但自己怎麼就把那句話說出口了啊,我幹嘛要陪你去啊!        


  不過,唔,去見一見這個故事的主角——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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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去體檢,抽了四管子血,覺得左手好無力啊 T T去上級單位送材料,結果回來電瓶車沒電了好憂桑,推著走覺得我的手都傷到了QWQ這週末和五一都要出門,我要爭取多碼點字存稿,還要儘快把另外一篇完結掉,鴨梨好大……        


         


         


☆、故人        


         


  “將這地圖記在心中。”君清明將一枚白色玉簡貼到斯年的額上,帶著淡淡笑意說。        


  斯年一抬頭,就看到君清明長長的眼睫,與靜鈺說的紅塵俗氣相反,君清明實際上是很“仙”的長相,尤其喜歡穿寫滿草書的白色道袍,道袍上的字跡酣暢淋漓、恣意狂放,但他本人卻又很雅,這種雅帶著修仙人士特有的清,讓他看上去就別有一種溫潤如玉的仙氣。        


  幸好他才十五歲,還帶著幾分稚嫩,否則,這容貌實在殺傷力驚人——        


  尤其是對他這樣天生的基佬而言。        


  甚至,連他的指尖都微涼。        


  君清明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的手指,連圓潤的指甲都是淡淡的玉色。        


  不知道怎麼的,斯年覺得臉頰有點燙。        


  或許是因為君清明的手指太涼的關係?        


  斯年的眼睫顫了顫,垂眸低低應了聲:“嗯。”        


  東極說來完全不能與中元的幅員遼闊相比,但斯年從玉簡中的地圖可以看出,那片土地還是寬廣到幾乎是前世地球上所有的大陸面積的總和,可能還要大上一些。        


  這世上,地圖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有的玩意兒,它一般存儲在玉簡裡,對很多門派來說,甚至可以說是不傳之秘,因為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只是地圖,它還標注了許多靈氣最好的地區和傳送陣的地點。        


  比如純陽的這張地圖,就有兩個傳送陣的地點是根本不能外傳的,如果不是君清明和斯年都是清字輩的弟子,根本就沒有許可權知道,哪怕是修字輩的各殿主,也只知其中一個罷了。        


  踏上去東極的傳送陣,斯年還有幾分好奇。        


  “清明師叔、清歡師叔,這是掌教真人吩咐送來的靈石,到歸來的時候,自要這些靈石才能啟動傳送陣。”一個已經鬍子花白的老道士恭恭敬敬地說。        


  斯年知道自己輩分奇大,但看著這樣一個完全可以做自己爺爺的人叫自己師叔,這感覺還真是不可形容……        


  君清明接過靈石,他顯然是認識這個老道的,從袋中掏出兩顆靈石,低聲說:“修良爺爺,拿著吧,掌教真人給得多呢,拿這個給小瑜多買點流火丹,她身上的寒毒快壓制不住了吧?”        


  那老道手顫了顫,似乎是不敢接,但終於還是握住了那兩顆靈石,一副羞慚的模樣,“清明師叔,多謝你。”卻悄悄瞥了斯年一眼。        


  君清明一笑,“放心吧,師弟自不會說出去的。”        


  這叫修良的老道才仿佛放下心來。        


  斯年看著這老道離去,明明也是修仙者,卻佝僂著身體如同普通俗世的老翁。        


  他知道,這樣龐大的純陽,自己見到的不過是看著最光鮮的這些,靜字輩只剩下了兩人,餘者不是死了就是已經飛升,那看著年輕的靜鈺師父,壽元也已經超過了一千年,未曾修煉到這個境界的靜字輩,自然已是因大限已到而離開人世,能飛升的畢竟寥寥無幾。        


  清字輩並非只有掌教真人和清鯉、清微二人,尚有幾位清字輩存世,卻因停留在三寶境而大限將至,唯一一個尚且稱得上年輕的便是靜真的關門弟子清筠,這位師兄只有一百三十九歲,卻已然是三寶境,相當於外界的元嬰修士,以他的壽元而言,突破到四象境並沒有什麼懸念,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到了修字輩,除了那百位殿主,卻還有許多如修良一樣早早就絕了修仙希望的,說來輩分不低,在純陽卻還不如一些丹字輩的有地位。        


  修仙界就如斯年一開始感覺到的那樣,冷冰冰的,殘酷極了。        


  你有實力就有一切。        


  “這修良與我幼時有過一面之緣。”君清明歎了口氣,“他只是兩儀境,已是時日不多,在純陽一名四百多歲的兩儀境算不上什麼,在東極,與結丹修士相當的兩儀境卻是相當厲害了,須知我們劍修本就比尋常修士要厲害一些。他對我曾有一語之恩,只是一句話,卻讓我在穆家好過了兩年,如今只當還他的情。”        


  斯年點點頭表示理解,兩人踏入傳送陣,他只覺得四周靈石猛的一亮,然後瞬間黯淡下來,眼前一黑,只眨了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大變。        


  呃,這傳送陣的功能似乎和神行千里相當?        


  不過,這傳送陣用一次就需消耗十八枚中品靈石,這對於尋常人來說,實在是相當大的一筆財富。        


  斯年看著面前的漫天冰雪,寒氣襲身,已是太一境的他和君清明早就冷熱不侵了,但仍是一時打了個寒顫。        


  一個溫暖的毛皮披風直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君清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裡是東極極北的雪原,距離目的地還有些距離,這兩瓶補氣丹你拿著,等會兒禦劍而行,難免靈力不繼。”        


  斯年毫不客氣地拿過丹藥,見君清明腳下踩著一柄灰濛濛的飛劍,詫異道:“師兄怎麼不用師父給的曚霜劍?”        


  “師弟最好也換過飛劍吧。”君清明系好披風,“你可知那是修良到東極來所為何事?”        


  “嗯?”        


  “修良原有過一子,卻早早死了,只餘下一個孫女名叫愛瑜,昔日她到東極來玩耍,卻因用一把修良送的上品飛劍,而遭到有心人的垂涎,失了飛劍,人也中了極陰刻的寒毒,時至今日,仍需用流火丹來壓制毒性,當時,修良到東極就是來尋仇……”        


  斯年聽著聽著,頓時木木的似是被雷劈中,愛瑜?!擦,這名字不陌生啊!被炮灰女配之一,咳咳,她似乎是深愛著——他身邊的這位男主……        


  “所以,雖你我並不懼這些宵小之輩,但這樣可少些是非……清歡?”君清明發現了小師弟的不專心,事實上所有人包括師父都以為師弟是清寂冷漠之人,君清明卻發現他時常走神,看著面無表情,實際是在發呆?        


  這麼一想,君清明就忍不住想笑。        


  斯年回過神來了,“師兄,我並未帶其他飛劍。”以前用的劍倒是有——哪怕他遊戲裡帶出來的劍只是所謂的後天兵器,卻也算得上是神兵利器,比尋常貧窮煉氣修士用的普通飛劍品質還要好上些許,最主要的是好看,說句實話,不是斯年吐槽,修仙界的那些飛劍們大多造型並不出色,如果不是籠了一層青濛濛的靈氣,看著真是普通極了。        


  反倒是他從遊戲裡帶出來的兵器造型更加好看。        


  唔,這麼說來,說不定他可以試著在這個世界弄點特殊材料練一下鑄造?畢竟,可不能浪費了滿級的鑄造啊……在修仙界這叫什麼來著——啊,煉器!身為一個純陽,居然沒有學醫術,斯年深深感覺自己不務正業,純陽神馬的,不就該煉丹嗎?        


  不過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很慶倖自己沒有學煉丹,因為他身邊的這位師兄可是未來的煉丹大師,女主金手指之一的隨身空間裡,有大片種植靈草的靈田來著,她本身也精於煉丹,只是不像師兄這樣學盡整個純陽的丹方,雖然後面的故事斯年沒看,不過從看到的部分猜測,他的師兄將來大概會將那些丹方都傳授給女主吧?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一想斯年忽然感到很不舒服。        


  靠,這畢竟是我大純陽宮的東西啊!呃,雖然此純陽非彼純陽……        


  從極北雪原到他們的目的地玖月國以他們的速度只需兩天,而直到這時,斯年這才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看到熟悉的俗世紅塵,雖然是古代,至少還帶著些許熟悉的模樣,不禁感到格外親切。        


  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是普通不能修仙的人居多的,於他們而言,哪怕是一個煉氣的修士,都是神仙了。        


  玖月國是一個並不算大的國度,在這裡最大的修仙世家就是穆家,穆家人幾乎淩駕于玖月國的皇室之上,隨隨便便一個穆氏弟子都比玖月國的皇子更尊貴,修士大多並不屑于紅塵富貴,穆氏中人卻大多極愛享受,於是遠遠見到穆氏的莊園,就讓斯年大大驚訝了一把!        


  整個穆氏比皇宮更加富麗堂皇,占地之廣更是讓人歎為觀止,紅牆綠瓦,掩映在一片姹紫嫣紅之中,呈現出一種繁茂華燦的美麗。        


  “師弟,這便是穆氏的青丹莊。”君清明的聲音清淡,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而斯年很容易就知道原因所在,照理君清明的母親剛逝世幾天,身為青丹莊少主人的妻子,君璃雅的死應該至少讓全莊掛上一個月的白幡才對,但這不過才幾天,莊內甚至連紅燈籠都未取下!        


  一路從一片桃花林中漫步而去,幾個粗淺的禁制對於他們二人而言簡單到就像小孩子的把戲,隨手就破去了,眼前一片霧氣茫茫頓時散去,露出不遠處一塊山石,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青丹莊”。        


  “傳聞這可是穆家老祖親手書的呢。”君清明的口吻裡不無譏諷,在他前十年的人生裡,結丹修士穆家老祖於他而言就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修士,直到去了純陽,才知自己是多麼可笑的井底之蛙。        


  斯年瞥了一眼君清明平靜的臉色:“師兄,聽說以前這裡的人待你並不好?”        


  “說不好都是客氣了。”君清明輕輕一笑。        


  “那師兄不恨他們嗎?”        


  現在明顯就是這位師兄揚眉吐氣完全可以回來裝逼將那些以前欺負他的人狠狠踩在腳底下然後大笑三聲嘲笑他們的時候啊!        


  君清明卻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們?不過螻蟻罷了。”        


  ……        


  師兄,你現在的表情真是好假……        


  斯年覺得,書裡那個一出場就白衣翩翩俊雅如仙只是過於淡漠的冰山形象男主已經在漸漸崩壞!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一個囂張的聲音響起:“站住!來者何人,膽敢闖我青丹山莊!”        


  ……        


  這話太有一種劣質武俠電視劇的感覺,讓斯年頭皮都有點發麻,但他仍是敏銳地感覺到君清明的情緒瞬間冷凝下來。        


  一個身著錦袍的青年出現在視線裡,白玉腰帶黑骨扇,只要是修仙人士,大抵沒有什麼特別難看的人,面前這青年也可以稱得上俊朗挺拔,但是面容矜驕目光不善,他的身後跟著數個身著一樣青黛色短打的跟班,這一行人是也剛從山下歸來,一個健僕手上還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株開了十八色花的花盆,那花盆極大,一個成年男人都不能合抱,那株花樹也很是不小,但那健僕單手抱著花盆卻舉重若輕,顯然也非尋常人。        


  斯年挑了挑眉,沒想到修仙之人也喜歡茶花“十八學士”?        


  “這山路一拐上來那丫頭就不見了!你們倆一定是那賤人的同夥,今天既然來了我青丹山莊,就別想再活著出去!”青年的眼神陰狠。        


  斯年簡直想笑了,他和師兄都佩戴著障息佩,面前這位才敢這麼大放厥詞吧?要知道,他和君清明好歹也是太一境,相當於築基修士了哎,在小小的玖月國,已經屬於高階修士了!        


  一個囂張跋扈的紈絝子帶著一大群的狗腿子,斯年覺得自己是誤入了某部狗血古裝劇,而非仙俠吧?丫頭,賤人神馬的,難道還帶調戲良家婦女?靠你妹妹的,現在姑娘是沒見一個,直接就把他們定性為英雄救美了?        


  唔,等下,這一幕莫名有熟悉感啊……        


  還沒等斯年想清楚,那青年就率先一爪朝兩人抓來!        


  大概仙俠和普通古裝劇的區別就在於普通古裝劇帶狗腿子的紈絝只會喊:“小的們給我上!”而仙俠的是這個一看就臉上寫了“壞人”兩個大字的人直接朝自己二人撲來……        


  “穆黎。”        


  君清明和斯年甚至看著身形都沒動,那青年只覺得眼前一花,兩人就到了一丈外,聽到君清明叫他的名字頓時一愣,這才仔仔細細看兩人的眉眼。        


  君清明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柔和的笑:“才過去短短四年你就不認識我了,還真是讓我傷心呢。”這話說得既親切又帶著些許傷感——        


  卻有種讓斯年寒毛直豎的感覺。        


  這一句成功讓那些狗腿子們都停了手,因為畢竟看起來這位似乎是少爺的故人?        


  穆黎忽然雙眼一瞪就哈哈大笑起來,“我說是誰,原來是那個連名字都取得晦氣的野種,怪不得叔爺爺曾經想讓你去近身服侍他呢,原來拾掇乾淨了還挺有小白臉樣兒的嘛,怎麼,是不是外面混不下去了又回來?這回可沒有你那位慣會裝樣的娘來護著你了!我這就捉了你去送給叔爺爺,他一定高——”        


  嗡得一聲劍的輕鳴。        


  穆黎只感覺喉嚨一涼一痛,頓時想說的話被強行截斷,他這才將目光放在他從未瞧得起的那個野種身邊的少年身上。        


  這少年看著不過十二三歲,面容青稚,卻白髮似雪,目如霜凝,一身精緻華麗的道袍纖塵不染,一柄青光流動的長劍握在似是白玉鑄就的手中,而此刻,這把劍正抵在自己的喉嚨,他甚至沒有看到這少年的劍是什麼時候出鞘。        


  只見那少年眼眸淡淡,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        


  “一個才煉氣五層的廢物,也敢在我師兄面前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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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體檢最悲傷的事情就是一定要量很久不敢量的體重,然後發現自己胖成了……這樣子……        


         


         


☆、葉妤        


         


  青年汗如雨下,他這才發現,面前這兩個人可不像自己想的那樣是普通人!        


  他看不清他們的深淺,卻知道這種威壓至少要築基期的修士才有。        


  可面前這少年才幾歲,看著不過十二三,哪裡有這麼年輕的築基修士!        


  “師弟,何必發怒,為了這樣的人生氣,著實不值得。”君清明淡淡道,聲音和緩,“不過,你若不高興,待我問完他話,殺了也是無妨的。”        


  這個叫穆黎的青年頓時面色灰敗。        


  他是張狂沒錯,卻不是蠢貨,君清明這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多半不能倖免,因為他可沒有少欺負幼時的君清明。        


  斯年看著依舊面無表情,十分漠然,卻實際上心中終於記起了這一段劇情,不禁心跳加快!        


  穆黎穆黎!這個名字有印象啊,因為讀起來太像牡蠣啊!        


  第一個被炮灰的配角?!        


  女主在集市買了一個什麼爐,說是什麼損壞的靈器,事實上可修復可成長還會升級!擦,反正是個什麼逆天的寶物,結果,偏偏叫那個什麼牡蠣的紈絝入了眼,女主為了躲他金蟬脫殼了,剛好碰上男主被牡蠣“誤會”,男主比牡蠣厲害,一劍把他砍了——        


  這牡蠣不是普通人,而是什麼修仙家族的傳人,從而引出後面的高階修士為難男主,而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後,這時候才煉氣三層還是四層的女主自然不放在那高階修士眼中,也要一併抹除,女主以為男主是因為她陷入危機,而男主之後又救了她一次,這就是結緣的由來……        


  靠,從女主的角度看上去,這事兒男主真是英雄救美莫名遭殃!        


  結果呢結果呢結果呢!        


  擦,這個穆黎根本就是男主的仇人好不好啊!整個穆氏都是男主的仇人好不好!指不定他媽都是他們害的!        


  斯年覺得自己看的那個故事正在搖搖欲墜,一直都在刷新他的三觀啊!        


  師兄真有那麼腹黑嗎?!他從頭到尾都沒告訴過女主他和穆家有仇啊!        


  這麼腹黑的師兄,真的會愛女主愛得死去活來嗎,這不科學啊親!師兄這腹黑模式全開一點也不像男主而像是反派大BOSS好不好……        


  不管斯年心中怎麼吐槽,君清明還是一派優雅俊逸翩然如仙的模樣,斯年收了劍,穆黎撲倒在地上猛咳,他身邊的那些僕從剛想沖上來,君清明身上的威壓使得他們噗通噗通控制不住地跪了一地。        


  穆黎努力抬頭,看著君清明輕蔑淡定的眼神,心中一下子涼透了。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小在家中艱難長大的野種,會有一天變得那麼強大,他今年不過幾歲?如果沒記錯,似乎比自己要小了四五歲吧……        


  肯定是另有什麼奇遇!這麼一想穆黎那嫉妒的血液就咕嚕嚕地沸騰起來,他不管不顧地沖起來就喊:“……你這下賤的野種裝什麼高貴!你那賤人母親如果不是伺候好了老祖,你這小野種早就被叔叔給掐死了!怎麼,你混好了想回來了,但你那賤貨娘早就被老祖玩死了哈哈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一劍穿喉,穆黎瞪大眼睛,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雙眼睛盯著君清明冷清的眼,看他穩穩握著劍的手,這才透出極致的恐懼來,然後,眼睛越來越黯淡,就這樣白白丟了性命。        


  斯年原本還想著想個辦法饒這穆黎一命,省得惹下更大的麻煩,以後再偷偷報復回去就行了,反正那穆家老祖也不過才結丹,等他師兄突破了兩儀境,哼哼哼,誰怕誰!        


  但當穆黎吐出那幾句秘辛,斯年立刻就知道他活不成了。        


  君清明的母親君璃雅,至少在他的心中是一位溫柔美麗的好母親,本就懷疑自己的母親死得蹊蹺,又聽到這樣的話,恐怕對整個穆家,尤其是那個穆家老祖恨到了骨子裡。        


  他的母親是被聘作穆家老祖的孫媳的,穆黎的叔叔就是穆韞,他對自己的厭惡從來不屑於掩飾,但是,穆韞卻從來沒對自己下過手。        


  原來,君清明還以為他是看重自己的母親,所以才容許她護著自己,原來卻不是。        


  這小小的修仙家族裡,究竟有多少骯髒糟粕,只讓人覺得噁心。        


  君清明的眼裡滿是憎惡,卻只轉瞬就掩飾得乾乾淨淨。        


  他看著四散逃跑的僕從,安安靜靜地站著,既不追也不堵,似乎就想讓他們將這個消息傳回青丹莊。        


  斯年忽然寒毛直豎,呃,他聽到了這樣不該聽到的秘辛,會不會被君清明滅口啊……T T        


  “走吧。”        


  “去哪兒?”斯年這句回答得快極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惹師兄的好……        


  “去鹿城。”君清明慢條斯理地抹去了劍上鮮血,原本以他的本事,一道劍氣就可要了穆黎的性命,哪裡需要用飛劍去刺他的喉嚨,但不見血,哪裡能平得了他一時湧上來的怒氣?        


  斯年感覺到君清明現在周身的氣場很可怕,於是他也不敢多問,只是乖乖地跟在君清明的身邊。        


  卻想不到他主動說:“鹿城君氏,是曜日國的修仙大族,但我母親只是旁枝,能嫁到這烏糟的穆家來,原也只是為了利益的交換。”明明君清明也就十五歲,說起話來卻相當通透,“當年母親在穆家和——”他頓了頓,“師父之間,選擇了穆家,就是因為她還有一個弟弟,還有父母,不能為了他捨棄家族。”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靜鈺失憶,雖是與結丹修士相當的兩儀境,卻因傷未愈,也不知能不能恢復,她說來與靜鈺相戀,卻實在也是個現實的女子,穆韞當年資質出眾,年紀輕輕已經築基,又是穆家老祖最寵愛的孫子,說來以他的年紀,結丹的希望極大。        


  斯年想,她只是做出了她認為最正確的選擇吧?        


  唔,說起來,這本書裡似乎除了女主之外的女配們下場都不怎麼美好……這麼一想他就打了個寒戰,深深慶倖自己是個男性。        


  “那麼,師兄你母親的弟弟還在鹿城?”        


  “自然是在的。”君清明淡淡道,“在我離開之前聽我母親說,他已經快築基了,那陣子她十分歡喜。”        


  用的多是君璃雅給他的資源,不少靈丹是君璃雅自己省下的,比如那枚築基丹,如果君璃雅自己用了,早就築基,她卻給了那位君清明從未見過的舅舅。        


  君清明對這位舅舅的印象並不怎麼好,自小未曾見過不說,母親藏下的靈丹盡數給了他,只說待得舅舅實力強大了,他們母子才有依靠,君清明對此卻是不信的。        


  總體而言,君氏比之穆氏更要強上一籌,因為穆氏只有一個穆家老祖坐鎮,其餘弟子卻大多資質平平,連築基修士都沒有幾位,君氏卻有一個結丹巔峰的家主,他的妻子也是一位結丹初期的修士,是在整個東極都是排的上號的家族,所以君璃雅一個旁枝女兒,可以嫁給穆氏的嫡系子孫。        


  鹿城離青丹莊倒是並不十分遠,只半日路程。整個鹿城都是君氏的勢力範圍,比之尋常的人類城市,這裡修士明顯多了起來,集市上也販賣各種修士才會用的東西,是曜日國最大的修士之城。        


  但不知為何這一天修士尤其多。        


  君清明極其禮貌地問路上碰見的一名中年修士,“這位道友,不知鹿城出了何事,怎麼如此熱鬧?”        


  “君氏出了一名天才,三年前方才十九歲就已經築基,今日是他迎娶海昱派妙聞真人之女的好日子!”那中年修士顯然也是曜日國的,是以很有幾分與有榮焉。        


  斯年撇撇嘴,十九歲才築基?他師兄早就是太一境,相當於十三歲就築基了好不好!這種時候,他絲毫沒想到自己這個偽正太十二歲就突破了太一境……        


  君清明的臉色瞬間陰鬱下來。        


  斯年頓時有了不好的猜測:“這位天才不會剛好是你母親的弟弟吧?”        


  “三年前築基,哼!”君清明冷冷嗤笑一聲,“母親過世還不滿七天……唔,海昱派妙聞真人,聽聞可是那位穆家老祖的親侄女!”修仙世家也不是所有孩子都在家族長大的,常常有些資質出眾的被送往各地仙門,比如純陽的丹衍,他家中亦是修仙世家,卻多有兄弟姐妹在各大派中。        


  斯年頓時明白了,這是對君璃雅過世的補償,這位君璃雅努力保護的親弟弟,就是這樣回報姐姐的一腔苦心,哪怕她死於非命,都不敢為其伸冤,倒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份補償。        


  “我們還去嗎?”斯年問。        


  君清明垂下眼瞼,“去!怎麼能不去?”        


  斯年歎氣,真是糾結,呆在純陽的時候覺得冷冰冰的想出來,出來之後這麼麻煩,還不如呆在純陽呢!對著見素和抱樸兩個悶葫蘆的都比這有意思!        


  君氏老宅在麓山深處,比之青丹莊少了幾分浮華貴氣,但看來卻古樸厚重,白牆黑瓦,整片的建築連綿,中間那塊演武場高高聳起平坦壯闊,十足引人注目。        


  君璃雅的弟弟君子誠原同君璃雅一樣只是旁枝,卻因資質出眾,十九歲便築基而被君氏家族君翰陽收為弟子,又娶妙聞真人之女鴻羽仙子,是以這一場婚宴得以在主宅舉行,宴上賓客雲集,到處都是修士。        


  這場婚宴公開一百七十八桌,附近的修士皆來參加這場盛會,無需請帖名刺,只要是修士,就有入席資格,這也是君氏的底氣,因君氏底蘊深厚,常年與各修仙家族或名門大派聯姻,使得它變成一尊常人不敢動的龐然大物,尋常人自不敢在這婚宴上鬧事。        


  不過,從這場婚宴也可以看出如今東極修士的水準,在場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都只是煉氣修士,只要煉氣七層以上,就足以在君氏宴席上坐上等位了,而剩餘的寥寥幾位築基修士就自然是貴賓,甚至連結丹修士也來了兩位,其中一位就是穆家老祖。        


  君清明與斯年佩戴著障息佩,引路的僕從看不出二人深淺,只見他們年齡雖稚卻衣著不凡,怕是某高階修士帶來的弟子之流,是以引著去了低階修士的席位。        


  斯年見君清明默不作聲並不表明身份,自然也就不開口,兩人也就在一處看著座上人年紀都不大的桌旁坐下。        


  除了他們,其餘幾人幾乎都是被師父帶來參加這次盛會,因著年輕,並無多少修士該有的沉穩淡漠,三三兩兩地聊得興奮。        


  只是無論斯年還是君清明,看上去都一副冰山模樣,這些十幾歲的煉氣期小修士也就沒來煩擾他們。        


  不過,剛一坐下,斯年就是一震,因為他看到了坐在自己正對面的那個少女!        


  少女穿白衫黃裙,衣著看上去相當鮮麗,氣質也沉靜優雅,不過同自己差不多十二三歲模樣,卻瘦得厲害,發色枯黃,帶著幾分病容,只一雙眼睛黑如點漆,顧盼生輝。        


  斯年認出了她,那段書上對於她外貌的描寫已經記憶模糊,但是看到這個少女,他只刹那就知道——        


  她便是這個故事的主角葉妤。        


  這個時候,故事的男主角坐在自己的身邊,而故事的女主角就坐在自己的正對面,斯年頓時有一種極其古怪的荒謬感。        


  “師弟。”        


  斯年恍惚了一下才意識到君清明在叫他,“師兄?”回話的時候眼睛還緊緊盯著對面那個相當低調的少女。        


  君清明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目光一閃,露出一個沒有什麼溫度的微笑,“師弟喜歡那個小姑娘?”        


  斯年猛地回過頭來,因為力度太大差點扭到脖子!        


  “師兄你胡說些什麼!”        


  君清明眯著眼看向斯年有些發紅的臉頰,輕輕一笑,一副不必解釋的模樣。        


  斯年的臉愈加紅了——急的,漲紅了的。        


  明明和她愛得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的是你不是我啊!        


  別開玩笑了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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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世上最悲催的事是什麼……是一個基佬被人誤會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兩儀        


         


  或許是因為斯年的目光太專注,坐在對面的葉妤有所察覺,忽然就抬起頭朝斯年看來,害得斯年嚇了一跳,趕緊轉開了視線,卻不知道這個舉動在君清明的眼裡看來更加欲蓋彌彰。        


  他挑剔地掃了兩眼葉妤,“師弟,不是我說,你的眼光實在是……”        


  斯年正拿著杯子假裝喝水掩飾,一聽到君清明這句話立刻就喝嗆了,“咳咳咳咳——”他不停咳著,頓時覺得好坑啊,君清明居然好意思嘲笑自己的眼光?!別說他沒看上葉妤,真正看上葉妤的是你啊你啊你啊!你才是男主角啊師兄!        


  葉妤注意到了坐在對面的那個少年,與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看上去相當老成,只是這會兒漲紅了臉就是不再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不禁有點驚奇。        


  要知道,她明白現在的自己是不好看的,從小營養不良幾乎可以稱之為受到虐待長到這麼大,正常人都不會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而對面那個少年不管怎麼看都好看得過分,雖然還很稚氣,但眉目間的清麗可以預見將來一定是個相當俊美的男子。        


  葉妤微笑,覺得對面那少年真是純情到可愛,於是低下頭去抿了抿唇,省得那少年再尷尬,尤其她發現自己一低頭他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之後。        


  君清明眯了眯眼,看向對面少女似乎是“害羞”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不太痛快,好吧,他最近心裡一直不太痛快,若說這瘦巴巴的醜丫頭看上師弟也就罷了,畢竟師弟的皮相擺在這裡,將來愛慕他的女人絕不會少,但是師弟會看上那醜丫頭太不可思議了吧?        


  斯年卻在仔細看葉妤脖子上一條不顯眼的項鍊,他知道,那裡有一個芥子空間,可惜的是已經滴血認主,旁人無法再從葉妤手中搶走了,不過,他有幫會家園,可不比這什麼芥子空間差,唔,只是用起來沒那麼方便……        


  “師弟。”        


  “嗯,師兄?”        


  “走了。”        


  斯年抬起頭,見君清明已經站了起來,驚訝地說:“這就走了?”        


  “難道你還對這君家的宴席有什麼期待麼?”君清明不屑地說。        


  修士的宴席和普通人不同,據說君氏這次花了大價錢,每一桌都會分派一定分量的靈穀,這才是吸引大批修士的原因。        


  不過,對君清明和斯年來說,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麼。        


  君清明示意斯年朝遠處看去,“那就是穆家老祖。”他的嘴唇翕動,傳音道。        


  斯年挑了挑眉,那穆家老祖看著竟然年紀並不怎麼大,畢竟是結丹修士,只是中年人模樣,黑髮黑須,身材削瘦,這個時候正有個年輕的修士在他的耳邊說些什麼,他的臉色明顯陰沉下來。        


  君清明淡淡一笑,“這穆家老祖極為護短,哪怕穆黎並非他看重喜愛的子孫,也容不得外人欺辱,實際上若非是他這樣的性格,穆氏又怎會變得如此烏煙瘴氣。”        


  “我們這就走了?”斯年跟著站了起來。        


  君清明瞥他一眼,“怎麼,捨不得?”        


  捨不得你妹!        


  斯年扭頭就往外走,“那你這位舅舅呢?”        


  “舅舅,哼!”君清明冷冷一笑,“自今天起,我便只有師父,哪裡有什麼舅舅!”        


  “師兄。”斯年拉住他,“你還有我。”        


  快感動快感動快感動吧!        


  君清明卻只是輕笑一聲,“啪”地一聲拍了一下他的額頭,“你不讓人照顧就不錯了!指望你還不如指望我自己。”        


  斯年捂著額頭,君清明這一下下手可不輕,絕對被拍紅了,他揉了揉,低聲嘀咕:“既然這樣幹嗎要我陪你來……”        


  兩人往外走並沒有人阻攔,甚至領路的僕從還相當恭敬地一直送他們倒門口,不過,當行了一段路君清明看到葉妤也腳步輕快地跟上來的時候,臉色就有些陰鬱,但轉過去面對葉妤之後,表情卻是一派溫雅。        


  “不知姑娘跟著我們有何事?”        


  葉妤微微一笑,“這大路朝天,你可以走,我自也可以走,哪裡有誰跟誰之說?”這話實際上並不怎麼客氣。        


  但君清明並未露出生氣的神色,仍是沒有多少表情,“既如此,我師兄弟要往東去,不知姑娘要往哪邊?”        


  斯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咳咳,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倆不對盤……靠,這怎麼可能啊,原小說裡他倆是愛得死去活來的不是嗎,噢,不對,是他師兄愛面前這位姑娘愛得死去活來……        


  君清明的意思大約是只要葉妤說往東,那他們就往西去,這樣她總沒有再跟著的理由了。        


  但葉妤卻道:“我往哪邊去又為何要告訴你?”        


  這回連斯年也覺得有些奇怪了,葉妤似乎就是想跟定他們,於是,他開始努力回想劇情,但是至今為止,總覺得身在這個故事裡,連主角都崩壞了,劇情難道不會也崩壞了嗎?!        


  等一下!穆家老祖已經知道了穆黎的事情!        


  那麼葉妤跟著他們也相當有理由了!穆家老祖的報復!        


  斯年看向葉妤,眉間微蹙,看來她是知道有危險所以才賴定了他們,原劇情裡沒有他的存在,她也是藉故和君清明一道上路的,只是那時候君清明不曾拒絕,不過君清明原本也要找穆家人算帳,或許本心裡倒是覺得恰好?        


  ……但他現在怎麼不願意了……        


  “姑娘,可是有什麼難處?”斯年忍不住問。        


  葉妤一怔,看向斯年的目光就溫和許多,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臉色一變,猛然間朝後看去!        


  “師弟小心!”君清明臉色倒是平靜,“嗡”地一聲輕鳴,他的曚霜劍終於出鞘!        


  斯年也有一柄劍乃是靜鈺所賜,劍名歲香,斯年對這把劍很滿意,坑爹的是這劍名咋也這麼女氣!妹的搞個道號叫清歡也就算了,連劍名都這麼娘……        


  不過歲香是把好劍,劍身狹長,籠著淡淡青濛濛的光,令斯年感到舒坦的是,一旦拿上歲香,他的攻擊力將會到一個可怕的地步——當然,是指技能!他已經在幫會家園的木樁測試過,幸好那木樁是打不壞的,隨隨便便四象兩儀,輸出秒傷都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他根本就數不清後面有幾位,難道這就是修真的可怕?        


  “就是他們!”來人足足有十一名修士,毫不客氣地將三人圍在中間。        


  斯年掃過一眼,這些人從煉氣七層到十一層不等,只有為首一人是築基中期,他松了口氣,“師兄?”        


  君清明眉眼清冷,“不知諸位道友這是何意?”        


  來人卻不答,為首一人乃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修,只是應該有些年紀了,她掃了一眼三人,在君清明和斯年俊秀的面容上停了一停,“確定是他們?”        


  “不會錯的,真人。”一名煉氣九層的修士目光惡毒地看過來。        


  那女修輕輕一笑,“便是你們殺了我那穆黎孫兒?”        


  “是又如何?看來你就是那位妙聞真人了。”君清明淡淡道,他舅舅的丈母娘啊,不知道若是殺了這老虔婆,他那個好舅舅會不會來為他的丈母娘報仇?        


  葉妤掩去眼中的情緒,低下頭來,臉色複雜莫名,她以為如果不是她惹了穆黎又把他引到那處,怎麼又會撞上這對師兄弟?不過看來這個師兄脾氣就不怎麼好,那穆黎惹到這樣的人,也算是他倒楣!倒是這個師弟,小小年紀看來就這樣冷漠,實則心地似乎要柔軟許多。        


  妙聞真人見君清明鎮定從容的模樣,又看不清對方的深淺,不禁有些顧忌,只是這年紀看上去怎麼也不會多厲害才是,“不知道友出自何門何派?我青丹山莊可不是什麼隨意可欺的地方,我倒要向你家師門長輩問一問是如何教導門下弟子的,出手這樣狠辣不知天高地厚!”        


  這話已經十二分的不客氣,但斯年簡直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問問他師門長輩?話說純陽他和師兄上頭只有師父和一位師叔,他們都是五行境的劍修,化神以上,只差一步便可飛升,妙聞真人不過一個築基中期的女修,也敢這樣放肆?別說是靜鈺靜貞,純陽門下元嬰期的修士都一抓一把,一個小指頭就能捏死她!果然是在東極境內橫行慣了嗎?真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是她才是吧?        


  “是那穆黎先出言不遜又辱及我師兄亡母,只取他性命已是輕的了,不知你青丹莊究竟是如何教養後輩子弟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斯年冷冷道,他年紀雖輕,但面容淡漠,說起話來聲音猶如冰玉相擊,相當悅耳,只是他這副稚嫩模樣說出在這樣的話來那真是十足十的囂張!        


  葉妤聞言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她也沒想到這對師兄弟居然底氣這樣足,難道真是什麼高門子弟嗎?        


  妙聞真人眯了眯眼,沉下臉來,“既如此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小心!海昱派擅使毒藥,平素作惡多端,這是戮血陣,乃是海昱派最惡毒的毒陣之一,能化骨為血!”喊出來的是葉妤。        


  斯年眉目一軒,他從來不是不能下定決心的人,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多,修真界是個什麼樣的世界他以前在小說裡看得很多,但自己來了畢竟沒有什麼真實感,這雙手仍是乾乾淨淨的,從未沾過鮮血和人命,但那又怎麼樣呢,要在這裡活下去就必須變得更加強大,修真界就是這樣一個踩著別人的屍骨往上爬的世界,尤其他瞭解這本小說,大多的修真之人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就如葉妤說的,這個海昱派名聲實則並不如何好,說他們作惡多端並不冤枉。        


  橫劍齊眉,劍氣流轉,凝氣如霜!        


  劍飛繞如舞!        


  破蒼穹!        


  生太極!        


  沖陰陽!        


  妙聞真人臉色一變,因這威壓竟然是築基修士!這樣高明的劍招顯然也不是尋常小門小派能使出的,這樣年輕的築基修士,哪怕只是一個初期,都足以讓她震駭莫名了!這少年才幾歲,絕不會超過十三四歲!        


  這時候她心中才有些後悔,似乎為了那個生下來就不曾見過幾面的侄孫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小心!”她叫出聲來。        


  斯年卻嗤笑,“布個氣場而已,怕什麼!”        


  葉妤也是瞪大了一雙杏核眼,這小道士只和她差不多大吧?竟然已經是一名築基修士!        


  君清明輕輕一笑,劍氣縱橫,“師弟好劍法!”作為斯年的同伴,他自然可以感受得到斯年口中的氣場不是那麼普通的玩意兒,仿佛方圓數十丈的範圍內都形成了某種法陣一般,當然,對己方有利,對方卻受限,卻不知師弟這劍招是從何處學來?        


  作為斯年的師兄,他很清楚師父靜鈺對他們只是放養,雖然純陽的藏書閣對他們全然開放,但要在數十萬冊浩瀚書海中找到適合自己的劍招原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君清明學的乃是靜鈺當年所學的劍陣“天地殺”,這是一套霸道無比的劍陣,共有劍招一百九十八式,每一式都殺傷力極大,便如靜鈺,整個天邑大陸能擋到他一百式的寥寥無幾。        


  一聲輕叱,曚霜劍化作一道長虹,如閃電劃破天空,氣勢驚人,仿佛有雷電霹靂相隨,看著極為震駭!        


  斯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君清明出手,這位師兄平日裡不是澆花就是種藥,待人雖有些冷淡,性子卻還算得上溫雅,他怎麼都沒想到這一出手是這樣叫人心神震顫!        


  不過,書上的君清明是怎樣的呢,說他“面冷如霜,劍氣縱橫,霸道無匹”。        


  原來如此,這才是真正的師兄啊……        


  斯年淡淡感歎,卻不知旁人心中更是大駭!看到一個年方十一二的少年已是築基初期足以讓人驚詫便罷了,這少年看著年紀也不大,不過十五六,卻已然是築基巔峰!        


  這要什麼門派裡才養得出這樣的怪物師兄弟!        


  妙聞真人心中懊惱莫名,若知道穆黎惹上的是這兩個煞星,她怎麼也不會為他出手,哪怕是穆家老祖親自相邀也是不行。        


  “退!”        


  修為上的壓制哪怕他們有十一個人,也是無法戰勝一名築基巔峰和一名築基初期的劍修聯手的。        


  如今妙聞真人只想保命。        


  可君清明卻並不容情,劍走龍蛇,直接就收割了兩個煉氣修士的性命,其中就有之前那個眼神惡毒的煉氣九層修士。        


  “師弟,莫讓他們走脫!”        


  “是!”        


  這個時候,葉妤也終於出手,因為她知道,讓這些人走脫一個,就意味著更大的麻煩,他們不僅會將己方的實力曝光給穆家老祖或者是海昱派的高階修士,而且定會添油加醋,再圖報復。        


  “去!”她掐了一個法訣,一道金色圓弧騰空而起,將那逃走的海昱派眾人籠在一片淺黃光暈之下。        


  斯年深深吸了口氣,直到胸口有些生疼,看向那些在“生太極”的氣場下速度大大降低海昱派眾人,瞥見妙聞真人轉頭時驚駭變色的臉。        


  她是築基中期。        


  但那又怎麼樣呢。        


  兩、儀、化、形!        


  腳下瑩白色的八卦圓形閃現即碎成兩瓣,一道劍氣彌漫,寒氣四溢,海昱派眾人甚至沒有誰看到那道劍氣,妙聞真人吐出一口鮮血摔落,再無聲息。        


  只用一招。        


  場面頓時寂靜無聲,連君清明都停下手目光奇異地看向自己那位面容清冷的師弟。        


  斯年呼出一口氣。        


  尼瑪走運了,兩儀一拍會心秒殺傷害高得嚇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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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兩儀四萬八不是夢啊哈哈哈……秒殺了哈哈哈!今天家裡來親戚,尼瑪一天都不能碼字啊啊啊啊啊,還好還不算太晚……存稿光了T T        


         


         


☆、遇險        


         


  斯年剛突破太一境不超過兩個月,嗯,在旁人眼中,他是一名築基初期,而妙聞真人突破築基期少說也有二十年了,穩穩的築基中期。        


  越級挑戰的不是沒有,同時築基期,以初期戰勝中期並不是不可能,但令人驚愕的是斯年只以一招就要了妙聞真人的性命。        


  “師弟好劍法。”君清明勾唇一笑,緩緩道:“既如此,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斯年被他笑得心裡有些寒,卻見君清明毫不留情地把剩下的幾名修士全殺了,然後抬頭望空中看去。        


  葉妤的臉色也慎重起來,“是穆家老祖。”        


  結丹修士的威壓!        


  斯年在純陽雖然見多了相當於什麼化神啊元嬰期的,但是他們對他毫無惡意,自然不會刻意釋放出威壓,而這個時候穆家老祖自然不同,直到此刻斯年才真正感受到這個修真界的可怕殘酷。        


  境界的不同,上一級對下一級的壓制幾乎是不可逆轉的,比如現在刻意釋放出結丹期威壓的穆家老祖,讓斯年的五臟六腑都難受起來,額角也滲出汗跡。因為葉妤的境界更低,所以她看上去更淒慘一些,不過片刻汗水就浸透了衣衫。        


  君清明已經回來,他畢竟是築基巔峰,離結丹也就只差一步,他豎起曚霜劍,掐了一個劍訣,淡淡的劍氣環繞,斯年頓時覺得好過很多,知道是師兄護庇,他抬頭感激地看了面無表情的君清明一眼,卻見不遠處的葉妤雖然雙腿都似乎開始打顫了卻仍倔強地挺直著脊樑,看著很有幾分可憐兮兮——        


  ……師兄居然完全不管她,這不科學!        


  好像是他佔據了原本葉妤呆的地方啊好坑爹!原來師兄保護的當然是女主角啊!        


  ……劇情真的崩壞了……        


  那這樣師兄還會為了保護女主角爆發而在這裡突破到兩儀境嗎?        


  但是,師兄如果不突破,他們怎麼打得過這姓穆的老傢伙啊!        


  不管斯年的心情怎樣淩亂糾結,穆家老祖已經到了眼前。        


  穆家老祖名叫穆青,看著不過中年人模樣,實際卻已經過了四百歲的壽齡,整個穆氏都是他白手起家,但穆青本人出身不高,使得眼光也是局限,本身作風不正也就罷了,這樣縱容子弟卻是底蘊深厚的修仙世家少有的。        


  不過,作為一名散修能在兩百年內結丹,穆青的資質不必說,自身本事也是過硬的,否則也不能走到今日。        


  他冷冰冰的眼睛掃了三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地上三人還沒來得及毀屍滅跡的海昱派眾人,最後眼神落在君清明的身上,“你們很好!竟然殺了妙聞。若只是取了我那不成器的子孫穆黎性命,認錯賠償也便罷了,可饒過你三人性命,但既殺了妙聞,你三人便留下罷!”        


  修仙界並不是一個可以講我爸是李剛的世界,否則斯年倒是很想讓君清明喊我爹是純陽掌教真人的師叔——        


  這樣子牛逼哄哄的身份,卻不能拿來用。        


  他和君清明身上是有靜鈺給的傳訊符,純陽的輪回殿中亦有二人的長生燈,但即便是現在傳訊,靜鈺也不可能縮地成尺瞬間到他們身旁,撕破虛空的手段那是仙人才有的。        


  更何況,以君清明的自尊,是絕不會托庇於靜鈺的,原本的故事裡,哪怕他差一點就死在穆青手中,也從未動過向靜鈺求援的心思。        


  斯年感到很頭痛,看著穆青就如同以前在遊戲裡看著那些滿是問號的怪物,反正就差一個感嘆號警告——別招惹這個人了。        


  他是結丹,而自己只是相當於築基的太一境。        


  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斯年有種強烈的打怪升級欲望。        


  “嗡……”君清明手中曚霜劍輕鳴,劍氣沖霄!        


  斯年沉默不語,閉目橫劍,劍氣繚繞。        


  “叮叮叮”清脆的劍鳴,劍氣聚成的長劍刺下,斯年覺得,他能做的,就是給君清明保持好氣場,只有這樣而已。        


  穆青發出一聲輕咦,這才發覺這兩個劍修並不尋常,雖是一個築基巔峰一個築基初期,但手法之精妙絕非普通散修!        


  不過,既已動手,結下這樣深的仇怨,已經沒有善了的餘地,那就只能斬草除根,不能留下後患!        


  他的臉色陰沉下來,雙手一張,結掌成勾,狠狠朝君清明劈去!        


  穆青當然看得出來,這三人中唯一對他夠得成威脅的就是這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結丹修士的一掌是斯年原本並不能想像的,幾乎帶著開山辟海的威勢,而那只手掌在空中變得如一面牆般巨大,明明與那日穆黎用的招式相似,換過一個人卻是如此可怕!        


  斯年一個躡雲逐月飛快竄出了這一擊的攻擊範圍,然後擔憂地看向猶在掌下的君清明。        


  “謝謝。”        


  這聲音響起的時候斯年正盯著君清明的身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然後,才猛然意識到剛剛自己居然把葉妤也拉了出來……        


  葉妤如今只有煉氣四層,對於穆家老祖穆青而言那是一個指頭就可以壓死的螻蟻,剛才她若是仍留在他的攻擊範圍裡,不死也得重傷。        


  斯年卻沒想那麼多,只是不知道為何順手就把她拉出來了——仿佛鬼使神差的,主角有神馬光環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唔,或許他本心裡還以為是在以前的那個世界比如看到一個快要被車撞倒的小孩兒會伸手拉一把一樣,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        


  斯年匆匆瞥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葉妤,莫名想著,如果任由她被穆家老祖給殺了,那這個故事會變成什麼模樣?        


  身為主角的她死了,那會崩壞成什麼樣子……        


  不過,他還是救了她,唔,救了主角大抵不會有什麼錯吧?        


  “師兄!”不過這時候,他可顧不上她。        


  連忙飛劍輪轉,又是數道氣場布在君清明的周圍,咬咬牙,一道“兩儀化形”拍了過去——        


  不出意外地偏離也就是Miss了……        


  尼妹的!        


  斯年眉目一厲,看著穆青只管一爪一爪朝君清明抓去,而君清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越來越白,唇角都溢出一絲血跡,他忍不了了!        


  也不管是不是Miss,太極無極!四象輪回!兩儀化形!        


  靠靠靠,讓你Miss讓你Miss        


  故去新來,太陰生陽——吐故納新。        


  冥思坐忘,無垢無傷——坐忘無我。        


  禦風而行,飄渺縱橫——憑虛禦風。        


  八卦現,劍影輪轉,套好蛋殼我就沖!        


  直接一個梯雲縱飛身而起,接躡雲逐月飛速靠近一臉陰毒的穆青——        


  三、才、化、生!        


  咦咦咦!        


  居然命中了!        


  君清明自然不會浪費這種機會,穆青瞪大眼睛停頓的瞬間,他的曚霜劍留下一道殘影,狠狠刺入穆青的胸口!        


  “噗!”穆青吐出一口鮮血來。        


  可惜的是,三才化生的定身時間太短。        


  “好膽!”穆青氣得臉色漲紅,手捂住鮮血淋漓的胸口,目光如刺狠狠瞪向斯年,戳得斯年腦袋裡都是“嗡”地一聲響,猛然間一痛,差點就蒙頭往下倒去。        


  幸好君清明寬袖一拂,穩住了斯年的身體,又橫劍擋在他的面前,他的臉色看上去比穆青還要難看許多,半片袖子碎裂飄散,唇色雪白,只是劍氣依舊充沛霸道。        


  斯年在君清明身後深深吸了口氣,密聊脊樑直挺的君清明,“師兄,如果給你八息無敵能不能把他幹掉?”這個世界可沒什麼時分秒,只有一個時辰一炷香一息兩息三息。        


  君清明一怔,眼眸幽深,傳音道:“試試。”        


  斯年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猶豫的時間,“移動不要超過一丈遠!”原本三尺的技能如今有一丈,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玄劍化生勢——鎮、山、河!        


  穆青剛好撲過來,狠狠一爪抓上了君清明。        


  君清明臉色平靜,他決定相信站在自己身後的師弟,更何況,他也不能退不能讓,否則,因為師弟就在自己的身後。        


  於是他不顧那兇悍狠辣的一爪,眼眸半閉,豎劍,默念劍訣。        


  天地殺第一百九十八式——刺九天!        


  劍氣沖天而起,連君清明身後的斯年都被這劍氣卷得差點站不穩,衣服頭髮獵獵而飛,但這種時候他還不忘補上一個破蒼穹。        


  “嗤嗤嗤”數道輕響,穆青的周身出現了七八個血洞!        


  劍修之所以比其他修士更可怕強悍便在此處,一劍刺出,一往無前。        


  穆青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看,他想不明白他的破天爪為什麼對君清明毫無傷害,仿佛只是一個空架勢。        


  死在他的破天爪下的結丹修士都有七八個了,怎會對一個築基修士毫無用處?        


  可即便傷成這樣,也只是使他識海裡青幽幽的內丹有了幾道裂痕,但他知道,就這幾道裂痕,會讓他的修為倒退百年!        


  “你們!該死!”        


  一巴掌把君清明拍開,斯年面對穆青可怖青黑的面容,苦笑著想,果然還是不行。        


  因為境界上的壓制,君清明能將穆青傷成這樣,已是相當厲害了。        


  “師弟!”君清明吐出一口血來,臉色劇變。        


  斯年努力笑了笑,想讓自己變得無辜可憐一點。        


  好吧,他真心不想死。        


  穆青知道是這築基初期的小子搞的鬼,一掌拍下,本來確定能要得了他的命,結果……結果這築基初期的小子居然朝他露出輕蔑的笑——        


  最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這小子居然毫髮無傷?!        


  穆青不信邪,又是一掌拍下。        


  因著懷疑,他下一掌下去只用了三分力,但這時候,鎮山河的作用已經失去,斯年被這一掌打得倒飛而出,痛得他差點就忍不住慘叫出聲,渾身的骨頭好像都碎了,五臟六腑揪成一團,要命得疼,用手一摸,口鼻處全是血跡。        


  穆青氣得仰倒,覺得方才一定是被這小子用什麼鬼魅伎倆給騙了!這麼一動氣,自己那顆內丹的裂痕又大了些許,心中不禁一凜,想不到那個築基巔峰的傢伙劍招居然如此犀利!        


  幸得他還未結丹……        


  這麼一想便發覺那小子周身的氣勢不對,他猛然間扭過頭去,失聲道:“居然在此地結丹!”        


  斯年看向君清明,啊!師兄居然在這裡突破兩儀境!        


  他著急地看向仿佛呆呆站在一旁的葉妤!        


  姑娘啊現在發什麼呆!        


  突破的時候師兄是最危險的時候啊!        


  葉妤被斯年一看才仿佛忽然醒了過來,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精緻小船,淩空一扔喝道:“船兒船兒飛!”小船瞬間漲大,然後化作一道流光,斯年只聽葉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走!”        


  等他眼前一黑回過神來,就已經安然躺在一個木制小船裡,呃,不對,躺在師兄的懷裡……        


  葉妤操持著小舟,臉色白得可怕。        


  斯年知道,這個小舟原本就不是她如今的修為可以用得起來的,她畢竟修為太低,不過,這小舟以速度論已經是相當逆天的寶物,就算穆家老祖是結丹修士,一時也是追不上的,這回要逃走卻是不難,只不過葉妤自己卻要大傷元氣。        


  “咳咳,師兄。”斯年只覺得滿嘴都是血腥味,難受極了,不過身體上的傷卻在以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修復……靠,這身體到底是人的身體還是遊戲裡角色的身體?!        


  但君清明抱得有點緊,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自己已經沒什麼事了……        


  “師兄,給一瓶補氣丹給這位姑娘吧,恐怕這靈舟她控制起來靈氣不足。”畢竟修為太低了啊……        


  然後,斯年就覺得君清明周身的氣場又冷了許多,不過倒是沒有拒絕,遞了一瓶補氣丹給葉妤。        


  葉妤感激地看了一眼斯年,然後看也不看君清明就接過了那瓶補氣丹。        


  ……        


  斯年頓時又有一種劇情嚴重崩壞的不安感。        


  愣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問君清明:“師兄,你——突破了嗎?”        


  君清明瞥了一眼葉妤,“結丹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        


  ……        


  斯年頓時明白他防著葉妤呢,他們純陽從來就沒有結丹不結丹之說,只要突破了兩儀境,就相當於結丹修士,不過識海內自生兩儀,並沒有築基修士結丹那麼麻煩,許多純陽劍修都是在戰鬥中突破的——        


  呃,看來君清明也不例外。        


  斯年可以肯定現在坐在他身邊的師兄應該是兩儀境了。        


  在戰鬥中突破什麼的——咦?        


  “師兄,我突破到中期了!”太一境中期,即築基中期。        


  君清明摸了摸他的頭髮,“嗯。”        


  ……        


  擦,這是把他當小孩子嗎師兄?!        


  靈舟停下,葉妤呼出口氣,“這裡是嶺山附近,甩開那穆家老祖至少有千里遠了,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        


  斯年想起身,結果君清明一下子把他抱起來了!        


  把他抱起來了!        


  抱起來了!        


  抱!        


  雖然他現在這具身體才十二歲,但是!斯年仍舊被君清明這個動作搞得仿佛被雷劈中,整個身體都僵硬地像塊木頭。        


  葉妤卻不覺得有什麼,她以為斯年重傷,甚至還投過來一個關懷的眼神。        


  君清明卻看向她,淡淡道:“既已暫時脫險,那我們便在這裡分別吧。”        


  葉妤抬頭,雖然她的境界並不如君清明,氣勢卻並不弱,她平靜地說:“萬一那穆家老祖再追上來呢?我有靈舟,你們該怎麼辦?”        


  君清明輕笑,“我需閉關,待我結丹,自可取了那穆家老祖性命,姑娘不必擔憂。”        


  葉妤是個相當聰明的少女,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結丹之時,實際是不合適有外人在旁,甚至最好有人護持,現他師弟重傷,他並不放心自己在側。        


  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麼一想葉妤也就知道自己不便留下,她看了一眼斯年,歎了口氣,不顧君清明冷冰冰的眼神,塞給斯年一道傳訊符,“若遇危險,傳訊給我。”        


  斯年在君清明懷裡僵硬地點點頭。        


  君清明嗤笑,“……不過煉氣四層……”這聲音並不高,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葉妤的臉色卻難看起來,再不理他,扭頭就走。        


  斯年覺得——        


  不止這個劇情崩壞了,連他也快崩壞了……師兄你快放我下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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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五一要出去……要在這幾天存下三章稿子好難啊……T T哦哦哦,謝謝墨洛親的地雷哈╭(3)╮咳咳,晚上去吃龍蝦咩哈哈哈哈        


         


         


☆、賀儀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現在,斯年都沒享受過這種攔腰公主抱的待遇……那時候和那渣男在一起九年,但兩個都是大男人,從來也沒這樣的時候,哪怕感情最濃開玩笑的時候都沒有過。        


  君清明感覺到了斯年的僵硬,輕笑道:“怎麼,師弟還不好意思?”        


  斯年:“……”盯著君清明線條優美的下顎,心臟一陣亂跳,好吧,他不是不好意思,是相當不好意思!        


  到了山中一處十餘人合抱才能圍攏的大樹下,君清明才停下腳步。        


  君清明動作很輕,將斯年放下的時候,極其小心,但實際他自己也受傷不輕,又強行提升境界,並不是沒有後遺症的,這心神一松,就咳了兩聲吐出一口血來。        


  斯年趕緊爬起來,“師兄!”        


  君清明詫異,“你沒事了?”        


  斯年只能掩飾道:“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即便受傷也很快便會復原。”同時很捉急自己身上居然沒有紅藥什麼的。        


  君清明掏出一瓶不知道什麼丹藥吞了兩顆,見斯年睜著雙冰澈的眼睛似有憂色地看著自己,心中一緩道:“莫擔心,這點傷休息一陣便也沒事了。”        


  斯年呼出口氣。        


  剛想鬆口氣,莫名的眼前仿佛浮現一行紅色警告!        


  臉色猛然間一變!        


  靠,穿越了怎麼連PVP的外掛程式都還在!還帶紅名提醒?!        


  君清明發現了斯年的異樣,“怎麼了?”        


  斯年臉色不好,“好像是穆家老祖追來了。”        


  君清明提劍起身,緩緩道:“他還真是鍥而不捨。”        


  “師兄你沒事嗎?”        


  君清明一笑,“他既來了,那就別想再回去。”        


  斯年深深吸了口氣:“我還可以給八息無傷。”        


  君清明目光一閃,笑道:“無需如此。”他橫劍,眼神犀利如刀:“他知道若不在我還未完全結丹時殺我,便是他的死期,所以才這般著急吧,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我純陽原就與其他修士並不相同。”        


  “師弟你需記住,劍修擅戮,手中有劍,便可殺至最後一刻,以血踐道,以殺止惡!”        


  斯年看著君清明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        


  不管君清明表面如何清雅出塵,本質上卻是這樣一個堅硬如鐵,銳利無匹的人物,便如他的手中劍一般,鋒利剛強。        


  陽光透過大樹茂密的樹葉,投下斑駁的光影。        


  碎葉如刀,在縱橫劍氣中飛如密雨。        


  斯年執劍,劍氣環繞,布下一層又一層的氣場。        


  如今的君清明已是兩儀境,十五歲的兩儀境,大約再沒有比他更天才的人物了,不過斯年心想,或許自己這具開了外掛的身體可以打破他的記錄。        


  只是卻沒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他甚至並沒有因此感到半分安慰欣喜。        


  因為他知道,他的心境遠比不上君清明,遠沒有他這樣堅定無畏。        


  斯年是沒有看到君清明的刻苦,但悠閒溫雅的生活是養不成這樣的性子的,斯年想,大概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不知用了多少心思練了多少次劍法,才能有這樣犀利縱橫的劍意。        


  哪怕是劍修,雖與那些武俠世界中的劍客不同,但相同之處便是於劍道的刻苦修煉。        


  到這個世界一年多,他一直像個局外人,但如今他已身在局中,再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握著劍,一路向前。        


  “師弟。”聲音溫雅。        


  君清明身上那件白色道袍沾上了血跡,只上面那龍飛鳳舞的草書依舊仿佛要翩然躍出,那樣狂放恣意,便如君清明現在的笑。        


  他受了傷,右肩一片暈開的深紅,氣勢卻正是巔峰,幾乎掩不住那霸道的劍意。        


  斯年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鼻端微微有點酸。        


  “師兄,我們回去吧。”        


  原本覺得這個世界的純陽宮冷冰冰的,並無多少生氣,但如今他卻無比思念那個地方的安逸靜謐。        


  君清明卻搖搖頭,“總要給那君子誠送份賀禮再走。”        


  斯年一怔。        


  “穆家老祖死了,妙聞真人死了,我名君清明,母親予我這個姓,她以性命還了君氏生養她的恩情,我殺了害她之人為她報仇,如此,我便要去與那君氏一刀兩斷,從今日起,君氏與我便是陌路。”君清明緩緩道。        


  斯年知道君清明心如明鏡,雖東極不如中元繁華,但君清明十五歲便是兩儀境,這樣一個天才的光芒是掩不住的,說不定有一天這個消息就會被君氏知曉,若是到時候君氏厚著臉皮來攀關係,那得有多膈應啊,等到時過境遷,君清明反倒束手束腳,不如現在就了結了來得俐落。        


  麓山深處,君氏大宅中依舊熱鬧非凡,婚宴尚未結束,只是少了座上賓穆家老祖和妙聞真人,但眾人都未曾當回事,在這鹿城甚至整個日曜國,哪裡來那麼多高階修士?別說結丹中期的穆家老祖,甚至是築基中期的妙聞真人都可以橫著走了。        


  這裡越是熱鬧,越是讓人覺得方才隕落的妙聞真人和穆家老祖真是諷刺。        


  “師弟,就在這裡吧。”        


  遠遠停在半空之中,君清明的臉色愈加冷漠。        


  斯年擔心地看著他蒼白的面容,知道君清明實則受傷不輕,此時不過是頂著一口氣,但不可否認的是,方才殺了穆青的他如今正是劍意最盛的時候。        


  君清明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右手執劍,左手掐了個劍訣,從上至下擦過劍身,竟是留下一道血痕,劃破了左手手指,他卻像是渾然未覺。        


  “驚天勢,去!”        


  曚霜劍發出一道尖銳的劍鳴,迅如閃電,聲若雷霆,劍似飛星,狠狠朝麓山刺去!        


  “轟”地一聲巨響,便像是驚天動地一般聲勢驚人。        


  斯年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潮澎湃,睜大眼睛看著那麓山生生被這一劍斬下一半!        


  原本滿山蔥翠的麓山靠近君氏大宅的那一面竟然被這一劍削成了一片平坦陡峭的山壁,只此一劍,兩儀境的純陽劍修果然非是一般修士可比!        


  “何人敢在我君氏鬧事!”出聲之人聲如洪鐘,幾道身影片刻便到了君清明與斯年不遠處。        


  斯年朝來人看去,為首一人看著已有些年紀,卻依然一派儒雅俊秀,他身旁一位女修眉目婉約,兩人都是結丹修士,自然氣勢不凡,身後站著數位衣著講究的中年修士,皆是築基期的修為,其中那個青年修士便格外吸引人的注意,那人紅衫羽冠,丰姿清雅,與君清明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看來比君清明要溫和許多,不過也因如此,少了幾分君清明的出塵氣質,他身旁女修一身大紅羽衣,水眸盈盈,容貌之美幾乎攝人心魄,與那青年並肩站著,看來極為親密,尤其眉目之間流轉著幾分曖昧,兩人站在一起渾然一雙璧人。        


  這青年應就是君子誠,那紅衣美人自然就是妙聞真人之女鴻羽仙子了。        


  君清明卻只是淡淡掃過他們一眼,“聽聞今日君氏子誠新婚大喜,特來送上一份特殊賀儀,翰陽先生不必擔憂。”        


  聽他如此說,來人皆是松了一口氣。        


  須知修士中最難纏的就是劍修,他們殺傷力最大通常脾氣也不是怎麼好,尤其——面前這個劍修還如此年輕居然已是一個結丹修士!        


  君氏家主君翰陽看著面前少年,不知為何覺得他的面容隱隱有些熟悉。        


  君清明已經提劍,劍氣如虹,腳下不動,手中劍卻又朝那片平坦山壁飛去——        


  “姊喪七日,今日嫁娶。昔日恩義,不若美婦。緣盡恩絕,譬如此山!”        


  第一句字一現,君子誠便臉色大變,但憑他的修為,是斷然無法阻止君清明的,且君清明幾乎是一筆揮就,便如他道袍上的草書一般狂放,一字字深深刻入山壁,劍走龍蛇,恣意飛揚。        


  賓客之中已是一片譁然,因眾人皆可看到那片山壁上醒目的字跡!        


  君翰陽的臉色變得十分不好看,他目光晦暗地看著君清明,後悔不曾早早阻止他的劍勢,第一句一出他便覺得不好,但若此時阻止,反倒惹得座上賓客疑慮更甚,且於婚宴上動手,本身也並不妥當,座上賓客修為弱的不少,這少年不知從何處來,若是傷了人便走,留給他君氏的反倒是一個爛攤子,他顧忌太多,才一時猶疑,而不過片刻,這少年字句已成,此時木已成舟,即便是他也擋不住這數千雙眼睛。        


  “不知閣下乃是何人,竟在君氏婚宴上大鬧。”君翰陽冷冷道,瞥了旁邊面白如紙的君子誠一眼,暗恨他不爭氣,他這幅模樣顯然告知眾人少年所寫的乃是事實,否則他何必這幅模樣,此時要反口都不容易了。        


  君清明輕輕一笑,看向君翰陽,淡淡道:“我原為母喪而來,卻不想聽聞我母口中比她自己甚至親子更為重要的弟弟今日成親,便來看一看罷了。”        


  “你是清明!”君子誠駭然開口,“——你怎會!怎會短短四年便,便已結丹!”        


  君清明輕蔑地看向他,“母親總道你資質出眾,將所有的靈丹都留給你,卻也不過如此,用了這麼多丹藥才堪堪築基初期,連中期還未突破!我在穆氏自小受盡苦楚,從未用過一顆靈丹,十三歲築基,今時十五,就已結丹,憑你這樣的資質,還敢稱一聲天才,真是笑話!”他有意打擊君子誠方才言語如此張狂。        


  這話說得在場眾人都是一陣面紅耳赤,因他們所有人幾乎連君子誠都比不上,於他們而言,甚至從未聽過有人十三歲築基又兩年結丹,這是怎樣駭然聽聞的速度!        


  君翰陽看向君清明的眼神已是變了,不知是歡喜是悔恨,眼角瞥見那片山壁,心卻沉了下去,只覺得唇齒間又酸又苦。        


  君清明看著君子誠大受打擊的模樣,指了指身邊的斯年諷刺道:“這是我師弟,十一歲才踏上修真大道,如今年僅十二,便已是築基中期,你連我十二稚齡的師弟也比不過,也配被贊資質出眾?也不臉紅!”        


  “什麼修士雲集,區區築基修士也敢妄稱高階修士,真是井底之蛙,孤陋寡聞!”君清明緩緩掃過在場眾人,這一聲聲震全場,哪怕結丹巔峰的君翰陽都一時被震住,“我君清明非是忘恩負義之輩,我母生我養我,我自一輩子姓君,但她含冤枉死,君氏漠然,不過短短七日便披紅開宴,如此血緣,談何恩義?在場千人為證,我君清明自今日起,與鹿城君氏一刀兩斷,從此各走一路,再不相干!”        


  話一說完,他便轉身,“師弟,走!”        


  兩人化作一道長虹,再不顧及身後人的臉色,轉瞬就飛過千里。        


  “噗!”君清明吐出一大口血來,面色蒼白得再沒有一點血色。        


  “師兄!”        


  “……師弟,速回純陽。”君清明靠著斯年,只交代完這句便閉目暈去。        


  他原就強撐著一口氣,才能以極霸道驚人的劍意壓住場子,令結丹巔峰的君翰陽都不敢貿然動手,只要他露出一點頹勢,恐怕君翰陽一個心狠,就不容他們活著離開。        


  斯年這具身體畢竟才十二歲,只到君清明胸口部位,幸好並不是普通少年,將君清明負在背上就飛快朝記憶中的傳送陣所在地趕去,心中提心吊膽的只怕那君翰陽追來,半點不敢停歇,尤其感到身後君清明氣息微弱,更加著急得厲害,深恨自己不能切治療職業!於是一路只要靈氣枯竭就吞補氣丹,只求最快趕回純陽去他倆就徹底安全了。        


  踏上傳送陣的時候,連續的禦劍飛行,還要背著似乎越來越沉重的君清明,斯年自己本身也透支得厲害,掏出靈石的手一抖,骨碌碌地就往旁邊滾去,好不容易穩下來補充好靈石,又吞了一顆補氣丹,感覺經脈裡因為透支而靈氣流轉時艱澀疼痛,他努力提氣,費了好大勁才將正確的法訣打入傳送陣的陣眼裡。        


  呼,終於安全了……        


  一感受到空氣裡熟悉的靈氣流動,斯年就知道已經回到了純陽,背上仍背著君清明,剛踏出傳送陣腳下就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和君清明一起摔出去,幸好被一隻微涼的手扶住了。        


  “謝——呃!”一抬起頭,就看到臉色鐵青的靜鈺!        


  在他眼裡,自己的兩個弟子一個渾身是血人事未知,一個蒼白虛弱狼狽不堪,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斯年剩下的一個“謝”字就這麼噎在了嗓子裡,幾乎忍不住顫巍巍地去拉君清明——        


  師兄快醒醒,師父好可怕!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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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又有飯局,差點擔心來不及碼字T T幸好今晚狀態還算可以,緊趕慢趕趕完了擦,五一要出去啊,深深懷疑這週末前能不能存下三章稿子……啊,謝謝 晨風夜起 親的地雷 (3)        


         


         


☆、剜骨        


         


  斯年以為靜鈺會發火,結果這位冰山師父只是直接將他和君清明扔進了思過峰。以前看《笑傲江湖》,那個故事裡有個思過崖,令狐沖就是靠著那裡發家致富,純陽宮的思過峰可不是那麼好的地方。        


  初一進去,斯年就覺得透心得涼。        


  這是純陽宮中的一座雪峰,常年積雪不化,在四面陡峭的山壁中,有一全然冰封之地,晶瑩剔透的寒冰包裹著這個山谷,山谷中寸草不生,唯中央有一寒潭,終年不會結冰,色澤幽藍。寒潭四周有幾個冰洞,至少可以遮擋山谷裡迴旋的冷冽寒風。        


  斯年深深慶倖自己冷熱不侵,否則在這地方非得凍死不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從裡到外都冷得厲害。        


  君清明醒來的時候,斯年正蹲在寒潭邊研究完全違反物理學知識的水為什麼不結冰——唔,這不科學啊,這裡至少有零下幾十度了,既然是水,又不是溫泉,怎麼可能不結冰!        


  把他們扔進來的時候,靜鈺只給了兩個蒲團,君清明還昏迷不醒,斯年只能把兩個蒲團並排放著然後讓君清明躺上去,畢竟那地面也是一片寒冰。        


  君清明躺在地上,看著不遠處斯年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就瞬間安寧下來。        


  他努力撐著坐起來,感覺身上哪裡都疼,但這樣的疼痛並不是不可忍受的,所以君清明只是略略蹙了蹙眉,掏出一枚丹藥來吞下,看到身下的兩個蒲團,不禁又微微一笑。        


  “師弟。”        


  斯年回頭,才發現君清明醒了。        


  “師兄,你沒事了吧?”        


  “嗯。”        


  斯年明顯松了口氣。        


  “師兄,你說為什麼寒潭裡的水都不結冰?”斯年甚至忍不住嘗了嘗味道,是沒有味道的水。        


  “……”糾結這種問題做什麼。        


  “師兄,你說師父會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        


  君清明一怔,答道:“大約會關到他想起來的時候。”        


  “……什麼意思?”        


  君清明緩緩站起身來,“上一次,我在這裡呆了七個月。”        


  “……”靠!        


  “不過這裡是靜心修煉的好地方,當年我便是在這裡入了太一境。”        


  斯年見君清明扶著冰壁站起來,腳下卻還有些虛,頓時一個踉蹌,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師兄?”        


  君清明慢慢往外走去,“三日一次會有道童來給我們送辟穀丹,若想喝水自有這冰棱解渴,除了不能出去,這裡與一元殿也沒什麼兩樣。”一樣清淨。        


  斯年看君清明走到寒潭邊開始解道袍的腰帶,頓時有種十分不妙的預感,“師兄?”        


  君清明回頭,臉色依舊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他苦笑道:“我手上仍沒多少力氣,師弟可否幫我一把?”        


  斯年覺得四肢凍得有點僵,呆呆站在那裡,仿佛沒聽懂他的意思。        


  “我身上血跡汗漬粘膩得厲害,總要洗去了才乾淨。”君清明耐心地說。        


  斯年討厭他說得那麼明白,“……這潭裡的水太冷,師兄你的傷還沒好。”這叫垂死掙扎。        


  君清明一笑,“不礙事的,如今我已是兩儀境,這麼一點寒涼於我並無什麼影響。”        


  ……擦,你不礙的我很礙啊!        


  可迎向君清明疑惑的眼神,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幫著君清明解下了腰帶。        


  他身上的這件道袍並非凡品,而是一件下品靈器,被穆青撕碎的袖子已經恢復如初,去了腰帶,這樣空蕩蕩地披在君清明身上,寒風迴旋,襯得他愈加飄然似仙。        


  君清明一直是戴冠的,他親自將冠卸下,一頭漆黑的長髮散開,使得俊雅的面容平添幾分秀麗。        


  道袍脫下,他內裡還著雪白的內衫,被風一吹,勾勒出線條優美的身形。        


  他今年十五,平日看著也是一派偏向文雅的清瘦,但半露的胸膛都可以看得出這人其實一點都不瘦弱,還是個少年,卻已是相當高挑健碩。        


  唔,身材真是好得沒話說……        


  斯年感到頭皮都有點發麻。        


  他是一個純粹的只對男人感興趣的同性戀者,現在就如同一個異性戀眼睜睜看著一個大美女脫光的感覺,心跳如擂鼓,卻全然不敢露出一點異樣來,這種時候,他無比感激這個山谷裡低得離譜的氣溫。        


  往後退了幾步,眼角依舊看到君清明連內衫也去了,露出寬闊的後背和看上去就很好抱的細腰,他的皮膚本就偏白,白得都有點晃眼,見君清明還要脫褲子,斯年大驚失色趕緊撇過頭去。        


  水聲響起他才敢轉過頭來,卻見到君清明已浸泡到了冰寒刺骨的水潭裡,雙眼幽深地看著自己,頓時心中一陣亂跳,帶著幾分心虛道:“師兄?”        


  “嗯。”君清明略皺著眉,帶著幾分慵懶答。        


  頓時讓斯年的心跳加快了好幾拍,於是他乾笑道:“師兄你慢慢洗,我先回去打坐。”        


  腳下生風,想立刻開溜。        


  “師弟等一等。”        


  ……師兄真是世界上最討厭的生物,尤其是當著你的面脫光了洗澡的師兄!        


  只能硬著頭皮回,“什麼事?”        


  “我重傷未愈,師弟能不能——”        


  斯年大驚失色,“這水裡太冷了,我——”        


  “師弟,我被那穆家老祖的幽冥爪所傷,這是他的本命法器,端得厲害,如今嵌在我的皮肉裡,若沒有你的幫忙,我自己如何弄得出來?”君清明的聲音裡滿是無奈。        


  斯年只得轉過頭去,只見君清明上半身赤`裸,掛著幾滴寒潭裡的水滴,一側肩膀明顯的血肉模糊,一根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深深刺入他的血肉裡,看著十分猙獰,“師兄,你怎麼不早說!”就這傷口看上去就很有幾分嚇人好不好!        


  沒有辦法,他朝寒潭中走去,眼角瞥見君清明整整齊齊堆放在潭邊的衣褲,不禁眼角都跳了起來。        


  潭水果然刺骨的冷,斯年只覺得雙腳都開始打顫,他一步步靠近,走過去才發現那根東西黑漆漆的,又細又長,就像是加長版的骷髏手指一樣,而且這根指骨竟然似乎還在使勁往君清明的身體裡面鑽,看著直教人寒毛直豎,“這是什麼鬼東西!”        


  君清明低頭側目看著自己的肩膀,仿佛那不斷滲出濃黑液體的肩膀不是屬於他的一樣,淡淡道:“結丹修士的本命法器,哪裡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恐怕這玩意兒被穆家老祖以自身血肉溫養多年,極為歹毒,哪怕他已死了,這法器卻靈氣不失,讓我無法將它震出,恐得麻煩師弟以劍將其挖出了。”        


  斯年蹙起眉,這時候再沒有任何旖旎心思,他不確定地問君清明,“我只太一境,可以挖的出來麼,可需叫師父來?”        


  君清明搖頭道:“無妨的,那穆青死了有段時間,這東西的靈氣也漸漸弱了,師弟儘管動手便是。”        


  斯年鄭重點頭,深深吸了口氣,拔出歲香,靈氣運轉,佈滿劍身,“師兄,我動手了。”        


  君清明應了一聲,斯年這才將歲香緩緩刺入君清明的肩膀,幸得歲香劍身細長,所造成的創口並不算大,這一刺入,那根黑色指骨感覺到旁的靈氣,不禁開始瘋狂扭動起來,不斷挖著君清明的血肉,若不是他以自身堅硬劍氣護體,恐怕這東西早就鑽進他的身體裡面去了。        


  黑色膿血順著君清明白皙的肩膀流下,只看著斯年就覺得疼,若是只受一劍便也罷了,這樣緩慢的剜肉刺骨,會變得愈加難熬可怖。        


  可君清明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足足刺入了一截手指長,君清明才道:“就到這裡了。”        


  斯年轉動歲香,只覺得劍尖所觸之物極為堅硬,彙聚靈氣,重重一挖一挑,“噗”地一聲,那根黑色指骨整個兒蹦了出來,君清明手一揚,就將那截不斷跳動的指骨抓在手裡,而傷口這才流出鮮紅的血液來,順著他分明的鎖骨和白皙的胸膛蜿蜒而下,紅得豔麗刺目,斯年方才松了口氣,一見這景象才想起君清明這會兒可是渾身上下不著片縷,離自己不過一臂的距離!        


  頓時猛然間往後大退了幾步。        


  君清明似是詫異,抬眸朝他看來,“師弟可是被凍壞了?”        


  然後——然後他居然伸手拉住了斯年!        


  沒錯!他就這麼渾身光裸著拉住了斯年!        


  不似斯年身上的冰涼,君清明的手掌居然還是溫熱的,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把渾身僵硬的斯年拉了過去,斯年已經完全呆住了,仍由君清明將手放在他的臉頰額上,然後緊緊拉著他的手,一道暖流從君清明的身體裡順著他們緊握的手掌流入斯年的身體。        


  直讓斯年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跳舞。        


  他這具身體才十二歲,當然不會有什麼旁的反應,但是他的心跳已經亂得一塌糊塗,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本來斯年也不算年輕了,照理也和一個男人同居過九年,不該這樣青澀才是,但他一路上學,畢業後留校,幾乎那麼多年都沒離開過學校,而那一生只談過那麼一次戀愛只愛過一次人,那人還偏偏並不是天生的同性戀,所以他們之間親密的時候並不算很多,尤其只有早年粘膩,後來三四年間更是淡了許多,直到分手,他便一直是一個人。        


  君清明明明年紀不大,偏生氣質這樣沉穩清雅,容貌又太過出眾,對於斯年這樣的人而言殺傷力太大,若不是斯年一直提醒自己他是女主角的,恐怕都不能維持這樣的心如止水,是以一旦面對這樣的局面,他就變得格外無措。        


  尤其,現在他拉著自己的手,周身淡淡的靈氣流轉,與自己身上為了抵禦這寒潭的寒意而運轉的靈氣糾纏融合,他們本來就是練的同一門心法,糾纏起來簡直是相當融洽,斯年知道君清明只是為自己驅寒,但這樣曖昧的姿態,掌心的溫暖濕熱,都讓他感到一種奇妙的親密,搔得他的心底癢得厲害,恨不得能出手去抓一抓才好。        


  “師弟快回岸上去吧。”他終於鬆開了手,眼睛裡卻帶著微微的笑意。        


  斯年趕緊逃一樣地離開,待得冷靜下來,才咬牙切齒,憤憤地嘀咕道:“……師兄真是——調戲未成年啊靠!”        


  不要當他什麼都不懂,有時候,斯年亦是心如明鏡的,他並不傻。        


  由於心中鬱悶,這天午時斯年獨自在幫會食堂啃了一整個肘子吃了一隻整雞直吃到滿嘴流油,卻小心眼兒地決定什麼都不給君清明打包,就讓他去吞那難吃得要死的辟穀丹好了!        


  等到吃完午飯,他抹乾淨了嘴上油膩拍了拍鼓鼓的肚皮回到思過峰的時候,君清明已經洗完了澡,青鴉鴉的長髮濕漉漉地披散在肩上,只套著那件寬大的道袍,長眉秀目,面容清雅,唇角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師弟去了何處?”        


  斯年見他袒露了小半的白皙胸膛,甚至就這麼赤著腳站在晶瑩剔透的寒冰之上,那雙腳線條之優美畫筆難描,在冰雪的映襯下愈加好看,頓時感到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他可以確定,師兄寬大的道袍之下現在應是什麼都沒有穿——        


  在看到和蒲團放在一起的雪白裡衣之後,他更確認了這一點。        


  擦,也不怕凍死!        


  吞下差點打出來的飽嗝,斯年十分鎮定地拎起自己的那個蒲團,決定離他這位師兄遠遠的,找個距離這裡最遠的冰洞好了,“尋好了地方,正準備去打坐。”        


  “哦?”君清明微微挑起劍眉,“師弟可是挑了那邊的冰洞?”他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最偏遠的那個冰洞。        


  斯年抬眸地看向他,“難道師兄看中了那邊?”        


  君清明微微一笑,“怎好與師弟相爭。”他掩下眼中淡淡的戲謔,“師弟既挑中了那處,我便於這處好了。”        


  斯年松了口氣,轉身便走。        


  “師弟。”        


  斯年頭皮一麻,警覺地回頭:“師兄還有何事?”        


  君清明笑得溫暖如春,“多謝。”        


  斯年一怔,才反應過來他大約是指幫他剜出指骨之事,“沒有什麼。”        


  “不,多謝你——陪我去東極。”        


  斯年垂眸,“嗯。”        


  “去吧。”        


  斯年往最遠處的冰洞走去,卻不知為何有些頭重腳輕,好一會兒才清醒,搖了搖頭,苦笑著歎了口氣。        


  師兄啊……你果然不是個好人。        


  他越來越覺得,這樣子的師兄會愛一個女人愛得死去活來簡直是天下最不科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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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師兄是純·腹黑屬性 _→蠢咩一般而言是很符合蠢咩屬性的,但心裡門兒清。謝謝夙泠親的地雷哈,親好久不見哇 (3)        


         


         


☆、10·再遇        


         


  斯年看著自己呼出的白氣都仿佛要結冰棱子,不禁打了個哆嗦,剛剛從溫暖如春的幫會領地回來,再到這個思過峰,真是冷得連血液都仿佛要結冰了,虧得君清明居然還敢時常在冰冷刺骨的寒潭裡洗澡。        


  不知不覺,兩年已經過去,常言說,山中不知歲月,對於修士而言,兩年或許與兩個月也沒多大差別,只是對於斯年而言,實在是悶得厲害。        


  習慣性地往君清明修煉的冰洞走去,卻忽然停住腳步輕輕“咦”了一聲,“……師兄居然又入定了……”他親眼見證了什麼叫做天才。        


  似乎不管是什麼以女主為主要視角的小說裡,都帶著些許幻想男主是高富帥的因素,這個女主修仙文也不例外,看吧,君清明作為第一男主,雖然沒有女主的金手指和各種奇遇,在修煉上的天賦實在是強得可怕,在整個天邑大陸,都找不到第二個十七歲的結丹修士了,呃,除了他自己……更別論如今君清明還相當於結丹中期,這雖然是屬於男主的唯一金手指,但這個金手指也足夠逆天了。        


  斯年兩個月前剛剛突破到兩儀境的些許得意立刻拋開了,加緊腳步朝寒潭邊的冰洞走去。        


  卻聽一陣嘩啦啦的水響,一道身影從寒潭中一躍而出。        


  斯年:“……”        


  “師弟,你來啦。”渾身赤`裸的君清明十分從容地披上道袍,任由濕漉漉的長髮淩亂披散在肩上,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潭水,青黛色的眉因為太冷沾了幾分霜氣,微有些白,但他的面容依舊瑩潤如玉,並不見寒意,甚至因為帶著淡淡的微笑,使得原就英俊脫塵的面容很有幾分親切清雅。        


  君清明已經十七歲,身形比之兩年前又高了一截,使得同樣長高一大截的斯年還是只到他的肩膀處,唔,真是討厭。        


  斯年討厭動不動就在他面前洗澡或者游泳的師兄!尤其連入定都在寒潭裡是怎麼回事啊!        


  “咦,已經到午時了麼。”君清明看著斯年手上的油紙包,十分自然地接了過去,“是我的蒸魚吧?”        


  ……        


  斯年早就知道以前不住在一塊兒的時候,自己時常失蹤還不顯眼,畢竟身上帶著障息佩,抱樸和見素也習慣自己忽而出現忽而不見了,整個一元殿大極了,他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但在思過峰,他的行蹤怎麼也瞞不了君清明的。        


  但若要斯年一直忍著吞那氣味枯澀的辟穀丹,一直呆在這冷得血液都快要結冰的地方,他又不想這樣自虐,所以他該去幫會家園的時候還是去,只是會給君清明帶一些吃食什麼的,權當是賄賂,修仙界雖然殘酷,斯年自問不會看錯君清明的人品,這人或許遠比清雅的外表要深沉,心底裡也有幾分算計,但是能有那樣堅定劍意的人,本性是絕不會奸邪的,事實上作為男主角,應該怎麼都不會冠上“奸邪”這個屬性才是……        


  更何況,他的情況和那些身負空間的人不同,他時常帶回的都是熱騰騰的飯食,有時候是新鮮的羊腿青筍之類,君清明只當他是偷偷用不知名的方法溜到外間去,倒是沒有懷疑他身懷異寶。        


  只是,他不問自己是如何出去,也默認了自己的賄賂,卻也太自覺了一點……都開始點餐了啊我靠!        


  等到君清明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蒸魚,並將所有的魚骨毀屍滅跡之後,剛好碰上今日來送辟穀丹的見素。        


  見素仍是無極境,是以思過峰裡的寒氣對他而言影響極大,每次來送辟穀丹,都需裹上厚厚的毛皮袍子,卻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自從斯年每次外帶食物之後,連君清明也不再吃辟穀丹了,所以兩人對見素的到來都不太熱心。        


  “清歡真人、清明真人,靜鈺長老道你們今日便可出穀了。”似是抱樸、見素這樣的小道童,是不能算純陽弟子的,是以他們只能以真人來稱呼斯年和君清明。        


  斯年聽到這個消息反倒是一怔,或許頭兩個月他還盼著他那位總共也沒見過幾面的師父能想起他們並放他們出去,時間過得太久之後,反倒漸漸不再作此念想了。        


  而不知不覺,在此間竟已兩年。        


  “那便走吧。”君清明已經將身上衣物穿得整整齊齊,依舊是那身道袍,連一絲皺褶也無,仿佛平日裡在谷中那個時常鬆鬆散散披著道袍的狂放人並不是他一般。        


  斯年本就沒什麼可準備的,見君清明禦劍瞬間就飛了出去,連忙也跟上,可憐見素一個無極境的小道童還要爬下來,因至少要到了太一境才能禦劍飛行。        


  到了一元殿的正殿,恰好看到他們的師父正與一個身著規規矩矩藍白色道袍的道人說話,這人看著比靜鈺還要年輕一些,修士們一旦境界提升,駐顏並不算什麼稀奇事,只那人一雙眼睛清澈透亮,比之靜鈺的滄桑沉寂自是不同,是以應該年紀並不很大。        


  靜鈺也看到了踏入殿中的斯年和君清明,見二人境界竟然又有提升頓時眼睛一亮,尤其斯年時年十四就悄無聲息地突破了兩儀境,令他格外驚喜,而君清明能如此快地穩固兩儀境並突破到中階也令他十分滿意,事情雖過去兩年,他仍訓誡道:“下次不可如此魯莽。”        


  君清明早沒有穀中那副恣意模樣,低眉斂目,神情淡漠,“是,師父。”        


  斯年一時有些不習慣,但當靜鈺看過來的時候,幸好他這張皮相只要不說不笑面無表情,就是一派冰山模樣,所以看上去還是相當鄭重的,只低頭應:“再不會如此。”便顯得十二分的誠心悔過。        


  倒是那年輕男子輕笑道:“師叔也太苛責清明師弟和清歡師弟了。”        


  就這一句,斯年立刻就反應到這個男子的身份,他應是靜真的關門弟子清筠,到純陽三年,他只聞其名卻未曾見過此人,靜真平日深居簡出,幾乎從不出現,他的這位弟子也便同他一道潛修,極少出現在人前,斯年真正自由的日子便只有那短短一年多,以修士的時間概念而言,一年多實在是很短的時間,是以與他不曾碰面倒不奇怪,坑爹的是自從他陪著君清明去了一趟東極回來,之後就一直被關在思過峰裡,哪裡還見得到外人呀!        


  “這位就是清歡師弟吧,尚是第一次見呢。”清筠說來並不是長相太過英俊的男子,但也眉清目秀高大挺拔,尤其笑起來尚有兩個酒窩,明明據說已是一百四十來歲的人了,因那張微圓的臉看來卻很年輕,一說話眼睛笑得彎彎的,讓人感到親切極了。        


  至少斯年就感到很懷念,前世他原本也是這樣子的親切娃娃臉啊……        


  “師兄未曾給過見面禮,便拿這些方自寫成的符籙送了師弟吧。”清筠塞過一把符籙,“除了那靜心符之外,都是一些三級符籙,不是多好的東西,只是用來方便,比之外人寫的符籙要更精簡一些。”        


  斯年頓時覺得這玩意兒有點燙手,三級符籙?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君清明和他說過,一枚一級的烈火符就足以燒掉一整個青丹莊啊!一枚二級的裂石符足以炸掉一整個城鎮,至於三級符籙……就算他對這個世界陌生得很也知道這東西很不易得,在東極的一個小鎮上,他親眼見過一名符師將一枚一級符籙賣了足足百餘顆下品靈石,對於修士而言,這種符籙根本就是奢侈品。        


  “你師兄既給你便拿著吧。”靜鈺混不在意,以他的境界,三級符籙已是不算什麼了,“今日你們便隨清筠趕往遠峰山吧,只我事先與你們說好,若是輸給外人,便繼續去思過峰呆著,這次可絕不是兩年就可以出來這麼客氣了!”        


  ……坑爹啊師父!兩年還算是客氣?!        


  斯年連什麼事兒都沒搞清楚,就被他那極端不負責任除了關人禁閉什麼都不做的師父掃地出門了。        


  “師兄,我們這是去哪裡?”        


  “遠峰山試煉大會。”回答他的不是清筠,而是君清明。        


  清筠笑著點點頭道:“清明師弟說得不錯,清歡師弟恐怕不太清楚,這遠峰山乃是昆侖地界,中元境雖是天邑大陸上最為寬廣繁盛的地域,但世界之大能人輩出,這試煉大會十年一屆,誰人都可參加,只需骨齡不超過百歲,乃是年輕修士的盛事,平日只在我純陽、昆侖與元空三派中舉行,這次便輪到昆侖。”        


  ……來了來了!只要是修仙文裡就百分百會出現的“比武大會”,肯定還附帶什麼小秘境之類的……        


  “今年的試煉大會恰逢兩月後小巫山開啟,這秘境也只限定元嬰以下修士才可進入,昆侖掌門便道此次試煉大會前百名的修士可自由進入小巫山,這等機緣不是尋常便有的,是以掌教真人讓我來邀兩位師弟。”        


  君清明神色淡淡,“師兄便是今年純陽的領隊嗎?”        


  “不錯。”清筠笑得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師父道我多年不曾下過山門了,便讓我出去走走。”他已是早早超過骨齡所限,所以只是帶著這些年輕人去而已,“清明師弟和清歡師弟年紀輕輕已是兩儀境,年輕修士裡能與你們相較的太少,卻也不可掉以輕心。”        


  斯年鄭重點頭,廢話,當然不能掉以輕心,他可不想在思過峰呆到海枯石爛!        


  清筠指了指映入視線的山門道:“除卻師弟二人,尚有一些我純陽的年輕弟子同去,掌教真人借我一百須彌靈鶴,只需兩三日路程就可到達遠峰山。”        


  斯年見山門處站著數十個身著藍白色道袍的年輕道士,都背負長劍氣息淩厲,便知這些都是純陽門下近些年的優秀弟子了,這些人中丹字輩一人也無,幾乎都是修字輩,那些丹字輩的新進弟子大多還未突破到太一境,在人才濟濟的純陽當然還不夠格參加這次盛會,只能等到十年後。        


  似是君清明和斯年這樣的異類,畢竟只有兩個。        


  他們在一眾修士中年紀最小,輩分卻高,且唯有他二人穿著與眾不同的道袍,顯得愈加醒目。        


  並非所有的純陽修士看向他們的目光都是善意的,至少斯年就感到好幾道能射出小刀子的嫉妒眼神——        


  年輕人嘛,他理解,有些心氣很正常。        


  但表面上,並沒有人會愚蠢到當眾挑釁,畢竟輩分放在那裡,再怎麼說斯年和君清明也是他們的師叔。        


  須彌靈鶴乃是純陽特有的飛行坐騎,速度比之普通飛劍尚要快上一籌,且這靈鶴非是凡物,可日行千萬裡不知疲倦,斯年一見就覺得這太好用了,決定回去不管怎麼撒嬌賣萌也要問師父討一個,因為他看到一元殿的後殿裡就養著好幾隻。        


  三日間,他們路遇十數行同樣趕往遠峰山的修士隊伍,只要見到大片的靈鶴飛來,他們便自動讓行,可見如今純陽聲勢之盛,事實也是如此,除卻昆侖、元空,其餘門派哪裡敢與純陽相較。        


  斯年對自己在純陽也是相當滿意的,他並不是一個異性戀,想著穿越後泡遍多少妹子,尤其修真`世界裡的女修大多容貌美麗,所以,純陽這樣一處滿是道士不見女人的地方反倒讓他更高興一些。不過,哪怕是身在純陽,他接觸到的人除了靜鈺、君清明就是那幾個小道童,這才是真正讓他感到憂鬱的事情。        


  他發現自己真是個土包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場面,一時都有些被震住,幸好那張猶自帶著幾分青稚的冰山臉將他的呆傻樣兒掩蓋住了八`九分,否則定會惹人嘲笑吧?        


  旁人大抵是看不出的,但君清明眼角一動,卻是瞞不過的。        


  斯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哦,不對,這麼多修士。君氏大宅那場婚宴上的不算,那些人裡大多都是些煉氣期,不過只能算是一腳踏入了修仙的門檻而已,現在的遠峰山,男男女女年輕的面容或笑或靜,卻都是些真正的修士——        


  到得這試煉大會的年輕修士至少也是築基期!        


  另外,他發現一件令他眼角直跳的事,也是他差點忘記的事實。        


  這裡原是女主修仙文的世界,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修仙界,這就意味著一件事——        


  這個世界裡充滿裡各種長相美好出類拔萃的男修,完全能滿足任何女人幻想,譬如溫潤如玉型、雍容華貴型、清冷秀美型、傲慢英俊型、風華絕代型、妖孽風流型……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看不到的!        


  當然,也能完全滿足他這樣的基佬對於同性的任何幻想,但坑爹的!這些男人大抵都會愛上女主。        


  這就是這樣一個完全不科學的世界啊靠!        


  不過——既然連原本俊雅謫仙型的師兄都崩壞成這樣了,這些表面上似乎貼著各式標籤的男人們,誰知道皮下究竟是什麼樣兒啊!        


  反正,斯年是完全不敢去碰的,但,看看總是無罪的,至少養眼啊。        


  “是你!”當這個熟悉中帶著幾分驚喜的聲音傳來的時候,斯年頭皮不禁一麻。        


  ……坑爹的能不能不要這麼准的念曹操曹操就到啊……好吧,他忘記了女主角必然會和男主角各種相遇,不管這種相遇科不科學咳咳咳,所以說,她會出現在這裡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吧?        


  轉過身去,面前是一身杏黃衣衫,嬌俏美麗的“女主角”葉妤小姐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斯年實在不想因眼角餘光瞥到的師兄忽然陰沉下來的臉色來再次感歎崩壞的角色和劇情了,但葉妤身邊那個風流俊逸的男人犀利的眼刀都快把他殺死了阿喂!        


  兄台你確定你沒有瞪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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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師兄十七了,小思念十四了,嗯,劇情開始慢了……然後,JQ可以慢慢開始了然後,各色男配男二男三男四男N開始登場了,不過要記住,他們都是女主的 _→其實,女主修仙文裡的美男堪比種馬修仙文裡的女人,其實……對於基佬而言還是幸福的——吧?        


         


         


☆、騙人        


         


  斯年的這具身體並不是正常人的身體,容貌亦然,在到這個世界很久之後,他看向水裡自己的倒影依舊感到陌生。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殼子的好看程度也是一等一的,唔,原本只是一串資料來著,完美得幾乎不正常,而他頂著這樣的外貌慢慢長大,到了十四歲,雖未脫稚氣,卻已是眉如遠山,目若寒星了,只是當初選擇的面貌使然,看上去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        


  葉妤今年也不過十四五,不過女子到底比男人要成熟得快一些,她早已不復昔日發色枯黃營養不良的模樣了,斯年想著她空間裡的那個溫泉,咳咳,給女主的金手指少有不養顏的,於是,這兩年下來,如今的她膚白如雪,笑顏如花,那雙原就顧盼生輝的眼睛倒是仍舊清澈明媚。尤其身姿已經脫離了女童的模樣,有了少女的窈窕娉婷,看著十分悅目。        


  不過,修真界本就是俊男美女的集中地,她雖長得好,卻也並不是如何醒目,就是當日的鴻羽仙子都比她要美豔一些。        


  葉妤身邊那男人看著也很年輕,只比君清明要大上一些,二十歲左右的模樣,境界雖不如他們,也有築基中期,二十歲的築基中期也已可算是天才人物了。        


  尤其,這傢伙還長了一張好相貌,長眉入鬢,鳳眸含情,不笑的時候都有揮之不去的風流瀟灑,一笑起來便如漫山桃花開,若說笑如春山,放在眼前這男人身上毫不為過。        


  “師妹,這兩位是?”        


  咦,師妹?!呃,看來這位就是那位倒楣催的男二了……        


  “啊,不過舊識罷了。”葉妤笑盈盈地道,“秦師兄,似乎是若依師姐在尋你呢,我既遇到了故人,便在這裡說會兒話,你自先去吧。”        


  顯然,她並不想這位師兄一直呆在身邊。        


  斯年正在仔仔細細地打量這一看就滿身風流的男人,這傢伙身著玄色外袍,寬袖長襟,白玉冠黑骨扇,很有魏晉名士的范兒,可惜,這樣的模樣就算他再安分,也還是容易招惹桃花,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他早就逆襲成為男一了。        


  這位叫秦夙夷的男二有個誰也不能告訴的秘密,他並不是人類,身具妖族的血統,斯年記不清是狐狸還是山貓什麼的,反正是個命運多舛的悲催貨色,比起女主的一帆風順,男主的過程坎坷,他簡直就是一路悲慘,呃,至少到斯年看到的那部分,他一直憋屈得很,明明是個一往情深的性子,卻奈何怎麼也無法取信於女主,為了女主做了太多事,是個溫柔強大的好男人,但他和女主之間除了誤會卻什麼都沒剩下,之後翻到的結局這傢伙也沒出現,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怎麼了……        


  這麼想著,斯年看向秦夙夷的眼神就帶了幾分憐憫。        


  秦夙夷的臉上倒是還帶著微微的笑,並不勉強葉妤,“那葉師妹自己小心,等會兒我再來接你便是。”        


  斯年目送著秦夙夷離開,幾乎忍不住要歎氣了,他就是對葉妤太好了,好到都失去自我,再溫柔深情不讓她知道又有什麼用呢?        


  “你們竟是純陽的修士麼?”葉妤看到了斯年和君清明身後那群身著藍白色道袍的年輕道士們和大群的須彌靈鶴,這裡尚是遠峰山的山下,靈鶴們悠然到附近散步,清筠讓它們稍事休息就會將它們全部收入靈獸袋中。        


  “是啊,你也來參加這次試煉大會嗎?”斯年實際上很不知道怎麼和女性相處。        


  大學的時候和一個學妹處得好,卻不想這學妹就這樣喜歡上了他,偏偏斯年又不能公開自己的性向,畢竟學校那種地方,風言風語傳出來並不太好,尤其他當時正在準備留校,一旦他是同性戀的事情被曝光,留校是別想了,學校還是很忌諱這種事的,所以只能委婉地拒絕,那學妹整整追了他半年,直把他嚇得視女人為猛虎,說實話,不少小說裡似乎基佬都有很多女性朋友,他卻不敢,只怕走得太近反倒引起麻煩,他天生是不會喜歡上女人的,卻又做不來狠心拒絕的事,學妹事件告訴他,過分的溫柔只會是殘忍,反倒是離得遠一些更安全。        


  “你你你的不麻煩嗎,我是葉妤,你呢?”完全忽視君清明的存在……        


  斯年表示,果然是女主角,氣場這叫一個禦姐強大,他根本沒辦法不回答,只能道:“我是清歡,這是我的師兄清明。”        


  “清歡……”葉妤笑著,“人生有味是清歡,真是個好名字!”        


  尼妹的果然是男女主角,心有靈犀麼?!第一次聽到這個道號的反應都是一樣的。        


  “師弟,走了。”君清明拉住了斯年的手。        


  斯年抬頭:“師兄?”        


  “我說走了。”君清明口吻平靜,眉目也很平靜,只是眼神很讓斯年感到不妙,氣場簡直強大到霸氣側漏。        


  葉妤仍是淡淡的笑:“不過敘敘舊罷了,怎麼,連這點時間也吝嗇麼?”        


  君清明看也不看她,“師弟你尚要好好練練才行,聽聞這次試煉大會有數十位結丹修士參加呢,其中結丹中期及後期的便有七八位,若是輸了,你懂的。”        


  ……又要被關禁閉……        


  葉妤的笑容隱去,她盯著斯年,斯年的身上仍佩戴著障息佩,她感覺不到他的氣息,可是不需要問,便知道他已然是結丹期了,否則這討人厭的冷面道士不會這樣提醒他。        


  “清歡,你已經結丹了嗎?”她輕輕問。        


  斯年一怔,他如今雖然晉入兩儀境才方自兩月,說是結丹也沒錯,於是應道:“嗯。”        


  葉妤根本不想去看君清明高高在上的眼神,那只會令人十足不悅,而不像面前這個少年,即便表面冰如霜雪,實際卻是個溫柔心軟的性子,她也不與君清明計較,只淺淺一笑道:“看來你會住在遠峰山的主峰呢,我卻只能在側峰,上次的傳訊符還在嗎?”        


  ……早就被師兄丟掉了……        


  葉妤仿佛沒看到斯年的尷尬,以她的聰慧只片刻就猜到了怎麼回事,於是又拿出好幾個傳訊符塞在他手上,“這回拿好了,可別再被什麼小貓小狗叼走了。”        


  就算境界不如人,她的毒舌程度可不會輸給君清明……        


  看著葉妤明亮期待的眼神,斯年頂著身旁君清明的強大壓力迫不得已地留給葉妤一枚傳訊紙鶴。        


  君清明冷哼一聲,拉著斯年就走,等到把葉妤遠遠拋在身後了,斯年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兩年過去,她已經從煉氣四層爬上了築基初期啊,還是在東極那個並不算強大的門派裡,現階段她的金手指還不顯露,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和她作對的人都死無葬身之地了,哪怕是男一男二男三男四,命運都沒好到哪裡去,唯有她一人帶著主角光環所向無敵,斯年覺得,自己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好?        


  “以後離她遠一點。”斯年一抬頭就看到君清明相當不悅的神色。        


  “呃?”……師兄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這丫頭心思深著呢,就憑你,小心被她吃得骨頭都不剩!”君清明冷笑。        


  斯年:“……”師兄你太過分了,好吧,你和她才是天生一對,都是心思深沉的黑貨!        


  果然如葉妤說的,所有的純陽弟子都被分在主峰,因純陽與昆侖一向關係不算差,所以安排住處的昆侖弟子相當客氣周到,斯年的房間與君清明比鄰,這裡的房間比純陽的好多了,作為純陽太上長老的親傳弟子,他所住的地方簡陋到就石床和蒲團而已,這裡至少有木床軟被,還有書桌和一盆顏色鮮亮開滿小花兒的植物。        


  昆侖作為這一屆試煉大會的負責人,要安排下足足上萬名年輕修士就夠忙亂的了,送斯年與君清明到房間之後就匆匆離開,餘下清筠慢慢分配剩下的純陽修士,一時也顧不得他們。        


  “師兄,不如我們到這山中走走?”        


  這遠峰山上下屋舍連綿不絕,比之純陽宮中的雪峰山脈別有一種熱鬧的人氣,純陽畢竟還是清冷了些,或許是少有女子的緣故,陽氣剛猛之息只多不少,卻並無多少繁榮氣象。遠峰山上遠眺,便可見到昆侖的山門和金色為主調的建築群,一看看去便雍容大氣,雖是少了幾分仙氣,卻極是巍峨壯闊。        


  君清明卻似乎對昆侖並不怎麼感興趣,“現如今各派弟子混雜,還是莫生亂的好,今晚扶乩盤中便會排出順序,明日便有一戰,師弟還是好好打坐休息吧。”        


  斯年頓時怏怏的。        


  不過他知道君清明說得對,到這裡三年多,他實則仍未真正融入這裡,不似是一般的修士那樣慢慢掙扎往上,自是少了幾分修真界殘酷的體會,若不是穆家老祖和君清明之爭給他好好上了一課,如今的他必然更加天真愚蠢吧。        


  斯年並不是一個太聰明的人,他或許不夠圓滑,不夠老練,不夠謹慎,但他貴在有自知之明,心也通透,只是性情溫柔慣了,才會留有一絲心軟罷了,卻不是毫無分寸的人,是以君清明一提醒,他便歇了出去的心思。        


  直到傍晚,一隻紙鶴歪歪斜斜地飛進了窗戶。        


  雖然淺藍色變成了淺粉色,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給葉妤的那只……        


  “出來吧~今天遇到的山下這裡,晚霞好美呢。”        


  今天剛剛被君清明警告,他本心裡也不想和葉妤太過親近,所以想了想並未回答,那只紙鶴很快便在夕陽裡化作煙塵。        


  第二次,又是粉粉嫩嫩的小紙鶴,還是歪歪斜斜地從窗外飛了進來。        


  “你師兄也在嗎?”        


  斯年決定無視。        


  第三次,“哎呀,又來了好多人,好像是西陲的蠻人,看著好有趣。”        


  ……勾得斯年心裡有點小癢。        


  第四次,“似乎有點不好,打起來了……”        


  第四次飛來的紙鶴剛剛消失,卻又有只紙鶴急急斜插`進來,一下子落到了地上!這回飛來的竟然是正常的藍色紙鶴,只左側翅膀邊不知從哪裡沾上了幾滴血跡!        


  斯年神色一變趕緊站了起來。        


  “救命!”        


  這回只有短短的兩個字。        


  斯年臉色變幻,咬咬牙還是決定去一趟——否則,女主如果認為他見死不救,會不會就這麼恨上他?!有時候女人是很不可理喻的,尤其是女主這種煩人的生物!        


  之前與葉妤相遇的山下並不太遠,斯年禦劍只飛了一炷香的時間,便遠遠看到了那片河灘。        


  ……但是,卻一個人都沒有。        


  人呢?        


  不會是他來晚了吧?呃,不過女主靠著那強大的金手指,怎麼都不會死才是,最多不過是躲到空間裡去嘛!        


  緩緩落地,他四處瞧著,這裡根本就不像有人打鬥過的模樣啊?        


  “你來啦!”        


  聽到這個熟悉的甜美聲音,斯年頭皮有點發麻,轉過頭去果然看到別著手笑得燦爛的葉妤。        


  “……你沒事?”        


  葉妤眨眨眼睛,“就知道你心軟!不然在你那討人厭的師兄看管下你怎麼肯出來?”        


  坑爹啊!斯年怎麼都沒想到葉妤居然騙人!        


  果然像師兄說的,這丫頭也黑透了!        


  斯年正默默無語,就見葉妤伸出雪白纖細的手指指了指天邊道:“看,我可沒有騙你,那裡是西陲的蠻人,聽聞這些大個子好戰得很,到這裡大抵是要打起來的。”        


  這還叫沒有騙我!        


  葉妤卻也不在意斯年冰著張臉不說話,在她看來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只是被她看穿了他心軟的本質,所以她絲毫不怕這樣看似冷冰冰的斯年。        


  所謂西陲的蠻人實際上是特殊的體修士,他們和正統的修士不盡相同,卻無一不是強大的戰士,正如葉妤所說,西陲紛亂,各部落之間常年征戰,來的顯然是兩路蠻人,狹路相逢竟然真的形勢不妙,爭鬥一觸即發。        


  葉妤拉著斯年跳上一棵大樹,津津有味地點評著,嘰嘰咕咕說個不停,笑得一臉春光明媚。        


  斯年也就逐漸放鬆下來,尤其葉妤實在說得有趣,不禁也就看得入了神。        


  他卻不知道,不遠處一個身影似是籠著黑霧而來,唇角噙著冷笑,面容倒是冷靜平和,只眼神幽深得可怕,這人的眼中,那兩個少年男女並肩站著,少年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少女嬌俏美麗言笑晏晏,當真如金童玉女一般。        


  “……真是不聽話呢……”似是歎息一般的話,卻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尤其,在他看到那少女若有若無朝自己這方瞥過來的挑釁眼神之後。        


  唔,是殺了她呢還是殺了她呢?他平靜地想著,然後緩緩走去,在三尺外站定,“師弟。”        


  然後,原本脊樑挺直的少年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真他媽的大禍臨頭啊啊啊!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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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麼,男主女主什麼的,都是兇殘的生物。太可怕了,到現在為止五一期間的存稿還一個字都沒有,要命了啊!!PS,家裡各種刷不出評論……真是鬱悶!        


         


         


☆、笑話        


         


  “師弟。”        


  這聲音明明聽上去還帶了幾分溫柔,卻讓斯年渾身都是一個激靈,他扭頭,很想笑一笑,卻感到唇角僵硬的完全笑不出來,“師兄。”        


  “師弟,你答應過我什麼?”        


  斯年訕笑,“這就回去。”        


  結果他一走葉妤就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不滿道:“熱鬧還沒看完呢,天色尚早,現在回去做什麼?”        


  君清明微微眯起了眼睛,“扶乩盤已是出結果了,師弟不想知道明日的對手是誰嗎?”        


  他本就是清雅如謫仙的長相,一雙眼睛微微上挑,明澈清亮,這麼一眯,居然就變得有幾分陰沉冰冷,看得斯年跳起來就朝他走去,畢竟葉妤只是築基期,比不得斯年和君清明的修為,自是拉不住的。        


  她卻並未顯出什麼不高興的神色,反倒是笑得相當嫻雅,“即是有事,那下次再約好了,清歡,那我也先回去了,明日去看你第一場比試,要加油哦!”        


  ……別再害我了啊妹妹!        


  君清明一派風輕雲淡,“看來師弟對思過峰甚是想念。”        


  斯年低下頭,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正在懺悔。        


  君清明冷冷掃了葉妤一眼,“至於明天,你來看我師弟的比試自是可以,不過你倒是該想清楚,是站在我師弟這一邊還是——你那位秦師兄那邊呢。”        


  葉妤一怔,略蹙起秀眉,“清歡的第一場對手是我秦師兄?”        


  “不錯。”        


  這回連斯年也愣住,第一場的對手,居然是那個秦夙夷?!        


  ……這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君清明見葉妤皺眉的樣子,嗤笑道:“哼,女人!”拉著斯年便走了。        


  葉妤臉色難看下來,她知道君清明是在嘲諷她惦記著他師弟卻還放不下秦師兄,但他哪裡知道其中的複雜!        


  她現在所在的門派是天穹門,聽起來倒是極其霸氣,實際上只在數百年前有過鼎盛時期,到如今已是沒落了許多。秦夙夷說來是掌門弟子,但掌門這一支比之陸長老一脈卻已是稍有不如。        


  葉妤原只是外門弟子,直至去年才被掌門的道侶箬靜真人收為弟子,所以也是掌門這一支的,秦夙夷如此照顧她也有這個原因。        


  現在的天穹門中,秦夙夷在年輕一輩中的威望一時無兩,硬是壓了陸長老之女陸若依一頭,若是他在第一戰中便失利,那在門中聲望必然大跌,此消彼長,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尤其葉妤知道陸若依可是視自己為眼中釘肉中刺的。        


  可清歡已經是結丹修士,秦師兄再如何也勝不了吧?唔,只盼著能輸得好看一些。        


  葉妤猶豫了一瞬,跺跺腳決定還是去提醒一下秦夙夷。        


  她卻不知道,在一個對她已心生好感的男人面前,特地提醒他的對手多強大,還語帶安慰輸了也沒什麼,這樣對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尤其,面前這個少女對他的對手還懷有幾分別樣的情緒時。        


  秦夙夷很想維持風光霽月,笑著回應葉妤的擔心,可是不行。        


  就算他只是築基中期,他還是想贏。        


  甚至,想殺了那個冷如霜雪的少年。        


  嗯,他討厭他。        


  很討厭。        


  **        


  晚霞漫天,天邊只餘最後一抹明光璀璨。        


  斯年絲毫不知道他的對手那不為人知的心緒,他現在自有他的煩惱要頭痛。        


  “師兄,你生氣了?”        


  “怎麼會,師弟你真是多想了。”聽這溫柔輕緩的語調啊啊啊啊,這樣拖長了的口吻啊啊啊,真心好可怕……        


  斯年硬著頭皮道:“葉妤她騙我遇到了生命危險——我發誓,我原本並不想出來的!”        


  “葉妤?”君清明目光柔和地看了他一眼。        


  斯年眼角一跳,趕緊改口,“葉姑娘!”        


  君清明臉上淡淡的笑斂去了,“師弟啊,我覺得我們還是在思過峰清淨一些。”        


  “師兄!你已經相當於是結丹後期的修士,怎麼可能會輸!”誰讓他們倆是打包的啊,只要君清明輸了一場,他肯定也會被那個無良師父打包扔進思過峰的,他若輸了還可以說是境界不如對手,可是師兄……師父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君清明不屑地笑:“這種輸贏算得了什麼,只需缺席一場便是輸了。”        


  “……”算你狠!“……我一定不會再去見葉姑娘了。”反正我也不想見她。        


  君清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再有下次,我不介意給你一點教訓。”        


  斯年撇撇嘴,能有什麼教訓啊,師父最多也就是扔他去思過峰而已。        


  君清明忽然又笑了,無比溫柔雍容的模樣,“師弟,你盡可以試試的。”        


  “……”好可怕。        


  “師弟,我現在心情不好。”很快笑容就不見了,這人變臉比變天還快,斯年總算是見識到了君清明的陰晴不定,話說這樣性格的人最難搞了!        


  於是,斯年只能看著他,然後瞥了一眼窗外漸漸黑下來的天色,試探性地道:“不如我講笑話給師兄聽?”        


  斯年在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就發現這裡多了不少東西,比如窗下的軟榻、一個編織得十分精細的蒲團和幾張空白的符紙以及一碟朱砂和幾支紫竹狼毫筆,甚至還有幾本閒書與一碗冷透的靈穀蒸的青米飯。        


  這麼一看,斯年心中就有些愧疚,知道多半是君清明來給自己送這些東西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在,才會找出去。        


  君清明側躺在斯年房間的軟榻上,並未束髮,一頭黑髮絲絲縷縷地落在軟榻的白玉席上,他不曾穿那件草書狂放的道袍,而是換了如靜鈺一般的白色道袍,仔細看去方能看到太極八卦暗嵌的雲紋,這樣一身白讓他看上去愈加清淨離塵,俊雅如仙。        


  但斯年知道這傢伙的內裡心肝都黑、透、了!        


  所以他決定還是不挑釁師兄的權威了,清了清喉嚨,開始講他最擅長的笑話:“一隻黑貓把一隻白貓從河裡救起來了,你知道後來那白貓對黑貓說什麼嗎?它說:‘喵——’”        


  君清明眼眸清澈平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斯年硬著頭皮繼續:“從前,有一個饅頭走在路上,它走呀走的突然餓了……於是它就把自己吃了……”        


  明明君清明並未做什麼,甚至仍舊只是那樣漫不經心地半撐著手臂,只是目光炯炯地盯著斯年,明明目光安靜平和,卻讓斯年覺得太有壓迫感了,越是心裡不安越是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都是那些好像、似乎都不好笑的笑話……        


  “傳說中,有一個殺手,心是冷的,劍是冷的,手也是冷的,於是……他凍死了。”        


  “……”        


  斯年不會知道,以他現在這幅冰冷清俊的面容認認真真地講這些笑話的時候有多可愛可笑,事實上他被君清明看得腦袋都打結了,到後來完全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君清明卻忽然笑了,如同三月暖春,風拂碧波,笑得一雙眼睛波光流轉,笑得斯年的小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總覺得有點不好的預感。        


  君清明起身,忽然靠近。        


  斯年的腰努力往後折去,卻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君清明長長的卷翹的眼睫毛,根根分明,他溫熱的呼吸拂在自己的臉頰,輕輕的,有點癢。        


  他覺得,自己的耳根一定紅了。        


  卻聽到君清明低低的笑,低沉悅耳如同古樂弦聲嗡鳴,然後,他湊到自己的耳邊,“師弟,你真可愛。”吐字的時候,氣息吹在他的耳廓,尤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君清明的唇仿佛擦過了他的耳垂——        


  擦,為什麼換了個身體他的敏感點還是在耳朵!        


  斯年只覺得“轟”地一聲,血液一下子凝聚到了腦袋,一時感到有些暈眩。        


  君清明卻已經起身了,從從容容地整理好了身上道袍,甚至將頭髮整整齊齊束到了玉冠裡,才拂了拂袖子,笑得清雅溫和:“師弟,聽聞這遠峰山有一處峰上有大大小小數百處溫泉,我已在一處布下禁制旁人不可近,師弟可要同我一道去洗去這一身塵埃?”        


  斯年立刻答:“不用了,師兄自去吧!”        


  君清明略帶遺憾道:“那師弟記得好好休息,明日——可不許輸!”        


  “是!”        


  待得君清明推門離去,斯年才放鬆下來整個身體癱在軟榻上,咬著牙捶榻——靠,這是調戲吧是調戲吧還是調戲吧?        


  尼妹的君清明!        


  師兄什麼的,真是這世上最兇殘的生物……T T        


  清早,斯年睜開酸澀的眼睛,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床上睡過覺了,在純陽的時候,他一直是在幫會家園睡的,冷冰冰的思過峰他覺得如果在那兒睡著大概會在睡夢中凍死,至於一元殿那張硬邦邦的石床他也是毫無興趣的,修士本來並不需要多少睡眠,比如他就從未見君清明睡過,大多時候是在打坐而已,可是斯年不行,他覺得,他還是保留著某些正常人類的習慣,他喜歡大口吃肉,喜歡溫暖的地方,喜歡睡覺。        


  昆侖給他準備的房間很不錯,床也很舒服,甚至連被子都很軟,這讓斯年有一種久違的安心。        


  陽光透過木質的窗櫺灑在窗下的軟榻上,或許是因為這裡的空氣太好打掃得又相當乾淨的緣故,甚至都看不到多少浮塵,窗外鳥聲清脆,卻只會讓人覺得靜謐。        


  溫暖寧靜。        


  斯年鎮定地掀開被子下床,看向床邊疊得整整齊齊的道袍和雪白裡衣。        


  然後瞥了一眼被子裡。        


  目光微微複雜。        


  他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形,所以並沒有什麼羞赧或者尷尬的情緒,只是想起昨夜的那個夢,有些微的不自在而已。        


  事實上,他並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        


  斯年並不是毫無那種經驗的少年,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青春期,今年他十四歲,正是身體逐漸成熟的年歲。        


  只是昨夜裡那個夢太真實親密,才讓他有些不自在,尤其夢裡的那個人一直舔咬他耳朵的那種真實感,上輩子,都不曾有人這麼做過。        


  幸好沒看清那人的臉,他這麼安慰著自己。        


  然後十分迅速地將那床被子毀屍滅跡,卻忽然動作一僵——        


  他想起夢裡那個人的鎖骨處有一道小小的傷痕。        


  然後,他的記憶裡,那具令他情動的身體那麼熟悉曾經見過好多次。        


  君清明。        


  思過峰的朝夕相處,他毫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洗浴。        


  斯年苦笑起來,蹲□子捂著臉歎息。        


  就算他還沒愛上那個人,至少對他的身體有欲念啊。        


  可是君清明那個人——斯年想起他那雙幽深無波的眼睛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樣的人,他怎麼招惹得起!轉而又想起葉妤笑盈盈的面容和那雙清澈明媚的眼眸,他覺得,這樣的兩個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        


  斯年想到這兒就有些喪氣,於是決定去幫會家園清醒一下頭腦。        


  果然,聞到大廳裡飄來的食物香味他就感到好多了,在唱晚池裡洗了個澡又遊了會兒泳,回到大廳啃了半個肘子,他就覺得自己恢復了大半,倒了點酒,聞著清冽的酒香,忍不住還是喝了一些,從胃裡一直暖到喉嚨口。        


  斯年笑了笑,呼出口氣,覺得自己又滿血復活了,有足夠的勇氣再回去面對君清明,這才踏出了幫會家園。        


  “師弟,你這是去哪兒了?”        


  一聽到這聲音,斯年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便如一個被針戳破的氣球,一下子又癟了。        


  君清明十分自在地坐在他的軟榻上,頭髮尚是濕的,身上滿是水汽,斯年毫不懷疑眼前這人剛從溫泉那邊回來。        


  似乎這個人有輕微的潔癖,一天不洗澡都忍受不了。        


  “……師兄,我只是出去走走。”斯年一拍腿,完了,忘記打包外帶了!幫會家園是有打包功能的,在思過峰他幾乎天天給君清明外帶食物,但今天心情緣故,他根本沒想起來,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回來就撞上君清明。        


  君清明微微笑了,“看來你昨晚休息得不錯?”        


  斯年頓時有些尷尬,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連忙轉移話題,“我今天的比試是什麼時候?”        


  “放心吧還早。”君清明起身向斯年走來:“未時三刻,記得可別再亂跑。”        


  “是,師兄。”        


  君清明卻忽然臉色一變,盯住斯年,斯年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師兄?”他努力鎮定,恨不得趕緊上下檢查一下哪裡不對。        


  君清明雙眼一眯危險地看著斯年:“你喝酒?”隨即又換成平靜的口吻道:“師弟,你今年才十四歲。”        


  “十四歲就嗜酒,你真是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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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太兇殘了,各種拖延症,我覺得我五一可能要斷更了,存不下稿子 ┭┮┭┮        


         


         


☆、首戰        


         


  “十四歲就嗜酒,你真是好的很。”        


  斯年一僵,鼻子嗅了嗅,完全沒聞到酒味……君清明那是什麼鼻子啊!        


  “走!”君清明抓住斯年的時候,斯年反射性地想動,但君清明的修為比他高,境界的壓制下斯年根本動彈不得——        


  這麼說吧,處於暴怒狀況下的君清明,斯年只怕掙扎了只會帶來更惡劣的後果……        


  被夾在君清明腰側的斯年感到極為不舒服,因為君清明只是隨手抓的,這一抓直接扣住了斯年的腰——        


  嗯,這具十四歲的身體說來還沒完全發育好,但斯年可以確定是,哪怕長到二十歲,這具身體的腰也是絕對比上輩子的要細得多了。        


  這樣子被君清明單手夾著走,他覺得自己的腰都要被折斷了。        


  “啪!”水聲四濺。        


  斯年直接摔進溫熱的池水裡,一時沒站穩,頓時吞了幾口水,好不容易穩住了,渾身的衣衫都濕透了,不用看他都知道現在的自己狼狽不堪。        


  瞪向池邊的君清明,脾性再好他現在也有些惱怒了。        


  君清明神色淡淡,“先洗了這一身酒氣再來說話!”        


  “關你什麼事!咳咳咳——”或許是方才嗆了水的緣故,聲音有些啞。        


  君清明的眸色加深,琉璃般清透的眼珠裡反射出斯年如今的模樣。        


  他只穿著裡衣和外袍,都是遊戲裡的制式模樣,相當貼身輕薄,這一浸水就完全貼在了身上。        


  少年的身軀並不會顯得健碩,只是挺拔秀氣,肩膀卻比之前兩年要寬了許多,使得腰卻仿佛愈加細了。因為頭髮都被水打濕的緣故,原本整整齊齊戴著的冠有些歪,到底是壞了他原本清冷如霜的模樣,尤其此時正惱怒,臉頰兩抹薄紅,眼睛亮得如同落入了星辰。        


  比起淡漠冰霜的正經樣兒,生氣的他倒還真的顯出幾分稚氣——        


  不過,也更好看。        


  “關我——什麼事?”君清明笑了起來,然後跳下了溫泉池。        


  頓時讓斯年渾身的皮都緊了起來        


  君清明笑得柔和,“師弟,何必這麼緊張。我說過,這世上我也沒有什麼其他親人了,唯有師父和你。”        


  斯年往後蹭了幾步,頭皮有些發麻。        


  君清明的手伸過來了,斯年實在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就像是要被調戲的女人,但是他的臉仍是漲紅了,“師兄!”        


  君清明表情淡定,上前扒斯年的衣領!        


  斯年:!!!        


  “你幹什麼!”        


  “給我心愛的師弟脫衣好讓他把身上的酒氣洗乾淨。”口吻平靜得一塌糊塗。        


  斯年風中淩亂地拍開君清明的手,“我自己來!”        


  君清明挑眉:“怎麼,師弟還不好意思?”        


  斯年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覺得自己正處於發飆的邊緣,“多謝師兄,我自己就可以!”咬牙切齒中。        


  君清明倒不是全然不知分寸的人,他見好就收,遺憾地收回手,往岸邊走去。        


  斯年坐在池中不動,這才覺得之前喝的酒酒意有些上湧,一時腦袋都微微暈眩。        


  君清明似是要離開,卻又在池邊站定,微微側過頭道:“我的第一場試煉在半刻鐘後就開始,師弟,你真是差一點就錯過呢。”他的聲音輕緩,“我原想,若是師弟不在,我便不去好了,反正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去了也沒什麼意思。”        


  斯年努力冷靜下來,“師兄自去吧,我定會去給師兄鼓勁的。”        


  君清明整理了一下衣衫,卻忽然沉默,半晌才道:“清歡,我這人脾氣不怎麼好,幼時,若是我蠢一些笨一些軟一些,或許現時就不能站在這裡了。”        


  斯年抬頭看著君清明線條優美的側臉,微微蹙起了眉。        


  “若我有做得過分的地方,你不要怪我——只是自小無人予我任性的權利,哪怕再狠再恨,卻仍是要忍,所以,總盼著能有一個人讓我做真正的自己。”        


  “儘管這個自己或許令人不快,或許有些自私,也太——但,請你不要討厭我。”        


  ……        


  斯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中對君清明的憤懣忽然就消散了不少,他覺得,那個脊樑挺直的人雖是霸道過分,卻實在也是個可憐的人,從穆黎就可以看出整個青丹莊是怎樣待他,他在那裡呆了那麼多年,恐怕從記事起就遭受著各種悲慘的命運,忍著壓抑著生活——        


  就如他自己說的,如果蠢笨一些性子和軟一些,恐怕欺負都被欺負死了。        


  咳咳,腦袋裡忽然就冒出來一句話:不在壓迫中反抗,就在壓抑中變態……師兄他是已經變態了吧……        


  收回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思緒,斯年低頭,輕輕應了一聲:“嗯。”        


  聲音很低,嗡嗡的,似乎連自己都未曾聽得清。        


  池邊君清明卻腳步一頓,然後慢慢離開了。        


  斯年縮到溫暖的溫泉水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對君清明太心軟了,這樣不好啊不好。        


  微微垂眸,他也不是蠢笨的人,也曾是一個大男人,當然不會喜歡被人完全拿捏住,但這個君清明,他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從第一次見面,斯年就不能真正把他當成十幾歲的少年,這人的氣質太沉太靜,哪怕是成人都少有他那樣的氣質。        


  而自從東極之後,他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是扒掉了一層溫雅純良的外衣,露出黑沉黑沉的內裡來。        


  唔,也不是說不好,只是若是初始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或許自己並不會與他太過親近吧?        


  只是在東極發生的那些事,讓他想疏遠卻也晚了。        


  君清明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這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斯年歎著氣爬出了溫泉池子,整理好了衣衫往遠峰山的試煉峰飛去。        


  **        


  遠峰山的試煉峰上到處是人,不時有身著紫色為主色調衣物的昆侖弟子腳步匆匆,試煉峰極大,足足有七座山頭,而君清明今日的這一戰,便在最中間的這座山頭,人也是最多的。        


  畢竟,純陽的名聲在這裡。        


  與昆侖和元空不同,純陽劍修入世之人並不多,且少有與外交流,頗有幾分清高孤傲,但它的實力從來不容人質疑,才沒有多少修士敢於冒犯。        


  這一次的試煉大會,純陽修士足有上百,皆是築基期以上的年輕修士,骨齡都不會超過百歲,這便是實力,即便是昆侖,這一次參加之人也只有七十九人罷了,元空更少一些,只有七十一人。        


  這一場,是純陽的第一戰,是以格外引人注目。        


  斯年覺得,這一場一定是純陽潛規則了……不然怎麼可能第一場就這麼巧抽到實力最高的師兄?        


  十七歲的結丹中期,這要嚇死人的好不好!        


  更何況,純陽一直將這個消息捂得嚴嚴實實,君清明和斯年又習慣性隨身佩戴障息佩,知道這個消息的不過寥寥數人。        


  斯年猜,掌教真人肯定算計著讓師兄一鳴驚人。        


  這一場,君清明的對手是一位築基後期的年輕男子,看著不過二十四五,也是一席白衣,倒是可以稱得上面如冠玉丰姿俊秀,一道水藍色的瑩亮圓弧懸浮在他的身旁,顯然不是尋常兵器,應是一柄少有的上品法器,只不過這青年臉上滿是矜驕神色,看著頗為孤傲。        


  “……他就是辛小寧……”斯年在人群裡站定,聽到身邊人竊竊私語。        


  這個聽來十分秀氣女性化的名字代表的卻是如今中元境最知名的天才之一——        


  元空辛小寧。        


  傳聞他七歲入元空門下,十三歲築基,今年二十四歲,已經快結丹了,身為元空掌門的得意弟子,辛小寧長到二十四歲幾乎未曾遭遇到任何挫折,他自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清歡!”        


  斯年看過去,是清筠正朝他招手。        


  圍聚在觀戰台的這些修士無一人認識斯年,但卻有不少認識清筠。        


  當年的清筠,在十年一屆的試煉大會上也曾是風雲人物,作為純陽太上掌門靜真的關門弟子,哪怕他的師父與他本身再低調,單單身份便是一個話題,更何況他在八屆試煉大會中只輸過一次,這樣驕人的戰績再沒有第二人。        


  一見是他,斯年身邊的修士立刻讓出一條路來,看向斯年的目光即刻就有些不同。        


  斯年只能走過去,“清筠師兄。”        


  清筠笑得相當溫和,“想不到清明第一戰就碰上辛小寧。”        


  斯年聽著清筠的口吻不似作假,頓時覺得還有一種可能,這第一戰是元空潛規則來的,他們純陽這些參加試煉大會的人中,身份最高的便是師兄君清明,其次是自己。        


  元空想要立威,辛小寧是元空近百年來最富盛名的天才,要立威,就要選好對象,而純陽這次出戰的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君清明和斯年,斯年年紀太小,才剛滿十四,或許有些勝之不武,所以他們選了十七歲的君清明。        


  這種時候,誰都不會想到君清明的境界,他們知道他是靜鈺的親傳弟子,但哪怕靜鈺是這世上最強的高階修士,仍不會有多少人信君清明能在這個年紀突破到結丹,因這世上靈氣越來越稀薄,哪怕是用靈藥堆砌起來的境界,都不會進展如此快,畢竟才十七歲不是嗎?        


  更何況,辛小寧距離結丹只差最後一小步罷了,不出意外今年年內便能順利結丹了。        


  元空以為,他們穩操勝券,所以這次來觀戰的不僅有元空的一位長老,還有幾乎所有元空參加此次盛會的弟子。        


  反觀純陽這邊,除了清筠和斯年之外,唯有兩個安靜站在清筠身後的青年,他們的年紀並不很大,至少以表面看都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清歡師叔。”兩位青年皆是恭敬行禮。        


  斯年卻並不認得他們。        


  清筠微笑著指向稍高一些的青年道:“這是修閔,乃是掌教真人的弟子,”又指向稍矮的那位,“這是修宜,清微師兄之子。”        


  斯年略略看了那位修宜一眼,與彌勒佛一般的清微一點也不像,長得相當清秀斯文。        


  他知道純陽並不禁婚娶,但純陽修士卻少有真正與女修結為道侶的,因這個世界的純陽功法全然不適合女性修煉,純陽宮中又陽氣太盛,於女子並不如何好,是以少有女修願意嫁到純陽來,哪怕似是清微這般有家室的長老,他的道侶也是根本不住在純陽宮中的,修士本就比普通人更難有後代,清微到六百多歲上才有了這一子,卻並未嬌慣於他,看這修宜一派親和便知隨了他父親的性格,絲毫不難相處的模樣。        


  “其他人呢?”斯年覺得比之元空的慎重,他們純陽未免太不給師兄面子了吧。        


  清筠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笑道:“這些小子們都有些興奮,我只怕他們到時候輸得太難看墮了我純陽的威名,把他們都丟到太乙劍陣裡去了。”        


  “太乙劍陣?”斯年驚奇,他從未聽過。        


  清筠從懷中掏出幾面小旗,“這是我師父煉製的,我便在我們住的附近山頭放下劍陣作為他們的日常修煉,只要我不回去,他們便出不來。”        


  “……”斯年總覺得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讓純陽其他弟子出現,為什麼呢?        


  正疑惑,就聽到一個細如蚊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純陽向來低調,我只怕等會兒辛小寧輸得太難看元空惱羞成怒,須知那些小子身上劍意正銳,只怕清明師弟一勝便會鼓噪起來,讓元空和辛小寧失了面子是小事,若是鬧將起來,在試煉大會期間私鬥是要取消資格的,我純陽與元空若一旦有損,反倒是便宜了昆侖。”        


  斯年立刻明白了。        


  即是勝了,不必咄咄逼人。        


  可對於君清明勝了之後會不會有什麼過分的舉動他卻全然不能保證,因為這傢伙正在往任性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尤其他現在心情還很糟糕。        


  斯年同情地看著臺上的辛小寧。        


  君清明也是一身白衣,比辛小甯的更加寬大厚重,山風一吹翩然似仙,單比容貌,辛小寧固然出色,實則君清明更勝上一籌,只辛小寧一人站著,會覺得他卓然俊朗,但與君清明站在一處,頓時多了幾分如靜鈺所說的紅塵俗氣。        


  偏生二人還同是白衣,辛小寧就被硬生生地落到了下成。所以,他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君清明臉上帶著淺淺的笑,看上去溫雅柔和,只是隱含幾分淡漠,唯有斯年這樣熟悉他的才知道這笑容沒有一點溫度,他的心情毫無疑問並不好。        


  掩下幾分心虛,斯年清了清喉嚨,撓了撓下巴。        


  “辛道友,請。”君清明率先開口,背上曚霜劍開始輕輕嗡鳴。        


  辛小寧高傲地一揚下巴,“開始吧!畢竟我比你年長,不如就先讓你三招!”        


  斯年只覺得頭皮都緊了起來,該死的,這辛小寧是找死吧!這種時候還敢惹師兄!        


  只見君清明背上曚霜劍沖天而起,氣勢驟然提升,身上寬袖對襟的純白道袍鼓起,在劍氣中獵獵而飛——        


  劍意一路攀升,在場幾乎所有的觀戰者都打了個寒戰,這漫天的殺意啊,幾乎讓所有人都從心底裡漫出涼意來,這種震駭簡直難以言喻,他們還並不是那劍意沖天的人直接的對手!        


  君清明看著面前臉色發白的對手,一雙微微上挑的眼裡仿佛結了冰,卻很快笑出聲來,笑聲清脆悅耳,溫柔道:“辛小寧,你在說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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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我努力再碼一章放存稿箱,應該會請假一到兩天,不要罵我QAQ我回來會努力更新的……賣個萌頂鍋蓋跑……謝謝416661親的地雷,╭(3)        


         


         


☆、驚嚇        


         


  “結丹修士!”在場不止一人失聲叫了出來,而元空的那位長老已經猛然間站了起來,臉色難看至極。        


  相同境界上,劍修本就比其他修士更難對付,元空對君清明的預想最多不過是築基後期,他們自信辛小寧就算遇上同境界的劍修也不會輸,但如何也沒想到,君清明居然是一個結丹修士!        


  十七歲的結丹修士!這怎麼可能!純陽居然悄無聲息地瞞下了這個消息!        


  對比起來,他們大肆宣揚辛小寧這樣的“天才”簡直成了一場笑話!        


  在場上的辛小寧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碾碎了,觀戰者尚且被君清明霸道凜冽的劍意影響,他卻是首當其衝的,那沖天的殺意銳利無匹,幾乎直直朝他刺來,他的幽月環不停飛轉盤旋,足足一千零一繞後才讓他覺得稍稍好過一些。        


  這只是他的劍意,他甚至還未出手。        


  辛小寧面如死灰。        


  他原以為,哪怕碰上結丹修士憑著自己的本事也盡可拼一拼的,畢竟他距離結丹也就那一小步未踏出,本身法訣武器皆是獨闢蹊徑,一般的結丹修士還真不一定能拿得下他。        


  可面前這人,只劍意便讓他戰意全失。        


  實在太強大了,這樣恐怖的壓迫感,近乎毀天滅地的霸道淩厲。        


  師父總說他是天才,這十幾年裡,他一直看到的是門內弟子崇敬羡慕,亦或嫉妒不甘的眼神,師父道他是不出世的天才,定不出百年便可結嬰,可他面前這人算是什麼?十七歲的結丹修士!        


  辛小甯一時有些恍惚,尤其看著君清明冰冷寧靜的眼睛裡似有嘲意,他才知道自己之前說出的那話真的成了一個笑話,這種羞愧難忍讓他的氣血都開始上湧,口腔裡漫延開鮮血的鐵銹味道。        


  “噗!”他吐出一口血來,從高臺上一頭栽下。        


  “小寧!”飛起的是一個杏黃衣衫的年輕女修,她目光複雜地看了君清明一眼,君清明卻神情漠然,微微嗤笑道:“真是讓我失望。”        


  頓時那女修的臉色都難看起來,她扶著辛小寧走回元空的人群中。        


  君清明一劍未出,辛小甯已然落敗。        


  場上一時寂靜無聲,許久才有嗡嗡的聲音迅速漫延。        


  君清明下臺來,逕自走到斯年跟前。        


  斯年看著他戰意未消的眼睛,“師兄?”        


  “走了。”君清明淡淡道。        


  清筠瞥了一眼正盯著這裡目光不善的元空眾人,輕鬆笑道:“你們先走吧,清歡你可要好好休息,未時尚有試煉吧?”        


  “嗯。”斯年笑了笑,跟著君清明往外走。        


  這時候,幾乎沒有人敢攔在君清明的面前,修為是一回事,主要是辛小寧太不爭氣,君清明一劍未出,身上劍意難消,當真是銳利刺人,只從他身邊走過都難受得厲害,唯有斯年早已習慣他這種狀態,前兩年他在思過峰練劍時,斯年在側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可偏偏這時,有個人毫不畏懼地站到了他們面前。        


  “啪啪啪!”竟然是笑得一臉燦爛甜美拍手鼓掌的葉妤,“真是太厲害了!”她明明是該稱讚君清明,卻朝斯年眨眨眼睛。        


  斯年頓時心生不妙,君清明倒還是一臉平靜,他停下腳步看向葉妤,“你倒是大膽。”        


  葉妤笑盈盈地上前挽住斯年道:“我是清歡的好友嘛,自然不怕你。”        


  ……尼妹的你什麼時候是我好友了!        


  “師弟?”        


  斯年趕緊掙脫葉妤,歉然道:“我先陪師兄回去了,葉——葉姑娘你自便。”說罷根本不看葉妤的臉色就匆匆隨著君清明往住處而去。        


  葉妤站在原地,臉色一瞬沉下,卻又很快掩飾了去,只聽附近一個女聲嗤笑道:“葉師妹果然厲害,竟然連純陽這神秘的結丹修士也認識。”        


  “陸師姐真是說笑了,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罷了。”        


  那語帶諷刺的女修便是天穹門陸長老之女陸若依。        


  “秦師兄你看,都親密到手挽手了,居然還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若是再——”她還待再說,一旁的秦夙夷卻阻止道:“陸師妹不用說了,需記住在這裡我們天穹門便是一個整體,不可再生齷齪。”        


  陸若依冷哼了一聲,不屑地瞥了一眼葉妤,逕自走了。        


  “秦師兄。”        


  秦夙夷看了葉妤一眼,“師妹需好好準備試煉才是,不是說好要一道進百名的嗎,以師妹的境界恐怕——”        


  “不牢師兄費心。”葉妤有禮地微笑,“師兄才須好好準備未時的試煉才是。”說罷便告辭離開,並未看到身後秦夙夷平靜冰冷的眼神。        


  “清歡。”這兩個字在秦夙夷的唇齒間盤旋回轉,他輕笑,看向已經離得遠了的少年模糊的背影,仿佛要把那個人死死記在心裡。        


  **        


  “師兄?”        


  “我很不喜歡你那位葉姑娘。”        


  “……她不是我那位……”        


  君清明轉過頭來,看著斯年道:“師弟,若是我要殺她,你覺得如何?”        


  斯年只感到無力,劇情崩壞到這地步真的沒問題嗎,男主角居然問他要殺女主角沒、問、題、嗎!        


  “何必與人結仇呢,她也沒做錯什麼……”問題是師兄你殺不了她啊!關鍵時候她往空間一躲,神仙都殺不了她啊擦,更何況,她身上有種叫主角光環的東西,那東西才是真心兇殘啊師兄!        


  君清明眼神冰冷,“你不願意?”        


  “……我只是說,最好不要……”隨隨便便和女主角結仇是最愚蠢的事啊師兄!但頂著君清明身上強大的壓力,斯年硬著頭皮道:“當然,若她與師兄發生衝突,我一定是站在師兄這邊的!”所以師兄你最好還是不要和她發生衝突啊!你知道你原本會被她害得多慘嗎,這本書裡各路炮灰配角告訴我們,與她作對都是木有好下場的啊親!T T        


  君清明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個築基初期。”        


  斯年覺得君清明似乎真的是對葉妤起了殺心,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仍舊勸道:“師兄莫忘了她的那個法寶,我覺得——她身上另有保命的東西,師兄,大不了我不再見她便是。”        


  他實在不敢把君清明對葉妤的惡感歸咎到自己的身上,他們兩個從第一次見面就不對盤不是嗎,若說這純粹是君清明對自己的佔有欲,那要嚇死他的!        


  君清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溫柔道:“你若是輸了,便永遠不要想從思過峰出來了,我們就在那兒呆一輩子好了。”        


  ……        


  這算是什麼啊,這是威脅嗎還是威脅嗎還是威脅嗎?!師兄能不能不要把威脅用海誓山盟天長地久的口吻說出來啊!說得他心裡一陣酥酥麻麻。        


  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有一個人說要和他一起過一輩子。        


  可是師兄啊,修士的一輩子那麼長那麼長,長到甚至他都看不到永遠在哪裡。        


  斯年垂眸,只是輕輕道:“我不會輸的,師兄。”        


  **        


  或許是上午君清明那一場太震撼,以致還未到時間,斯年將要踏上的試煉台附近已經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        


  十七歲的結丹修士,斯年雖然才十四歲,卻是他的師弟,並無多少人敢小看他,秦夙夷是築基中期,眾人只盼著爆冷斯年的境界再一次壓過秦夙夷去。        


  先到的是秦夙夷。        


  “咦,他突破到築基後期了!”忽然有人道。        


  眾人定睛看去,秦夙夷靜靜站在試煉台的一角,一席錦衣絢麗,尋常人是撐不起這樣色澤豔麗的衣衫的,但秦夙夷穿著卻只會顯得愈加風流奪目,一雙鳳眸眼角桃花亂飛,使得不少來觀戰的女修都不禁微微紅了臉,他周身氣息流轉,竟是築基後期不錯。        


  有人歎道:“真想不到能在試煉前突破,這下純陽的那個孩子懸了。”這人鬍子一大把,顯然已是不年輕了,稱呼十四歲的斯年為孩子倒也合適。        


  “倒不見得。”另一人道,“在那清明與辛小寧對決之前,誰能想得到結局。”        


  “說的也是。”        


  “……”        


  秦夙夷全然不顧這些竊竊私語,他心如止水,手上黑骨扇握得更緊了些。        


  他是結丹初期,自己是築基後期,並不是全無機會的,尤其,他還有那樣的秘密,只要小心一些,定是不會暴露的。        


  他不能輸,輸給這樣一個少年,他怎會甘心?        


  來了!        


  那少年禦劍而來,輕飄飄地落在臺上。        


  秦夙夷眯起眼看向那個長相早已記在他心上的少年,就是這樣一個容貌俊麗,冰山模樣的少年讓他如骨在喉,從他第一次見自己時候微帶憐憫的眼神,和葉妤對他的誇讚對自己的勸慰,都成了一根刺戳在他的心上。        


  可憐?!他有什麼好可憐的,輪得到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子來憐憫?!        


  他是喜歡葉妤不錯,可卻也容不得她用另一個人來刺傷他的自尊!        


  秦夙夷輕輕一笑,冷冷看向對面那個少年。        


  就是這個人,真、討、厭!        


  黑骨扇一伸,他微笑,聲音柔滑如絲緞:“清歡道友不必掩藏,我已知你是結丹初期。”        


  轟然一聲,四周頓時響起一片的私語聲。        


  秦夙夷見那少年微一蹙眉,道:“秦道友,請!”        


  於是回道,“那便請了。”話音一落,他的手上忽然拋出一物,口中飛快念出一連串的法訣,“彌山霧,去!”        


  “啊,是幻陣!”觀者立刻不滿意起來,以觀戰者的角度看,最討厭碰上這樣的試煉了,幻陣一開,尤其是這樣霧氣彌漫的幻陣,哪怕是修為再高的人,想要看清楚幻陣裡究竟是何景象都是有些困難的,畢竟不能隨隨便便闖進去,除了場上人破去這幻陣,否則旁人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秦夙夷的身影隱沒在白霧裡,他舔了舔唇,“來吧。”        


  卻還沒等動彈,就聽一個冷如霜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想殺我?”        


  頓時身體一僵,居然這麼快!他這麼快就到了自己身邊!        


  當然,秦夙夷永遠不會知道,和一個有遊戲技能的人玩捉迷藏是最不明智的事情,他們選定目標之後,哪怕看不到,你依舊無所遁形。        


  因為遊戲附帶的功能會忠實地指出你所在的方向甚至是你距離他的長度。        


  “嗖!”利爪帶起一道厲風,劃破白霧狠狠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抓去!        


  “想殺你又怎麼樣!”        


  “因為葉妤?”少年似乎遊刃有餘,話真是太多了。        


  秦夙夷拔出扇中刺,那根純黑色的刺越來越長越來越長,直伸展到足足半丈長,幽黑幽黑的,一看就帶著幾分邪門兒,他冷笑道:“話怎麼如此多,與葉師妹有無關係重要嗎?”        


  “……沒感到你是這麼乖張的人啊……”那清冽的聲音有些詫異。        


  秦夙夷念了一道法訣,霧氣中憑空長出大片的藤蔓,“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怎樣的人!”        


  “你當真那麼喜歡葉妤嗎?”        


  太極無極,一道弧形劍氣悄無聲息地襲來。        


  “關你什麼事!”        


  黑刺猛然間刺向那少年,卻不知為何踩到地面上的速度忽然被減慢了許多,這才看到周邊插著顫抖的劍影,劍陣?        


  繼續布下生太極、破蒼穹,沖陰陽。“我並不喜歡葉妤。”        


  八卦洞玄,先封了你的內我才敢靠近,白霧是個好東西啊,至少技能不曝光!        


  這句話成功讓秦夙夷腳步一頓,隨即周身靈氣一滯,似乎是被什麼阻塞,卻阻擋不了他湧出的怒氣,“葉師妹有什麼不好!”        


  “……她很好。”可是我天生不會喜歡女人的好嗎兄弟!        


  秦夙夷本就只有一半的人類血統,因那妖族的血脈使得身體的強悍堪比修體的人類,見到那若隱若現的身體靠近自己時猛一發力,狠狠朝那少年撞去!        


  “那是為什麼!”        


  直接給你鎮、山、河!再撞也沒用,我放無敵。        


  秦夙夷正瞠目結舌地看著毫髮無傷的少年,就見到他露出一個笑容,再次沖到自己的身邊,正當他驚駭地認為這少年必然要下殺手之時,卻聽到他在自己的耳邊輕輕道:“因為比起她,我反而對你更感興趣。”曖昧極了,他仿佛聞到了少年呼吸中的冷香。        


  ……        


  秦夙夷被驚得臉色煞白,直到一道劍氣穿胸而過,血色漫延,白色霧氣散去,他只能收了扇中刺和悄悄長出的利爪,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交代了這次試煉——如果不是被那句話駭到的話。        


  嘖,看吧,就知道會嚇壞你。        


  嘖嘖,連個玩笑都開不起。        


  嘖嘖嘖,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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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我是存稿箱 _ 這時候我不在家啦啦啦那什麼,明天應該木有了,頂鍋蓋跑,表打,打也打不著哈哈哈PS,這章趕出來的,有點急,可能回去之後會稍稍修改,先這樣吧,回見~        


         


         


☆、動心        


         


  這一年的試煉大會才剛第一日,就爆出純陽一雙天才人物,這樣璀璨的光芒直把其他門派的年輕弟子都壓得抬不起頭來。        


  而此次純陽的帶隊人是清筠,並非與旁的門派相熟的其餘純陽長老,清筠年輕,平日裡又幾乎足不出戶,那些個想打探消息亦或套交情的便都有些頭疼,很久以前清筠只是他們晚輩,但如今他已經是相當年輕的三寶境,相當於元嬰修士,能毫不尷尬與其平輩相交的別派人士卻沒有幾個。        


  至於君清明和斯年,那就更加陌生了,這兩個少年仿佛橫空出世,未曾見過不說,連聽都不曾聽說過。        


  自從他們的境界曝光之後,純陽的其他年輕修士態度都恭敬了許多,再沒有初見時沒法掩飾的嫉妒,畢竟,修真界就是這樣一個全然用本事說話的地方。        


  至於斯年與秦夙夷的那一戰,大家的關注點也就多在斯年十四歲便是結丹修士這樣令人震驚的消息上,秦夙夷的名字許多人都記不得,因為這一戰實在乏善可陳,除了那什麼也看不清的白霧,他們見到的只是最後斯年持劍,猶帶稚氣的面容冷峻如霜,身姿挺拔氣勢逼人的模樣,而秦夙夷卻胸口滿是血跡,臉色蒼白,滿臉震驚,勝負不言而喻,只不過斯年乃是結丹修士,秦夙夷是築基後期,輸了實在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是以那個過程根本無人關心。        


  只除了葉妤。        


  “師兄?”葉妤奇怪地看著秦夙夷,不明白他的表情怎麼這麼糾結奇怪。        


  秦夙夷看著面前面容姣好的師妹,憋得快要吐血了,他該怎麼說?他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小子,能爬到這樣一個位置,他從來不是天生的天之驕子,更何況他還有著那樣誰都不能告訴的秘密。        


  他以為,憑著這個秘密他能與那個冷冰冰的小子拼一拼的,就算他是結丹初期又如何,這樣年輕的結丹修士,恐怕境界都不是很穩,在開打之前,秦夙夷覺得自己打敗他的幾率高達六成以上,甚至,他心底裡更想趁機要了他的性命的,但他清楚明白,在這種場合絕不適合,這小子是純陽的天才,得罪了純陽,恐怕天穹門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放棄,但自己的秘密暴露給那小子,他這麼年輕見識定然不會多廣,自己可以將變幻出的利爪推說給幻境——        


  秦夙夷他,只是不想輸而已。        


  卻想不到,這傢伙是這樣厲害。        


  比尋常的結丹修士還要厲害上許多!        


  輸便輸了吧,偏偏還讓他知道了這樣一件要命的事!秦夙夷看著只有二十歲,骨齡也只有二十歲,實際上只是成人的時間是二十歲,他有妖族的血統,實際年齡已是百歲不止,他當然知道斯年的意思是什麼——        


  不少修士也喜歡豢養孌童,不只是女修士,一些男修士也喜歡眉清目秀的侍童和弟子,這在修真界實在算不得什麼,但那個人!居然明目張膽地對自己說出那句話!        


  讓秦夙夷覺得羞辱憤怒的那句話!        


  他將自己當成了什麼?!一個明明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孩子,居然敢!        


  而且,師妹她……        


  他卻沒有辦法說,如果他對師妹說了這樣污穢的話,恐怕師妹當場就會翻臉認為自己污蔑那個冷臉小子吧?畢竟,師妹這樣純潔天真的姑娘根本沒法想到那樣一個人竟是這樣表裡不一。        


  斯年若是知道了秦夙夷的想法,恐怕要覺得冤枉死了,他並沒有羞辱秦夙夷的意思,只是想委婉地告訴他,自己對葉妤毫無興趣而已,卻沒有考慮到這個世界的實際。        


  不管有沒有過兩個男修士相愛相伴,至少在外他們絕不會是對等的道侶關係,或許是一路結伴的好友或者其他,卻並不會公開,外人所知道的便只有那些豢養孌童或者養著侍童的男修士罷了。說上去雖是不怎麼好聽,但也不算什麼大罪過,因那些孌童侍童,在修士的眼裡,生命實在輕賤如螻蟻。        


  斯年所說的是對等的情感,在秦夙夷的角度當然是不可想像的。        


  秦夙夷狠狠咬了咬唇,只是勉強笑著對葉妤道:“沒什麼,我雖放了彌山霧,卻還是輸了而已。”見葉妤臉上淡淡的笑意,他艱澀道:“他確實比一般的結丹修士尚且還要厲害一些。”        


  葉妤笑得眉眼彎彎,小心藏著眼角的懷疑,她猜到秦夙夷有事情瞞著自己,卻怎麼都猜不到是什麼。        


  切,有什麼了不起,有時間去問小清歡好了~        


  葉妤撇了撇嘴讓秦夙夷好好休息便轉身離開。        


  秦夙夷的眉目漸漸染上一抹狠戾,修長白皙的手指抓破了身下雪白的床單。        


  清、歡、是、麼?我絕不會放過你!        


  **        


  斯年看著場上的那兩個人,努力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        


  純陽宮,君清明。        


  陰璃教,池蒹葭。        


  原本陰璃教也打著扮豬吃老虎的主意,這些年居然也出了一個天資驚人的弟子,陰璃教是沒有男子的,這位池蒹葭自然也是一位女子,而且是一位極美的女子,若是讓葉妤站到她的身邊,那大抵就是燭火與星光,全然不可同日而語,當然,只是以容貌論。        


  葉妤那是籠罩著主角光環的強大生物,池蒹葭這種天之驕女除了用來炮灰,也沒有其他功能了。        


  但這時候的池蒹葭,還是雲端上的公主。        


  她時年十八,已是同斯年一般的結丹初期,突破結丹的日子或許只比斯年晚了一個月左右。        


  一身白裙,眉目如畫,清麗無匹。        


  一身白衣,丰姿俊秀,劍意無雙。        


  這樣兩個人站在臺上,哪怕是斯年看來,都覺得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嗯,對了,原著裡是怎麼說的來著?葉妤似乎就是因為這一幕發現了自己對君清明的好感。        


  坑爹的,這一世他倆似乎成了對頭……        


  斯年四處瞅了瞅,沒瞧見葉妤的影子。        


  因為看上去太相配,所以女主才會因心裡微妙的嫉妒發現自己對君清明的不同——        


  可是斯年驚駭地發現現在心裡情緒翻滾的是自己。        


  真、可、怕!        


  都怪君清明,莫名其妙的這麼喜歡管著自己,還老是作出讓人誤會的舉動,才撩撥地自己心跳失衡。        


  斯年眯著眼看向池蒹葭,這個女子內外兼修,蒹葭原只是蘆葦的意思,並不是什麼名花異草,但池蒹葭卻師出名門,年齡相當,能力也是唯一能與君清明匹配,尤其,這個女子還容貌如此美麗。        


  原故事裡,她是女二。君清明對女主角雖是鍾情不二,但對池蒹葭也不是沒有欣賞的。        


  她是唯一一個沒有被隨便炮灰掉的女配,一直頑強生存到斯年看到的部分,至於她的結局怎樣斯年不清楚,只知道池蒹葭的戰鬥力決不是什麼愛瑜之類的可比的。        


  這一世,沒有讓君清明癡心衷情的葉妤,那麼,池蒹葭呢?        


  君清明會不會順著某些人的意願,與池蒹葭結為道侶呢?畢竟,沒有一個葉妤來讓他抗爭了。        


  這樣一個美麗、聰慧、出身高貴的伴侶,他還有什麼不滿意?        


  斯年看著君清明如平時一般起手,熟悉的劍意充斥,卻沒有殺意。        


  不知為何就有些灰心。        


  這樣一個男人呵,他原本就該是一個言情故事中的男主角,自己又何必存有希望他會真心喜歡自己?        


  斯年的兩輩子,只經歷過一場愛情,還以慘敗告終,那個男人與君清明這樣的人相比,有如雲泥,哪怕現在的自己也換了個殼子,靈魂卻還是那個他,這世上,哪裡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更何況,是男人與男人,更何況——        


  君清明待他哪怕再親近再有佔有欲再作出那樣似乎是調戲的舉動,卻未必是有了什麼特殊的情感。        


  自己在他心中應是不同的,但這種不同,大抵並不是愛情。        


  那自己,又何必對他動心。        


  斯年眉目平靜,有些懨懨的,慢慢退出了人群,不再回頭,他不想看君清明對池蒹葭手下留情。        


  沒有了葉妤,自己也占不到那個位置的吧?        


  何必留下來看那必然會發生的一幕,只會讓人堵心罷了。        


  斯年走到無人的地方,直接飛到幫會家園。        


  只有這裡一直溫暖如春,風和日麗,舒服到讓人想歎息。        


  斯年在擂臺旁邊的木樁拍了一會兒兩儀,又跑到唱晚池裡遊了兩圈,穿了衣服躺在草地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幫會家園裡永遠沒有夜晚,甚至感覺不到時間流逝,斯年以前總是很注意,從不在這裡久呆,就怕有人要找自己,唔,這個有人,多半也只是君清明罷了。        


  但現在——嘖,誰在乎!        


  迷迷糊糊地睡醒,斯年又發了一會兒呆,才決定要回去,畢竟還要在那個世界混,不管怎麼說都不能得罪師父啊,若是真的因為缺席而輸了哪一場,那被關到思過峰是跑不掉了,等到師父再次想起來還不知道會到猴年馬月,君清明無所謂,他可是受不了。        


  回到遠峰山的時候,居然已經是深夜,整個山上都靜悄悄的,斯年避過了巡山的昆侖弟子,到了安排給他的住處。        


  一推開房門,門內就亮起一豆忽明忽暗的燭光。        


  昏暗的燭光裡,君清明平靜的臉色顯得格外可怕,哪怕斯年覺得自己早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也不用怕他什麼,一看到這樣的場景仍舊覺得心臟猛然一跳!        


  被嚇的。        


  “去哪兒了。”君清明連口吻都平靜極了。        


  他越是這樣,斯年越是有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君清明輕輕吹了吹書桌上燭臺搖曳的燈芯,他就雍容坐在書桌旁的紅木椅子上,在斯年進門之前,甚至就這樣坐在黑暗裡!        


  “說話。”他冷冰冰地丟出兩個字來,然後看著僵硬站著的斯年,又笑起來,柔聲道:“師弟,不用怕,我又不會吃了你。”        


  ……        


  斯年狠狠打了個激靈,掏出一枚不知道是哪位純陽殿主給的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整個房間內都被夜明珠柔和的光照得明亮起來,他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至少君清明看上去也不那麼陰森了。        


  “只是出去走走。”        


  君清明挑了挑眉,“出去走到傳訊符也接收不到的地方?”        


  斯年這才腳步一頓,發現自己的窗下疊了一堆粉紅色的紙鶴,而會發出這種顏色紙鶴的只有一個人……葉妤……        


  君清明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那些紙鶴,直接一個烈火咒,將它們燒了個一乾二淨。        


  ……        


  “心情不好,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君清明眯了眯眼,靠近幾步,斯年像被針紮到一樣,趕緊後退了幾步。        


  君清明抿唇,又靠近幾步。        


  斯年又退後。        


  君清明一直上前,斯年只得一直退後,直到被他逼到了牆角。        


  “你幹什麼!”斯年怒了,抬頭瞪他。        


  君清明一雙通透漂亮的眼睛直直與他對視,並不相讓。        


  兩人就這樣對視,對視,對視。        


  斯年頂不住了,狼狽扭過頭去。        


  尼妹的,又不是三歲,誰和你玩木頭人不准動的遊戲啊!對視什麼的最討厭了!        


  君清明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究竟在鬧什麼彆扭。”        


  斯年想推開他,但是君清明的胸脯硬邦邦的,紋絲不動,“誰和你鬧彆扭!”        


  君清明低頭看著斯年按在自己胸膛上的手,“這還不是鬧彆扭?”        


  斯年低著頭不說話了,君清明說得對,他又不能吃了自己,能拿自己怎麼樣?        


  “唉。”君清明居然歎氣了,然後狠狠揉了揉斯年的腦袋。        


  斯年拍開他的手怒瞪他。        


  君清明居然輕輕笑了,“為什麼生氣,是因為池蒹葭嗎?”        


  斯年眼睛都瞪圓了,驚訝地看著他——        


  靠靠靠,這人不會是猜到什麼了吧?        


  君清明這下子笑彎了眼,“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什麼?”斯年警惕地看著他。        


  自己對他有些動心是一回事,被君清明這種過於聰明的妖孽知道了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君清明這人深沉難懂,誰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麼樣?!        


  萬一,連好好的師兄弟都做不成了呢。        


  想到這裡,斯年不禁情緒又有些低落。        


  “不會的。”        


  斯年猛然間抬頭。        


  “我沒有時間顧得上這些。”君清明笑容淺淡,“這些——兒女情長的東西。”        


  斯年心中一動又是一沉,不知道為何有些酸酸澀澀的,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慶倖。        


  “師弟,我只怕——我若是一分心一停下,你就跑得太遠了,我追也追不到了。”        


  斯年愕然。        


  君清明又揉了揉他的頭髮,笑得溫柔極了,“你看啊,你只差一步,就追上我了呢。”        


  “旁的人都說我是天才,實則我的師弟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我只有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努力上,只能用上十二分的心神,才能勉強不被你拋下呢師弟。”        


  “再沒有旁的時間去顧那些兒女情長的東西了,池蒹葭再好,也不外如是。”        


  “師弟。”他輕輕將斯年摟在懷裡,聲若呢喃。        


  “我會一直在,你不要跑得太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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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看我多努力 T T 幾乎和我家清明一樣努力啊,九點多到家就坐下來碼字嚶嚶嚶回來一看到這麼多評論好感動啊嚶嚶嚶,謝謝大家 (3)╮謝謝ENF親的地雷,╭(3)╮咳咳,此文乃是輕鬆系甜寵文,幾乎不會虐的,大家放心。        


         


         


☆、太乙        


         


  “純陽宮,清歡。陰璃教,池夕夕。”        


  聽到昆侖一名三十許的美貌女修叫名之後,斯年就慢慢往臺上走,他從來不做那些故作瀟灑的舉動,以他的年紀而言,若是過於表現,反倒會被人認為是囂張吧?        


  雖然以他的年紀和修為,早已有了囂張的資本。        


  昨夜君清明的話讓斯年心中一時酸一時澀,到最後竟是不知所措,倒是君清明說完轉身離開,弄得斯年一晚上糾結難安。        


  君清明這樣複雜的人,實則並不是斯年這種心思相對簡單的能從容應對的。        


  他本是深沉難懂的性子,只是披了一張清雅溫然的皮子。        


  而斯年則是外表看來冷若冰山,實則還是前世裡和善樂觀的性格。        


  在修仙界,無疑是君清明這樣的走得更遠,斯年若不是有遊戲裡開了外掛的“純陽體質”,那些遊戲技能也依舊能使用,恐怕在修真這條路上會走得相當艱難。        


  他的心性才是靜鈺說的多“俗氣”,他貪圖溫暖,不夠果決,又非是如君清明一般冷硬的性子,雖然知道修真界的殘酷,也算是殺過人見過血,卻到底還是容易動心動情的。        


  君清明的舉動,亂了他的心,而那人自己卻似乎並無變化,這才讓斯年有些猶疑。        


  一夜未眠,對於修士而言算不得什麼,是以斯年上臺之時,身如勁竹,面覆寒霜,看來十分精神,一雙眸子清冷如水,寂然無波。        


  說來也巧,昨日君清明的對手池蒹葭是陰璃教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高手,今日斯年的對手池夕夕不是旁人,正是池蒹葭的親妹。        


  不若池蒹葭的天資出眾,池夕夕的資質卻只是普通,若非有這樣一個姐姐護著,用各種靈藥養著她,她甚至不可能在十四歲就築基成功。        


  臺上少年少女一般年紀,少年俊挺出眾,少女面容嬌美,只是一人氣勢冷冽,一人卻顯得怯生生的,一看便落了下成。        


  這哪能不怯?        


  雖同是十四歲,斯年是兩儀境的修士,相當於結丹初期,而池夕夕卻只是堪堪築基初期,且突破不過一月間,境界尚且不穩,哪裡能和斯年相比?        


  這一場的觀眾,也多是看熱鬧罷了。        


  斯年蹙著眉,很想直接一個兩儀拍過去,不過,以眼前這少女的脆弱程度,大概不會心都是秒殺的結局啊……        


  但現在讓他怎麼辦?        


  池夕夕長得與池蒹葭足有七八分相像,雖然年齡尚小,卻無疑將來也是個絕色美女,以她的姿色,若是沒有這樣一位厲害的姐姐,恐怕在這殘酷的修真界想要保全自身都是奢望。        


  現與斯年一道站在臺上,台下就有不少男修士的目光集聚在她的身上不願意離開。        


  不同于池蒹葭的強勢,這時候的池夕夕看上去並不太好,一張小臉楚楚可憐泫然欲泣,斯年都還沒動手她就仿佛嚇得就快要暈過去。        


  斯年皺著眉,這樣子幹嘛還要來參加什麼試煉大會?這不是開玩笑嘛!        


  看著這樣欲哭不哭的女人,他就感到頭痛,雖然池夕夕年齡尚小,卻也不是小姑娘了,已有了少女窈窕的輪廓,那雙氤氳著水汽的大眼睛盈盈看著他的時候,斯年只覺得渾身都是一陣發毛。        


  他僵硬著好一會兒沒動手,就有嗡嗡嗡的聲音傳到了耳朵裡——        


  “……就算年紀小,也懂得憐香惜玉了……”        


  “……這池夕夕,不說旁的,這長相……”        


  “……可這清歡真人已是結丹了,池夕夕還真是……癡心妄想……”        


  尼妹的憐香惜玉!        


  斯年冷哼一聲,果斷換了武器一個躡雲前沖——        


  池夕夕被他這個舉動嚇得花容失色!        


  八丈遠,斯年長劍往後一指,臉色沉凝,左手忽現一輪明亮的瑩白八卦,池夕夕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得五臟六腑一陣悶痛,臉色一白吐出一口血來,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飛去,雪白的衣衫飄起,輕盈如一只曼妙的蝶。        


  “夕夕!”叫出來的是池蒹葭。        


  她飛身接住直接被打出場外的池夕夕,只見池夕夕睫毛微顫,唇邊一抹淡淡血跡,不禁臉色微變,她給池夕夕喂了一粒丹藥才伸手摸池夕夕的脈,片刻之後才松了口氣。        


  斯年眼角看到臉色不豫的君清明,不明白他又在鬧什麼彆扭。        


  他已經很手下留情了好不好!        


  這點兒傷她養上幾個月也便好了,師兄不至於因為這小丫頭是池蒹葭的妹妹而對她另眼相看吧?        


  那廂池蒹葭已在台邊朝斯年盈盈一拜,一雙妙目卻是掃過君清明,柔聲道:“多謝手下留情。”        


  斯年臉色一僵,面對池蒹葭還是有些彆扭,尤其這女人大大方方擺出對君清明欣賞的姿態,更讓斯年感到不快,於是平靜無波道:“不用。”不喜歡她,不代表就要為難她妹子,更何況,這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自認還是很恩怨分明的,不再看那讓他堵心的女人,轉身就下了試煉台。        


  “師兄?”        


  “何必猶豫這麼久,一開始便將她打下去不就行了。”君清明淡淡道。        


  “……”        


  君清明瞥了他一眼,“隨我來。”        


  “去哪兒?”        


  “太乙劍陣。”        


  斯年不解地看向君清明。        


  君清明冷哼一聲,“你不知道你第三戰的對手是誰麼?若是不想輸的話,就給我警醒一些!”        


  斯年不說話了。        


  這次的試煉大會初選的對戰順序和對手都是由扶乩盤隨機挑選,都說在修真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修士也向來信奉這些,雖然斯年覺得這裡面未必沒有貓膩,但這隨機已是許多年了,從來無人提出異議。        


  斯年如今是兩儀境,來參加此次試煉大會的結丹修士只有五十一人,在數千築基修士中顯然屬於相當稀少的人群,照理實力都能排進前百之列,卻並不是沒有可能在初選就被刷下的,若是某個倒楣蛋連續抽到兩場同是結丹修士的,偏生又輸了,那就只能遺憾止步初選了,因這初選的規則乃是三場勝二方可晉級。        


  試煉大會十年一屆,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便來自于它豐厚的獎勵,除了那秘境小巫山,另有一器、一丹、一寶,唯有拿到前三的才有資格獲得,一器多為下品靈器,比之最好的上品法器都要強上一籌,一丹也往往是極為珍貴的丹藥,至於一寶,更是普通修士難求的法寶,不過,對於純陽、昆侖亦或元空這樣的大派而言,在試煉大會中展現出的實力更重于獎勵的意義。        


  是以斯年這樣的身份並不是求得過了初選便行,而是要全勝才可。        


  斯年第一戰乃是對陣秦夙夷,第二戰池夕夕,第三戰竟是一名結丹中期的散修。        


  散修雖沒有大派中修士那般身家豐厚,但無一不是有真本事的,君清明的神情才會如此慎重。        


  太乙劍陣是靜真煉製的最強劍陣之一,遇強則強,不僅太一境的修士進去會得到訓練,便是斯年這樣兩儀境的同樣能從中獲益。        


  距離清筠放置太乙劍陣的那座山峰尚有些距離,斯年就感到那劍陣犀利無匹的劍意。        


  見二人過來,清筠親自迎了過來,他看向君清明,慎重道:“當真要放全陣嗎?萬一誤了明日的試煉……”        


  “不會。”君清明道,“若明日辰時他尚且不出來,便不用去什麼試煉了,這點本事都沒有,還談何勝過結丹中期的修士,不必去丟這個臉面了。”        


  清筠略皺了皺眉,看了斯年一眼,心道若是不去,那才是大大丟了臉面,不戰而降,說出去真真不好聽。        


  斯年尚且懵懂,“什麼意思?”        


  君清明看著他平靜道:“師弟你聽好,這太乙劍陣中乾宮為一、離宮為二、艮宮為三、震宮為四、五為中宮、兌宮為六、坤宮為七、坎宮為八、巽宮為九,平日裡給那些太一境的修煉,只運轉乾宮、離宮、艮宮便可,有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道生門,但如今放全陣開兇殺,九宮齊齊運轉,八道生門中關其七道,你需在這一夜中破陣而出,否則明日那一戰不去也罷。”        


  斯年聽了只覺悚然而驚!        


  君清明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師弟,我知你乃是萬里無一的天才人物,但偏生缺了幾分決斷少了一些殺氣,這于劍修而言卻十分重要,若能破得了師叔的太乙劍陣,就憑師弟的本事,那人即便是結丹中期又有何懼!”        


  斯年低頭,他知道,君清明是為了他好。        


  但只有一晚上的時間!        


  “師弟莫擔心。”君清明微微笑了笑,柔聲道:“若是你破不了陣,明日那戰自是不必去了,這試煉大會也無甚意思,到時我們便一道回純陽去向師父請罪,大不了同在思過峰住一輩子好了。”        


  “……”這威脅太給力了。T T        


  斯年手持歲香義無反顧地踏進了太乙劍陣,只覺得眼前驟然一變,漫天遍地四面八方皆是淩厲縱橫的劍氣!        


  “嗤嗤”幾聲,頓時幾道劍氣割破了斯年的衣衫,更讓他驚懼的是那些從傷口處鑽進身體的寒意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傷口居然並未開始癒合!        


  斯年從上次被穆家老祖所傷,便知道自己現在這具身體與常人不同,哪怕受傷恐怕也是不久便能恢復,卻想不到這太乙劍氣所傷之處便如被一柄小刀時時劃割,竟是無法癒合。鮮血淋漓也便罷了,那種疼痛讓斯年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從不知道太乙劍陣是這麼痛苦的地方,那些太一境的純陽修士們日日被清筠丟到這裡來修煉,雖出來之時一個個看來狼狽不堪,但不久之後便又神采奕奕,他還以為這只是一個日常修煉之所,卻想不到內裡這樣兇險可怕!        


  斯年套好坐忘無我,幸得還有這樣化解傷害的神技,斯年才獲得了些許喘息的機會。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尚是第一次獨自面對這樣艱險的局面,而親手送他進來的是君清明。        


  斯年心中卻無憎無怨,他不是真的十四歲少年,他知道要在修真界活下來,憑著現在的自己並不容易,一旦沒有了純陽的庇護,他又算得了什麼呢?君清明若非真的為他著想,原不必這樣逼著他的。        


  斯年或許不夠聰明,卻也不是蠢貨。        


  不過——疼死了啊混蛋!        


  他喘著氣,身上已被劃破了數十道細長口子,鮮血浸透了藍白色的道袍,一頭似雪的白髮濕漉漉的,而此時,不過在太乙劍陣裡一個時辰罷了。        


  天色漸晚,遠峰山上的鼓噪聲漸漸熄了,天地寧靜。        


  君清明眼眸半閉,靜坐在一處山峰之上,下方便是劍氣縱橫的太乙劍陣。        


  清筠一臉憂色地站在他身旁,“會否太勉強了?這太乙劍陣全陣一開,哪怕是兩儀境巔峰的修士要破陣出來都要費些周折,清歡才方入兩儀境而已……”        


  君清明不語,半晌才道:“師弟這人不逼一逼,是不會有半分銳氣的,他不缺勇氣,亦無畏怯之心,只是為人太善太軟太和,才缺了幾分淩天氣勢。”他猶豫了一會兒續道:“若是明早他未曾破陣而出,便收了陣勢吧,逼他一逼也便夠了。”        


  清筠這才舒了口氣,但很快便歎道:“清歡此次可真是要吃大苦頭。”        


  太乙劍陣哪裡是這麼好對付的東西!平日給那些小子只開三宮便整得他們鬼哭狼嚎了,即便清歡與他們境界不同,但太乙劍陣本就是遇強則強的,又九宮全開七道生門關閉,可怕之處絕非是疊加那麼簡單。        


  君清明聞言,低低道:“只盼他——不要怨我才好。”這聲音極低,連清筠都不曾聽清。        


  可君清明的一雙眼睛依舊平靜堅定,不會見半分悔意。        


  他知道,師弟他必須要經過磨礪的——寶劍鋒從磨礪出,師弟這一柄絕世寶劍,定不可還未綻放光華便折斷了。        


  不管怎樣,他會守著他。        


  斯年一夜未出,君清明便守了一夜,他時時關注著斯年的氣息,只怕他撐不住氣息微弱下去。        


  斯年早就覺得自己要死了,若非有坐忘無我這樣厚厚的能化解傷害的蛋殼,又有鎮山河這個無敵神技,他覺得自己早就死了。        


  即便勉強撐住,他的全身上下已經到處是傷口,傷口處不停溢出鮮血來,使得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越來越白。        


  一定是這裡!        


  只在此一搏!開紫氣東來!頓時覺得周身靈氣嘩嘩地往外湧,這個技能原是遊戲裡的爆發技,增加基礎攻擊力和會心會效,卻會大幅度增加藍耗,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尚是第一次使用這個鎮派裡點出來的技能,幾乎不帶猶豫的直接開了沖脈·關門,使得自己的下一招內功招式必定會心!        


  然後深深吸了口氣,兩儀化形!        


  他拍向之處猛然間爆開一大團劇烈的亮光,這種增幅下的兩儀化形傷害高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必定會心讓這一招變成了必殺,就像當初一個尋常會心,只是築基初期的他便殺了築基中期的妙聞真人一樣,這一招的爆發性傷害,哪怕是一名結丹後期的修士也不一定做得到。        


  斯年看到那扇忽然出現的門,心中一陣狂喜。        


  天快亮了,他終於找到了生門!        


  “師弟!”        


  君清明接住幾乎站不穩的斯年,眼中滿是陰霾。        


  斯年臉色蒼白如雪,抓著他的手問:“現在是什麼時辰?”        


  “放心吧,尚有一個多時辰才到試煉時間。”君清明攔腰抱起斯年。        


  因為不是第一次,於是斯年已經相當蛋定了。        


  不過,那一次實則他的傷已好,這次卻是真的疼得表情都有點扭曲。        


  “去哪兒?”        


  “太乙劍氣還留在你的身體裡,自要將它們都拔除了。”        


  斯年見又是往那溫泉去的方向,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君清明詫異地看著斯年緊緊抓著的領口,蹙眉道:“師弟,不把衣服脫了我怎麼幫你拔除劍氣?”        


  斯年只覺得痛得太陽穴都一跳一跳——        


  尼妹的!師兄你快說這是不是你的陰謀是不是!        


  讓他血流盡死了算了,因為他一點也不想在君清明面前脫光!        


  死、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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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脫光了什麼的……羊咩要下鍋了嘎嘎嘎謝謝滄然悠悠、晨風夜起、小若的地雷,親們太給力了!!╭(3)        


         


         


☆、佛修        


         


  君清明卻不著急,甚至慢條斯理道:“只剩下一個時辰,難道師弟準備就這樣去下一場試煉?”        


  ……        


  “這太乙劍氣如何拔除?”或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斯年聲音有些暗啞。        


  不是他太過在意,而是方才發現自己或許對君清明動了心,這時候便要在君清明面前裸裎相對,斯年再神經大條都做不出來。        


  君清明臉色沉凝,“有些麻煩,需用靈氣一一拔除。”        


  “那我自己也可以……”        


  “你確定?”        


  斯年感覺了一下自己近乎枯竭的丹田,頹然低頭,不可以。        


  為了破陣,他的靈氣幾乎都耗盡了。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他修煉的是純陽最正統的純陽訣,君清明修煉到第九重,自己才剛突破第七重,雖然遊戲技能還能用,卻沒有什麼內力一說了,全然耗的是靈氣,威力大了不少,卻並非沒有負擔的。        


  “清歡。”        


  “嗯?”        


  君清明看著他,認真道:“只是治傷而已。”        


  斯年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才慢慢開始脫衣服,但仔細看去,手仍舊不是很穩。        


  尤其,耳後一抹薄暈十分明顯。        


  傷不能不治,就算對君清明動心,但接下來的這一戰,他不能放棄。        


  只片刻,他就想清楚了得失。        


  斯年並不是扭捏的少女,哪怕心裡再如何不願,卻到底還是大局為重。帶著視死如歸、義無反顧的勇氣,他才做好這樣的心理建設。        


  這具身體他自己已經很熟悉,雖然初始只是一串資料,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是正正常常的少年模樣。        


  十四歲,已是漸漸開始發育成熟的年歲。        


  平日裡看著略顯清瘦,但如君清明一般,衣服脫下之後,身軀卻相當硬實飽滿,線條柔韌優美,看來皮膚白皙四肢修長,只是此時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傷痕,滲著鮮紅色的血跡。        


  明明因為受傷而失血過多,斯年原本蒼白的臉色卻漸漸漲紅。        


  君清明的表情很正經,正經到斯年覺得格外暴躁。        


  幸好還有溫泉,斯年坐在溫泉裡,努力想往下縮縮身體,君清明抬起手,柔和的靈氣立刻包裹了斯年的身體。        


  ……        


  靠,明明只是他的靈氣,為什麼有種在被他撫摸的感覺!        


  君清明的純陽訣進展極快,但基礎卻打得相當好,靈氣渾厚,對靈氣的控制也相當精妙——        


  精妙到讓斯年被那柔和溫暖的靈氣撫觸得渾身發燙。        


  “師兄。”        


  “嗯?”        


  “好了!”斯年忍不住說,他已經看到自己手臂胸口的傷口正在慢慢癒合。        


  拔除了太乙劍氣,他身體的強悍恢復力就又回來了,不一會兒,渾身細長的血痕就消失無影。        


  這一回,君清明倒是沒再撩撥斯年什麼,在這種時候他要是再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大抵斯年就要惱羞成怒了。        


  於是,替他拔除了劍氣,君清明囑咐斯年好好休息,並提醒他試煉的時間便離開了。        


  斯年見君清明徹底走了,才狠狠拍打了一下水面,滿心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好一會兒才從水裡爬出來擦乾了身體往試煉峰飛去。        


  清筠親自來接他,見斯年臉色紅潤精神奕奕的模樣,頓時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對於這個脾氣柔和的師兄,斯年也不好意思說些其他的,只道:“讓師兄擔心了。”        


  “清歡師弟果然資質出眾,短短一夜便破了太乙劍陣,若被我師父知道了恐怕會極驚訝呢。”清筠笑道。        


  斯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師兄,在太乙劍陣中受傷,那些劍氣需用靈氣拔除才行嗎?”        


  清筠驚訝地看向他:“清明師弟給你拔除劍氣了嗎?”        


  斯年勉強點了點頭。        


  清筠搖搖頭,“實則無需如此。這太乙劍陣乃是師父特地煉製來磨礪純陽弟子心智的,並不是傷人克敵的殺陣,太乙劍氣襲體確實極為厲害,傷口難以用法訣靈藥治癒,但只要出了劍陣,這劍氣自然也就慢慢弱了,無需半個時辰,劍氣就會散去。”        


  斯年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他才不信君清明不知道這一點!        


  清筠卻道:“不過,用靈氣拔除殘餘的太乙劍氣確實是恢復最快的法子,見師弟這模樣,清明師弟應是用靈氣給你療傷了吧,可不能耽誤了下一場試煉……”        


  性格溫和的清筠自然是不會想歪的,在他心裡,清明師弟沉穩懂事,清歡師弟可愛善良——        


  唔,總之,在他看來,這倆都是好孩子。        


  坑爹啊啊啊啊啊!        


  君、清、明!        


  這人根本就是個騙人不眨眼的混球!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因著這樣想砍人的心情,斯年原就清冷如霜的面容突然就陰鬱了許多,眼神裡即刻就透出幾分凶煞來,連清筠都打了個寒顫,發現斯年的情緒不對勁。        


  呃,該不會矯正過枉了吧?清歡師弟為什麼現在殺氣這麼重……        


  **        


  “純陽宮,清歡;修羅海,憶情。”        


  聽到那個名字,簡直讓斯年渾身起雞皮疙瘩,這麼矯情的名字,偏偏映入眼簾的是個腦袋光光的大和尚。        


  這個叫憶情的卻是一名不太常見的佛修。        


  而且是一名出身修羅海的散修。        


  修羅海這個地方,一聽便覺得凶煞,事實上也是北夏境內最危險的地方,傳聞“一入修羅海,陰風血色戾”,乃是一等一的凶地。        


  憶情作為一名佛修,而且是在常在修羅海修煉的散修,其實力不容小覷也便罷了,出身修羅海的凶名足以震懾大多數修士,更何況,他還是一位結丹中期。        


  斯年卻連突破到兩儀境也只是短短的時間。        


  憶情在這一次的試煉大會實在聲名不低,因之前兩戰他的對手皆被他殺了,明明只是兩位築基期的修士,他殺來卻眨也不眨眼睛,其中一位還是出身陰璃教的美貌女修,他絲毫沒有擔心得罪了陰璃教的模樣。        


  這樣無任何身家牽累又頗有手段的散修,實在也是麻煩得很,找他們尋仇往往會得不償失。        


  試煉大會過程之中,是不允許有任何爭鬥的,試煉臺上若出了意外也由各自負責,一般大門派的重要子弟都會帶著一兩樣保命的物事,倒是每次隕落在臺上的散修數量並不算少。試煉大會期間雖禁止爭鬥,但事後尋仇抱怨卻是誰也管不著的,那名陰璃教的女修被輕而易舉地奪了性命,恐怕也並不是什麼資質出眾又或有靠山的,大抵連個願意事後為她報仇的人都沒有。        


  正因為這憶情乃是一凶人,君清明才會在戰前緊急磨練斯年,哪怕知道斯年身上有靜鈺給的法寶,本身又另有保命手段,他仍怕斯年出事。        


  斯年在上臺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想不到看到的是這樣一個對手。        


  那人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和尚,套一身樸素的僧衣,似是洗得發白的模樣,雙眉之間一點殷紅的朱砂痣,為他本就秀麗的眉眼更增一兩分奇詭的魅力,這和尚非但看著並不兇神惡煞,甚至還帶著一抹微羞的笑意,看著別有幾分靦腆無害。雙手橫持一柄降魔杵,應是他的法器了,卻也看似舊得厲害,沒有一點光澤。若單看外表,這和尚非但不像是修真人士,倒像是人世間那些普通的小寺僧人,一派的祥和,頗有佛家簡樸苦行的寶相味道。        


  ……想著這傢伙的所作所為,斯年知道這就是一個慣會裝的貨色。        


  這麼一想他的火氣就上來了!        


  一個個都裝裝裝,就會裝!就和那個君清明一樣,披著個全然表裡不一的外衣!        


  靠靠靠,身為一個大男人能不能乾脆點,裝成這幅害羞斯文的模樣給誰看!誰不知道你老兄手底下那麼多條人命恐怕這僧衣不洗成這樣洗不掉上面的血跡吧!        


  “清歡道友,請。”甚至連聲音都清越悅耳。        


  斯年不動,靈氣流轉,在太乙劍陣中達到巔峰的劍意尚未散去,一時劍氣逼人,歲香劍未出鞘已是嗡嗡作響。        


  一時台下觀眾大訝,須知這乃是斯年真正意義上被眾人看到的第一戰,與秦夙夷一戰,拜那彌山霧所賜,根本無人看清場上情形,第二戰那是還未打池夕夕便輸了。        


  這一戰,原本是無人看好斯年的。        


  斯年年紀太小,只有十四歲,就算突破了結丹,恐怕時間也不久,境界並不如何穩,哪怕出自純陽,這年齡哪怕自娘胎就開始修煉,又能有多大的本事。而那憶情已是結丹中期,乃是修羅海的散修,頗有凶名在外,手段不少。        


  兩相比較,自是相信憶情會勝才是正理。        


  “憶情大師,請。”斯年冷冷道。        


  呸!狗屁的大師。        


  憶情微微笑了笑,那羞澀的模樣看得斯年一陣惡寒。        


  腳下布好氣場生太極,便見那憶情的大光頭到了眼前,頓時嚇了一跳!        


  幸好生太極的氣場讓他削減了一半的速度,否則當真措手不及!        


  斯年並不慌亂,他身上帶著吐故納新的氣勁,還套好了抵消傷害的坐忘無我,一個梯雲縱就飛上了半空。        


  自從修煉了純陽訣,這梯雲縱亦早不是昔日的梯雲縱了,這一飛之勢輕盈迅疾,立刻就讓憶情這閃著詭異黑光的一杵落了空。        


  而斯年一個躡雲逐月疾沖,只瞬間就又與憶情拉開了距離。        


  憶情微微一笑道:“清歡道友果然有些手段,不愧是純陽弟子。”        


  斯年心中警鈴大作,總覺得他話中意有所指。        


  “我修行日子尚淺,還請憶情大師不吝指點。”斯年回話的時候相當圓滑謙遜,只臉上表情冷冰冰的,看不出多少恭敬的意味,且橫劍聚氣,轉瞬瑩白的太極八卦一閃即逝,手中劍影疾飛,直直朝著憶情而去!        


  四象靈氣,輪轉歸一。        


  四、象、輪、回!        


  蠢貨,讓你裝逼說話,讀個四象給你吃。        


  憶情臉色微變,因他察覺到了這道劍氣的厲害!身形一閃僧袍飄飄,四面都是他的虛影,但那劍氣竟是直直朝著他的真身而來,絲毫不為那虛影所惑!        


  只能單腳一跺地,整個試煉峰都仿佛震了一震,手中降魔杵前伸,口中迅速念出一段法訣,一道金光飛出,密密麻麻的梵字繞著他輪回飛轉。        


  斯年卻並不是只有一個四象!懸浮在半空中,道袍的寬袖被風鼓起,他眼眸半閉,臉色沉凝,四象剛剛讀出就接著拍出一個兩儀化形!        


  四象生兩儀,事實上在遊戲中,這兩個技能也是氣純傷害最高的技能,現在依舊如此。        


  憶情悶哼一聲,擋下了四象,卻未攔得住兩儀。        


  斯年遺憾地發現這一招兩儀化形並未會心,腳下插好生太極順帶再布下破蒼穹、沖陰陽來增加會心與傷害,幾乎不帶猶豫的,連化三清這樣減少靈氣消耗的也同樣布上——        


  幾乎在同時,憶情臉上帶著凶戾的冷笑,從懷中掏出一個陳舊到仿佛生了鏽的銀鈴,口中吐出一串法訣,“攝魂鈴,去!”那銀鈴在空中輕輕一搖,叮鈴鈴。        


  叮鈴鈴。        


  叮鈴鈴。        


  斯年只覺得腦中一疼,甚至連視線都有一瞬的模糊。        


  “當!”憶情帶著殘忍的笑意,一杵砸上斯年的頭部!        


  卻驟然間瞪大了眼睛,因為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斯年被這一杵打中,坐忘無我被徹底打掉不說,甚至頭上都被打出一道血口子,幸好他的體質特殊,片刻就已經開始癒合,不過儘管如此,他仍被打得眼中一道凶光閃過——        


  靠你妹妹的死和尚,真當道爺我沒脾氣!打人不打臉不知道嗎!        


  也算憶情倒楣,被吐故納新反彈了傷害不說,居然還觸發了那概率並不算高的定身效果,一時就這麼傻頭傻腦地瞪著眼睛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釘在了斯年跟前。        


  三才生氣,附氣於劍。        


  三才化生!        


  定你定你定你!        


  擦,尼妹的MISS        


  不過,這和尚的等級本來就比他高才是……        


  沒有辦法了。斯年直接一個七星拱瑞,將憶情傻愣愣地繼續釘在了原地。        


  七星罡氣,剛猛無常。這個技能是純陽最長的一個定身技,除了定身,它幾乎沒有任何用處,而且一次只能定住一個,一旦有任何攻擊性動作都會使定身目標恢復正常,在遊戲裡都能定住四十五秒,如今究竟能定多久甚至連斯年自己都不清楚。        


  一息、兩息、三息……        


  由於憶情那高抬腿的姿勢太過微妙,一時大家還不覺得如何,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甚至斯年還遊刃有餘地繞著他走了一圈,頓時台下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哄笑。        


  嗯,修真的人也同尋常人一樣,他們也愛看熱鬧也有八卦之心,這是人類的劣根性,活了再多年的人類似乎都沒法完全免除這種習性。        


  憶情的臉色由白轉紅現在已經有些發青了。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面對一個境界比他低甚至才十四歲的對手,他決不能忍受對方給自己這種羞辱——        


  絕不能!        


  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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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高抬腿定身什麼的大萌啊小思念無辜地說:我只是想研究一下現在七星拱瑞能定多久而已……繞著他走才不是為了羞辱呢口胡!        


         


         


☆、敘話        


         


  果然不出他所料啊……        


  七星拱瑞會加快被定身目標的恢復,但憶情畢竟不是遊戲角色,他不具備受傷之後自我恢復的功能,所以哪怕是在被定身之中,之前兩儀化形造成的傷害仍舊沒恢復多少。        


  不過,試驗結果並不太理想,不到十息,定身效果就快要消失了,恐怕也與這位佛修強悍的防禦力有關。        


  斯年不再猶豫,一個九轉歸一將憶情推離自己身旁接著就拍下五方行盡!        


  五方正氣,銳不可當。        


  又是定身!        


  憶情都快抓狂了,整個兒臉色陰沉得可怕,眉間的那顆朱砂痣紅得都能滴出血來。        


  趁現在!        


  斯年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開了紫氣東來,身上的靈氣湧動,瑩白色的靈氣盤旋四散,劍意暴漲,就如同那天破開太乙劍陣時候一樣,百分百會心的兩儀!        


  憶情臉色大變!        


  那沖霄的劍氣怎可能是一個十四歲的結丹初期使出的!這樣可怕的氣息他只在一名結丹後期的劍修身上體會過,這種危及性命的警兆絕不會出錯!        


  “大日如來,靈山崩!”憶情急速吐出幾個字來,每多說一個字,他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等到“崩”字落,立即猛然間吐出一口血來,方才精光四射的眼睛頓時黯淡下來,整個人都委頓了許多,仿佛瞬間老了十來歲。        


  而他的身上驟然寶相森嚴,出現一尊巨大的金佛,兩儀化形的無形劍氣襲來,那金佛狠狠顫了顫,卻還是未曾消散。        


  斯年冷哼一聲,劍氣流轉,接著歲香劍一指,四象輪回!        


  金佛終於轟塌。        


  仿佛一座山被徹底擊碎一般,整個試煉峰都顫抖起來,斯年卻怡然不懼,他見金佛後的憶情眼中血光一現,不管不顧立刻梯雲縱提身而起,卻不想眼角瞥見憶情唇角一抹殘忍的笑意,頓時心中暗覺不妙。        


  一長串的法訣飛快地從憶情口中吐出,只片刻,他的臉色越來越白,神情卻興奮起來,“菩提鏡,去!”        


  斯年覺得漫天的刺目光芒,就像是盯著太陽看那般到處都耀眼無比,難受得他雙眼生疼。        


  哼哼哼,看不看得見什麼的,對於他而言根本沒區別啊蠢禿驢!        


  幾乎不帶猶豫的又是一個兩儀準確拍出,劍氣四溢,不偏不倚。        


  “這不可能!”已經在菩提鏡下變幻出數十道虛影的憶情跪地,神情猙獰!        


  他應該根本看不到了才是!        


  就算看得到,怎可能在這麼多具假身中準確找到自己的真身?他變換出的虛影可不僅僅是一道影子,連呼吸、溫度一樣類比,他怎可能完全不受迷惑!        


  憶情吐出幾口發黑的血液,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劇痛無比,已經許久不曾受過這麼重的傷,他的眸子陰暗下來,漸漸帶上了幾絲瘋狂之意,若是再打下去,恐怕自己就要隕落在此,他怎甘心!若真逼不得已,哪怕玉石俱焚,他也絕不讓這小子活著!        


  不用看他便知道此時自己的狼狽,可恨那娃娃連衣角都不曾髒,一身整潔精緻的道袍比之常人的要華麗上許多,襯著他的冰雪容顏,雖只十四歲,卻是風華盡顯。        


  可恨啊可恨!        


  斯年輕飄飄地落在臺上,皺眉看著神色詭秘的憶情,只覺得後背寒毛都豎了起來。        


  不過,倒是不曾再逼他,只淡淡道:“你可認輸?”        


  憶情低頭,掩過眸中怨毒,再抬起頭時已經一臉平靜,甚至低眉順目地合十行了一禮道:“清歡道友技高一籌,貧僧認輸。”        


  雖說士可殺不可辱,可憶情從來不是耿直無畏的人,他在修羅海修煉了那麼多年,若是不知進退恐怕連骨頭都早被禿鷲叼了去了,這時的忍辱退後他還是做得出來的。        


  斯年比他更為平靜,明明只是個半大的少年,眼神卻深幽到仿佛修羅海的十裡血池,怎麼都看不到底。        


  憶情心中微寒,躬身的模樣立即更謙卑了一些。        


  斯年卻忽然笑了,他那樣冷如霜雪的長相,哪怕是笑,都顯得冷冷的並無什麼溫度,“既然大師認輸了。”他看向高臺上的評判,每一場試煉自是有評判的,今年場地雖在昆侖,評判卻是九位各大陸名門大派的長老,並無昆侖的人,這些人不是境界極高就是平素很有威望慣能服眾,是以能算得上公平。        


  很快的就判下來,這一場斯年勝了。        


  於是斯年三場全勝過了初選,憶情卻是兩勝一負,也是同樣進了第二輪。        


  斯年下臺的時候,覺得掌心滿是汗,有些粘膩。        


  他的靈氣已是耗盡了,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一舉將這大和尚斬殺在臺上以免後患,因從這禿驢的眼神就可知道,他事後絕不會善罷甘休,這並非一個心胸寬大的人,不同于他秀麗俊俏的長相,這人的內心定然不怎麼美麗,否則也不會一路不管對手強弱皆殺之。        


  回靈氣的抱元守缺已經用掉,雖然凝神聚氣也可恢復少量的靈氣,但他不認為憶情會給他這個時間。        


  看來他絲毫無傷,被憶情砸傷的腦袋傷口完全癒合看不出什麼痕跡,實則沒了靈力,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幸得憶情全然沒有發現。        


  同比自己境界高的人打果然不太容易,畢竟這個禿驢是結丹中期呵,比起築基初期打築基中期,這難得不止一個檔次,不開紫氣不能給他造成足夠的傷害,開了這靈力的消耗太傷不起了。        


  只有經歷了這一場,他方才覺得,這裡是修真界,一個同他原本生活的安逸世界全然不同的地方,稍有不慎,一步未踏穩,說不定就是萬丈深淵,再也爬不起來,很多他原本生活的規則方法,需得全部掰碎了,心存僥倖宅心仁厚最是要不得。        


  唔,該狠的時候,還是要狠的。這個後患得早早拔除了才行。        


  他垂眸,抿唇,緊緊繃著的小臉顯得愈加冷酷。        


  “清歡?”清筠迎了上來。        


  斯年左右看看,“清明師兄呢?”        


  清筠搖頭道:“方才有個人來尋他,說是有東西要交給他,他便走開片刻。”猶豫了一下,又悄悄對斯年道:“那人長得與清明師弟有幾分相像,只是築基初期。”        


  斯年眉間一蹙,立刻就想到了一個人,君子誠。        


  想不到那君子誠還有臉來找師兄,哼,區區一個築基初期,在這試煉大會中,怕是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君氏在東極境的一隅或許還有些勢力,但放到這裡來,卻是全然不夠看的,甚至比起某些強大的散修尚且不如,君子誠境界既低,出身又不高,這樣的修士多半就是試煉大會的炮灰吧,若是碰上好性子的對手還好,遇上厲害的修士,隕落的可能是多半。        


  “他們往哪邊走了?”斯年問。        


  清筠指了指他們住的主峰,“似是那邊。”        


  斯年背上的歲香劍“哐”地出鞘,他穩穩落在狹長的劍脊上,“師兄,我先走一步。”        


  清筠點點頭,以此時斯年的實力,實在無須過多關心,更何況,接下來其餘純陽弟子還有幾場硬仗要打。        


  一路雲霞撲面,不過片刻,便到了他們所居的主峰處,斯年遠遠就見某處獨峰,君清明煢煢孑立的身影。        


  他在半空中停住,也不知道為何,君清明明明並不是纖瘦的人,但山風吹拂之下,他單薄的衣衫隨風鼓起,反倒顯得消瘦極了,且一人那麼站著,竟是說不出的孤單寂寞,有種令人心酸的涼。        


  停了半晌,斯年才朝那方向飛去。        


  “師兄。”        


  君清明微微側過頭,神情平靜,見是斯年,倒是笑了笑,“勝了?”        


  斯年低頭,“嗯。”雖說有些懸。        


  君清明點點頭,“不與他拼命是對的,散修一般皆有幾個保命的手段,與人同歸於盡的秘法也不是沒有。”        


  斯年見君清明神色淡淡,想了想還是把想說的話暫時吞了下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是不是君子誠?”        


  “嗯。”        


  “他來做什麼?”        


  君清明不屑地嗤笑一聲,“說是將一些母親的舊物送還給我。”        


  ……說穿了還是想攀上關係,君清明還真有先見之明,若是沒有那劈山之舉,恐怕這君氏更要死皮賴臉靠上君清明。        


  君清明沉默了一會兒續道:“那穆家老祖一死,整個青丹莊即刻散了,昔日比皇室還要尊貴的穆氏子弟,剩下的也沒有幾個了。平日裡他們囂張跋扈,只是有穆家老祖護著壓著,無人敢找他們算帳……”        


  “報應。”斯年冷冷吐出兩個字來。        


  君清明笑了,“說的不錯。”似乎心情愉悅了一些,但很快臉色又陰了下來。        


  ……那君子誠肯定又做了什麼得罪了君清明……真可憐,君清明其實也不是什麼大肚的人,小心眼兒著呢。        


  “哼,那君子誠居然還帶著一個煉氣十一層的丫頭。”君清明帶著諷刺的口吻,“那丫頭叫君似月,是那君家家主的親生孫女,我還在青丹莊的時候就聽說她乃是年輕一輩中資質最為出眾的,君家家主可是對她報以厚望呢,結果現在卻眼巴巴地讓君子誠帶她來說是送給我當侍妾。”        


  ……尼妹的不要用這麼平靜的語氣說這麼重口的事情好不好!        


  “侍、侍妾?”斯年瞪大了眼睛。        


  君清明見斯年震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來若是論輩分,那君似月還算是我的姑姑呢,雖說是血緣稍有些遠。”        


  ……        


  “那她人呢?”        


  君清明冷笑,“就那樣一個恃才傲物的小丫頭,我要來做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放在身邊給我惹麻煩嗎?”        


  ……這話真刻薄……不過斯年頓時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兩人就這樣肩並肩坐在那座獨峰的山石之上,絮絮叨叨地說話。        


  說來平時君清明也是話相當少的人,當初與靜鈺二人住在一元殿那麼久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與旁的純陽修士也是一樣,至於斯年,初時是不知說什麼,後來——他的長相太有欺騙性,一看就不好接近,尋常人並不太敢與他搭話,偏生跟著君清明去了一趟東極就被丟到了思過峰,比起前世的活躍,這一世簡直就是個悶葫蘆。        


  但兩人這樣坐著,大口吞著並不柔和的山風,覺得肺腑裡都涼透了,說話的聲音卻並不停。        


  “……以前,母親偷偷藏些吃食給我,但多是些梅花糕玉瓜子,根本填不飽肚子,青丹莊的山下有個小鎮子,我那時年紀小,時常到農戶裡去蹭些吃的,有些人還以為我是一戶叫二狗家的幼子……”        


  斯年也不知道君清明今日怎麼這麼有興致,講了許多他幼時的事,多半是苦的,悶的,痛的,他卻說得相當輕快。        


  “後來,年紀大了一些,母親從不給我新衣服,甚至任由我整日裡滿臉塵土污泥,我原不懂,後來才知道,她是為了護著我。”        


  斯年震驚,心中頓覺不好,他不要再聽什麼秘辛了師兄!就怕某天你半夜睡醒想要殺人滅口啊……T T        


  低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握在一起的自己與君清明的手,又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裡山風凜冽,君清明的手很涼,自己的手掌心都是汗,風一吹更是冷得很,此時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掌心處卻開始發熱。        


  君清明說到這裡笑了笑,“穆氏那些汙糟事啊,莫說是少女,漂亮清秀的男孩都不知被糟蹋了多少——”        


  “師兄!”        


  “嗯?”君清明漫不經心地挑眉。        


  斯年趕緊轉移話題,神色正經道:“還請師兄幫我。”        


  君清明一怔,“講。”        


  “請師兄與我一道去殺一個人。”        


  君清明目光深深,看了斯年半晌,看得斯年心中忐忑。        


  “殺誰?”君清明淡淡道。        


  斯年清了清喉嚨,“那個叫憶情的禿驢,我上一戰的對手。”        


  “怎麼?”        


  斯年眉目平靜,“因他眼神怨毒殺意難掩,我需先動手以絕後患。”就算君清明不答應,他一個人去偷襲也要將這大和尚殺了的,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沒敢用鎮山河這個神技,只怕洩露給太多人知道,這是他最後的保命手段,輕易不應為人所知,這一點他已是想清楚了。        


  現如今知道的只有君清明和葉妤。        


  想到葉妤,他又有些頭痛,只盼著今後與這位套著主角光環的無敵人士離得遠一些。        


  卻不想君清明忽然笑了,笑聲清朗悅耳,狠狠揉了揉斯年的腦袋,只把他的冠都推得歪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師弟,你果然成長了。”        


  ……要殺人就說人成長了,這是什麼邏輯……        


  斯年瞪了他一眼,忽然沉聲質問:“師兄,清筠師兄告訴我,太乙劍氣根本不需要用靈氣拔除!”        


  讓你騙我!        


  君清明還放在斯年頭頂上的手頓時一僵,但很快又淡定地收了回去,撫了撫寬大的衣袖道:“靈氣拔除是最快的,這也是為了你好!否則這一場試煉你哪裡能恢復得這樣快。”        


  聽聽,這正氣凜然理所應當的口吻!口胡啊,明明知道自己體質特殊的,太乙劍氣不過半個小時也就消了,根本不需要靈氣拔除他都能夠完全在這場試煉開始之前恢復到最佳狀態的好不好!        


  更何況,君清明這傢伙當時說的是只有用靈氣拔除別無他法吧?        


  這個撒謊不眨眼的混、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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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相了個很不靠譜的親 QAQ 浪費了好多時間啊啊啊啊,還不如在家碼字呢嚶嚶嚶……話說家裡電腦各種刷不出評論,到禮拜一在單位再刷好了 QAQJJ又抽了……我發了這章自己點都是不存在該章節啊擦error1179:不存在該章節尼妹啊!        


         


         


☆、秘境        


         


  “第二輪試煉取消了!”清筠的臉色看著並不太好。        


  君清明驚訝道:“怎麼回事?”        


  “‘小巫山’提前開啟。”清筠鄭重道:“這在數百年間從未發生過。”        


  在場的所有純陽弟子都難掩驚詫,唯有斯年一點都不意外。        


  原故事裡“小巫山”這個秘境提前開啟,到如今雖然這個故事崩壞了許多,但這種應該不會有多少變化。        


  而且,他很清楚提前開啟的原因。        


  昆侖。        


  斯年微微眯了眯眼,昆侖看似中庸大氣,實則早有野心。來參加試煉大會的,多是眾派新一代的精英弟子,若是這些人出了事,那無疑許多門派都會出現青黃不接的情形,就算不是全軍覆沒,只是隕落大半,也足以對很多門派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尤其是純陽宮和元空門,還有陰璃教和法華寺,這四家對昆侖而言,是最主要的競爭對手,不管平日裡看著多麼友好親近,真正的利益面前,這些交情都算不得什麼。        


  但此次也算不上完全是昆侖的算計,而是小巫山的空間與一處上古仙人的洞府所在發生了交錯,這原該是讓昆侖欣喜的機遇,奈何這位上古仙人十分有名,他不是什麼正派修士,而是一名作惡多端的魔修,向來以手段殘忍聞名,且魔修不同于正派修士,他們更注重於鍛身,而非法寶,是以想來這洞府裡也不會有多少好東西,但與之相對的,是魔修洞府的禁制之可怕。        


  小巫山原是相對平穩安全的秘境,其中最強的不過是一隻七品靈獸鼇岩龜,雖不是毫無困難,但畢竟沒有那麼兇險。以君清明和斯年的實力而言,在小巫山裡不說橫行無忌,能對他們造成威脅的實在不多,要防範的反倒是別派的結丹修士。        


  此時的小巫山,卻已不是那個小巫山。        


  昆侖明明知曉原因,但只假作不知,且給出一個小巫山秘境依舊穩定,只是提早三個月開啟的結論。        


  斯年知道,昆侖大方准許所有通過第一輪試煉的修士進入小巫山,實際用心險惡。        


  大抵明日,昆侖的秘寶閣就要“被盜”了,有數件珍奇極為貴重,是以昆侖弟子以緝回盜取秘寶閣的魔修為第一任務,小巫山什麼的,這一年便只派了七八個築基修士並一名結丹初期進入。        


  可,富貴險中求,旁的人不知,斯年卻知道那個魔修的洞府意味著什麼,葉妤幾乎得到了那洞府中百分之七十的好東西,使得她的實力又上了一個檔次,那個魔修的洞府,可以說是葉妤前期最重要的機緣之一。        


  斯年幾乎沒有猶豫,就決定去奪取那個機緣。        


  “清筠師兄,我純陽通過第一輪的共有幾人?”        


  清筠看向斯年,“共有七十九人。”        


  這個成績真是有點太好了……斯年實在不想讓他們一塊兒進去冒險,因為他知道事實上昆侖還是如願以償了,死在這次小巫山秘境中的各派年輕弟子超過半數。        


  “師兄,不若去打探一下究竟為何小巫山提前開啟。”斯年慎重道:“我總覺得昆侖給出的理由不足信。”        


  清筠驚訝,但很快平靜下來,“我這就傳訊給師門。師父的卜卦之術從未出錯,讓他給我們測算一下前途凶吉總是好的。”        


  君清明看了斯年一眼,並未開口,只在兩人返回住處時,他才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斯年清了清喉嚨,才回答:“不知道。”        


  “那怎麼說昆侖不可信?”        


  “直覺。”        


  君清明直接嗤笑。        


  斯年被他明顯不相信的態度惹惱:“等著吧,我的直覺才不會出錯。”        


  君清明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直覺?騙騙清筠師兄還不錯。”        


  “我才不像你這樣會說謊!”斯年覺得額頭上痛死了,這人下手從來掌握不了輕重。        


  君清明絲毫不為這句話感到尷尬,十分淡定道:“是啊,所以你的話一看就是在說謊。”        


  “……”        


  “師弟啊,下次記得,連你自己都騙不了的時候莫想著去騙別人。”君清明教育他,“因這看上去實在太蠢了。”        


  “師兄!”        


  君清明拍了拍斯年的腦袋,笑道:“不願說便罷了。”一派並不介意的模樣,“反正我早晚會知道。”        


  ……        


  斯年神色忿怒地看著君清明離開,卻見他忽然停住腳步,微微側過頭來,眉目清淡,“對了,忘了告訴你,昨夜裡我已經將那憶情殺了,你不用再擔心。”        


  斯年心裡一驚,“什麼?你怎麼不曾叫我。”        


  君清明神色漠然,“只一個散修,哪需要兩個人去。師弟,下次這種事便要自己解決,我只幫你這一次。”        


  斯年這才臉色沉靜下來,肅然答:“是。再不會麻煩師兄。”        


  君清明一笑,轉頭離開。        


  待得他的身影消失,斯年背後的歲香劍嗡嗡作響,他本也不是習慣依靠他人的性格,出於對君清明的信任,且第一次碰上這樣心懷歹意到讓他發寒的敵人,才會心中不安忐忑,向君清明求助。自然不會再有下一次。        


  斯年並未因君清明的話而心生失落不滿,反而很清楚君清明的做法是對的,這才是真正為自己好。        


  一時心中有些複雜,自己對君清明已經有所不同,但他呢?        


  對,在君清明的心裡,自己也是不同的,是他最親近最重要的師弟,他護著的,愛著的唯一的師弟。        


  他是為自己遮風擋雨,如兄長一般教育磨煉自己,愛護自己長大,他是一個好師兄。        


  哪怕有時候會戲耍他會騙他會敲打他——        


  在他的心裡,大概自己只是個可愛的小師弟吧?        


  一個,不允許其他人覬覦的小師弟。        


  斯年心中一片清明,卻無法掩蓋眸中的無奈挫敗。        


  君清明呵,我才不想只做你的師弟。        


  不只是師弟啊,我的師兄。        


  **        


  最終,純陽只有九個人決定進入小巫山,這讓昆侖有些警覺,卻不敢表現出任何不滿。        


  因清筠告知昆侖道純陽百年一度的聚靈陣修復就在幾個月後,恐怕等不及大部分弟子從小巫山歸來,若是再經過兩輪試煉,純陽能留下的弟子大抵也就十個左右,這倒是事實。        


  而真正的原因是靜真的卜卦結果出來了,這一趟小巫山秘境之行,對純陽宮而言是大凶。        


  原本連君清明與斯年也被勒令不許參加,但他二人是定能到試煉百名之列的,若是驟然退出,必然會引起昆侖懷疑,沒有辦法,靜真只得耗費數十年修為進行第二次卜卦,奇的是將人數縮減到十人時,這一趟又變成大吉,這才定下人選。        


  其中,掌教真人之徒修閔與清微長老之子修宜亦在其中,境界最差一人也有築基中期。        


  純陽固然是重精不重多,元空卻是傾巢而出,似是想憑人數取勝,但元空門近些年來弟子資質比之純陽宮、昆侖派確實差上一籌,境界最高一人也有結丹中期,但已是八十來歲,面貌也是三四十儒生模樣,與君清明的年輕銳氣不能比,辛小寧也在其列,他雖第一場就輸給了君清明,後兩場卻勝得毫無意外,尤其第三場打敗一個結丹初期的散修,這才挽回一點顏面,只是這時看到君清明,臉色仍有些不好。        


  陰璃教倒是聰明,不知為何,忽然決定如純陽宮一般,大幅度削減了進入秘境的人數,由池蒹葭這個結丹初期帶隊,只跟著七個美貌的女修,清一色的築基後期修為。法華寺這次參加試煉大會的本來就不多,是以也只有十一個僧人參與小巫山之爭。        


  幾個大派的謹慎態度,使得許多稍小一些的門派似乎嗅到了什麼風聲,不少門派隨之改變了主意,到最後進入秘境的只剩下五百一十九人,比之昆侖算計中的大多數少了不知凡幾,須知單單通過第一輪試煉的修士就有三千多名,到最後卻只有六分之一留下,怎生不讓昆侖掌門惱怒。        


  偏偏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小巫山秘境常年由昆侖看守,因它就在昆侖派境內一座雪山深處,它的開啟時間向來穩定,平素難以進入,昆侖也就只派了數百名弟子輪守,只到開啟之時,遣兩名元嬰期的修士駐守,以免有人偷偷潛入秘境之中。        


  在秘境門口,斯年看到了排在天穹門佇列中的葉妤和秦夙夷。        


  葉妤對他友好地笑了笑,倒是秦夙夷的表情讓斯年感到莫名其妙——        


  好吧,他確實嚇了嚇他,卻沒到什麼深仇大恨的地步吧,原著裡秦夙夷似乎也不是什麼小雞肚腸的人啊?        


  唔,大抵是因為嫉妒?        


  這個猜測讓斯年自己都啼笑皆非。        


  “師弟。”        


  “嗯?”斯年扭過頭來。        


  君清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小丫頭就這麼好看?”        


  “……我才沒看她,明明在看那個秦夙夷好不好!”斯年沒好氣。        


  君清明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葉妤和秦夙夷的方向,“說來那個秦夙夷確實長得比那丫頭好看一點——”還是習慣性鄙薄葉妤的口吻。        


  “……”斯年見身後的修閔和修宜雖然低著頭但明顯伸長了耳朵,“師兄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君清明還待再說些什麼,清筠匆匆走來,交代道:“清明師弟,這些弟子就交到你的手中了。”又對其餘幾名純陽弟子道:“弟子們此去不求尋寶,只求試煉平安,需得聽從清明師弟調遣。”        


  “是!”除斯年外,其餘七名純陽弟子齊聲應諾,並無半分不甘。        


  君清明雖不是年紀最長,卻是境界最高,這個世界從來不以年齡論,而是以修為論,是以十七歲的君清明居然是純陽宮的領隊,若是進入秘境之後發生分歧,一眾純陽弟子必須以君清明的意見為准。若是在第一輪試煉之前,或許還有弟子不服,但自從第一場大勝辛小寧之後,君清明在這些年輕一輩的純陽弟子心目中,顯然一時威望無雙。        


  君清明臉色一肅,“放心吧,師兄。”        


  再無時間敘話,因進入秘境的時間已到。        


  一進入小巫山,外界的冰天雪地立刻不見,這仿佛是另一個世界,讓斯年有種莫名古怪的感覺,仿佛是到了幫會家園。        


  難道,那小小的幫會家園在這個世界就如同一個隻對他一個人開放的秘境嗎?        


  這秘境名小巫山,存世已不知多少年,遼闊無邊地域廣袤,每一次開啟入口皆在不同的地方,且小巫山慣生各式靈草礦物,乃是一天然的寶地,比之靈氣稀薄的現世,這裡自是好上許多,可惜,這裡每百年才會開啟一次,一次只開半年時間,若是半年不歸,在這小巫山中卻是無命回去的,小巫山一旦關閉,時間流速與現世不同,修煉到再高境界亦不可飛升,是以等到百年後小巫山再開,哪怕已是修煉到化神境界的修士,也早已變成一副白骨。        


  正因這時間流速的變化,這裡生長著許多數千甚至上萬年份的靈草,這在現世幾乎不可求。        


  “我在此地已是做好座標。”君清明道,“大家需得將這坐標記牢心中,免得迷失路途無法歸返。”        


  “是。”        


  斯年卻已經開始四處看,在小說中看是一回事,真正進來之後再找是另一回事,這小巫山實在太大了!小說裡又並沒有把方位說得十分清楚,再說,他的記憶也已經有些模糊,要尋到那個位置還是要花些心思。        


  ……實在不行,跟著葉妤肯定能找到,只要到了那魔修的洞府,他可以比葉妤更早找到地方。        


  他正盤算著那份機緣,卻不見君清明看到他的神情,眼瞳一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這時,眾人的目光齊齊朝這邊看來。        


  陰璃教只收女弟子,且都是美貌出眾的女弟子。        


  尤其為首的池蒹葭,其美貌程度足以讓絕大部分女人自慚形穢,而現在,陰璃教一行八人,竟是直接朝純陽弟子這邊走來。        


  “清明道友。”美人顰眉,那也是美得難以形容。        


  君清明臉色倒還是平靜,“池道友有何事?”        


  池蒹葭歎了口氣道:“雖不曾明說,但大家都知道前路不明,我陰璃教只有八人,你純陽宮只有九人,比不得元空等人多勢眾,不若暫時結盟如何?”        


  君清明似是考慮了一會兒,淡淡吐出一個字,“可。”        


  池蒹葭微微笑了,如春風吹皺湖水,漣漪陣陣,帶著沁人的暖意。        


  斯年瞪著眼睛,他知道不能在旁人面前駁了君清明的決定,畢竟現在君清明代表著純陽,哪怕是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拆這位師兄的台,否則只會給人純陽內部不團結之感。        


  偏在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清歡。”        


  斯年轉過頭去,就看到笑盈盈的葉妤。        


  她輕快地走過來,身後跟著滿臉不豫的秦夙夷,尤其在看到斯年之後,臉色變得更壞了。        


  斯年正愁沒有理由跟著葉妤呢!        


  “你們天穹門進來了幾個?”他問。        


  葉妤指了指不遠處,“只有陸師姐、秦師兄和我。”她壓低了聲音,“這次秘境裡是不是有些不尋常?”        


  斯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瞥了站在君清明身邊與他搭話的池蒹葭一眼,他清了清喉嚨,“可能是有些危險,不如你們先同我們一起走吧,也能安全些。”        


  葉妤眼睛一亮,笑彎了眼睛,“好!”        


  “師妹!”秦夙夷顯然並不想答應。        


  葉妤卻看著他道:“秦師兄若是不願,可以與陸師姐一起,她不是認識那元空門的張師兄麼,說要與他們一道呢,我可不願與她一起,你也知道的,陸師姐一直不喜歡我,若是為難於我……我還是與清歡他們一起,純陽宮亦是名門正派,總比跟著陸師姐討嫌好。”        


  秦夙夷臉色一變,才悶悶道:“我還是與師妹你一道吧。”        


  斯年笑了笑,真是送上門來的機會。他知道葉妤身上有只銅錢鼠,這種靈獸品階並不高,但葉妤身上這只卻是變異的品種,相當靈異奇特,那魔修的洞府便是借著這只銅錢鼠找到的,現如今葉妤送上門來,真是再好不過。        


  “師弟。”君清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斯年側頭,“師兄?”        


  “你跟我來。”君清明溫雅道,似是有什麼事要與斯年商量,這也尋常,他們二人既是純陽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也是最親近的師兄弟,兩人有些私話要講在旁人看來無甚奇怪。        


  待得走到一旁,君清明開口道:“何必要帶著他們。”        


  “那你為何要與陰璃教結盟。”斯年毫不相讓。        


  君清明深深看著他,“與陰璃教結盟只是權宜之計。”        


  斯年輕輕一笑,一字一句道:“帶上葉妤二人,也只是權宜之計!”哼,你是權宜之計我也是權宜之計!不過,他說的可是真話,只有帶上葉妤,才有利可圖啊師兄!        


  君清明的臉色瞬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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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你是權宜之計我也是權宜之計嘎嘎原男一原女一原男二原女二一鍋亂燉!我今天真是嗷嗷得勤奮啊,居然過五千了        


         


         


☆、20·相救        


         


  君清明和葉妤橫眉豎眼的也就算了,現在池蒹葭和葉妤親親熱熱手挽手不時還說說悄悄話是怎麼回事!        


  在斯年看來這太驚悚了好嗎?!        


  原故事裡她們兩個人不說鬥個你死我活,至少見面都是客客氣氣的“池道友您好”“葉道友再見”——        


  嗯,大抵眼角都是刀光劍影。        


  其根源是什麼?就是他身邊的這位君清明……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什麼?君清明對葉妤冷眼,葉妤對君清明冷眼,秦夙夷對誰都冷眼。        


  原著裡什麼樣子的來著?好吧,只是沒有他而已,同樣是池蒹葭提出結盟,君清明卻對葉妤伸出了友好之手。        


  那場景不深究還是相當美好的:秦夙夷風度翩翩姿容優雅,君清明俊雅出塵猶如謫仙,池蒹葭清麗婉約眉目如畫,就連葉妤都是嬌俏秀美氣質不凡的——        


  怎麼現如今崩壞成了這副模樣!        


  君清明不說話,看來格外嚴肅,池蒹葭自然不能隨意上來搭話,陰璃教都是女子,純陽宮都是男子,那什麼,就如同和尚廟和尼姑庵,實際上都不是能同異性自在交流的貨色,於是,純陽宮的男弟子們和陰璃教的女弟子們中間涇渭分明到幾乎能站一個排的人!而且雙方都神色正經目不斜視就怕造成什麼不該造成的誤會……        


  臥槽,至於這樣麼?!        


  那走在中間的葉妤和秦夙夷就變得格外顯眼,尤其葉妤挽著池蒹葭的胳膊說話,不時兩人還發出清脆的笑聲,看上去親密得和親姐妹似的,這種時候,形單影隻的秦夙夷看上去就變得特別可憐。        


  “喂。”斯年很想照顧一下這個倒楣蛋,尤其在君清明鬧彆扭不和他說話的時候,一開始這小巫山風吹草低的美景他還很喜歡,但自從走了七八天還是這樣子的光景,他又一次覺得被憋死了,尤其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去幫會家園開葷……記得哪個修仙文裡講辟穀丹神奇又好吃的來著,真相是——難吃死了,每次嗑完嘴裡都是一股石灰粉味兒。        


  秦夙夷目不斜視,只是眼角殺意微泄。        


  斯年絲毫不曾察覺,語帶關切道:“秦道友,你的傷還沒好透吧?”        


  秦夙夷不自覺地一哆嗦,身上煞氣更重了。        


  斯年歎了口氣,“聽聞小巫山裡有治傷的靈藥呢,若是找到了——”        


  “不用麻煩!”幾乎是惡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四個字,秦夙夷陰沉著臉,但迎向斯年疑惑的眼神,不禁心裡又有些動搖。        


  這清澈純淨的眼神,看來明明還是個孩子啊,難道是自己誤會了?        


  還沒等秦夙夷想明白,就聽到君清明的聲音傳來:“師弟!”        


  斯年只得給秦夙夷一個歉然的微笑,朝前跑去。        


  這一回,可不是君清明刻意叫他,而是事實有了麻煩。        


  “是元空門的人?”斯年壓低了聲音,看向不遠處的樹林。        


  池蒹葭娉婷走來,“應是他們沒有錯。昆侖派的人一進來就不見蹤影,並不出來尋寶,我便知或許有詐,只這元空門怎會如此……”她皺了皺眉,還是沒吐出什麼不好的詞語來,畢竟元空門也是中元境的三大門派之一,她一個小輩堂而皇之地道人家目光短淺畢竟不好。        


  “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斯年問。        


  “四十一個。”回答的竟是葉妤,她臉色沉靜,“我陸師姐與元空門的一位師兄熟識,便與他們一道走,當時她過來邀我和師兄,我便看了一看,他們應是所有通過第一輪試煉的弟子都進來了。”        


  君清明眉目一軒,“這未必是目光短淺,說不定……是有大圖謀。”        


  “大圖謀?”斯年心中一驚,但很快想起心懷不軌的昆侖,元空門作為三大派之一,很難說沒有自己的打算,哪怕是純陽宮……也只是相對乾淨一些。        


  原著裡葉妤不久便因一場變故與君清明失散,再相遇時是什麼情形來著——斯年努力回想著,驟然想起那個情節時卻悚然而驚!        


  當時,君清明重傷!        


  在這個小巫山,有哪派勢力傷得了出身純陽的君清明?更何況,還是在與陰璃教結盟的情況下。        


  唯有一個可能,元空門。        


  連秦夙夷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因為他顯然也猜到了某種可能。        


  “他們難道打算將其他門派的弟子斬盡殺絕麼?”斯年沉著臉道:“似我們這種名門弟子,哪裡是這麼容易對付的,誰都有一兩樣保命的手段,它元空門就不怕出去之後成為各派公敵?”        


  “只怕,他們是知道昆侖的打算的,說不定,這是將計就計。”池蒹葭緩緩道,“今年元空的實力真是不如當初,捧出來的一個辛小寧也不過如此,元空多年底蘊,怎可能沒有真正資質出眾的弟子?”        


  君清明背上曚霜劍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淡淡道:“只怕這些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過是元空的棄子吧。”        


  這話顯然是認同了池蒹葭的話。        


  “還有,既然元空如此確信——”斯年歎了口氣,“這小巫山的危險程度恐怕要超過預計啊,否則,它怎能保證我們都出不去?”        


  只有所有人都死在這裡,昆侖和元空的算計才能成真,否則,大抵許多門派都要找他們算帳的,昆侖還好一些,能推作不知,元空卻是實實在在對其他門派的修士動手的,要推脫不太可能。        


  池蒹葭拿出一支通身碧綠的長蕭,吹出一個曼妙的音,溫柔笑道:“即是躲不了了,只能先拼過這一場了。”        


  他們不進樹林,元空門的人自然會出來。        


  “清明道友,池道友。”元空門為首一人名石峰辰,雖也有結丹中期的修為,但已是八十來歲,面貌還維持著中年儒士的模樣,看著溫文爾雅,此時與眾人問候看著倒也禮數周全。        


  但他身後的辛小寧就沒那麼沉穩的模樣了,盯著君清明的眼神幾乎要冒出火來,充滿了惡意。        


  可君清明連一個眼神也吝於給他,看著石峰辰道:“不知石道友攔住我們去路是何故?”        


  “這林裡有一株萬年珠鳴草,我元空已等它開花數日,清明道友、池道友何必強人所難,硬要奪去?”這石峰辰說話都是一派柔和,但說出的話卻差點讓斯年氣笑了!        


  這標準的偽君子啊,明明要對他們動手,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扣個屎盆子到他們頭上,拜託,他們根本就沒進林子,誰知道有個豬叫草還是狗叫草啊!        


  君清明輕蔑一笑,“既要動手,何必多找理由。”劍鳴尖銳,劍已出鞘!        


  “佈陣!”石峰辰一聲大喝,足足有三十六名元空門弟子急急列陣,剩下五名掠陣者身上氣勢陡然疾漲。        


  秦夙夷一見不禁脫口而出:“結丹初期!”        


  池蒹葭臉上的笑意也淡去了,想不到,元空門還這樣隱藏實力,這五個人若她不曾記錯,在進入小巫山之前還是築基後期。        


  或許結丹初期能打敗結丹中期,結丹中期能與結丹後期拼一拼,但若要讓一名築基期去與結丹修士動手,那結局是十死無生。除非似是辛小寧這般半隻腳踏入結丹的,還有幾分希望——咦,他亦是結丹初期了。        


  掠陣五人中為首一人正是辛小寧,而他的實力,也已是結丹初期。         


  元空門,足足有一名結丹中期,七名結丹初期,而純陽宮與陰璃教這邊,卻只有君清明、斯年和池蒹葭是結丹期,其餘最高的也只有築基後期,諸如葉妤,還是在進入小巫山之後的前兩天剛剛突破了築基中期,實力最弱。        


  不過,唯有斯年知道,她身上的各種秘密足以讓她在任何時候都立於不死之地。        


  “先殺石峰辰!”細若蚊蚋的聲音在斯年耳邊響起,同時,君清明與池蒹葭都暴起朝石峰辰飛撲而去。        


  斯年半點不慢,竄起之時就已一路布下生太極,他早就聽丹衍說過元空門擅用法寶符籙,這陣法看著很不簡單,一人手持一面小棋,他只怕限制了他們的行動。        


  擒賊先擒王!元空門中的主事者顯然就是那個結丹中期的石峰辰。        


  邊側五個掠陣的結丹初期已是纏上了君清明和池蒹葭,尤其君清明處,竟足足有四名結丹初期的修士死死將他纏住!        


  斯年不管不顧,直接一個五方行盡朝石峰辰拍去!結丹中期又如何,他可不怕!        


  五方正氣,銳不可當。        


  定定定!        


  石峰辰此時正站在大陣中央,他的身邊繞了一圈元空門弟子。        


  他的境界畢竟比斯年要高,這一擊五行方盡對他竟是沒命中!        


  但他身周圍的六個築基期元空門弟子齊齊被定身在了原地。        


  斯年眉目一厲,六、合、獨、尊!        


  六合霸氣,縱橫捭闔。        


  這尚是到這個世界之後他第一次用這個技能,三柄瑩白色小劍繞著他飛舞盤旋,絲絲縷縷的劍氣自成一個氣場,在破蒼穹的氣場作用下,凜冽劍氣不時在那些築基期弟子身上打出暴擊。        


  純陽,從來不是一個怕群攻的門派。        


  它有三才五方,有六合獨尊。        


  殺不了你個石峰辰,把這些列陣的築基期全殺了,看你還能玩什麼花樣!        


  斯年的眉宇間煞氣一閃而逝。        


  幾聲淒厲慘叫,五方定住那些築基期弟子足足有九息,石峰辰倒是一個閃身出了六合範圍,只被那劍氣刮到一下,他的心肺都是猛然間一痛,更別說那些尚未結丹的築基期弟子了。        


  六合獨尊的範圍足足能同時命中十個人!        


  這不同于一般劍修的群傷劍技,劍修雖強,卻也不是逆天到能以一敵百的,石峰辰臉色陰沉地看著那倒下來的十個築基期弟子,他們倒下之時看著只是衣衫破碎,過了片刻才沁出大片鮮紅的血跡來。        


  方才布好陣勢,就直接被他殺了六人,四人重傷!        


  “先將他殺了!”石峰辰冷冰冰地命令道。        


  “是!”        


  陣勢終於運轉起來,哪怕是這些元空門的棄子,實力卻實在不是虛的,出身元空,哪裡是這麼好對付的。        


  即使有人重傷退下,人數縮減到二十四人,陣勢照樣運轉,不時有金色法訣從他們的掌間打出,彙聚到空中,漸漸一個青銅圓盤閃現。        


  那圓盤一看便不是凡物,周身籠著一層青幽幽的電光,不時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隱約可見盤身上銘刻的篆體文字,反正斯年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山河磐!”池蒹葭失聲道。        


  呃,那是什麼?        


  ……看在場眾人都是臉色蒼白的模樣,唯有斯年全然沒聽說過這是什麼玩意兒,只感覺從它的身上漸漸漫出驚天的威勢來,哪怕他已是兩儀境,都感到一時有些呼吸困難。        


  直到斯年忽然感到全身一陣麻痹,居然動都動不了,擦,原來這玩意兒還能定身!隨即一道電光直直朝他打來,場上數個人都是駭然色變,“小心!”        


  “師弟!”        


  好吧,這個聲音聽得最清晰。        


  “清歡!”        


  然後,斯年就感覺到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踉蹌了一下直到被一隻有力的臂膀扶住。        


  略抬頭,“師兄?”        


  推他的是葉妤,葉妤剛好站在他的身側,她只有築基中期,卻在這時不管不顧推開了他,自己摔倒在地,倒是並未被那電光劈中受傷,只是能有這一推本身就不容易,畢竟她境界既低,又處在山河磐的威勢之下,能做出這樣的舉動反倒是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        


  而君清明為了震開圍住他的四名對手,拼著肩背受了一擊才沖了過來,一時臉色微白,鮮血漸漸在左肩暈開巴掌大的一塊。        


  這時候,葉妤與君清明四目相對,斯年覺得絕不是他的錯覺,這倆的目光在空中一碰就像剛剛那道電光一般“茲茲”作響。        


  ……        


  呃,其實他還有憑虛禦風可以解控的……其實,他還有鎮山河這個神技可以無敵的……        


  師兄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受傷,於是,葉妤你個才築基期的小丫頭湊什麼熱鬧啊!        


  臥槽我不是英雄不需要美人來救啊啊啊!        


  ……師兄,你抓著我的胳膊好痛,快要被你抓斷了……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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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眼神相對,茲茲茲電光一閃於是一見鍾情了哈哈哈哈哈哈(大霧)額,所謂看對眼大概是這樣的?        


         


         


☆、迷情        


         


  不過,君清明也就是與葉妤的眼神一對便轉開了,他看向石峰辰,“元空果然出手不凡,竟捨得用你們山河磐來給你們陪葬。”        


  石峰辰臉色一變,卻冷笑道:“能死在山河磐下也算是你們的運氣!”        


  那二十四名佈陣的元空門弟子腳下疾走如風,天地靈氣逆轉,竟似是形成漩渦一般朝那山河磐湧去。        


  “君清明,這回你們死定了!”辛小寧爆發出一陣狂妄的笑聲,“啊!”卻忽然一聲慘叫笑聲戛然而止!        


  鋒銳無匹的曚霜劍尖嘯著返回,竟是無一人看清君清明何時出手!什麼樣的劍才能快到這種地步!那凜冽到刺得皮膚生疼的劍意是如此可怖。        


  “閉嘴。”君清明只是淡淡道,根本不去看捂著胳膊眼神怨毒的辛小寧。        


  他的右臂齊肩而斷,鮮血噴湧,他連用了四枚止血符才勉強止住血,卻再不敢出言挑釁。        


  池蒹葭的白裙邊沾染了血跡,她直接將那攔住她的元空門弟子殺了,雖同是結丹初期,但那人與她卻全然不能比,山河磐一現,她的出手便毫不容情,只短短數息之間就取了那人性命。        


  “退!”她命令。        


  她還不想讓陰璃教弟子在這裡全軍覆沒,山河磐的一擊不是她們抵擋得了的。        


  “到我身邊來!”斯年忽然喊道。        


  君清明率先站在了他的身邊,而葉妤毫不懷疑,站在了他的右側,秦夙夷默默無言,以他的實力,即便是跑也跑不出山河磐的攻擊範圍,只得相信斯年一次。        


  至於純陽一眾弟子自然以君清明和斯年馬首是瞻,唯有池蒹葭猶豫了一會兒,她卻也並非優柔寡斷的女子,立即下令道:“聚攏!”最終,還是選擇相信那個眉目尚且透著幾分清稚的少年。        


  山河磐上的威勢已經漲到一個可怕的地步,佈陣的元空門弟子一個個臉色蒼白若死,不少人雙腿已經開始打顫。        


  雷電發出的劈裡啪啦的聲響簡直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連天空都為此暗了下來,那山河磐上的電光就顯得尤為明亮耀眼。        


  石峰辰口中念念有詞,忽然眼中精光一現猛然間吐出一口黑血來,“去!”        


  一道粗壯到難以形容的電光猛然間朝眾人當頭罩下!        


  玄、劍、化、生、勢,鎮山河!        


  純陽宮眾弟子與陰璃教眾弟子再加上葉妤和秦夙夷都擠在這一尺見方裡,這時候,誰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只緊緊抱團唯恐出了這個斯年劃定的圈子。        


  光芒耀目到眼睛根本睜不開,仿佛有電光打在身上,酥麻麻的,卻意外地一點都不疼,還感到有些舒適的溫暖。        


  斯年的臉色卻十分沉靜,他怕一個鎮山河並不能持久,這裡又沒有能爆無敵消化生勢的遊戲同門師兄弟,所以他也只是賭一賭,但若不賭,這裡的大部分人都要死,跑是跑不出這個範圍的,只能祈禱這一擊時間並不能長久。        


  可惜,他的坐忘無我的減傷效果只有自己能用,唯一能做的只是布上稍微減傷的氣場。        


  混元乾坤勢,沖陰陽。        


  能減免眾人百分之十的內力傷害,目測這雷光絕不會是外功傷害才是。        


  幸好,雷光只持續了短短幾息的時間就散去了,斯年大大松了口氣,也是,這麼強悍的能量,憑藉著一眾築基期的弟子和一個主持陣勢的結丹中期,哪怕原本再厲害,又能撐得住多久。        


  “這不可能!”臉色慘白的石峰辰不可置信地叫出聲來,一時腳下不穩摔倒在地,那些個結陣的元空門弟子一個個都軟倒在地,顯然被抽光了渾身靈力。        


  一時形勢倒轉,方才大佔優勢的元空門頓時落在了下風。        


  因純陽宮和陰璃教一眾弟子似乎絲毫無傷。        


  辛小寧則尖叫一聲就往後逃去,他如何都不曾想到他們會輸。        


  君清明冷笑一聲,率先了結了如喪家之犬的辛小寧,再轉頭去看頹然的石峰辰。        


  卻還未等到他動手,忽然眾人皆驚呼出聲!        


  因之前山河磐抽光了附近方圓數百里的靈氣,一時令得天昏地暗氣息凝滯,卻想不到引發靈氣震盪,一時天象異色。        


  “啊!”斯年瞪大眼睛道:“天空裂開了!”        


  臥槽,這是修仙文不是恐怖文吧!這天空撕開一道口子裡面傳來各種恐怖吼叫還帶奇形怪物的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生物——        


  還沒等斯年再說第二句話,就發現在場眾人被齊齊吸了進去。        


  他這才反應過來,那邊似乎是魔修的洞府啊啊啊!        


  這裡怎會開了一道口子,誰知道過去會身處什麼地方啊!        


  要知道原著裡描述的魔修洞府本身也是很兇險的,只是女主運氣好走對了地方才安安全全地出來而已……        


  不會這麼坑爹吧!山河磐引發的靈氣震盪直接將他們全部卷了進去?!        


  斯年在昏頭昏腦中看准君清明的方向,猛然間抓到一隻溫熱的手就死死拽住不放,直到被那片黑暗吞沒。        


  **        


  ……抓錯人了……        


  斯年晃了晃手上的花狸貓,無語地想。        


  眼前這花狸貓毛皮光滑發亮,耳朵懨懨地耷拉著,頗有幾分前世裡他見過的折耳貓的模樣,一雙眼睛也不是貓類常年的杏核眼,而是滾圓滾圓的,很有幾分可愛。        


  ……這位,居然是那個對他橫眉冷眼的秦夙夷……        


  靠,這也太顛覆了吧!        


  他知道秦夙夷有妖族的血統,甚至以妖族論現在還在幼年期,原本的故事裡,他沒能進入魔修的洞府,似乎是故意避開了,魔修比之人類的修士對於妖族來說更可怕,因魔修對妖族有著天生的克制之力,難道是因為到這魔修的洞府裡會激發他妖族的血脈所以他才刻意避開嗎?        


  但直到斯年看過的小說部分,秦夙夷都沒現出過妖族的形態啊,一直是一個俊美風流的青年形象——還是亂飛桃花的那種。        


  怎麼可能會是這幅張牙舞爪的狸貓模樣?!        


  ……這個世界真不科學了……        


  與花狸貓圓滾滾的琉璃眼互瞪了片刻,斯年再次確定,這肯定就是那個秦夙夷!        


  斯年前世裡也養過一隻貓的,不巧也是一隻狸花貓,所以看到眼前的秦夙夷感到分外親切,又想起若是前世的那個他死了,那只死貓該怎麼辦?唔,妹妹應該會帶走照顧它才是……一時思緒有些恍惚,不自覺地就撓了撓手邊狸貓的下巴。        


  那狸貓一邊憤怒地瞪著他,一邊無法克制本能地揚起脖子抬起下巴讓他撓。        


  斯年笑了笑,不顧它示威伸出的爪子,將它抱起來開始尋找出路。        


  似乎被捲入那個黑洞之後,大家都被沖散了,他臨時抓住的那只手既然是秦夙夷,那麼師兄現在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不過以他的實力現在又只受了一點小傷應該不會有事才對,那個故事裡他身受重傷都能闖到這魔修洞府的深處去呢。        


  這麼一想他反倒是不那麼擔心了。        


  至於葉妤……她有女主光環呢!就算是實力最弱的恐怕也是最安全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弄明白自己在哪兒,然後——還有那份機緣。        


  斯年知道這些東西強求不來,若是葉妤仍是趕在他之前,那他亦是無話可說的,若是他早一步,那便是他的機緣了,自然也不會感到愧疚,因畢竟故事裡的那個情節還未發生嘛。        


  在來之前,斯年就知道這魔修的洞府禁制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那些牽涉到心性的,他沒有君清明那樣堅定的向劍之心,甚至還比不上葉妤的心境平穩,他所依持的不過是本性上的良善疏懶,並沒有多少執念,只求不為這禁制中的幻境所迷。        


  他懷抱裡的秦夙夷已經不掙扎了。        


  嗯,反正掙扎也沒什麼用。        


  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不時左右看著。        


  早就知道不對勁了。        


  秦夙夷不是尋常人類,在剛進入小巫山的時候,他就聞到了令他討厭的氣味,屬於魔修的氣味,卻沒有辦法告訴旁人,只是隱晦地提醒了一下葉妤,她卻似乎並未當回事,這讓他有些喪氣。        


  不過,他自己是決定絕對離那氣味遠遠的才好。        


  因他皇夙狸的血脈並不算淡薄,他怕被那魔氣激得露了妖形,卻想不到還是慢了一步,那些該死的元空弟子弄得天地靈氣紊亂,竟是破開了這個入口!        


  ……最讓他鬱悶的,還是落入了這個他最厭惡的小鬼手上!        


  他、不、是、一、只、貓!真的不是!        


  撓下巴也就原諒你了,不要撓我肚皮!        


  咦,這禁制有些古怪啊……        


  看著斯年一腳踏進去,秦夙夷皺了皺眉——唔,一隻貓皺眉其實是根本瞧不出來的,只是那雙琉璃珠般的眼睛裡透出幾分憂慮。        


  是幻境!        


  即便是他,眼前都暈了一瞬。        


  皇夙狸本就精通幻術,對幻境也有天生的抵抗能力,這魔修設下的禁制雖強,對修士的影響極大,對於變回妖形的秦夙夷而言,卻反而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但斯年顯然是陷進去了!        


  喂喂喂,你抓得我痛死了!        


  秦夙夷伸出爪子狠狠撓了斯年一把,斯年吃痛,他連忙從他身上蹦了下來。        


  舔了舔身上被斯年抓痛的地方,他才看向陷入幻境的斯年。        


  咦,這小鬼……        


  魔修的幻境可不像人類修士的幻境那麼和善,斯年的臉色雖然稱不上好看,額上也沁出了汗跡,但看上去並不是掙扎不得出的模樣。        


  唔,以他的年紀,修為雖高,心境卻多半不穩。卻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是陷得並不算深,恐怕內心也算是清澄明淨……半蹲的狸貓嚴肅地想。        


  他左右看了看,爪子剛觸碰到禁制的邊界,“喵”地一聲叫,滾了幾圈才停下,爪子上的幾簇毛都被燙焦了。        


  該死的,變回妖形也便罷了,偏生被這魔氣壓制得連修為都使不出來,豈不是除了靠面前這小鬼,否則他如何也走不出去?        


  秦夙夷惡狠狠地瞪著斯年,卻見他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嗯,這是陷入迷情陣了?        


  身為一個有妖族血統的修士,秦夙夷的眼界可不窄,魔修的禁制幻陣裡,迷情陣是相當常見的。        


  他想起那天斯年在他耳邊說的那句話,不禁眼神陰鬱下來。        


  在斯年身邊繞了繞,他還沒決定在哪裡下爪子。        


  “……師兄……”        


  秦夙夷猛然間一個激靈,他抬頭看向斯年那雙平日裡一直冷冰冰的帶著幾分通透清澈的眼睛,此時變得那樣深那樣亮。        


  明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秦夙夷還是趕緊低下了頭。        


  “……師兄……”        


  他只是無意識地叫著,秦夙夷卻覺得血液都燙了起來,靠靠靠,他絕對是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了!        


  這位的師兄……不就是那個君清明嗎?!        


  這對師兄弟是怎麼回事!        


  秦夙夷難掩心中驚駭,難道,這小鬼竟然……不是那種齷齪意思,而是他確實喜歡的是男人?!因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把他的師兄視作——那種身份吧?        


  僵硬的花狸貓眼睛瞪得溜圓溜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斯年。        


  好一會兒才伸出尖銳的爪子狠狠朝眼前這人抓去,一口咬住他的手時,甚至嘗到了面前這人鮮血鹹澀的味道。        


  斯年實則在這迷情陣中陷得並不深,一感到這種疼痛就掙扎了出來,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反倒是出了一身冷汗。        


  眯著眼看向那兇悍的花狸貓,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拎了它起來。        


  混蛋,不感謝它拉他出幻境也就算了,他究竟想幹什麼!        


  與它圓滾滾的琉璃眼對視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道:“你聽見了什麼?”        


  花狸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它瞪著斯年,驚得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        


  因為它覺得,似乎只要被眼前人發現什麼——        


  他就會毫不容情地掐斷自己此時纖細的脖子!        


  救命!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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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口憐的秦師兄,葉師妹快來救貓啊!        


         


         


☆、妖獸        


         


  不過,斯年到底還是沒有掐斷這只花狸貓的脖子,只是拎著它,讓它的脖子隨時處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花狸貓被他單手拎著,隨著他的腳步搖搖晃晃,看著極為可憐。        


  它不時瞥向那只被咬得鮮血淋漓卻短短時間就恢復如初的手,乖極了,十分安分守己。        


  斯年已經找到了方向,十分欣喜地發現自己轉到了原著裡葉妤走的那條路上。        


  而花狸貓瞪著眼睛,驚駭地發現這少年都不帶猶豫的,左轉右轉左轉左轉,走的竟都是安全的那一邊,全然繞過了那些禁制裡最危險的地方。        


  呃,這是運氣好吧?        


  ……不對啊,就沒見過運氣好到這地步的!        


  斯年小心翼翼地走著,努力回想當時葉妤碰到麻煩的地方和未曾碰到麻煩的地方,沒有麻煩的,他跟著走,有麻煩的,他繞著走,居然一路平順,過了一會兒就看到一棟黑幽幽的建築。        


  魔修比起普通修士,確實要窮得多,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好東西都被用來煉他們的身體了,但擁有這個洞府的魔修卻是個例外。        


  他是一名半路入魔的修士,原本亦是一名門正派的劍修,奈何門派覆滅道侶慘死,他有了心魔,是以帶著一半的門派珍寶棄劍入魔。        


  正因為這個特殊原因,這名魔修的洞府裡,實則好東西還真不少。        


  斯年停下了腳步,能走到這裡並不表示完全破開了禁制,事實上真正厲害的禁制這裡才剛剛開始。        


  葉妤是因為精通陣法才能避開危機以築基期的修為到得裡面,機緣本就是七分運氣,卻還要有三分手段的。        


  斯年深深吸了口氣,才一腳踏了進去!        


  “吼——”        


  斯年眯著眼看向一身漆黑的妖獸,不禁心中暗自慶倖運氣不錯。        


  若是如葉妤一般碰上的是晴明獸,他恐怕就要歎一聲晦氣了,因那晴明獸最擅陣法,連葉妤那樣佈陣的天才都被它耍得暈頭轉向,好久才堪堪通過要求,若是斯年碰上了,恐怕是不行的。        


  “你好生呆著。”斯年將那縮成一團的花狸貓放了下來,微微一笑,猶有深意地加了一句:“秦道友。”        


  花狸貓即刻打了個哆嗦,瞪著斯年的模樣裡滿是震驚,雖是擔心過暴露,但是一路斯年看來絲毫未露出什麼懷疑模樣,秦夙夷還以為斯年並未懷疑自己的身份,結果,他卻是知道!還如此確信!        


  他心裡暗道不好,作為一名有妖族血脈的修士混在人類之中,他實在是落了一個太大的把柄給斯年了,最可氣的是他偏生還無能為力。        


  至於面前這少年喜歡男人甚至喜歡他師兄什麼的,算得什麼把柄,只要他一否認,誰能證明這一點!        


  坑爹的這根本就不對等——他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但這個少年能威脅自己,自己卻威脅不了他,甚至就是將他的秘密洩露出去,又有誰信!只會當是風言風語吧!        


  秦夙夷一時覺得天昏地暗。        


  斯年卻已然抽出了歲香劍。        


  他知道面前這頭妖獸,乃是彘虎獸,這道禁制的守陣妖獸有七種,皆是昔日那魔修飼養,這七獸能力各有不同,卻都實力不弱,若是它們的原身,莫說是斯年了,哪怕是元嬰修士來到這裡,也是討不了好的。但那魔修死了怕是有上萬年,這些妖獸也只餘一點獸魂在此罷了,這般一日日削弱下去,才使得這裡的禁制大不如前。原著中葉妤得了這洞府之後,才知這些或忠心或狡詐的妖獸在那魔修死後便同樣死於非命,並將它們的屍身收入囊中——須知這七種妖獸無不滿身是寶,所以斯年十分瞭解。        


  面前這頭彘虎獸的精魄還是濃黑的顏色,卻已經漸漸開始消散了,不復昔日雄壯。彘虎獸原是七頭妖獸中實力最強的一頭,論起智慧來卻是最差的一個,它最兇險也最好鬥,是全無花假的高手,葉妤感歎過若是她碰上的是彘虎獸,恐早就被它殺了,這彘虎獸所守之陣也是修士屍首最多的地方,就那些儲物袋都讓葉妤發了一筆,因彘虎獸碰上的修士,從不留其性命。        


  斯年深深吸了口氣,反倒心裡平靜無波。        


  若是碰上太過狡詐又或需要其他本事的妖獸,哪怕不丟了性命只是被困住,他也怕是再無機會得到這份機緣,反倒是這彘虎獸他可拼上一拼。        


  斯年身上,有一種旁人難有的勇氣無畏。        


  他性子疏懶,心思簡單,或許因全不在意,反倒無所畏懼。        


  這樣的人往往看著或良善軟和,實則雖不太執著卻有自己的原則,一旦決定,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亦是不會有半分後悔的。        


  就如當年任誰都不看好他與那人在一起,他堅持了,哪怕結局並不如意,他也從不怨天尤人,日子還是照過,還是一般吃肉大笑。         


  劍鳴清越,歲香劍身狹長,微微顫動猶如一圈圈暈開的水波。        


  即便是看他不順眼如秦夙夷者,也必須承認斯年於劍道上極有天分,而聽聞要於劍道有天分,需得心思純淨,但這人……秦夙夷才不願承認這是個澄澈通透之人呢!        


  腥臭的風卷過來,斯年腳下一錯,飛躍空中,知道這定是一場硬仗,哪怕是死了多年的彘虎獸這一點精魄,也是非比尋常的。        


  秦夙夷蹲在地上,看斯年行轉如風,劍氣縱橫劍意淩然,心中不是不震撼的,似是短短時日,這少年又有進步,劍招之精妙為他生平僅見。        


  斯年一個後跳躲開彘虎獸尖銳的獠牙,左臂被拉出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吼!”彘虎獸不滿地刨了刨爪子。        


  這原就是一種智慧相當低的妖獸,只有攻擊嗜血的本能而已,雖已是精魄,嘗到人類鮮血的味道仍讓它興奮。        


  斯年又一個三才化生拍上去,定住了這頭眼冒紅光的妖獸。        


  它危險兇悍,偏生又皮糙肉厚,打到現在,斯年只覺得它的行動遲緩了幾分,卻沒有敗退的跡象,而自己的靈氣已快見底,不禁有些焦灼。        


  第二個抱元守缺用掉,又回復了一些靈氣,斯年靜下心來,布好破蒼穹,再不忍心拍兩儀了!        


  需知一個兩儀化形所耗費的靈氣簡直可怕!        


  只用四象輪回和三才五方和彘虎獸耗著吧,四象耗費的靈氣既少,又有減速的效果,幸得彘虎獸不是長於速度的妖獸,又靈智未開,否則這一招都不能得逞。        


  於是,秦夙夷就傻眼地看著斯年帶著猙獰可怖的彘虎獸遛彎……        


  沒錯,看著就像是遛彎!        


  彘虎獸吼叫著沖了上去!        


  ……被定住了……拉開距離,生太極減速,四象輪回!        


  ……又減速……        


  彘虎獸行動艱難。        


  斯年趁機跑開,又是一個四象輪回,彘虎獸好不容易掙脫了控制減速追了上來,接近了接近了!        


  ——又被定住了……        


  連秦夙夷都為它悲催了。        


  繞了一個圈兒兩個圈兒三個圈兒……        


  眼見著斯年的臉色已是越來越難看,秦夙夷猜到,他應是靈氣不繼。        


  雖是結丹修士,卻也不是有無窮無盡的靈氣可用的,尤其他的劍招殺傷力這樣大,恐怕所費靈氣不少。        


  可它再著急也沒用,現在除了爪子和牙齒,它什麼都用不了,甚至連儲物袋都打不開。        


  “嗤!”地一聲,斯年的背部又多了一道傷口。        


  他現在只能與這妖獸慢慢耗,趁機慢慢恢復靈力,到這種時候,他就格外想念毒哥毒姐毒蘿莉們的鍋子……回內什麼的,對於純陽來說,那才是不可或缺的大補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彘虎獸終於轟然倒地,斯年手腳一軟,差點也倒在地上,須知真正自己用這些技能,尤其修真之後那些劍招用來他甚至可以全然感到靈氣翻滾順著劍意刺出的感覺,靈氣枯竭當然會讓他的經脈難受極了。        


  秦夙夷嚇了一跳,這種時候,斯年可千萬不能出事,否則,他可完全出不去了!        


  蹦了兩蹦跳到斯年身邊,斯年的右手重重落在它的腦袋上,直接把它壓趴下了。        


  它憤怒地頂開他的手抬頭,只見斯年微帶嘲諷地看著它:“秦道友,你能不能有點作用?方才那妖獸追我的時候你能上去一爪子也好啊,不是能把我咬得鮮血淋漓嗎,該動嘴的時候怎麼不動。”        


  “你以為我是什麼,能咬得動這妖獸?!”花狸貓竟然開口了,讓斯年多少感到有點驚悚。        


  更奇特的是,變回了妖形的秦夙夷還是幼生期,竟是連聲音都有幾分奶聲奶氣,與那個擁有磁性低沉聲音的人形秦夙夷完全不搭啊!!        


  若是它開始就開口說話,指不定斯年根本就不能確定它就是秦夙夷啊!        


  這聲音……太不一樣了好嗎?!        


  斯年瞪著他,眼神古怪,不禁讓秦夙夷有些不安,現在他的這種形態,根本是脆弱到一巴掌就能拍死啊,尤其斯年還是個結丹修士。        


  不過,斯年還是抓起它,站起身來朝裡走去,時間緊迫,指不定葉妤一會兒就出現了呢。        


  猶豫了一瞬,他忽然想起掌教真人送的乾坤袋裡,有個不知道哪位殿主送的靈獸袋。        


  唔,傳聞是可以裝進靈獸妖獸魔獸——呸,錯了,這世界又沒有魔獸世界,能裝進靈獸妖獸什麼的,或許可以將秦夙夷裝進去?        


  他可不想讓這位秦道友看到自己擼了哪些寶物。        


  從乾坤袋的底層掏出一個灰撲撲的袋子,他看向花狸貓:“呐,進去吧。”        


  “幹什麼?”花狸貓十分警覺。        


  斯年實在受不了它小孩子一樣稚嫩的聲音,直接逮住它就丟了進去——咦,真的可以放!        


  他很安心地將灰撲撲的袋子丟回背包去了,決定等看到葉妤的時候再將這只花狸貓還給她,不過,秦夙夷估計會嚇壞了吧哈哈哈哈,他一定害怕被葉妤發現這個秘密!        


  斯年壞心眼兒地想著,一個人偷偷樂呵。        


  過了妖獸守衛的禁制陣法,他行到了一個巨大的廳堂,哪怕知道這只是這座洞府的外部,仍足夠讓他震撼!        


  抬頭看不到頂部,只看到一團團黑色的霧氣,四周的視線卻很清晰,四面的牆壁似是全部由黑曜石鑄就,黑得發亮,繪著神秘古樸的紋路,斯年知道,這些紋路都是禁制的一部分,一旦有人試圖破壞這裡,就會遭到毀滅性的攻擊。大廳的中央豎著七根柱子,每一根都粗到需十人合抱才能圍攏,每根柱子上都刻著一隻妖獸,斯年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方才與他交手的那只彘虎獸。        


  從刻在柱子上的妖獸形態就知道它們當年有多大的身軀,比如今何止大了百倍!而現如今,只剩下那麼小小一團精魄,居然還讓他廢了那麼大的勁才闖過,當年那位魔修未死的時候,這個洞府的禁制強悍到什麼地步?        


  七根柱子的排列斯年看不出端倪,但他很快就看到了柱子背後的山壁上,有七道門,每一道門都長滿了碧綠的青苔,也不知多久不曾打開過了。        


  就是這裡!        


  斯年心中激動,終於找到了!        


  卻在這時,他聽到了隱隱傳來的人聲,立刻一個閃身躲到了一根柱子後。        


  幸得這大廳裡唯有鑲嵌在牆壁上的數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淡淡光暈,光線十分昏暗,是以若不注意,倒也不太容易發覺他,尤其,他的身上還佩戴著障息佩。        


  “咦,這裡倒也古怪。”        


  竟是葉妤的聲音,斯年渾身一震,正想出去,卻又聽一個聲音道——        


  “有什麼古怪的,只是洞府外壁而已。”        


  斯年一聽這聲音大喜過望,師兄果然沒事!        


  但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鬼鬼祟祟地躲著,決定還是偷聽一下再出去,心中卻感歎,這難道就是所謂男女主角的命運?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場合總會極有緣分地“遇見”……        


  “喂,你這人果然不是好東西,竟是一點都不擔心你師弟。”        


  咦咦咦,說起他了!        


  “哼,我自是擔心,但不用葉姑娘你惦念!”        


  ……師兄你這話一點誠意都沒有……        


  “笑話!清歡是我朋友,怎麼就能不記掛?你既沒事了,我這就出去找他!”        


  嗯?等一下,師兄有事?斯年努力克制住自己才能探頭出去偷瞧,聽著師兄的聲音挺中氣十足的啊?        


  “若不是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怎會受傷,怕是現在我早就將師弟找到了!”        


  這指責真是犀利。        


  “莫怪我,自己學藝不精怪得了誰。”斯年聽著葉妤聲音忽然一變,細聲細氣道:“清明道友便在此間好好休息,我自去尋清歡,放心吧,我們一定會安安全全地——”聲音越來越遠。        


  ……斯年垂眸,呃,聽聽這嘲諷的口吻,師兄大概要被氣死了……頓覺心中對葉妤有些歉意,她只一個築基中期的姑娘,這魔修洞府外的禁制于她而言明明十分危險,她卻仍肯為了自己而出去,他不再猶豫,半隻腳踏出去,正要叫回葉妤——        


  “回來!”開口的是君清明。        


  不知道為什麼,君清明聲音裡的陰鬱讓斯年一哆嗦,於是那伸出去的半隻腳竟然不自覺地縮了回來。        


  他皺著眉看自己的腿,深深為這種條件反射感到傷心。        


  “師弟,你出來吧。”        


  這一句,才是真的讓他悚然而驚!        


  斯年覺得自己的皮都繃緊了,一時手腳僵硬極了。        


  “師弟你以為這姓葉的當真擔心你會為你出去冒險?”這聲音變得如平時一般溫柔了,但那“姓葉的”三個字充滿了各種厭惡情緒,“她明知你在這裡,特地說來給你聽呢。”        


  “姓君的,你可別污蔑我!”葉妤冷哼,隨即滿是驚喜道,“清歡,你真在這裡嗎,擔心死我啦!”聲音又嬌又脆又甜又俏。        


  ……        


  斯年平靜地走了出來,“師兄,葉姑娘。”心安理得,一點兒都沒有心理負擔了。        


  臥槽,你們一個個都是影帝!        


  你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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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男女主角都是強大的生物一直覺得腹黑+簡單才能過得好日子,腹黑+腹黑,那會是個糾結漫長的過程……吧?斯年:怪不得那部小說有五百多萬字,臥槽,這倆是主角,那得陰暗糾結多久才能修成正果啊!坑爹!改了個錯別字 QAQ那什麼,謝謝衡栩君的手榴彈 ~\(≧▽≦)/~ 好感動……        


         


         


☆、曾經        


         


  “師弟!”君清明見到斯年衣上血跡,不禁有些色變,抓住他仔仔細細看過發覺無事才松了口氣。        


  斯年這才發現君清明右腿竟是不知被什麼啃去了一大塊,露出猶帶著幾絲血肉的白森森的腿骨!        


  “師兄!”他這才大驚失色。        


  葉妤也關切地看著斯年,見斯年為君清明的傷而變色,不禁委屈道:“放心吧,不會有事,只是一些外傷,看來雖可怖些,但敷了生肌散,不出三日便恢復如初了。”        


  君清明不情願地點頭確認了她的話。        


  斯年這才松了口氣。        


  葉妤還待再說些什麼,君清明卻直接道:“也不知純陽其餘弟子散落在了哪裡,總要找到他們才好。”        


  “自當如此。”斯年慎重點頭,不過他有比出去找更快的方法,就是徹底掌控這座洞府,只是現在不能說,“不過,這裡禁制危險,先得看看有沒有方法解除了。”        


  葉妤也憂心道:“也不知秦師兄有沒有出事。”        


  斯年頓時清了清喉嚨,趕緊從背包裡掏出靈獸袋來,將袋子裡的花狸貓掏了出來,只是那掙扎不休的花狸貓一看到眼前人,頓時整個兒僵硬了,全然一動不動——        


  “咦,師弟,這是你的靈獸袋?”        


  “是啊,是修——修什麼給的……”        


  君清明倒是不介意他想不起那人的名字,“認了主的?”        


  “嗯,當時就滴血認主了,聽聞是品階十分高的靈獸袋,只是樣子不怎麼好看。”        


  君清明點點頭,“師弟的第一隻靈獸,怎可就抓這麼一隻野貓?”不知道為什麼,他看這花狸貓就是不順眼,“毛髮都如此駁雜,甚至連妖氣都這麼弱……”        


  斯年趕緊道:“這不是我的靈獸,只是……只是路上遇到了,覺得挺可愛,就將他帶來了,葉姑娘——不如送給你吧!”手上被拎著的花狸貓已經徹底僵硬成了一塊石頭。        


  葉妤淺笑盈盈,“我可不要橫刀奪愛,更何況,這靈獸已是你的了,怎可送人?”        


  “……並沒有——”        


  “師弟,既然這靈獸可進你的靈獸袋,自是認了主了,是不可另送他人的。”哼,哪怕是只醜貓,也絕不便宜那丫頭。        


  “什麼?!”斯年和手上的秦夙夷兩雙眼睛都瞪得滾圓看向君清明,心中都冒出某個不祥的預感。        


  君清明歎氣,這位師弟什麼都好,就是常常對於修真界的常識全然不懂,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唯有認了主的靈獸才可進入主人的靈獸袋,否則只能用尋常的獸囊來裝,與這種靈獸袋是不同的……”        


  “認主,怎麼認主?”斯年趕緊問。        


  葉妤介面道:“唔,靈獸認主不盡相同,有靈獸以靈力同主人簽訂契約……”還沒等斯年鬆口氣,就聽她續道:“也有直接以鮮血為媒的妖獸,主動吞食認可之人的鮮血——”        


  “……”        


  坑爹啊!他一點也不想要一隻愛著女主的妖獸啊!更何況,這傢伙變成人之後那副桃花亂飛的模樣……        


  這、設、定、一、點、也、不、科、學!        


  更何況,他是葉妤的師兄不是嗎?        


  斯年只覺得自己前途慘澹。        


  等一下,他不知道這常識也就罷了,秦夙夷怎麼也不知道?唔,對了,原著中說他原是在妖族領地裡長大,因只是半妖,常受到同族的排斥,也未能完全覺醒部族的傳承,恐怕這種妖族本能便知道的事,他卻不知道,能變作人身之後,便到了人類地界……        


  “……認了主的妖獸,一定要和主人在一起嗎?”        


  葉妤詫異道:“那是自然,既是認了主的妖獸,等若將性命交到了主人手中,便不能離主人太遠,只能依靠主人的氣息生存啊!若是離得太遠,那有主的妖獸會越來越虛弱的,否則飼養妖獸的修士要如何制轄那些妖獸呢?比如這洞府裡用來守陣的妖獸,那修士一死,它們自然也活不成了。”        


  “啪!”那花狸貓落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籠罩著一層絕望的死氣。        


  君清明皺眉瞥了它一眼,“不會是個死物吧?”        


  ……不,它是活的,它還可以玩貓變活人……        


  瞅著地上花狸貓那副死樣兒,斯年心中十分同情。        


  誰讓你要咬我,你自找的啊喂!        


  “那這種契約可以解除嗎?”        


  “自是可以的。”君清明痛快道,他以為斯年也嫌棄了那只雜毛野貓。呃,雖然吧,那唯一的方法實際上並不太容易……        


  斯年松了口氣,地上的花狸貓也瞬間活了過來。        


  君清明微微詫異它的靈性,“這件事需得往後再說,先尋了這裡禁制的中樞乃是首要。”        


  “是。”斯年應道,彎下腰將花狸貓撈起來塞進了靈獸袋。        


  三人正提步往那幾道門處走,君清明忽然拔劍出鞘,沉聲道:“誰?出來吧!鬼鬼祟祟的莫怪我等不客氣!”        


  “清明道友不必緊張。”走出來的竟是臉色微白的石峰辰,他竟是也闖到了這裡。        


  君清明冷笑道:“你倒是大膽,還敢現身?”        


  石峰辰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君清明的傷腿,淡淡道:“有何不敢的。”他的身後又閃出兩個影子,一人結丹初期一人築基後期,都是方才與他們交過手的元空門弟子。        


  “唔,這麼看來,你們與我們三人修為倒是一樣,可石道友也太篤定了一點吧,就憑你們三人?”斯年眉間一挑,原就冷冰冰的面容如罩寒霜,以他之前殺傷數位元空弟子,又在試煉之時打敗結丹中期的憶情僧人來看,元空門那位結丹初期的弟子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唯有石峰辰或能與他一拼。        


  但石峰辰身上有傷,斯年身上雖有血跡,卻臉色如常劍意凜然,看著完好無損,哪怕石峰辰的境界高過斯年,也大抵不是他的對手。        


  石峰辰笑道:“誰說我要同你們動手?”他使了個眼色,從後方陰影裡又走出來四人,斯年一看頓時失聲道:“修宜!”        


  葉妤也同樣訝道:“蒹葭姐姐!”        


  來者四人,兩名也是元空門弟子,雖只有築基中期的修為,但他們身邊卻站著修宜和臉色蒼白的池蒹葭。        


  池蒹葭結丹初期的修為暫且不說,修宜也是築基後期,卻只受兩名築基中期看守,顯然身上被石峰辰下了禁制。        


  君清明神色平靜,淡淡道:“怪不得你有恃無恐。”不說池蒹葭,修宜他們就一定得救下,他是清微長老的獨子,實不能隨隨便便折在這裡,哪怕元空門眾人人人帶傷,比不得他們幾人,但人質在手,卻也讓這廂眾人忌憚。        


  石峰辰臉上得意之色一閃而逝。        


  斯年冷哼,“你待如何?”        


  石峰辰擺擺手,那兩名築基中期立即就將修宜與池蒹葭放了,“他們中了我元空獨門的噬心丸,修為被禁,若半日之內不服下解藥,便會經脈盡毀,一身修為毀於一旦。”        


  哪怕以修宜的隨和池蒹葭的淡定,聽到這話也不禁為之色變,他們不是不曾聽過噬心丸的刻毒,只元空門向來只用這種丹丸來懲治叛門之徒,卻想不到這次石峰辰等進入小巫山還帶了這種丹丸,顯然本就心懷不軌。        


  石峰辰續道:“不過,只要清明道友識時務,我自會將解藥奉上。”        


  君清明神色不動,但斯年知他性格強硬,絕非輕易受人威脅之人。        


  於是斯年道:“你們放了修宜和池道友,難道就不怕我們直接將你身後這些元空弟子都殺了,只留你一個,還怕你不交出解藥?”他有點想不通,石峰辰怎麼這麼容易就放修宜和池蒹葭回來,總覺得其中有詐。        


  石峰辰卻傲然道:“我元空弟子雖不說鐵骨錚錚,但若清歡道友當真如此做了,這解藥我卻是死也不會交出的,將你純陽弟子與那池道友放了便是表明誠意,你們又何必咄咄逼人!”        


  “清歡,其中必定有詐。”細若蚊蚋的聲音在斯年耳邊響起,他瞥了一眼臉色平靜的葉妤,眉間微微一蹙。        


  於是,仔仔細細朝修宜看去,卻驟然間神色一變,因修宜的身上竟然有一個不利效果,不用看,池蒹葭身上必定也一樣。        


  若悔:毒蝕三重,封內,毒性不利效果碰觸傳播,疊至五層重傷。        


  斯年可不會認為這個重傷是真正意義上的“重傷”!遊戲裡的重傷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死亡!        


  他不再猶豫,傳音對君清明道:“快動手,不要碰修宜和池蒹葭,他們身上被下了毒!會傳染給他人,並非噬心丸!”        


  沖天劍意充斥整個大廳,池蒹葭的眸中漸漸漫上絕望,想不到他們還是動了手。        


  修宜生性恬淡,沒有池蒹葭那麼重的得失心,反倒要鎮定一些。        


  石峰辰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色厲內荏道:“難道你們真要毀了那純陽弟子與池道友的前程嗎!”        


  斯年的回答是直接送了他一個兩儀化形,“可惜啊,若是他們真中的是噬心丸,饒你們性命也無妨,偏生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玩手段,石峰辰,莫以為我們年紀小便那麼好騙!”親,不要以為你也和那些傢伙一樣會騙人好嗎!        


  石峰辰氣得要吐血,年紀小?你這年紀小的足以刺激得他這樣的老人家不活了好嗎!誰敢小看了你們!不過,難道他當真看出了這秘藥手段?怎可能!這乃是昔日于長老在一位魔修處弄來,端的是厲害,到得一定時間症狀與噬心丸也相似,于長老用這秘藥弄死了幾個原該毀了修為逐出門去的叛門之徒,全無人發現啊!        


  “你在胡說什麼!這不是噬心丸又是什麼!”石峰辰的傷原就不曾好,勉強運起法器,卻終究實力不如往前,又見君清明雖腿腳不便,但殺幾個他元空門築基期的弟子還是輕輕鬆松的,只那結丹初期的弟子還在勉力支撐,頓時臉色更差,平添幾分驚慌,這才知道眼前這兩位殺星可不是試探,而是確信!        


  “難道不是叫‘若悔’麼?”斯年嗤笑,同時覺得這個名字真讓人惡寒。        


  石峰辰再不能心存僥倖,而只是這麼一恍惚,元空門數名弟子皆已喪命,只剩下他一個,頓時頹然坐倒,君清明親自上前在他身上設下禁制,以防他再生事。        


  斯年喚來修宜,“你好生抓住這位石道友的手。”        


  石峰辰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斯年,“你怎會知道!”        


  “怎會知道你心存惡意,放他二人回來就是為了讓我們幾人都中毒而死?”斯年淡淡道。        


  石峰辰的臉上漸漸籠上一層灰色,他掙扎片刻,終究還是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個灰色小瓶子,卻踟躕片刻。        


  葉妤輕笑道:“放心吧,我們現如今才不會搶呢,總要你也吃過我們才放心。”        


  總之,他就是一試藥的。        


  石峰辰這才死心,但仍道:“若是我拿出解藥,你們須得起誓饒我性命!”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君清明,“否則,便是魚死網破,有兩個人陪我也不算太壞!”        


  君清明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起了誓。        


  在這種地方,便是不殺他,也有的是辦法讓他不能活著出去。        


  石峰辰這才重新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粒來吞了下去。        


  畢竟,他也不想死,好不容易到八十來歲修到結丹中期,又怎甘心輕易隕落在這裡。哪怕有一絲生還的希望,他都不願就此死去,尤其這若悔之毒疊至五重,死時痛苦若抽筋拔骨,實難忍受,他越是清楚,就越是害怕。        


  斯年親眼看著他身上的不利效果消去了,才將那白瓷瓶中的解藥給修宜與池蒹葭吃。        


  只片刻,池蒹葭稍作調息便起身對著君清明與斯年行了一禮道:“此次多謝清明道友與清歡道友相助。”        


  一旁葉妤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姐姐該多謝謝清歡才是,若沒有他,怕是我們早早便死了。”        


  池蒹葭臉上一紅,道:“妹妹說的是。”        


  斯年卻不再關心這些,看向君清明道:“師兄,我們得快快找到禁制中樞才是。”        


  君清明點頭,眾人就此離開,再不看石峰辰一眼,他修為被制,就算眾人饒過他性命又如何?難道憑藉這重傷的身軀還能走得出這魔修的洞府麼!        


  七道門,他們一共五人,秦夙夷不算。        


  君清明開口道:“這門後有什麼誰也不知,但為了最快找到這洞府的禁制中樞,最好我們一人走一道門,若是門後危險,便不要輕舉妄動,等旁人成功也便是了,須得以安全為先。”        


  斯年大感君清明與他心有靈犀!於是他很快選定了左數第二道門,即是原本葉妤選擇的那一扇。        


  葉妤淡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因她心中選的也是這一扇,不過,她倒是並不與斯年相爭,選擇了左數第三扇。        


  斯年見君清明站在中間一扇門前,不禁感歎,似乎只有這一點和原著中是一模一樣的啊。        


  深深吸了口氣,他率先推開了面前陳舊厚重的青銅門。        


  一步踏入,一腳黑暗,一腳光明,一處陰鬱,一處天堂。        


  門後,整片的薰衣草在風中搖曳,陣陣香氣熏人欲醉,美得仿佛人間仙境。        


  在這紫色幻境裡,有一個背著背包的青年正在向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姑娘問路,他有一張看不出年紀的娃娃臉,笑的時候臉頰兩個酒窩,一雙眼睛澄澈透亮,總讓人忍不住就心生好感。        


  斯年早就知道,在這裡會看到曾經最快樂的時刻,故事裡,葉妤看到了她的前世,她的前世只活到了十九歲,她最快樂的一天讓她在一側看得淚流滿面。        


  斯年卻只是安靜地看著。        


  那時候,是他與那個男人分手一個月,他獨自在荷蘭旅行。        


  他一個人看了風車看了鬱金香也看到了大片的薰衣草田。        


  原來,那個時候,是他放下之後——反倒是最快樂的時刻。        


  他微微的笑。        


  那是他的過去。        


  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年在薰衣草花田裡奔跑大笑。        


  再見,曾經的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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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荷蘭是第一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所以,應該算是同性伴侶希望能去的地方吧,至少在那裡能手牽著手逛街而不會惹來別樣的目光。明天三更,上午會先放兩章,晚上再更一章,求支持正版閱讀QAQ請大家至少支持一下首訂,首訂也就幾毛錢,鞠躬,拜謝!        


         


         


☆、機緣        


         


  因斯年心境平和,反倒是沒有像葉妤那樣有片刻掙扎,他一腳踏出那樣的天堂幻境,並未猶豫。        


  過去畢竟是過去,他追憶過去,卻從不後悔立於現在。        


  視線驟然一暗,斯年擋了擋眼睛,才看到面前那座巍峨的黑色大殿,這裡的禁制當然不會如此簡單,只是畢竟數千年過去,許多禁制的威力也就逐漸削弱,幾道禁制之後,方才那是洞府外壁,這裡已經是內裡,其實七道門都可以通向這座大殿,只是路程遠近和難易程度的問題。        


  最容易到達的便是這左邊第二扇門,那位魔修不知為何,對“二”這個數字情有獨鍾。        


  ……這麼一想,好像有哪裡不對……怎麼會這麼喜歡二啊!        


  只剩最後一道關卡,是一個九宮格模樣,但若是按照九宮的方式來走你就輸了!只要記住一個原則,這位魔修喜歡“二”!        


  往左兩步,往前兩步,往右兩步,往前兩步,往左兩步,往前兩步……        


  以此反復就夠了,斯年覺得這一點還真是惡搞,不過葉妤就是在與晴明獸`交手的時候從它口中套出的消息,自然是不會錯的。        


  這樣反反復複向前行進了數百米,才看到一道階梯,斯年頓時心潮湧動起來,他知道,這座階梯上去,這座洞府就全然向他敞開。        


  他最想要的,便是其中一座鍛造台,斯年從未放棄過在這個世界嘗試鑄造,而這座洞府裡就有一座陳舊的鍛造台,因略有殘缺,只是下品靈器,實則溫養修補之後,品階相當之高!便是葉妤那樣不擅長煉器的人,都能利用這座鍛造台煉出下品法器來!        


  他的心很定,要在這個世界走下去,他總要習慣的。        


  而他所看的部分太少,所能真正全然抓在手上的就是這一個機緣,既然不曾發生,那麼如今,這個機緣就是他的。        


  既沒有不安,亦沒有欣喜若狂,他所想的,就是穩穩抓住。        


  抓住他所能抓住的。        


  然後在這個世界穩穩當當地走下去。        


  一踏入那黑幽幽的建築,最先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的妖獸屍體,它們雖已死了這麼多年,卻因無人闖入這裡,屍身保持得相當完好。        


  這座魔修的洞府原整個兒是一件少有的法寶,不同於一般洞府,只要布下,便可在方寸之間擠入這樣大的一座洞府。        


  這洞府原與小巫山並無聯繫,而是在另一界冥山深處,卻不想一時震盪禁制減弱,竟使這件法寶自己飄了出來,不知怎的就與小巫山有了交界處。        


  斯年將那七妖獸的屍身都收了起來,這七隻妖獸皆是九階上的妖獸,昔日已是接近化神修士的修為,說是全身是寶也不為過,如今靈氣愈加稀薄,妖獸的晉階也越來越難,外界已是許久不曾見九階的妖獸。        


  雖是一座魔修的洞府,這裡卻保持著許多劍修才有的習慣,比如漫入眼簾的試劍石和打坐的蒲團以及寶光朦朧的儲物室,粗粗一看並不見尋常魔修的邪派作風。        


  斯年直接往那蒲團走去,顯然,作為一名魔修並不需要打坐,這個蒲團還是嶄新嶄新的,籠著一層青濛濛的光,似乎從未有人用過。        


  單這個蒲團,也是一個下品靈器,于修士而言,在這個蒲團上打坐大有好處。他將那蒲團收了,就露出蒲團下青黑色的地面。        


  只在左上二寸處輕輕敲了兩下,那地面忽然裂開,露出一條漆黑的甬道。        


  斯年用一顆夜明珠照明,順著甬道往下走去。        


  這裡,才是那名魔修真正生活的地方。        


  斯年目不斜視,路過不時傳來詭異呻`吟的血池和滿是倒刺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鐵架子,然後看到了一張綴滿各色璀璨寶石的聿石座椅和極其華麗的金絲拔步床,連床帳子都是用極薄極細的金絲編制,卻柔軟得如一匹紗。        


  毫不猶豫地收了座椅,斯年猶豫了又猶豫,才將這張床也收進了乾坤袋,畢竟,這床可是一件中品靈器!        


  座椅後,便是這座洞府的禁制中樞,一顆翠綠翠綠的珠子正散發著幽幽的光,這顆珠子懸浮在一小方凹進去的青石裡,看著渾圓美麗,周身佈滿淺灰的細細紋路,但細細看去卻有些令人悚然而驚!        


  因那略有些透明的翠綠珠子裡隱約可見一個小小的頭骨。        


  應是只有幾個月大小的嬰兒,才會有這樣小的頭骨。        


  斯年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倒是沒有猶豫,伸出手指一道劍氣狠狠擊在那幽綠的珠子上!        


  雖早知道這顆珠子十分脆弱,但當劍氣碰上珠子,那珠子發出一聲脆響整個兒碎裂的時候,他心裡還是猛然一動。        


  幸而那頭骨沒有咕嚕嚕地滾出來,只是碎成了一片片琉璃樣的殘渣。        


  很快,整個洞府都搖晃起來,斯年飛快地往外竄去,藍白色的道袍迎風鼓起,眼角瞥見那血池裡汩汩地往外冒著深紅的血液,他覺得寒毛都快豎起來了。        


  禁制既毀,寶室的禁制也就形同虛設,他什麼都沒看清就將那些東西都掃進了乾坤袋,包括他心心念念的鍛造台。        


  不管好差,一鍋端了!        


  深黑色的天空開始碎裂剝落,漸漸露出外界澄澈乾淨的藍天白雲。        


  斯年知道,這裡很快就要整個兒崩塌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回到小巫山裡去,被封了修為的石峰辰也是一樣。        


  小巫山雖並不十分危險,但到處都是小型靈獸和別派的修士。        


  石峰辰這樣一個被封了修為的結丹修士簡直就是一塊天然的肥肉,嗯,尤其君清明還割了他半截舌頭,一個說不出話的手無寸鐵的結丹修士——        


  他能活著踏出小巫山的可能性根本為零。        


  還沒等斯年勾到最後一個架子,就遺憾地發現腳下又踏著柔軟的綠草了,雖然空氣的清新靈氣的充沛讓他感到精神一振,但很快面前的場景就讓他高興不起來了。        


  陷入魔修的洞府禁制,全然無傷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陰璃教的美貌女修,足足隕落了四個,池蒹葭原帶了七個進來,如今只剩下三個還活著。        


  純陽的境遇要好一些,只犧牲了一名弟子,卻也有四個重傷,君清明臉色沉凝,神色並不好看,畢竟在進小巫山之前,清筠鄭重交代過將這些弟子交到君清明的手中的。幸得身上有些事先帶的保命治傷的靈丹妙藥,君清明本身亦是一名精通煉丹的醫者,這才拉回那四人的性命。        


  傷亡最慘重的就是元空門的一眾弟子,除卻被君清明殺掉的幾個,其他倖存者也極少,因被捲入這洞府禁制中時,元空眾弟子大多靈氣被抽空,還有人帶傷,又有築基初期,沒有主角們的運氣,自比不得境界高的眾人,大多隕落其中,倖存者不過慘澹的十之一二。        


  君清明含怒出手,除了石峰辰,盡數殺了。        


  若不是這些元空弟子動用山河磐,怎會攪動天地靈氣,使得大家被捲入那魔修的洞府中?        


  只有葉妤有些著急,因她找遍樹林,也不曾尋到秦夙夷。        


  “師兄怎會不見了?”        


  斯年:“……”在我靈獸袋裡忘記拿出來了。        


  池蒹葭本身心中難受抑鬱,見她著急,安慰道:“許是不曾被捲入那洞府之中?又或是已然脫困離去了呢。”        


  葉妤搖搖頭道:“師兄絕不會獨自離開的,他是極有責任心的人,答應了我師父要照顧我他定會做到。”        


  “說不定他未被捲入那裡,現在到處正在尋你呢。”斯年只得開口。        


  葉妤歎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她想了想,從儲物袋中掏出一隻紙鶴傳了句話,那粉色紙鶴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        


  斯年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果然,那紙鶴仿佛剛剛起飛,就朝他的方向撞了過來,然後掉在地上撲騰了兩下翅膀不動了。        


  葉妤詫異。        


  君清明卻拉過斯年,皺眉道:“葉姑娘,你自可去尋你師兄,我純陽尚有四位重傷的弟子要照顧,恕不奉陪!”        


  斯年只得和君清明離開,揣著那只還未變回人形的秦師兄……        


  “師兄。”        


  “嗯?”        


  “……那個認主什麼的究竟怎麼解除?”        


  君清明停下腳步看向他,“那雜毛貓既然有幾分靈性,你便養著吧。”        


  “……我不想養。”坑爹啊!誰要養著一個人“人”啊一個“人”!        


  君清明皺眉,“要脫離這種主從關係唯有一個方法。”        


  “什麼?”        


  “你飛升成仙,自是脫胎換骨,你的血脈也不會再對認主的靈獸妖獸產生作用,它們某種程度上就可稱之為解除了契約,恢復自由。”        


  ……斯年瞪大眼睛,臥槽,這算是什麼方法?!        


  “再沒有其他辦法?”        


  “不曾聽說過。”君清明回得相當快,“說不定回去問問師父他會知道。”        


  斯年也便不再問了。        


  純陽共有九人進入小巫山,除卻君清明和斯年,如今隕落一名,兩名輕傷,四個重傷的純陽弟子裡,就有掌教真人的弟子修閔。        


  這麼看來,完好無損的竟是只有一個斯年,他也是全賴特殊的體質才能全身而退,修宜身上的毒雖是解了,之前受的傷卻未全好,哪怕是君清明都傷了腿需要休養,是以他們也不打算在小巫山裡逗留,君清明有一個飛行法器斯年從未見過,竟是一輛馬車模樣,他在一副栩栩如生的畫卷上輕輕一吹,一輛帶著兩匹神駿白馬的四輪馬車就這麼憑空出現。        


  看上去真是帥呆了。        


  “師兄,平日裡怎未見過這法器?”        


  君清明淡淡道:“不過一下品法器,只裝的人多一些,速度這麼慢,拿出來做什麼?”        


  ……        


  說來速度慢,卻也能日行數千里了,只是比不上禦劍的速度罷了。        


  不過,於現在的純陽眾弟子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畢竟那幾個受傷的弟子是全然不能禦劍飛行的。        


  一輛馬車從小巫山的入口處飛躍而出的時候,守護入口的昆侖弟子齊齊驚訝地站了起來,因此時距離小巫山開啟不過一月,怎會有人這麼早就出來?        


  君清明執劍立於馬車那金碧輝煌的前座上,帶著睥睨薄怒道,“此般算計,枉為名門!”        


  一時劍意之強氣勢之盛,讓那些弟子紛紛退避。        


  馬車呼嘯,直直往北方純陽宮方向沖去!        


  那守山的昆侖元嬰修士自不可能不聞不問,他驟然出現在半空中,淡淡道:“不知清明道友這是何意?”他攔住馬車去路,一副硬要君清明說清楚緣由的模樣。        


  斯年覺得倒胃口極了,這些個看似正氣凜然的修士,行事齷齪的實則真是不少。        


  “焦水衡,我倒要問問你是何意。”一道聲音遠遠傳來,待到最後兩個字響起時,人已在眼前,來人笑容淺淡眼神銳利,不是清筠是誰。        


  那名焦水衡的元嬰修士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雖同是元嬰修士,他只是元嬰初期,遠不能與清筠這樣的純陽劍修相比,他並非耿直無畏的性格,是以清筠一出現,他便即刻很識時務地放緩了態度,也不便再阻攔這輛馬車離開。        


  斯年嗤笑道:“師兄明明罵的是元空門的修士,偏偏要有人心虛地跳出來自承駡名。”        


  那焦水衡雙目寒光一閃,見說話的乃是一十三四的少年,不禁怒意更盛。        


  斯年卻不怕他。        


  現有清筠在,這焦水衡不敢動手不說,有些話師兄反而不太合適出口,他卻無妨,因他年紀小,哪怕昆侖與純陽交涉,純陽一方只需一句年紀小不懂事便可全然蓋過去,焦水衡也不敢如何。        


  斯年到這個世界之後從未做過仗勢欺人之事,這一回卻實在不想忍,仗一仗勢欺一欺人又如何!        


  他昆侖又是個什麼好東西!        


  既無人敢攔,又有清筠來接一路護送,不過數日,純陽弟子悉數歸返純陽宮。        


  九人去八人返,純陽宮上下卻並無多少悲傷之意,只滅了那弟子的一盞長明燈,又將他的屍身化作骨灰放入輪回堂便也罷了。        


  畢竟修仙之途漫漫,本就極為殘酷,千萬人修大道,能成正果者不過寥寥,這位叫修語的弟子不過早入輪回,又有何妨。        


  剩下八人除了斯年人人帶傷,到底讓掌教真人心意難平,好生安慰了斯年和君清明兩句,便讓他們回一元殿去見靜鈺。        


  想到馬上要見靜鈺,斯年就有些頭皮發麻。        


  一元殿的正殿裡空蕩蕩的,靜鈺正在中央的蒲團上打坐,一身白色道袍纖塵不染,眉目平靜,神色淡漠。        


  “師父。”君清明輕輕道。        


  靜鈺緩緩睜開眼,斯年與他那雙冰冷的眼神一對,頓時一個激靈,立正道:“師父。”        


  “你們回來了。”靜鈺的聲音涼潤如玉,“說說看,這次你們做錯了什麼。”        


  ……        


  “師父,弟子有錯。”君清明率先道,卻就此止住再無下文,顯然他雖承認錯誤,卻實則心中不服。        


  靜鈺一雙淺褐色的眼睛看向君清明,神情莫測。        


  斯年趕緊道:“此次去小巫山雖是危險,卻也不是毫無收穫。”他趕緊將乾坤袋中的妖獸屍體並一些法寶往外搬,堆在這正殿平坦的青石地板上,暈開一層青濛濛的寶光。        


  靜鈺卻絲毫不為所動。        


  斯年頓覺心中忐忑,手越來越慢,直到僵硬地停下,低頭不語。        


  師父生氣了好可怕……        


  ……我一點也不想回去思過峰,師父,這些都給你都給你都給你!        


  這絕不是賄賂……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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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鑄劍        


         


  “看來,是我疏忽了。”靜鈺緩緩道。        


  他站起身來,足足比斯年高了一個頭,比君清明都高上一截,“我原想著遲些教你們也無妨,省得磨滅了你們修煉的靈性,如今看來境界進展過快心性不穩乃是大忌。”        


  斯年瞪大眼睛,心中暗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從今日起你們不必再日日修煉。”靜鈺道,見君清明都目露驚詫,歎了口氣道:“你可知我們純陽何以與其他劍修不同?”        


  這一回,君清明心甘情願道:“不知,還請師父賜教。”        


  靜鈺右手一併,兩指伸到眉間,輕輕一動,一柄瑩白小劍便從他雙目之間飛出,瞬間便脹大成型落入他的掌中,“這是我的劍——月缺。”他的眉目卻罕見地透出一抹柔和,“在我結丹後期之時,花費七年九個月鑄成此劍,摒棄任何法術竅門,只如凡人一般,將那月蝕鐵千錘百煉,澆以銀弋之水,日日不歇月月不止,再予之白虎之魂,才算大成。”        


  斯年聽得心中震駭,一把劍打了七年九個月!雖然對這修仙界沒多少常識,斯年卻知道月蝕鐵堅硬非常,很難熔化更難錘煉,劍修也是修士,卻不是體修士,並非力大無窮,不借用法術之力,單憑一雙手錘煉月蝕鐵,這其中難度幾乎不可想像!        


  “唯有這樣打出的劍才與自己心意相通,鑄劍之後,便是藏鋒。”        


  ……我是純陽,又不是藏劍,藏什麼鋒啊……        


  靜鈺指了指自己的眉間,“劍既鑄成,賦之魂魄,便還要用靈氣魂魄精養,直至能將之置入泥丸宮,初時必刺痛難忍,但此舉最能磨煉我純陽修士心性。”        


  “可我見無論是掌教真人還是師父你,背後都背一劍啊!”看著就像是尋常劍修一樣。        


  靜鈺看著君清明與斯年,鄭重道:“劍自是人人都有,卻並非都是這心之劍。”他讓道童將他平日所配之劍取來,拔劍出鞘,卻只見劍柄,那古樸內斂的劍鞘裡空無一物,“不過一劍鞘罷了。”        


  ……        


  “現清歡既帶回如此多的材料,倒省得我再煩心,雖早了些,卻也並非不可,從今日起,你們不許再出門,便各自在殿中鑄劍,不許用法術也不許用靈火,只許用凡人鑄劍之法千錘百煉,需得那劍的分分寸寸長幾許重幾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用心血用汗水來鑄就,一日劍不成便不許修煉不許見任何人。”        


  ……斯年看著鋪了一地的東西,忽然有種自掘墳墓的感覺……        


  師父用了七年九個月,從那魔修洞府裡得來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比月蝕鐵好打的東西!因打過要在這個世界鑄造的主意,斯年還是做過一些功課的,看看吧!寒垠砂,硬度是月蝕鐵的兩三倍,雲汶石,嗯,更強悍,七倍左右,還有這個落礫鐵,那硬度幾乎是月蝕鐵的二十倍!        


  將這種東西拿到人間,哪怕最好的打鐵師恐怕都會認為你瘋了!打這種東西,得要費多少力才能錘煉成坯子,更何況還要千錘百煉!        


  咦,等一下,自己身上似乎還有遊戲裡帶來的天外隕鐵和烏金隕鐵,不知道能不能用……雖然沒弄上橙武,卻還有些玄龍石什麼的,不知道混合起來會變成怎樣,若是將他遊戲裡用的那柄劍熔了呢?        


  ……這麼一想,思緒就飄開了,倒是君清明乾淨俐落地應承了,挑了東西就往外走。        


  斯年愣了一會兒,才緩緩在那些妖獸身上挑了些東西,又挑了兩塊礦石,大步往殿外走去。        


  待得踏出了正殿,就聽到君清明的聲音:“師弟。”        


  “師兄?”        


  君清明走過來,摸摸他的腦袋,明明過了並不長的時間,但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斯年竟覺得有一種久違的親昵。        


  兩人就這麼對面站著,誰也不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忽然仿佛醒了過來。        


  君清明微笑道:“師弟,怕是要有段時間不見。”        


  “嗯。”        


  “好好鑄劍。”        


  “嗯。”        


  “爭取早日出來。”        


  “嗯。”        


  不知為何,君清明歎了口氣,重重將斯年摟進懷裡,只一摟便放開了,這一下卻重得幾乎要勒斷斯年的肋骨。        


  “師弟。”        


  “嗯。”        


  “我走了。”        


  “好。”        


  兩人微笑著分別,各走一邊。        


  **        


  “喂,什麼意思!”        


  斯年已經開了爐火,舉著長長的錘子在那塊烏金隕鐵上敲打著,果然還是遊戲裡的錘子好用,會按照不同的人將錘子調成最適合的長度,不過,烏金隕鐵自然不是那麼容易被錘煉的。        


  “我說,師兄道只有等我飛升,才可能解除認主。”        


  已經變回人身的秦夙夷臉色慘白,“這怎可以!”        


  “我有什麼辦法,不信你自可去打聽。”斯年這會兒才沒有心情理會他。        


  秦夙夷俊美的面容慘澹極了,再不見那風流之態,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窗外。        


  斯年並不擔心他走遠,事實上現在的秦夙夷也走不遠。        


  果然,不過半日功夫,他又回來,斯年甚至連一塊小角都不曾捶得下來,不禁有些喪氣。        


  秦夙夷頹然道:“我已與葉師妹聯繫了,她果然十分生氣。”        


  “哦。”關我什麼事。        


  秦夙夷那雙簡直稱得上顧盼生輝的眼睛狠狠瞪了斯年一眼,“我亦是不想看到你,只我現在不能離開你超過千里,否則便覺得氣血翻騰。”        


  “你可住到純陽宮山下的鎮子裡去,那裡有不少散修。”斯年頭也不抬,山下鎮子裡有不少散修是借庇純陽之威,求一隅安全的修士,大多無門無派,卻氣氛相當祥和。        


  秦夙夷腳步一抬就走了,他決定先與葉妤說清楚,得想一個好一些的藉口,等一下,要等這小子飛升,還不知得多少年!幸得這小子資質出眾,勉強算是有個盼頭。        


  他的葉師妹!        


  被捆在了這死小子的身邊,怎麼可能再保護得了葉師妹甚至跟上她的步伐?!        


  秦夙夷只覺得他一巴掌撓死自己算了。        


  斯年卻顧不上秦夙夷的絕望心思,他脫了道袍,只著一件白色單衣,一錘又一錘。        


  “當叮叮,叮叮噹!”        


  這樣重複的勞作聽得他耳朵裡都要生繭子,幸好這具身體似乎是習慣這樣的動作的,在遊戲裡不知做了多少次,疲憊倒算不上,只是整個人不多時就大汗淋漓,難受得要命。        


  比起這樣天天關在房內打鐵,他覺得思過峰簡直就是天堂。        


  每日辰時起,在幫會家園吃過早餐,釣一會兒魚,他才回到房內打鐵,到得午時,吃掉早晨打包的食物,繼續打鐵,晚上再回幫會家園吃飯,睡覺。        


  若不是那句與君清明約定的早日相見的承諾,他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        


  一個月,兩個月,這樣的日子平淡如水。        


  他錘煉了十塊烏金隕鐵,熔入寒垠砂中,又加入一些特殊材料,幾塊玄龍石,甚至是幾塊極其適合純陽的五彩石和一些金木水火土各個屬性的五行石,翻遍了整個幫會倉庫和個人倉庫,還有背包裡的東西,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熔入即將屬於他的那柄劍裡。        


  一年之後,他才打出一塊顏色古怪的坯子,這一塊坯子雖不規則,卻足足有兩三米見方,大得驚人。        


  千錘百煉,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斯年一日日地掄起錘子鍛煉那塊金屬坯,一點一點地將它縮小。        


  這樣枯燥的事情如果是很久以前的斯年,大抵是完全無法一直做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心性也漸漸變了。        


  一點點的,適應這個世界的步調,不著急,不迫切,平平的,淡淡的,一步一步踏踏實實。        


  時至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靜鈺的意思。        


  他錯了,君清明也錯了。        


  他們銳意爭鋒,靜鈺是不想他們輸,卻也不是想讓他們如此鋒芒畢露,惹來各方忌憚,若非如此,元空門怎會在小巫山率先就找上他們,務必使盡手段要將他們滅殺?更別說動用山河磐這樣的東西,若非君清明與自己如此劍意鋒銳,壓倒眾人,元空門原不必為了保險帶入山河磐,又身藏若悔這樣的毒物。        


  過剛易折,慧極必傷。        


  君清明實在太過聰明,原也是極有主意把握的人,靜鈺也未必不是擔心他因這份過人的成熟聰慧早早夭折。        


  他們年輕,難免不夠穩,境界高又如何,需得沉下來,才能走得遠。        


  時光如流水,待得斯年打出一塊像樣的劍坯時,他已全然不記得過了多久了。        


  從十四歲開始,他便日日打鐵,也一天天長大長高,整個身體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堅硬如鐵,在那爐火照耀下,白皙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紅,長眉修目,微微上挑的眼角流露出幾分冷冰冰的銳意。        


  這張臉孔,已是漸漸脫去了稚氣,帶著逼人的俊美,開始綻放原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獨特光華。        


  一柄狹長的劍懸浮在斯年的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挑著那銀絲,慢慢盤旋在劍柄劍身,在劍顎處彎出一輪明月,又鑲上幾顆妖獸內丹精煉而成的細小珠子,嚴謹得將它們排成七星狀,平時不顯,一動卻會顯得流光溢彩,華美非常。        


  斯年的這柄劍不同于現如今修真界劍修們所配之劍古樸簡潔的樣式,偏于精巧華麗,若非他有著遊戲裡帶來的滿級鑄造本事,也是全然做不到這一點的,畢竟修真界的煉器師又不是凡人打造兵器需用外形來吸引顧客的注意,他們更注意的是內裡和本質,外形如何,他們全不在意。        


  最後,斯年只猶豫了片刻,便在劍身上刻上兩個篆體字,用的是雲紋隱刻,若非仔細看絕不會注意。        


  極其簡單的兩個字——“君子。”        


  這是一柄君子劍。        


  斯年鑄劍之時從未想過此劍叫什麼,只在劍成之時,那劍身狹長,瑩潤如玉,極盡優雅,自己心中歡喜,不知為何就冒出“君子”二字,更神奇的是自己吐出這兩個字時劍身輕輕嗡鳴,連帶得自己心中也十分喜悅。        


  “從今日起,你便是君子。”斯年輕笑,橫劍於膝,緩緩替它注入精魄。        


  這個世上再古老的劍,亦是沒有劍靈的,劍無劍靈,卻有劍魄,擁有精魄的劍更有靈性,也極具威力。        


  以前讀的小說裡,楊過有一柄君子劍,他雖為人狂狷不羈,卻可稱之為君子,那岳不群也人稱君子劍,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偽君子,不管是真君子偽君子,也不管這個名字是多麼惡俗,至少這柄劍配得上這個名字,不同於一般劍的金屬光澤,此劍劍身如美玉潤澤,敲之亦是清碎如玉石相擊,配以華飾明珠,便如那謙謙君子一席長衣,明珠壓袍,端的是優雅無方。        


  斯年也不知道怎會順著心意鍛出這樣一把劍來。        


  “吱呀”一聲,他推開門,捧著君子劍往一元殿去。        


  “師弟。”        


  陽光映襯著雪色,那人仍是一身寫滿草書的道袍,滿身狂放之意似要飛袍而出。        


  不同于那時雖溫雅沉穩,眼角卻總褪不去銳意,現如今的他整個人如一柄入鞘的劍,將那些鋒利割人的東西盡數藏起,只覺溫文爾雅,丰姿如玉,一舉一動皆讓人如沐春風。        


  “師兄。”斯年微微笑了。        


  他二人站在這一元殿門口,恍如隔世。        


  “這便是師弟之劍?”        


  斯年點頭,“此劍名‘君子’。”        


  君清明微訝。        


  斯年這才反應過來君清明姓君——        


  只一個表情就差點讓斯年的故作正經徹底破了功。        


  臥槽,我這個君子和你的姓可半點關係都沒有!        


  君清明卻輕輕笑了起來,聲音低沉,猶如古琴弦響。        


  “師弟,此乃是我鑄之劍。”        


  ……果然與你相配,看吧,劍身都是純黑的,這就是內心啊內心!        


  君清明緩緩道:“這劍,倒也與師弟之劍相關。”        


  ……相關?我的叫君子你的不會叫淑女吧?        


  這麼一想斯年打了個寒顫,這也太雷人了,君子淑女那是楊過小龍女……        


  “此劍,名思歡。”        


  ……        


  “師弟,有詩雲: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己時,你我之劍不恰好相和?”        


  君清明在那雪色陽光中,笑得眼神明亮眉眼微彎,一時竟是風華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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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君子劍是惡俗了點,但是吧,本義還是很好的,《神雕俠侶》裡,楊過小龍女在絕情穀拿到的劍一把君子劍一把淑女劍然後雙劍合璧唰唰唰地就把公孫老色狼打得滿地找牙。        


  君子君子,咳咳,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師兄:小清歡,幾年沒見師兄想你了。        


  師弟:……        


  下麵有請君子劍清歡真人!        


  ……        


  臥槽,你才是君子劍你全家都是君子劍!(君子劍岳不群,那是個自宮的貨T T        


  嗯,晚上還有一更。        


         


         


☆、出關        


         


  斯年無法形容自己仿佛被雷劈中的心情,盯著那把黑幽幽的劍,想起這把劍肉麻死的名字,他就有一種重新回去鑄劍一點都不想去見師父的衝動!        


  思歡什麼的,太丟臉了有沒有!        


  “師弟?”君清明偏偏微笑著,不見半點不自在。        


  “清明真人,清歡真人,太上長老有請。”到門口說話的竟是個全然不認得的道童。        


  斯年一怔,卻這才想起已有許久未曾見過抱樸與見素了。        


  那面生的道童倒不像是以前的那幾位,看著機靈許多,見狀就大抵猜到了斯年心中所想,於是恭恭敬敬地低著頭道:“昔日這裡侍奉的師兄們因年紀大了,便被派到外門去,現如今已是外門的管事了,因走時兩位真人正閉關鑄劍,便不曾打擾,現提拔了我們進來。”        


  斯年頓時一陣恍惚,年紀大了嗎?        


  修士本就不顯老,他與君清明皆是年紀輕輕便到了兩儀境的,時光如白駒過隙,閉門鑄劍不知日月,匆匆也是六年過去,以這具身體的年紀而言,也是滿了二十,看著卻仍是十七八的清俊模樣,而君清明已是二十有三,不過也只二十歲樣子罷了,那些道童卻比不得他們,六年一過,十四五歲的少年便足以做些更繁複的工作了,純陽宮並不會白白養著他們,這些輕鬆的活兒又有樣貌清秀手腳伶俐的小道童補上。        


  面前這個小道童,只看年紀也不過才十歲上下,一團稚氣。        


  斯年歎了口氣,一腳踏入正殿。        


  靜鈺依舊靜靜端坐蒲團之上,全無半點變化,時光在他的身上全然不曾留下任何痕跡,只睜開眼之後,才會覺得那雙淺褐色的眼裡滿是滄桑,已是蒼老不堪。        


  “師父。”兩人齊齊跪倒。        


  在靜鈺的面前,總是讓人控制不住就心生敬畏。        


  君清明率先奉上手中劍道:“師父,此乃我所鑄之劍。”        


  靜鈺接過,仔仔細細看著,“倒像是你的性格,雖暗啞卻內藏狂狷,只略有些粗糙,還需溫養。”        


  “是。”        


  “此劍名‘思歡’?”靜鈺皺起眉。        


  斯年的小心臟控制不住狂跳起來,頭埋得低低的,就怕靜鈺看到他。        


  靠,為什麼君清明這麼理所當然的反倒是自己要覺得心虛忐忑!這不科學!        


  “我早說過,你身上紅塵俗氣太重,反倒不如你師弟超脫,既走了修真之路,便不能如此重情。”靜鈺淡淡道。        


  這一番話說得斯年全然抬不起頭來。        


  臥槽,明明在教訓君清明,他緊張個什麼勁。        


  君清明低眉順目,亦是淡淡回:“是。”        


  ……        


  你這聲“是”就不能答得有點誠意?就是我都聽出你根本不以為然啊師兄!        


  平日裡君清明本也是心思深沉之人,卻披著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皮子,只不知為何到了靜鈺面前反倒是從不屑掩飾——呃,也許是人家兒子在和老爹鬧彆扭?看著也不像啊……        


  靜鈺倒是不曾再說什麼,看向斯年,“清歡,你的劍予我看看。”        


  斯年趕緊將手中劍奉上,並主動道:“此劍名‘君子’。”        


  靜鈺看著這劍,微露詫異,“咦?”        


  斯年頓時心中忐忑不安。        


  “這劍所用何種材料?”靜鈺皺眉道。        


  ……呃,這讓他怎麼說得清啊……如果說他自己都不記得了,會不會被教訓啊……        


  幸好背包裡還剩幾塊烏金隕鐵,他趕緊掏出一塊道:“曾經機緣巧合得到這種材料,卻非金非玉不知何物,是以這次鑄劍也加入一些……”        


  靜鈺只是瞥過一眼,並不曾接過烏金隕鐵,他也只是一問,本身並不精通煉器,平生唯一所鑄之劍只是月缺,是以對材料並不如何感興趣。        


  “嗯,倒也奇特,看這劍模樣,我原擔心華而不實,現在看來卻還不錯,內蘊風華,含而不露,且這精巧外表反倒成了掩飾,清歡,你做得不錯。”        


  斯年頓時心花怒放,彎眉笑了笑。        


  至少,師父教訓了君清明,卻誇獎了自己吧?        


  “這六年裡,你們閉關不聞世事,現出來了,有些事就不能再當做不知。”靜鈺忽然道。        


  斯年心中一跳,與君清明對看一眼,皆有些茫然。        


  “師父,這六年間可發生什麼要緊事?”君清明皺眉問。        


  “若論要緊,只有三件。”靜鈺逕自閉了眼睛,聲音清淡。        


  “一,你們閉關三月後,陰璃教金羽仙子帶池蒹葭親赴純陽,為救命之恩前來道謝,送上一份不菲的謝禮,且話裡意思想讓清明你與那池蒹葭結為道侶。清渠不好擅自決定,親自來一元殿詢問於我。”        


  只這第一件,便讓斯年心中猛然一跳,若是靜鈺答應了,君清明又該如何?        


  “我替你拒了。”靜鈺很快須道,讓斯年送了口氣的同時也大感靜鈺行事之乾脆俐落。        


  “男女之情不過外物,有多少人因耽於私情而荒廢修煉,反倒是捨本逐末。”靜鈺甚至還勸慰了君清明兩句,只怕他在小巫山之行與那池蒹葭生出私情。        


  斯年心中有些不舒服,這池蒹葭是怎麼回事,師兄對她可沒半點令人誤會的地方,她倒好,與師門長輩前來致謝也便罷了,竟然還帶提親的,未免太自以為是了些。        


  君清明卻道:“我對那池蒹葭本就平平,也無心覓一道侶,多謝師父替我費心。”        


  靜鈺這才滿意。        


  “二,小巫山之後,因陰璃教霏黎長老最寵愛的孫女亦是歿于其中,陰璃教便聯合了七八個名門大派同時向元空門發難,我純陽宮亦在其中,元空門被逼無奈自斷一臂,將負責此次試煉之行的長老處死,又零零落落廢了上百人才平息此事,只不過這樣一來,我純陽與元空便結下深仇,元空畢竟千年底蘊,實力非同小可,只怕經此事他們認為是你們二人破壞其計畫並多半懷恨在心,他日你們在外行走,須得小心謹慎。”        


  “是。”君清明與斯年齊齊應道。        


  靜鈺驀地睜開眼睛,目光犀利直朝西南方向看去,“最大的一件事乃是我人界與妖界界河日漸乾涸,妖界本就狼子野心,只怕不日便要侵犯我人界,先各門派都派出先鋒于界河與妖修作戰,你二人劍既已成,怕正需要如此機會,著你二人即日啟程,前往西南界河處,接應修閔等人。”        


  斯年雖驚訝,仍是同君清明一道應下,但很快他就又道:“還請師父賜下兩隻須彌靈鶴,以便我和師兄前去。”        


  ……本來就是公幹,不派車說不過去啊!他看上那神駿優雅的靈鶴很久了!        


  靜鈺瞥他一眼,“自去向清渠要,我從不用這種東西。”        


  ……        


  斯年只得就這樣退了出來。        


  “唉。”        


  君清明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既是我們去要,掌教師兄也不可能不給。”        


  “我知道。”只是覺得,似乎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一直處在關禁閉——打架——關禁閉——打架——關禁閉中啊!還有更慘的嗎?!        


  修仙實則當真是一件無趣又枯燥的事情,追求的是無上大道,只是就算立於最高處又如何呢,就算成了仙又如何,就當真逍遙快活嗎?        


  斯年略有些茫然。        


  君清明卻忽然道:“師弟你看。”        


  斯年見是一元殿外的寒水池,這裡飼養著數百條素鯉和幾隻壽命足有數萬年的靈龜。        


  “你可知這些素鯉吃什麼?”        


  斯年搖搖頭,事實上,他開始連這種魚叫什麼都不知道,至少以前的那個世界從未見過,後來才知它們也是鯉魚的一種,卻不是尋常鯉魚,雖長得有五六分像錦鯉,卻沒有錦鯉那樣豔麗的顏色,通身雪白,幾近半透明一般,也比錦鯉要大上許多,身體狹長,尤其魚尾如紗如霧,美麗極了。        


  因其素淨美麗,是以叫素鯉。        


  “它們只吃蛇。”君清明柔聲道,卻讓斯年猛地打了個寒顫。        


  “蛇說來也是令有些動物害怕的生物,純陽宮山下密林之中,多的是以兔為生的劇毒花斑蛇,卻只能被素鯉吞吃入腹。師弟,這世界便是這般,你不往上走,便是被人吃,這修真界便如這美麗乾淨的素鯉,看著可愛溫順,實則吃的都是劇毒的蛇類,如若如兔一般羸弱無爭,便是他人餌食,你是願意做那兔子被蛇吃,還是做這素鯉連毒蛇都能吞吃下去?”        


  “師兄。”斯年認真地看著君清明,“我知物競天擇強者生存。另外,你的例子舉得糟透了,我既不想做兔子也不想做吃蛇的素鯉,我討厭蛇!”        


  ……        


  待得到了純陽宮前山,二人拜會了掌教真人清渠,掌教真人果然痛快地給了須彌靈鶴,然後告知修閔等人所在,囑咐了幾句便讓他們儘快趕去接應。        


  還沒等他們飛離純陽宮的地界,就看到一人攔在面前。        


  那人衣袂飛揚,一頭烏壓壓的黑髮在陽光下幾乎籠著一層青光,他踏著一件絢麗如霓裳的飛行法器,看來愈加張揚奪目,原是俊美風流的長相,只如今含怒瞪視,平添幾分怨憤,長得好看的人再如何忿怒的模樣似乎都不會面目可憎,尤其斯年想到他變作花狸貓的樣子,更是一點都不會因他這幅模樣而生氣。        


  “秦——呃,秦道友?”斯年清了清喉嚨。        


  君清明是全然不知他們有什麼往來的,見秦夙夷攔路,只微微有些詫異。        


  “這幾年倒是躲得夠徹底啊?”秦夙夷冷哼。        


  斯年倒是一怔,“這從何說起?”        


  “封門不見外人也就算了!我是外人嗎,我是嗎?”秦夙夷指責,拜託,現在他居然是他的“妖獸”了,還把他視作外人,嗯?        


  ……        


  君清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斯年倒是還不曾察覺,無奈道:“我何時攔過你?”那時候不是來找過他嘛,他也沒不讓他進門啊。        


  秦夙夷怒道:“那次你讓我住到山下去,我剛安頓好便上純陽去找你,結果你那道童攔住我,硬是不讓我進去,若不是見在純陽地界,區區一個道童哪裡攔得住我!說來說去就一句話——清歡真人正在閉關,不見外人!”        


  “……這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斯年實話實說,“大抵是師父吩咐的。”        


  秦夙夷一怔,到底心氣難平,“你可知我去找了你多少次?”        


  “……”斯年看他難看的臉色,就知道必然不是一次兩次。        


  “你整整閉關了六年兩個月零三天,我去尋了你不下兩百次,結果好不容易換了個道童,翻來覆去還是那句話,真是氣死我了。”        


  斯年見秦夙夷臉色漲得微紅,他原就是俊逸明媚的長相,這樣添幾分薄怒,倒更顯得風姿出眾引人遐思。        


  偏生自從見到他變作那花狸貓如孩童一般說話之後,他在斯年眼中的形象便是那個皮毛光滑眼睛滾圓的花狸貓,嗯,現如今便如同那時炸毛的花狸貓,實在引不起他半分旁的心思,只一看便立刻聯繫到那狸貓模樣,想到他瞪得圓溜溜的琉璃貓眼。        


  於是,只想順毛擼安慰他幾句。        


  ……不知道什麼時候,斯年真心把秦夙夷等同於一只需要適時安撫的——嗯,自己飼養的花狸貓了……        


  直到身側一道柔和溫雅的聲音傳來,“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不是外人是什麼意思?”        


  “哦,對了,連閉關的日子都記得如此清楚呢,尋了不下兩百次,真是情誼深厚令人——”他輕輕笑出聲來,眉目微動,眼波流轉,這一笑,竟是如春風拂面,格外宜人。        


  秦夙夷尚且不覺得有什麼,畢竟此時的君清明看來一身文雅,氣質如玉,並無半分鋒銳之氣。        


  但斯年卻被他笑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什麼時候師兄居然和師父一樣不露聲色了,明明不帶生氣的表情,但是氣勢好可怕……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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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嚶嚶嚶嚶,本來還想多碼點字的這個週末,結果兩天都加班這是要有多悲催啊摔!        


  今天晚上交代了加班任務,八點多才到家的嚶嚶嚶嚶,幸好今天的效率還不算低,好困啊 ┭┮┭┮        


  三更結束,謝謝支持我首訂的親愛的們  (3)        


  謝謝UISGS、飯飯、迷津親的地雷        


  謝謝蘸醬的手榴彈        


  愛你們!╭(3)        


         


         


☆、燈會        


         


  還沒等斯年回答,秦夙夷便道:“咳,我乃是清歡的至交好友,自然不是外人。”他瞪著斯年,一副你敢說出口就試試看的樣子。        


  說實話,對於斯年而言,這樣的威脅絲毫沒有殺傷力,不過,師兄雖不是外人,但這畢竟是秦夙夷的秘密,出於對秦夙夷的憐憫,斯年只得幫他圓謊,“嗯,我與秦道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君清明卻並非那麼好糊弄的人,“我可見在小巫山時,你們絕不是什麼‘至交好友’的模樣。”        


  “呃,當時有些誤會,誤會解開了自也就好了。”秦夙夷回得相當快。        


  君清明挑了挑眉,“秦道友應是天穹門的吧,怎麼這幾年來住在純陽宮山下的鎮子裡,為何不回門派去?”        


  ……因為回不去啊魂淡!秦夙夷心中簡直快淚流滿面了,偏偏有苦不能言。        


  “他……有些問題,暫時不能回門派。”斯年十分善良地替他回答。        


  君清明笑得意味深長,眼瞳深深,不知在想些什麼,倒是讓斯年有些忐忑,誰知他道:“我們如今要趕往西南界河,不知秦道友有何打算?”        


  “西南界河?”秦夙夷詫異。        


  因界河即將乾涸妖界逼近人界之事只一些大派知曉,秦夙夷已經許久不曾回去天穹門了,消息滯後得厲害,竟是絲毫不知。        


  “妖族狼子野心,企圖趁著界河乾涸侵略人界。”君清明淡淡道。        


  斯年看到秦夙夷的臉色頓時一僵,頓時恨不得捶地,你怎麼就這麼不會掩飾表情啊親!        


  秦夙夷有一半的妖族血統沒錯,但如果不是斯年早就知道這一點,也根本不會將那花狸貓聯繫到秦夙夷身上,現在想想,卻也不是沒有破綻的。例如他們所有人進入那魔修的洞府,在那洞府禁制被破洞府被毀之後,所有人都落到了小巫山的樹林裡,唯有秦夙夷消失不見,而偏偏唯一增加出來的生物便是那只仿佛聽得懂人言的花狸貓!再加上斯年追問如何解除妖獸的認主,如今秦夙夷又一副忽然與斯年相熟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斯年都覺得這並不太難猜……        


  君清明輕笑出聲,“怎麼,秦道友也要與我們一起去嗎?”        


  斯年覺得,他笑得十足不懷好意……        


  “嗯……”雖有些猶豫,秦夙夷卻沒有旁的辦法,除非讓斯年也別去,否則他根本就不能離開斯年身側千里。        


  斯年見秦夙夷還是一副絲毫未知的糊塗模樣,心中歎息。        


  怪不得呢,原本的故事裡秦夙夷碰上君清明,怎麼可能鬥得過啊,再過幾輩子都無法上位的啊,這段位差得太遠了!        


  親,你暴露了啊親!        


  君清明多半已經猜到了秦夙夷的身份,卻根本不言明,就這樣一行三人朝西南界河飛去。        


  須彌靈鶴速度極快,日行萬里不止,倒是讓操著飛行法器追趕的秦夙夷疲憊不堪,斯年想提出稍事休息,便見君清明嚴肅道:“師父著我們速速趕去支援,卻不能為了他耽擱。”甚至好心地對秦夙夷道:“秦道友不必如此著急,我們先趕去,你一兩日後再到也是無妨的。”        


  ……        


  如果他沒猜到秦夙夷的身份而這樣說,那是全然沒什麼問題,但斯年心中有數他很可能已經知道秦夙夷就是那只花狸貓,君清明可不是斯年,他清楚知道認了主的妖獸靈獸若是離主人過遠會產生什麼後果的……        


  斯年感歎,君清明這人真是心肝都黑透了!        


  可憐的秦師兄,你敗在他手上半點都不冤枉。        


  秦夙夷卻只能怨憤地瞪斯年,斯年表示,實在愛莫能助……        


  從純陽到西南界河距離不算近,哪怕是他們這樣的修士,都需要行上幾個月才能到達,所以路上勢必還是要在人類的鎮上稍作休息,也幸好這樣秦夙夷才沒有掉得太遠,因他可隨時感應到斯年的位置,倒也不怕跟丟。        


  這一天,君清明與斯年到了一座相當熱鬧的城鎮,這應是一個不算小的國度的都城所在,他們決定在此地休息兩天再出發,哪怕是須彌靈鶴,也有靈氣用盡的時候,須得休養一陣。        


  大多修士雖是不食人間煙火,但也並非全然不懂人世塵俗,就算一些修士自小在修仙門派中長大,也不會從不下山玩耍,修士雖氣質與常人有異,容貌也更出眾,但畢竟不是三頭六臂,湮沒在塵世裡並不算難,尤其是男性修士,只要不露行跡,在這人口密集的城鎮裡無人在意也是常事,反倒是女修要稍稍麻煩一些,因塵世間大多凡人女子少有抛頭露面。        


  不過,大多數修士還是不不樂意到凡人聚居的地方去,因那些地方多半靈氣遠不如山中無人之地來得乾淨充沛。修士一心向道,自也不喜凡人城鎮的紅塵氣息。        


  “這烏糟的天空,靈氣真是駁雜得厲害。”君清明皺眉道,“何必非要到城鎮裡來。”因修士的五感比常人要敏銳多了,某些不那麼美好的氣味自然格外容易鑽入鼻子。        


  斯年卻道:“師兄你幼時不是還得一凡人照顧嗎,怎麼,不喜這凡人城鎮?”        


  “這倒不是。”君清明一時竟有些怔忪,看向身邊行走匆匆的布衣百姓,想起幼時接濟自己的那位慈眉善目的凡人大嬸,頓時心中有些感慨。        


  斯年笑道:“師兄,你聽到了嗎?”        


  “什麼?”        


  “今日是元月十五上元節,這城裡有燈會呢。”        


  君清明失笑,“凡人總愛熱熱鬧鬧地過這個節過那個節,不過燈會是什麼?”        


  斯年頓覺驕傲,看,終於有個東西他知道君清明不知道了,不容易啊!        


  “燈會是什麼你晚間自會知道。”斯年眼睛一轉,進了一家錢莊,用乾坤袋裡的金葉子換了些碎銀子和銅板,出來便買了兩支糖葫蘆,塞了一支給君清明,見他瞪著眼睛皺眉,不禁笑得更歡。        


  他與君清明本是出色至極的男子,斯年如今看來只十七八的清俊少年,卻實在眉目如畫一雙眼睛明亮澄澈,引得一路上平民家的大嬸小姑娘頻頻看來,若不是氣質冰冷如霜,怕早有姑娘悄悄塞來荷包帕子了。        


  君清明也是一般,雖比之斯年看來要溫潤文雅些,卻氣質翩然猶如謫仙,讓人輕易不敢搭訕。        


  兼之二人衣著不凡,一身道袍一看便價值不菲,須知在此國中道教乃是國教,城中香火最盛的便是一座三清觀,尋常道人大多也無人敢惹,是以二人並肩而站引來不少目光,卻無一人敢上前。        


  “既來了人間,便享一天之樂又有何妨。”斯年咬下一顆糖葫蘆,含糊不清道。        


  君清明歎了口氣,但他對於斯年向來有著對旁人沒有的容忍力,是以也學著他咬了一口糖葫蘆,那酸甜交加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眉間一蹙。        


  瞥了斯年一眼,君清明知道這個師弟向來喜愛俗世的食物,尤其是大魚大肉,卻不知他還愛這些酸酸甜甜的玩意兒。        


  足像個小姑娘,嘖。        


  斯年不知道君清明的腹誹,事實上他對於糖葫蘆這種並稱不上多喜愛,只是有些懷念以前老北京的冰糖葫蘆,這個世界這個年代的糖葫蘆自是不能比的,糖的味道極淡,酸得他牙齒都要掉了,只吃了幾口便失去了興致。        


  這座城鎮裡幾乎沒有修士的痕跡,看得出上皇並不昏庸,百姓稱得上安居樂業,街道寬闊,不時有小孩子笑鬧著跑過。        


  斯年並不羡慕他們。        


  這個世界並不像表像那樣安詳和平,既然踏上了修仙之路,就如君清明所說,物競天擇,優勝劣汰,他無法做到像這些古人一樣容易滿足,被皇帝和貴族統治著,於帝王而言,草民性命如草芥,于修士而言,凡人皆如螻蟻,只有爬得更高,才能活得更恣意。        


  斯年想通了,是以現時心境反倒開闊,眉目間也疏朗了許多。        


  他享受這凡塵的熱鬧,卻並不會為此停留,雖只是過客,他卻也希望能留下一點快樂的回憶。        


  修士漫長的生命裡,除了修煉,實則還能有旁的東西。        


  尋到了一家看著還算乾淨的客棧,斯年開口道:“掌櫃,可有上房。”        


  君清明則詫異地看著斯年仿佛熟稔的模樣。他雖在青丹莊長大,但除了那山下的小鎮子,幾乎從未去過其他凡人城鎮,不過以往他也從不覺得那些凡人城鎮有何吸引他的地方。        


  “小道長是來城中看燈會的吧,恐是今日訂不到房啦,大多客棧怕是皆已客滿,不過小道長可去城中三清觀借住一晚,同是修道之人,應是不難的。”那掌櫃的熱忱答道。        


  斯年謝過,這才拉著君清明出門,見漫天霞色,已是天色將暗,揚眉道:“師兄,我帶你去看燈會。”        


  君清明微微一笑,應道:“好。”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當那漫山遍野的彩燈燃起,映得整座城市猶如銀河星落,華彩非常,哪怕是君清明這般素來心智堅定的修士,都一時心神微動,不知有什麼東西擊中心底,身旁之人言笑晏晏,讓他心中柔軟一片。        


  雖是岸邊遊人人聲鼎沸,他卻覺得寧靜安樂。        


  “師兄,你看。”        


  絢麗五彩的煙花是凡人才會喜歡的東西,修士從來不會對這樣轉瞬即逝只留片刻美麗的東西感興趣,便如女修,也少有喜歡金石珠玉的,多半更愛駐顏丹丸。        


  君清明卻覺得很好。        


  一種他根本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很好。        


  身下小舟晃晃蕩蕩,師弟仰面躺在舟上,一個白狐面具推到額邊,愈加顯得眉眼寧和,笑容明朗。        


  他半坐在他的身旁,竟有一瞬覺得,便一直這樣下去也無不可。        


  小舟微晃,他眼眸半閉,心中似有什麼藩籬轟然倒下,靈氣悄然震盪,湖面漾開一道道的波紋,只在黑夜裡,人人仰頭看著那五彩斑斕的煙花,竟是無一人察覺。        


  斯年坐了起來,詫異道:“師兄,你突破到兩儀境後期了?”        


  君清明微笑道,“是啊!”        


  斯年笑了,拔出君子劍,一聲清越的劍鳴,他眸中劍意一盛,湖水震盪,這一次的突破竟是毫無懸念。        


  六年鑄劍,他與君清明並無一日修煉,但心境卻比之昔日提升了不少,方才受君清明靈氣刺激,斯年便知道他可突破兩儀境中期。        


  “師兄,走吧。”斯年一笑,一腳踩出,踏水而行,君清明隨即跟上,兩人衣袂飛揚,虛空而行,那煙花明亮,在二人身旁紛紛落下。        


  湖的那邊,是三清觀。        


  這座三清觀建了也不知多少年,占地極廣,屋舍足有數百間,只片刻,二人便躺在最高的大殿屋頂之上,遠遠看著那綿延不絕的花燈和綻放不休的煙火,還有那河上不時飄來的蓮燈。        


  “這霜露白乃是這城中最富盛名的美酒,果然不凡。”斯年只覺得這酒香氣迷人口感醇厚,上輩子的他是啤酒一杯倒,如今換了個身體,倒反而膽大了。        


  君清明喝得比他還多,只是這人再如何喝也不見臉紅,反倒是一雙眼睛越喝越亮,在黑夜裡簡直熠熠生輝。        


  斯年半躺著,“師兄。”        


  “嗯。”        


  “明日我們便走吧。”        


  “好。”        


  “師兄,我們一定會成仙的吧?”        


  “一定會的。”        


  “師兄,若是你比我早成仙,會不會等我?”        


  “若是你比我先呢?”        


  “我會等你的。”        


  “那你何須問我。”        


  斯年笑了,他知道君清明的意思,似乎是今夜那輪圓月月色太美,使得他明明不該醉的卻有些微醺。        


  “師兄,我會記得這一天的,多謝你陪我。”        


  ——而回應他的,是一個淡淡的,帶著酒香的吻。        


  斯年猛然間瞪大了眼睛。        


  那人彎著腰,一頭柔順長髮從肩頭落下,在夜風中拂過他的臉,斯年只覺得癢得厲害,偏那人卻眸中含笑與他對視,幾乎貼著他的唇,輕輕道:“師弟,我亦是不會忘了這天此刻。”        


  永遠不會。        


  輕輕的一個吻,帶著熏人欲醉的酒香,溫熱的,淡淡的。        


  一時呼吸相聞,氣息交融,曖昧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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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撒個小狗血抱頭遁走,明天繼續加班嚶嚶嚶嚶        


  看著大家熱情的留言感動得熱淚盈眶 ┭┮┭┮        


  真是正能量啊正能量,在這種被逮去被迫加班的時候總算還有點安慰嚶嚶嚶嚶        


  謝謝小小小栗子、宮羽初、sth、山月的地雷,愛你們 (3)        


         


         


☆、調戲        


         


  “清歡!”急急忙忙飛來的人因那夜色,根本就沒注意到屋頂上兩人奇怪的姿態。        


  於是,曖昧被瞬間打破,消散在微寒的夜風裡。        


  壞人姻緣要遭天打雷劈的啊親!        


  秦夙夷飛到近前,奇怪道:“咦,你倆的臉怎麼那麼紅?”隨即看到歪倒在旁邊的數個酒罈子,釋然道:“酒這東西還是少喝些,我們修真之人就怕有不清醒的時候……”        


  斯年看著秦夙夷嚴肅的臉色,惱羞成怒道:“到底什麼事!”        


  秦夙夷的臉色也不好,畢竟急急忙忙趕路也是很傷的。        


  “收到一個壞消息,否則我何必這麼拼命趕來。”        


  君清明蹙眉,“什麼壞消息。”        


  秦夙夷只瞥了他一眼,就看著斯年道:“這六年多裡,葉師妹也找過你幾次,只是被攔下了,你們的屋外被下了禁制,傳訊符也是傳不進去,恐怕葉師妹現如今還不知道你已經出關了。”        


  “然後呢?”        


  “他知道我之前一直住在純陽宮山下,所以她就將這消息傳給了我。”秦夙夷掏出一枚粉色紙鶴輕輕一拋,只見那紙鶴閃動翅膀,立刻傳出了葉妤的聲音:“秦師兄,若是清歡出關,囑他萬萬不要到羅嶼島來!這裡有大批元空門的修士,行蹤詭譎。”        


  斯年詫異,咦,怎麼六年不見修真界的紙鶴都進步了?居然能夠傳聲了!        


  君清明卻道:“羅嶼島是我們到西南界河的必經之地。”        


  “元空門看來別有用心啊師兄。”斯年也皺眉,“只幾年前剛吃過虧,元空也是大傷元氣,怎會如此不智又圖謀不軌?”        


  君清明冷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作甚!”        


  秦夙夷卻勸道:“還是小心一些好,聽聞羅嶼島去了不少元空門的高階修士。”        


  “羅嶼島距離西南界河不超過千里。”君清明平靜道,“可修閔卻並未有任何消息傳給我們,事實上,他亦有差不多一月未曾有消息傳出,只怕形勢不好。”        


  斯年頓時想到了一個可能,“若是元空門趁機下黑手,卻嫁禍給妖修……”        


  君清明淡淡一笑,“那我們更是非去不可。”        


  秦夙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頭痛道:“唉,如此一來,我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斯年微笑,倒是君清明看了他一眼才轉開了目光。        


  在這城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三人便一道出發,不過半日,秦夙夷又滿臉怨念地被拋下了,因他的飛行法器再如何好用,也比不得須彌靈鶴的速度。        


  須彌靈鶴雪白雙翅優雅一扇,便滑開百丈之遠,看來動作舒緩,實則快極了。        


  這裡距離羅嶼島已不太遠。        


  斯年原想問昨夜那個吻,卻想了想不曾問得出口,只君清明已經給了他那樣的承諾,還怕什麼呢?        


  永遠相伴,哪怕清淡如水也比一時情濃終成空的好。        


  身邊的人只要一直在,有這第一次燈會,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至少,這次是君清明主動,唔,不過,這傢伙看來就不像是被動的人……至少,不似是自己單相思,那便好了。        


  斯年知足常樂,現如今心境放得很開。        


  須彌靈鶴穿梭在雲層中,這一路君清明以靈藥餵食,竟是一刻不停,只用了十七八日便到了羅嶼島附近。        


  “若是修閔已經身死,師門必會知道,現沒有消息,說明他至少還活著。”比如那時修語死在小巫山,有他一點精血在的長明燈即刻黯淡無光,再無半點生命光輝。        


  斯年卻答:“很可能這也是吸引我們前來這西南界河的誘餌。”        


  “說的不錯。”君清明點頭。        


  羅嶼島說來是一座島,實則是一群島,這裡臨近萬里冥海,誰也不知海的那端有什麼,因這萬里冥海無邊無際,這海邊倒也罷了,越是往內裡去,越到處都是高階的海獸,便是元嬰期的修士,也不敢說單獨闖過那海獸群,且一路海水漫漫,不得補給,總有靈氣用盡之時,是以天邑大陸幾乎無人到萬里冥海的那端探上一探,也不知彼端是否還有如天邑大陸一般的地域?        


  羅嶼島只在這萬里冥海的近海領域,因多產低階海獸和各種特殊材料,是以乃是西南邊界最熱鬧的修士之城,有許多修士便用這些換取修煉所需的丹丸法器一類。        


  待得君清明與斯年到得羅嶼島附近已是黃昏,他們並未靠得太近,只在羅嶼島的邊陲一個巴掌大的小島上停了下來,收起須彌靈鶴,因它們太過顯眼,若降在幾座稍大的島被其他修士看見,等若大喇喇地告訴旁人,純陽修士來了,因除了純陽,哪裡都沒有須彌靈鶴。        


  “師兄,穿這個。”斯年從乾坤袋裡掏出兩套衣服。        


  給君清明的一套乃是天青色緞袍,寬袖長襟,配以白玉冠和翡翠腰帶,再以一枚銀絲香囊壓袍,這一身穿上,君清明再無半分修道之人的模樣,看來倒像是凡人中的濁世佳公子,偏他又披了一張溫潤如玉淡雅出塵的皮子,脫去道袍著上華衣,只覺得整個人都清俊卓然,乃是玉樹蘭芝般的無雙人物。        


  斯年自己則換上一件素白的雪緞袍,外套天水藍的薄衫,腰束玉帶頭戴珠冠,以翡翠麒麟壓袍,再套上一雙纖塵不染的緞面靴子,整個人清冷如水面色如霜,一雙眼睛帶著淡淡的寒,漠然無波,但長相偏生出色到無一絲缺憾,任誰看到都要贊一聲美男子,端的俊美不凡,只是看來覺得性子冷極了,不易接近。        


  “幸好當年見過我們的都死在了小巫山。”斯年戴好冠,掏出一個並不顯眼的船型法器,還是當初某位殿主送來予他玩耍的,也是下品,卻遠比不得君清明的馬車那般華麗奪目。        


  當年見過他們的元空眾修士多半死在了小巫山,哪怕是那位帶隊的長老,不久之後也死了,而他二人閉關六年多,當年那副猶帶稚氣的模樣與現今並不太同,尤其是斯年,當年才十四歲,只有了幾分少年的輪廓,卻到底還未長成,反倒是君清明面容變化不大,偏生氣質卻有改變,在試煉大會一眾修士的印象裡,君清明應是那個劍氣逼人銳不可當的模樣,現如今他收起劍手拿玉骨扇,誰也無法將他和那個眉目犀利逼人的劍修聯繫起來。        


  斯年也是一樣,他同君清明已經試著將鑄成之劍置入泥丸宮,雖初時痛苦不堪,這幾日卻也漸漸習慣。        


  為了應對這裡的危險,他們必須要儘快適應這樣的痛苦。        


  之所以能這般改妝,不過還是仗著那兩枚特殊的障息佩罷了。        


  羅嶼島上自也有煉氣一二層的年輕修士,初入門徑,靈氣不顯,便如他二人佩戴上障息佩之後又刻意釋放一些濁氣的模樣。        


  操縱那叫“飛靈船”的法器進入羅嶼島的中心地界,果如葉妤所說,有不少元空門的修士。        


  以十塊下品靈石的價格租憑了一個小小的屋舍,他二人便悄悄地潛入了羅嶼島,卻無半個元空門的修士察覺。        


  “只有這樣一個稀薄慘澹的小靈穴便要十塊下品靈石一月,還真是貴得驚人。”斯年嘖嘖道。        


  君清明看著屋內空空如也,只草草扔著兩個破舊的草編蒲團,不禁眉頭微皺,一把靈火直接燒了個乾淨,“據說最近界河出事,這羅嶼島上的修士越來越多,這裡本就不是靈氣充沛之地,這靈穴之爭自也要嚴重一些。”        


  “師兄,那現在我們該到哪裡打聽修閔的消息?”斯年隨口問,“唔,不若我問一問葉——葉姑娘?”差點脫口而出“葉妤”,為了改口差點咬到舌頭。        


  “先不必急。”果然,君清明直接回絕了,“這裡也並非只有元空門的修士,稱得上魚龍混雜也不為過。聽聞羅嶼島上原也有一個小門派叫羅仙門,到底是地頭蛇,我們先在這裡住上兩天,再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機會。”        


  斯年無奈,只得應:“好吧。”        


  第二天一早,兩人便出了門,雖是清早,這羅嶼島上卻別有一番勃勃生機,因不少低階海獸乃是在清晨出沒,是以許多修士來去匆匆,結伴出海獵殺海獸,平坦寬闊的青石大道上半點不見冷清。        


  “喲,瞧瞧我看到了什麼?”        


  一道聲音傳來,簡直稱得上是妖媚入骨撩人心弦。        


  斯年轉頭看去,便見不遠處站著一位年輕的紅衣女修,或許因這西南之地偏僻的緣故?這女修打扮渾然不像斯年以往見過的那些女修,呃,至少她們少有似她這般大膽的……        


  內著裹著酥胸的半截抹胸,因那抹胸布料實在太少,那渾圓飽滿的胸部看著便呼之欲出,於是毫不意外地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腰,走路之時如蛇一般妖嬈扭動,下穿一條輕薄的寬腳褲,只褲腰下到都快從胯上掉下來了,倒顯得臀部格外挺翹,外面只罩著一件透明到猶若無物的紅色紗衣,換句話說,就是穿了比沒穿更加勾人魅惑。        


  這女子手持金色摺扇,半擋著半張面容,卻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和額上一點鮮紅朱砂,青絲如墨,膚如凝脂,頭上戴著各式珠釵發飾,腕上叮叮噹當戴著數個金鐲子,肚臍上都綴著一枚明亮的紅寶石,看著華麗繽紛,耀眼嫵媚。        


  嗯,這樣一個女修走在路上,那回頭率絕對是華麗麗的超過百分之兩百!        


  別說是在這個年代,還是在女修數量本就少於男修的修真界,就是在二十一世界的現代,一個前凸`後翹的大美女敢穿得這樣暴露走在大街上,那都是撐爆眼球的。        


  不過,對於女性天生不感興趣的斯年,看向那個幾乎將女性魅力發揮到極致的女修,只想到了昔日同宿舍同學偷偷藏在枕頭底下的18X雜誌上,那些衣著暴露媚眼如絲的大胸女人……        


  偏這年輕女修的身後跟著五六個年紀輕輕的男修士,雖高矮胖瘦略有不同,卻皆是俊秀人物,不過眼下略有青痕,看著精神有些不濟,此時見那女修開口說話,頓時幾乎有如實質的惡意目光直直朝斯年和君清明刺來!        


  二人掩飾了修為脫去了道袍,卻未掩飾容貌來著……        


  斯年頓覺哭笑不得,這算是個什麼事兒!        


  靠,他就說吧,女色誤人啊!這些個男修一看便是快被這女修掏空了身子了,還這樣“癡情”,真不知道說他們蠢好還是要歎一聲“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那女修竟是笑盈盈地朝二人走來,君清明眉間一蹙。        


  “師弟,這女修應是練的某種邪門功夫,小心一些。”        


  ……嗯,他知道,哪怕她脫光了,他也看不上她好嗎?          


  該小心的是你啊師兄!        


  “兩位小弟弟好啊~”她輕笑起來,放下那金摺扇,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線條優美的紅唇,看來愈加豔麗無雙明媚逼人,“不知兩位小弟弟從哪裡來?我羅嶼島上可許久沒有這麼惹人愛的漂亮孩子了呢~”她嬌聲道,帶著讓斯年起雞皮疙瘩的尾音。        


  君清明見四周已有人開始注意這邊,若是動起手來,怕是要暴露身份,是以彬彬有禮道:“今日才同舍弟從萬裡外的庸浮山往霖山界去,因有位叔伯在這羅嶼島上,便順道來探望。”他雖話語溫雅,卻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疏離。        


  那女修卻脆生笑了起來,讓斯年渾身一抖。        


  這笑聲殺傷力巨大。        


  有時候,嗲得太過,實在太可怕了。        


  “不知弟弟的叔伯乃是哪一位元,說不定姐姐我認識呢。”        


  斯年皺眉,看向君清明,他們哪裡來的叔伯啊!        


  只見君清明淡定道:“我叔伯人稱無庸真人,乃是一名煉氣十一層的散修。”說得口吻確定極了,任誰都無法懷疑的那種篤定。        


  ……他怎麼忘了,君清明這傢伙向來撒謊不眨眼。        


  女修微微顰眉,卻仍帶著甜笑,忽然伸出手來用那金色摺扇挑起了君清明的下巴!        


  挑起了師兄的下巴!        


  師兄的下巴!        


  下巴!        


  “今天那無庸真人便死啦,弟弟你便跟著姐姐走吧~”        


  臥槽,你好大膽子,敢調戲我師兄!        


  我都沒敢幹過啊!        


  斯年瞪大眼睛,怒氣心中漲。        


  “我叔伯活得好好的,他怎會死。”君清明一側頭,掩過眸中一閃而逝的冰寒,淡淡道。        


  那女修嬌笑起來,“我穆靈靈讓他今日死,他便絕活不過明天,弟弟,跟著姐姐來,姐姐自會疼愛於你——”她伸出手指想要觸摸君清明的臉頰……        


  斯年憐憫地看著她,有如看到一個死人。        


  還沒見識過我師兄發火吧,嗯,他心肝兒都是黑透了的,你敢疼愛他,他就敢讓你生不如死啊!        


  姐姐,你真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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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臥槽要不要這麼倒楣啊啊啊啊,今天加班到五點,回來之後電腦還壞了,重裝了系統貌似還沒好,我只敢開word碼字嚶嚶嚶嚶,多開個流覽器都卡……        


  不過幸好還能碼QAQ 明天讓老爹抱去修電腦好了,省得在家評論老是刷不出來        


  好倒楣,明天早上還要起早爬起來給領導去單位打材料┭┮┭┮沒有比我更慘的了!!!        


  謝謝機半仙、小桃子、YO悠悠YO的地雷,愛你們!╭(3)        


         


         


☆、寧梓        


         


  看著那兩個丰姿俊秀的年輕人被穆靈靈帶著轉過街角,街上來往的修士目光漠然,早已見怪不怪。        


  幽暗的巷子裡,穆靈靈笑盈盈道:“弟弟帶姐姐來這裡作甚?”        


  君清明卻輕笑起來,緩緩轉過身,一雙眼睛亮到刺人,一聲龍吟般的劍鳴,幾乎震破人的耳膜!他的身上氣勢暴漲,兩儀境後期,比之結丹後期的修士更加淩厲可怕!        


  穆靈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中的摺扇“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跟著她的六個年輕男修也頓時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        


  君清明笑著,柔聲道:“你知道嗎,這世上我最厭惡的就是姓‘穆’之人!”        


  斯年默默守住巷口,抬手一揮,一個試圖逃跑的年輕男修直接摔倒在他的腳下,他垂眸看向這早被掏空了身體的男修,神色冷漠,只周身如君清明一般,劍意逼人,那些男修再不敢有絲毫僥倖。        


  穆靈靈顫抖著嘴唇,“——真、真人!小女子不知——”隨即又趕緊道:“小女子乃是羅仙門掌門之女,師從姹女宮陰曇老祖,還望真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妾身一命。”        


  羅仙門乃是這羅嶼島的地頭蛇,而姹女宮更是方圓萬里之內最大的修仙門派,只是這門派乃是合歡宗的分支,功法便是走的采陽補陰、采陰補陽的雙修一路。陰曇老祖是姹女宮修為最高的一位長老,已是元嬰中期的修為,這穆靈靈既是羅仙門掌門之女,又是這陰曇老祖的得意弟子,怪不得在這羅嶼島如此橫行霸道。        


  見她屈膝行禮的模樣,斯年知道,從君清明的角度必然對她那對豐滿的胸部一覽無遺,便明白這女子到現在還試圖施展美人計……真是不知死活……        


  果然,君清明厭惡地撇過頭去,淡淡道:“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師弟,我們不正要找這羅仙門中人麼?”        


  斯年回道:“師兄說得不錯。”        


  穆靈靈果然十分識時務地道:“真人要問什麼?小女子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最近羅嶼島是否來了許多元空門的修士?”        


  穆靈靈的神色頓時變了,看了一眼君清明又瞥向斯年,君清明微笑,“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我們的身份。”        


  穆靈靈心中追悔莫及,真想不到隨意招惹到的青年,竟是那兩個元空門千叮萬囑的煞星!        


  “不用問,這羅仙門應是與元空勾結在一處了。”斯年沉聲道。        


  穆靈靈趕緊道:“元空是交代過我父親留意近期路過羅嶼島的年輕道人,但他們有何陰謀我們羅仙門卻是一概不知!”        


  忽然一道甜美的聲音傳來,“寧梓,可是她嗎?”        


  斯年抬頭便見到一側的高牆上站著一個面容秀美的女修,絲毫沒有疑問,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六年多前的葉妤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不過有幾分少女的窈窕輪廓,現在卻已是一名姿容美麗,氣質優雅的成年女修了,一席鵝黃的長裙更襯得她面色如玉明媚如花。        


  而葉妤的旁邊站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修,這男修生得長眉俊目,很有幾分清秀乾淨,卻有著難以掩飾的病弱之氣,若是尋常男子這般,怕是並不如何,偏生這男子因這幾分羸弱,反倒顯得格外風姿楚楚,有著旁的男人沒有的別樣氣質。        


  這位,恐怕就是葉妤口中的“寧梓”。        


  唔,果然,女主角在哪裡都能“偶遇”各種出色男人,這是女主修仙文定律之一。        


  像這樣的病美男,尤其還有這種慘痛經歷的,一般是不可能成為男主的,卻會因為女主對他的幫助對女主傾心,又因為心中自卑或者嫉妒之類之類的原因,變得表面白蓮花心裡扭曲暗黑——到他看過的部分,這個寧梓已經處於半黑化的狀況,大抵要轉變為後期小BOSS了。        


  斯年大恨自己沒有看完這本小說!        


  不過,他卻知道表面上看來越是弱的,指不定越是強。        


  所以,比之葉妤,他的目光倒是多落在寧梓的身上,偏生此時這位看上去無辜又虛弱,實在可憐極了,什麼都看不出來。        


  穆靈靈見到葉妤和那位寧梓,臉色卻是一下子變了,甚至急切地向前走了兩步,又猶豫了一下才停住腳步。        


  斯年奇怪地看著她,覺得她似乎看這位寧梓的目光與看那些跟在她身旁的男修截然不同。        


  “你!你怎會出來了……”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暗啞艱澀。        


  那寧梓淡淡笑了起來,這樣一個滿臉病容的男人笑起來,竟如月色清華,說不出的好看,“怎麼,不趁機逃出來,難道要被你關一輩子嗎?”        


  穆靈靈還待再說些什麼,葉妤已經出手。        


  六年不見,她竟是已經結丹,堪堪是結丹初期的境界,出手卻與昔日截然不同。        


  斯年知道,葉妤所走之路本就與旁的修士不同,她得到的傳承只此一份,這功法包羅萬象,陣法、符法、劍法,皆是不凡,此時葉妤手持一把如清水粼粼的細長軟劍,劍氣如霜,直直朝穆靈靈刺來!        


  “嗤!”        


  這道劍氣竟是偏了,擋下她的居然是君清明。        


  葉妤不悅道:“你擋我作甚?”        


  “我還有話未問完。”君清明淡淡道。        


  葉妤冷哼一聲,“這女子可恨,所砌寧歡殿裡關著數百男修,那山后的枯骨都有數百具,如此作孽,當得殺之!”隨即掃向那瑟瑟發抖的幾名男修,“那幾人助紂為虐,卻也饒不得!”        


  “我說了,待我問完,再殺不遲。”君清明半步不退,“更何況,也輪不到你動手,是我與師弟先抓住她——”他朝斯年看去,“是也不是,師弟?”        


  斯年正要說話,就見葉妤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清歡,你終於出關啦!”        


  “呃,嗯。”斯年覺得,在這倆人都氣勢大盛殺氣四溢的時候,他還是低調一些好。        


  君清明微微眯起眼,諷刺道:“葉姑娘如此急切要殺這女子,恐怕是為了那位寧梓吧?”他看向那個仿佛風一吹便要倒的白袍男子,掃過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那男人默然垂眸,悄然不語,只發出低低的兩聲咳嗽,聽來十分壓抑。        


  葉妤嗤笑,“你如此護著這妖女,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也是,若不是這張臉,她也騙不來那麼多男修為她前仆後繼。”        


  君清明一點眉間,一道亮光從他雙目之間一閃,那柄劍氣籠罩的劍影上明光褪去,化作一柄漆黑暗沉的無鋒長劍,“如此,你是想與我打一場再說麼?”        


  葉妤卻大笑出聲,“我看你不順眼許久了,現今卻不是你我動手的時機!”        


  她原不是莽撞衝動的性子,只是看穿了斯年外冷內熱的性格,才在他面前那麼肆意,更何況,她也以為斯年對她有那麼一兩分不同,難免驕縱一些,對君清明,她從來就沒有絲毫好感,奈何他的修為一直比她高,如若不是,早就同他幹上一架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面前這個男人讓她很不舒服,似乎生來就是與她作對的。        


  大抵任何人看到一個人如同自己在照鏡子,都會十分不適吧?哪怕這人與她性別不同,但本質上,應是差不多的,心思極深,必要之時手段冷酷,如霹靂雷霆,哪怕錯殺都不留下任何後患。        


  唔,還有便是對於認定屬於自己的東西,從來都勢在必得。        


  不、計、代、價!        


  她知道,君清明也只是說說罷了,他才不會在現在與她動手。        


  在羅嶼島上,隨時可能會被元空門發現。        


  果然,君清明劍指穆靈靈,“這是我的俘虜,即便是殺,那也是我殺。”更何況,這女人大膽到在眾目睽睽之下調戲於他,若是真死在葉妤手中,他這輩子都會覺得憋悶!        


  斯年的關注點卻並非這個,穆靈靈作惡多端大抵是沒錯的,可她對那寧梓顯然不同,連目光都如此脈脈溫柔,難道哪怕是本性淫`蕩慣于采陽補陰的女修,也是有真情的存在的?可喜歡上註定只會愛上女主的男配,這女配的下場……        


  不用想像都會知道是怎樣。        


  女主修仙文從來都不像是男主修仙文,或許還存在什麼收小弟拜兄弟的狀況,整本書裡除了女主就不會出現一個真正美好正派的女人,不是心如蛇蠍就是手段毒辣,要不然就是心機深沉裝白蓮花,總之,是不會有正常的結局美好的女配的。        


  女主修仙文裡,女配都是用來炮灰。        


  這個穆靈靈也不例外。        


  可惜,斯年甚至不記得那本書裡是否有這樣一個被炮灰的女配,倒是對寧梓還有幾分印象。        


  君清明卻不曾直接殺她,只是廢了她的氣海。        


  於是,穆靈靈的修為被廢,她還不曾結丹,氣海被廢,不僅將她全然變作了凡人,更使得她的容貌瞬間蒼老下去,方才還是妙齡女郎,現如今已是滿臉皺紋的婦人。        


  “啊——”她發出一聲尖叫,瞪向寧梓道:“難道——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卻是寧梓手握一柄匕首,如凡人一般親自結果了她的性命,他低聲道:“我自是謝你將我從那小漁村帶出來,但那又如何,我資質普通,哪裡夠你吸取,你這般關我十年,卻還問對我好不好?”         


  穆靈靈卻已經死了,也無法反駁他的話語。        


  君清明並未阻攔寧梓,只是仔仔細細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深,笑容淡去,不知在想什麼。        


  斯年心下有些奇怪,寧梓的臉色雖然不好,卻不同於那幾個被穆靈靈帶來的男修,氣海裡幾乎不存有多少靈氣,且眼下發青腳步虛浮,他的氣海靈氣充沛,雖滿臉病容,卻實則有築基後期的修為,只差一步就能結丹。        


  ……這小子一定在說謊……        


  “清歡!”葉妤笑盈盈地走到斯年面前,因斯年正在觀察那寧梓,剛好看到他一抬頭與自己目光相觸,那眼神說不出的冷漠尖銳,不禁心中一跳。        


  “葉姑娘?”斯年這才調回目光。        


  葉妤厭惡地看了倒在地上的穆靈靈一眼,以為斯年在擔心沒得到訊息那穆靈靈便死了,“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們不日便要來,讓師兄通知你們這裡有元空門的人,同時已經替你們打聽其他純陽弟子的消息。”        


  斯年微微驚訝,“那真是多謝你了。”咦,葉妤本不是如此多事的性格吧?        


  葉妤擺擺手,“我們是朋友嘛,何必言謝,畢竟在小巫山裡我和那修閔還是同伴呢!剛才這穆靈靈是否說了什麼?”        


  “她說,元空有何計畫她們羅仙門絲毫不知。”卻是君清明回答。        


  葉妤沉下臉來,“她果然沒說真話!”        


  “怎麼講?”斯年趕緊問。        


  葉妤卻轉向那甯梓,“寧梓,你來說!”        


  寧梓走過來,他的眉帶著淡淡的青,一蹙起來顯得格外好看,如微起伏的山巒,“我聽那妖女說起過,元空抓了幾個純陽的劍修關在羅仙門的禁地裡,這妖女有種秘藥乃是來自姹女宮,不僅僅能制住高階修士的修為,還能讓他們渾身酸軟無力行走,她因見過那幾個劍修,道有幾位長相不俗,似是想問她父親討過來——”        


  斯年與君清明對看一眼,頓覺事情嚴重。        


  “不知被抓住的共有多少純陽劍修?”        


  “這個還需再打聽。”葉妤答,“不過聽聞現如今都關在羅仙門的禁地裡,那禁地寧梓認識。”        


  寧梓點點頭。        


  君清明當機立斷,看向那幾個臉色慘白縮在一旁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男修,手上沉黑的思歡劍寒光一閃,一道劍氣轉瞬即逝,六條半截舌頭跳在地上,不等他們慘叫,便道:“你們即刻帶上這穆靈靈的屍身,往北方飛,若是敢停或者被我們抓到,倒是便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身上滿是殺氣,劍意凜然直戳人心,那幾個男修立刻頭如搗蒜,其中一名挾起穆靈靈的屍身便飛竄而起。        


  “走,現在便去那羅仙門的禁地!”        


  斯年知道如穆靈靈這般身份,必然也有特殊法門來知她身死,既剛剛斷了氣,她的師門長輩多半已是得知她的死訊,這些逃竄的男修便是很好的拖延時間的工具。        


  “咦!”葉妤盯著斯年手中劍,眼神驟然一亮。        


  果然,還是女修比較喜歡這種外表華麗造型特別的長劍。        


  “……這劍是——君子?”葉妤問,她看到了劍身上並不太醒目的篆體字。        


  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斯年點頭道:“正是君子劍。”        


  葉妤卻忽然脆聲笑了起來。        


  斯年正不解其意,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就見她掏出那柄劍面如水的細長軟劍,笑顏如花道:“真是巧呢清歡,我這柄劍,名叫‘淑女’。”        


  ……        


  ……        


  坑爹啊!葉妤你哪裡來的淑女劍,那本小說裡你的劍明明叫什麼若水劍還是離水劍的他也記不清了,明明叫什麼水劍的好不好!        


  什麼淑女劍!臥槽,睜眼說瞎話也不是這麼說的!隨隨便便就改了名字,你的劍會哭的!        


  耳邊聽到君清明淡淡一聲冷哼也便罷了,葉妤還火上澆油——        


  “君子淑女,正是一對呢清歡!”        


  ……        


  尼妹的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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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全是撒謊不眨眼的腹黑,於是,故事就被這群腹黑崩壞了……        


  咳咳,第一個反派出現了……        


  甯梓小朋友,你還不夠黑啊,都被看出來了……        


  斯年:真的不關我的事啊!就是沒有我,這群人能按照原劇情演?這可能嗎可能嗎可能嗎?        


  別開玩笑了親!        


  謝謝花落又逢生、咩咩的楊的地雷,愛你們 (3)        


  領導來檢查什麼的最討厭了,搞大型活動什麼的最討厭了,上班什麼的最討厭了!!        


  這個禮拜死忙死忙死忙ing!!        


         


         


☆、30·邀戰        


         


  即便是看君清明十分不順眼的葉妤,也必須承認這人確實強悍,以他的年紀和資質再看這犀利的劍意,少有能比得上他的劍修。        


  與他相比,清歡即便也同樣天資出眾,劍意不凡,卻到底少了幾分堅不可摧的淩然霸氣。        


  唔,不過,正因如此,清歡的劍意更有一種隨和無欲之感,更貼近修仙所需的清淨無求。        


  “需得快一些,一旦闖入這禁地觸發禁制,羅仙門的人即刻便會知曉。”寧梓低低咳了兩聲,提醒道。        


  斯年對寧梓一直存有幾分戒心,不過知道在此時他應不會不智到騙他們,因他此刻應是正竭力獲取葉妤信任的時候。        


  羅仙門不過是二三流的小門派,門中修為最高的長老也不過結丹中期的修為,即便來了又如何,君清明是兩儀境後期,斯年是兩儀境中期,連葉妤都是結丹初期,整個羅仙門也不過才三名結丹期的修士,其中兩名都只初期,根本無法與他們抗衡。        


  只是元空的人若是趕來,便有些麻煩了。        


  所以他們所求務必是雷霆一擊,在羅仙門還不曾反應過來之時便救走被抓住的純陽弟子。        


  而君清明不過一劍,就徹底破掉了這個所謂的十二重禁制,摧枯拉朽一般,半點沒有障礙。        


  羅仙門的禁地是一處存放門派秘密藏書功法的洞穴,因整個羅仙門坐落在羅嶼島群島中的一處不算小的島嶼上,這洞穴便是一個海底溶洞,只用特殊的法訣禁了海水灌入,一走入便覺得清涼極了,滿是海水的鹹濕味道。        


  “師叔!”叫出聲的是對君清明和斯年相對熟識的修閔,也虧得君清明的面貌並無太大變化,否則還真難以在這光線昏暗的地方一眼認出他來。        


  斯年數了數,被關在這裡的純陽修士竟是有十一人,幾乎被一網打盡了。        


  他想,這回元空真是麻煩大了,他覺得他們純陽宮那位氣量不怎麼大的掌教師兄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受害者中還有他的弟子修閔。        


  君清明絲毫沒有猶豫,掏出在小巫山就使用過的那輛華麗馬車,將這些弟子統統扔了進去,“走!”        


  呃,他真的是用扔的……斯年甚至聽見裡面傳來“哎呦”的叫聲——要知道,現在這些弟子都手腳酸軟根本不能動。        


  斯年一上車,就見君清明正皺著眉給修閔把脈,他原就是一位通醫術的煉丹師,也是將來最厲害的煉丹師之一,當然,葉妤在這方面的成就似乎更強一些。        


  “我倒是知道那位妖女將解藥藏在何處。”寧梓忽然開口。        


  斯年瞥他一眼,“不用了。”哪怕他拿出瞭解藥,自己也不敢給修閔他們吃,這寧梓可不是什麼善茬兒,萬一吃出什麼問題怎麼辦。        


  君清明眉目平靜,“症狀確實古怪,需得研究研究再說,現如今手頭上倒是有些藥草,須得煉製一些解毒丸先給他們試一試。”        


  葉妤倒是不介意斯年拒絕寧梓,聳了聳肩道:“現在該想的是如何離開羅嶼島,恐怕元空的人很快便到。”        


  哪怕羅仙門的人無法與他們抗衡,元空卻有不少高階修士在此地的。        


  君清明冷笑:“就看他們敢不敢光天化日之下逼迫我們了,暗地裡對修閔他們下手將他們囚禁於此是一回事,在羅嶼島修士最多的地方堂而皇之地對我們動手,他元空不知有沒有這個膽量。”        


  馬車行進的方向,正是羅嶼島修士的聚居地,此地人稱小洞天,乃是羅嶼島的中心島嶼,面積最大占地最廣,這裡不僅有許多低階修士,甚至築基修士也有不少,尤其有幾家頗有聲望的店鋪,這些店鋪幕後都有高階修士撐腰,卻是大多不怕事的,若在這裡動手,元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承擔得起後果,畢竟君清明和斯年乃是純陽宮輩分極高的清字輩,不是尋常弟子。        


  “何人大膽,敢擅闖我羅仙門禁地!”        


  斯年輕笑,“元空真是烏龜性子,竟讓羅仙門的前來打頭陣。”他看向君清明,“師兄你暫且照顧一下修閔他們,我先出去會一會這些人。”        


  君清明一笑,“師弟小心。”        


  “好。”        


  葉妤剛想說她也去,寧梓卻是臉色發白忽然就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都緩緩擁倒,她頓時吃了一驚,一把扶住寧梓,蹙著秀眉給寧梓把脈。        


  君清明在旁看著,眼神漠然,倒是唇角浮現一抹極淡的冷笑。        


  斯年獨自出了馬車,見幾名身著藍色長衫的修士怒目看來,眼神一掃,都只是築基期的修為,甚至有一名煉氣十一層。        


  君子如蘭,斯年的君子劍亦是一把優雅精緻的長劍。        


  但當他的劍意磅礴,獨站於那馬車前時,再無人關注那把劍的美麗。        


  那追來的七人頓時臉色發白,滿臉驚駭。        


  明明見這青年只十七八歲模樣,怎會是一名結丹修士!這淩厲的威壓直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元空的人竟是屬烏龜的麼,居然讓羅仙門的修士來無辜送死!”        


  眾人見斯年神色冷漠如冰霜,一雙眼睛卻通透明澈,通身劍意正氣凜然,是全無花假的浩然道家氣息,最是正派不過,聽他開口便是輕蔑指責元空門,頓時心中一駭。        


  元空門對於這羅嶼島的修士來說,那是遙不可及的大門派,甚至有許多低階修士從未聽說過元空這個名字。        


  天邑大陸三大門派之一,哪裡是千萬小修仙門派可比的,哪怕因小巫山之事實力削弱,也只是與昆侖、純陽相比罷了,現在的元空,比之陰璃教、法華寺尚且還稍稍勝上一籌,好歹也有萬千弟子,又有四位化神修士坐鎮,一時間是不會倒下去的。        


  “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純陽宮太上長老靜鈺門下清歡是也,你元空又何必鬼鬼祟祟,既敢抓我害我純陽弟子,又如何現在竟似小人一般不敢見人!”        


  斯年很欣慰,覺得自己也可以拿奧斯卡了,看吧,這句說得多麼正氣凜然鏗鏘有力!配著自己此時相當正派冷然的長相,那說服力絕對大於百分之百!        


  雖然自稱清歡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這個略娘的道號聽久了似乎也就習慣了。        


  果然,元空門的人憋不住了,再讓斯年這樣自顧自地說下去,他元空還要名聲不要?        


  怪只怪羅仙門的人通知他們太晚,竟然三名結丹修士一人閉關,另兩人都去追什麼莫名其妙的殺女兇手,害得他們幾人闖入那海底溶洞救人居然半點沒有阻攔!        


  阻攔不利便也罷了,偏生等他們都走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通知己方,這哪裡還來得及將他們攔在無人之地!        


  但若不攔,只怕是更難對付,他們救了人,這批純陽弟子實力不俗,若非他們用了不怎麼光明正大的手段,根本不能將他們統統捉住,等這十一名劍修恢復了實力,要闖出這羅嶼島去有什麼難的,他元空門也做不到悄無聲息地幹掉這麼多人,哪怕是元嬰修士出手怕也艱難,因他們十一人中結丹修士就有四名!        


  只得讓羅仙門的人先去試探,卻想不到這清歡這般在這鬧市將事情說開鬧大。        


  “咦,竟是純陽宮的清歡道友嗎?”元空門為首一人乃是一名慈眉善目的白髮修士,他形容清矍,一看便讓人心生親切的那種長相,同君清明一般,乃是結丹後期的修為,只這個白鬍子老頭兒只差一步便可碎丹結嬰。        


  斯年卻冷笑,“現如今還裝什麼樣子!你元空門抓了我掌教師兄的弟子修閔等共十一人囚禁在羅仙門禁地,以便引我師兄弟前來,現如今這些弟子中毒癱軟在車中,既敢做,怎麼,元空竟是沒那個膽子承認嗎?”        


  這話又快又脆,竟是連讓那白髮修士打斷截止的機會都不給。        


  那白髮修士神色一變,“清歡道友需得慎言,這其中恐有誤會!”        


  “誤會?”斯年挑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卻看在你元空多年聲譽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澄清的機會,你可敢發誓你元空不曾心存不軌,對我純陽弟子下手?”        


  那白髮修士的臉色頓時發青。        


  修真界可不同於斯年以前的那個現代社會,許多人把發誓全然不當一回事兒,修真之人對上天有著天然的敬畏,要修成大道,若是不怕晉級或飛升的時候直接降下九天雷霆,便儘管去胡亂發誓吧!        


  不少圍觀的修士正議論紛紛間,卻忽然見那白髮修士身後走出一個俊朗高大的青年,他身材健碩修長,輪廓極深,一雙眼睛便顯得十分有神采,只見他淡淡道:“我時榮可發誓,從未對純陽弟子心存不軌,並對他們下手。”        


  斯年輕笑,這人倒是聰明,竟是鑽了文字的空子,不過,這個誓言倒也表示這人不曾對純陽有惡意,也沒有對修閔他們下過手。時榮時榮,總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你敢發誓又如何,那位你們元空的領頭人可是不敢呢。”可別指望斯年這樣放過他們。        


  那時榮卻笑道:“我師出元空,一身清白,卻容不得你如此污蔑!”        


  “是不是污蔑,看看你們中某些人的臉色我便知道。”斯年寸步不讓,“倒是你這般為他們掩飾,哪怕原是一身清白,也逃不過助紂為虐的罪責!”他指了指上天,“莫以為天道看不見!”        


  那青年本是問心無愧,卻被他說得神色微變,他忽然前踏一步,身上氣勢驟然爆開,“我時榮為人向來光明正大!若有不滿齷齪,也可當面解開!你純陽宮與我元空門素有罅隙,無需多言,眾位道友皆可做個見證,今日我時榮向純陽宮修士清歡提出挑戰,爾——可敢應戰!”最後幾個字他逐字吐出,帶著一往無前的霸氣睥睨,端的是氣勢非凡,每個字都如同敲在人的心上,直激得人心神震駭。        


  斯年卻忽然哈哈大笑,眼露輕蔑,沉聲道:“我純陽弟子為人所害,現中毒急需救治,偏生你攔在我車前,說是光明正大,這又哪裡有一點光明半分正大?正是利用我焦灼之心壞我心境這是其一。”        


  “其二,你元空門共二十一名弟子予你壓陣,我卻只與我師兄二人,勢單力薄也便罷了,你們如此逼迫於我讓我不得不應戰,明明手段陰險齷齪,還敢自稱坦蕩,真是惹人發笑!”        


  “另,明眼人皆可看出你乃是結丹後期,我卻只與結丹中期相當,且突破中期不出十日,如此逼我應戰試圖置我於死地,你時榮還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致!”        


  他開始尚且話語清淡,越往後越是透出幾分悲憤之意,整個街道寂然無聲,只餘他憤然嘲諷的聲音回蕩,斯年長相既優,聲音甚至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清脆,看來不過十七八年紀,因面貌冷然清俊,一旦雙目微紅怒火燃燒,在場的所有修士情緒為他所感染,剛對時榮生出的些許震撼驚歎頓時消散了去,只覺得這時榮果然陰險卑鄙,竟是將這逼迫行為做得這般無所愧疚,可見人品低劣。        


  時榮的臉色已然變得無比難看,那原本霸氣淩厲的氣勢頓時一滯,這一步不知是向前好還是向後好。        


  斯年心中得意極了,果然和影帝影后們多多相處是有好處的,就這樣下去,他肯定也能捧回一堆奧斯卡小金人,演技那是蹭蹭蹭地上去,與幾年前那是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這到底算是近朱者赤呢,還是近墨者黑?        


  心中念頭一轉,斯年橫劍而立,傲然道:“我的身後,便是純陽宮為你們元空所害的弟子——”劍氣如霜,長劍一動,卻在這街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劍痕,“在場諸人見證,吾即便戰死,也絕不後退一步!”        


  他上前一步,“純陽宮清歡——應戰!”        


  轟然一聲,整條長街似乎都被點燃,眾人看向斯年的目光充滿敬佩讚歎,反之,那元空眾人自是成了確確實實的反派角色,再無人懷疑之前斯年的說辭。        


  時榮咬牙,臉上青白交錯。        


  斯年眉目平靜,一臉肅然。        


  心下卻覺得今天自己的演出實在是爐火純青,技藝超群,絕對超常發揮了,此時話既說完,竟是狠狠松了口氣。        


  卻忽然耳邊傳來一道細如蚊蚋卻隱含輕笑的聲音——        


  “尚是第一次知道師弟口舌如此伶俐呢……”        


  這傳音入耳十分低沉,仿若呢喃一般親昵。        


  ……尤其,“口舌”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斯年頓時風中淩亂,這一定是他的錯覺吧錯覺吧錯覺吧!        


  他怎麼覺得在這種時候君清明還在調戲他呢?!        


  口舌伶俐什麼的……口……舌……        


  在這種時候怎麼可以想起那天的吻!        


  怎麼可以!        


  臥槽,師兄你是元空的奸細吧,怎麼可以在關鍵時候亂我的心啊啊啊啊!        


  不帶這麼拖後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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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呃,看到有讀者疑問“斯”這個姓,在浙江有小部分人是這個姓的,或許百家姓上木有,但是確實是有姓這個的……我有個同學就姓斯啊……        


  斯年:哇哈哈,總有一天我也要成為國際級影帝!        


  師兄:來,給師兄我表現一下你靈活的口舌~        


  ……        


  以下河蟹,XD~        


  在寫小寧子吐血昏倒的狗血場景時,我忽然就想起某些古言裡裝白蓮花的女配總是能適時吐口血適時昏個倒,然後男主一猶豫就被絆住了神馬的,哎呦,我好愛這狗血場景啊!葉姑娘真有男主氣場XD        


  潑了盆小狗血心滿意足地遁了。        


  謝謝小桃子、夜弦更生、薰雲醉、靜似舞、山月、花落又逢生的地雷,愛你們!╭(3)        


  嚶嚶嚶嚶,潛下去繼續念防災減災演習的解說稿,好長好長好長嚶嚶嚶嚶        


  明天還要早起去佈置排練的場地嚶嚶嚶嚶        


  好苦逼啊……┭┮┭┮        


         


         


☆、訓徒        


         


  時榮原還打算讓斯年先動手,這樣自己的面子上也能稍好看一些,不顯得逼迫太過,哪知道這小子竟是垂眸冷面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並不動手!        


  他已經看到了金清師兄的眼色,知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眾人對他元空的觀感已被這小子徹底毀了,再如何也掰不過來,既這樣,還在乎什麼!        


  一道彎弧形的明亮金光狠狠朝斯年劈去!        


  時榮手持一把光暈流轉的刀型法器,顯然並非凡品,運轉之時如金蛇曼舞盤旋,十分好看。        


  斯年往旁側躲過這一擊,金色刀芒掃過一邊街道,若非這些店鋪都額外附著了防護的陣法,這一刀就足以劈掉半條街。        


  四周許多修士都一聲驚呼,紛紛擎出飛行法器四散逃開。        


  畢竟是結丹修士之間的鬥爭,哪裡是這麼能隨便圍觀的。        


  斯年穩下心來,他知道這時榮是結丹後期,但看其氣息便知也是突破後期並沒有多久,境界不十分穩定,他雖也只突破兩儀境中期短短時日,卻是六年日積月累後突破的壁壘,與時榮這般並不相同——        


  他知道這一戰必須要勝,而且要勝得漂亮,才能在這麼多修士面前狠狠打元空的臉面!        


  是以斯年毫不猶豫,朝時榮疾沖而去,反倒是讓時榮稍稍一驚。        


  劍修雖厲害,卻畢竟不是體修士,少有與敵近身作戰的,是以斯年這樣不管不顧地沖過來,讓時榮有些詫異,只很快他就想起面前這位似有將人定住身形的特殊法門,立即就警惕起來,反倒是向後急退,不想與他近身相交,右手隨手丟出兩張荊棘符。        


  那兩道荊棘符一落地,立刻生成了巨大的藤蔓樹叢,灰色棘條上滿是倒刺,是阻礙人向前的最佳符法。        


  結果斯年腳踩生太極,無半點障礙地越過了那片荊棘!        


  如此一來,距離時榮卻又近了數丈,時榮手腕一動,那刀型法器沖天而起,爆開一團耀目的金光,朝斯年身上籠罩下來,斯年卻全然不顧,只在身上坐忘無我被那傷害抵消掉之後又套上一個坐忘,甚至無需使出鎮山河便將那傷害吃下了,然後半閉著眼睛橫劍,君子輪轉,遠遠就給了時榮一個五方行盡!        


  時榮瞪大眼睛滯在了原地。        


  斯年唇角帶著些許冷笑,直接就開了紫氣東來。        


  爆發性地拍了一個兩儀化形!        


  時榮一聲大喝,周身寶光流轉,顯然是開了不知什麼護身的法器,一圈青銅小鼎繞著他盤旋不休。        


  斯年眼神冷漠,凝神,繼續拍兩儀。        


  靈氣耗盡,凝神靜氣,開抱元守缺,回復了一大截靈氣,又拍一個兩儀。        


  紫氣東來的加持下,斯年渾身便如仙氣繚繞,說不出的氣勢逼人,靈氣流轉不時閃現瑩白的八卦太極,淩然出塵,無半分紅塵氣息,清淨通透,便如斯年此時看來的模樣。        


  看著並無多少驚人的劍氣飄飄然然,聲勢並不浩大也無山崩地裂之威能,旁的人自是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只與斯年對戰的時榮才知道這威力是如何驚心動魄,那劍氣割體使得他的五臟六腑都要碎裂!        


  圍觀修士只覺得這一戰賞心悅目到了極致,短短幾息之間,金光劍氣交錯,皆是一等一的本事。        


  卻哪知時榮身前小鼎忽然爆開,劍氣如虹直接擊中時榮的身體,他立即就吐出一口血來,臉色慘白往後倒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人事不知。        


  一時滿場驚悸!        


  斯年持劍而站,衣袂飄揚,容色如玉,只那笑容淡淡,看著極其漠然清冷。        


  連衣角都不曾髒了一分。        


  元空修士擅使法寶符籙,自是本領不凡,但若破了這法寶,肉身之脆弱竟是連一擊兩儀化形也是擋不住。        


  更何況,還是紫氣東來加持之下的兩儀。        


  如今的斯年可是穩穩的兩儀境中期,這威力自也上了一個檔次。        


  那元空門領頭的修士金清頓時臉上青白交錯,命弟子扶起時榮,再無半分儒雅氣度,任他把斯年想得再厲害,都不曾想到時榮會輸,更別說輸得這般難看,讓元空的臉面都丟盡了!        


  有心讓旁人再出手挑戰,卻怕他們輸得也同樣難看,因面前那青年看著竟是絲毫未傷的模樣!這實力得多麼可怕!        


  只有斯年自己知道自己,如今體內靈氣空空如也,自從修真之後,原本用來恢復內力的抱元守缺自是可以恢復靈氣,只是冷卻時間卻變得長得多了,所以若元空當真車輪戰,他就不得不將車內的君清明叫出來先應對一下讓自己恢復會兒靈氣再說了……        


  幸得那金清還未開口,就聽君清明在車內道:“師弟,我看這平安棧便很好,今日我們就在這裡落腳吧。”        


  “是。”斯年應下。        


  這小洞天自有給修士居住的地方,如凡人的客棧,這裡也有個地方叫平安棧,多的是到小洞天來的修士暫居於此,修士與尋常人不同,都相當有隱私意識,畢竟修真界不是凡人國度,修真界要比普通人的世界殘酷現實得多,說穿了便是四個字:實力為尊,是以修士出門在外都是相當小心的,這平安棧打得便是一個安全的旗號,據說背後之主是一名元嬰期的散修,頗有手段,尋常人不敢惹他。        


  金清眼睜睜看著那輛馬車駛入了平安棧,一時猶豫已是錯過了攔截的最佳時機。        


  只因斯年那一戰勝得太乾淨俐落震撼人心,徹底打亂了他原本的計畫。        


  “清歡,幹得真不錯!”葉妤從來不吝於誇讚,尤其斯年這一場確實打得讓她驚歎。        


  連寧梓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同,斯年覺得原本還有些外露的不友善被他徹徹底底地掩藏起來,便覺得這傢伙也絕對是個資深演員了,至少這掩飾情緒的功力一流啊!        


  斯年只是微微笑了笑,便看向君清明道:“修閔他們如何了?”        


  “服了寧神丹,先讓他們休息一陣。”君清明答,卻看向葉妤道:“葉姑娘還是回去自己的住處吧,我與師弟尚且有些話要說。”        


  這平安棧的佈置相當符合修士們的習慣,入住者皆是有獨自的院落,且院與院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防禦陣法,完全杜絕了偷窺和話語的洩露。哪個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一般不願為人所知,這平安棧甚至並沒有接待的人員,只需在前廳將靈石交給那體型龐大的傀儡人,它自會拿出一塊玉牌,用這塊玉牌便可打開一條通道,自有低階的傀儡人帶你進入,這樣的方式讓在此暫住的修士要安心許多。        


  葉妤之前也是住在平安棧的,獨自租了一個小院落,只平時實則偷偷躲在那空間裡,那院落只是空著的,聽了君清明的逐客令眉間微微一蹙,眼神卻看向了斯年。        


  斯年這會兒也不想讓她留下,於是瞥了一眼寧梓道:“這位甯道友似乎身體並不怎麼好?”        


  甯梓不負眾望,臉色蒼白到近乎搖搖欲墜。        


  葉妤頓時眉間蹙得更深了,她直接問寧梓道:“你說你的那位表兄,到底叫什麼來著?”        


  竟是也不想久留寧梓的模樣,倒讓斯年有些意外。        


  甯梓的臉色白得近乎要透明,沒有半點血色,垂下的眼睫投下一片深深的陰影,“……時榮。”        


  “什麼?”他的聲音太低,葉妤竟是一時不曾聽清。        


  寧梓的臉上現出無限的悲苦來,輕輕道:“便是方才與清歡真人交手的元空門時榮,我與他並不如何親近,但我在這世上並無師長兄妹,只剩這一個表兄,以前知道表兄是大門派的弟子,卻不知是何門派,傳訊給他他說不日便要來羅嶼島——卻不知,竟是為了這事而來。”        


  斯年看著他這幅眼圈微紅聲音悽楚的模樣,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那場演出真是弱爆了。        


  這才是真正的奧斯卡影帝啊親!        


  葉妤有些愕然,撇嘴道:“看來你那表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更何況現在他也受了傷……”她無奈地拍了拍額頭,轉頭去平安棧的廳堂替寧梓另租了一個小院子,聳肩道:“你的傷還未好,須得好好養著,我明日便去尋些材料替你煉製健骨丹。”        


  寧梓倒也知道恰到好處的意思,並未糾纏,道了聲謝便離去了。        


  葉妤頓時眉宇一垮,“唉唉,最不會同這種弱不禁風的人打交道了!”        


  斯年皺眉:“你是如何與這寧梓認識的?”        


  當然斯年隱約記得書上葉妤與寧梓的結識方式,但卻並不是在這裡,而是在界河邊,是以斯年知道這個崩壞的劇情全然做不得准了,只寧梓這個人扭曲的心理大抵是不會有錯的,這才開口詢問。        


  葉妤頓時笑了,“也不過萍水相逢,只他替我查探純陽弟子的消息,還幫我打聽了兩件小事,我便幫他報了仇又將他帶出來,只要替他治好了傷,便也兩不相欠了。”        


  ……你是這麼想的,那個寧梓可說不定。        


  君清明已經帶著些許不耐煩道:“還需我請幾次嗎?我們師兄弟有些話要說,你這個外人實不便在場!”        


  葉妤冷哼一聲,“小氣!”便轉過身去搖搖晃晃地出門,臨到門邊,倒是又回頭道:“清歡,來日再找你玩兒!”眼神倒不是全然不許拒絕的強勢,而是帶著幾分你若拒絕我我多可憐的幽怨……        


  ……        


  斯年打了個寒顫,大姐你一點都不適合幽怨的表情啊喂!這幽怨得沒有半點說服力……        


  葉妤待他一向不算差,若是換過一個時空,他也是不介意交這樣一個朋友的,她的態度雖有時親昵,卻相當自然落落大方,不帶任何男女之情的扭捏,雖然也會騙人也會算計,卻相當會拿捏一個度,並不會讓人十分討厭,斯年自也不會覺得她的這種情誼對自己有什麼潛在威脅,他自問待葉妤只是平平,或許初時救過她容忍過她,也是覺得既然進了這樣一個故事,與主角光環加身的主角作對還不如與她交好,至少也要不好不壞才是。        


  君不見這種小說裡任何與主角作對的那是百分之兩百沒好下場的。        


  尤其葉妤這樣一個有空間隨身,保命一流,各種機緣不斷,各式法寶不缺的主角,他何必自找麻煩去與她站到對立面呢。        


  奈何身邊有個人虎視眈眈,斯年只得沉默不語。        


  待得葉妤一離開,君清明立刻封了院子。        


  斯年立即正襟危坐,忽然想到一側還有十一個純陽弟子呢,這才放鬆了些。        


  ……之前那個調戲,是他想太多吧?        


  君清明卻淡淡微笑,瞥了他一眼道:“怎麼,方才口舌如此伶俐,現如今啞巴了?”仍是那低低的帶著幾分笑的口吻。        


  斯年臉上一紅,聽著他猶自曖昧的口吻,瞪了他一眼,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君清明倒也沒有再過分,只坐下道:“放心吧,過了今晚元空應不會再敢找我們的麻煩了。”        


  斯年驚訝,“為什麼這麼肯定?”        


  “我之前傳訊給了師父。你入門最晚,尚未聽過我們師父的凶名吧。”君清明輕笑道。        


  ……還真沒聽說過。        


  靜鈺這個人只是讓斯年本能得感到敬畏,單從外表來看,卻並非可怕之人,面貌清秀長身玉立,氣質雖冷漠,卻也並無凶煞之氣。        


  將修閔等人安置好,君清明帶著斯年走到院中,明月當空,他放下兩個蒲團,示意斯年坐下。        


  兩人便這般對面而坐,君清明抬頭看向天空道:“師父曾獨身一劍,闖入魔域之中八年始歸,他歸來那日整個天邑大陸血色漫天,只染得天地一片紅,聽聞他八年間斬魔修妖獸千百萬,乃至煞氣沖天,一時引發天地異象。”        


  斯年臉上難掩愕然,他還真是從未聽過這個故事。        


  “他原是這天邑大陸上的第一凶神,走的是遵從本心的劍道,殺孽雖重卻無損道心,只數百年過去,人們漸漸忘了他的凶名罷了。師父從前並未收徒,那時收了我,又見你資質出眾才收了你,他曾對我道,他的本性並不適合收徒,也不會教授弟子……”        


  斯年還是第一次與君清明這般面對面坐著談起靜鈺。        


  對這個師父,實則他的心中有些複雜,並不親近甚至談不上熟悉,卻莫名有些怕他,明明不曾教過自己什麼,卻偏偏對他就有了那麼幾分敬意,這才讓斯年自己都感到十分古怪。        


  君清明談起靜鈺的時候,口吻也是這般,三分敬畏,三分心服,三分驕傲,卻還有一分極為複雜的不滿。        


  那是他的父親,他那一劍破蒼穹的父親。        


  偏生他從記事起便活在那樣一個環境裡,悲慘到無法言喻,然後,忽然知道自己有那樣一位父親。        


  斯年完全猜不到君清明那時是怎樣的心情,只覺得其中酸苦甘甜便只有君清明一人明白,旁人再如何也體會不到,更無法言喻。        


  君清明明明與靜鈺的相處時間也並不長,偏生對他如此瞭解,瞭解的程度簡直讓斯年感到汗顏!        


  因靜鈺也是他的師父,斯年卻從未想過去了解師父的這些方面。        


  兩人便這般一直談了不知多久,一枚深藍色的紙鶴忽然從空中直沖過來,君清明手一伸,那紙鶴便懸浮在他的面前微微顫動著。        


  “……劣徒清明、清歡!”        


  靜鈺的聲音從中傳來,頓時讓斯年頭皮一緊。        


  好吧,不管怎麼欽佩靜鈺,他還是本能得覺得師父可怕……        


  “……為師一劍劈了那元空的半道山門,倒是惹出了兩個老傢伙,傷了一個跑了一個,嘖,一個個都是貪生怕死的,全無半點趣味!”        


  “……為師劍指那元空掌門的鼻尖告訴他,他若敢傷我弟子,我便傷他百位元空弟子,若敢殺我弟子,我便殺他千名,若再敢對我純陽下手,我誓滅他滿門!他元空的老傢伙們想飛升顧忌殺孽,為師我卻並不在意這些,若那孽雷敢來,一劍砍了便是!”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冰冷淡漠地吐出這些霸氣到激蕩人心的句子,斯年非但沒有熱血沸騰,反倒是覺得身上有些發涼,因他覺得,靜鈺發脾氣可不僅僅針對元空……        


  “聽著!只此一次為師替你們善後!哼,還真是好得很,你們除了惹麻煩還有什麼本事?待回來之後,便去思過峰呆著吧!不必再來見我!”        


  紙鶴化作藍色的光點粉末消散在空氣裡。        


  斯年:“……”        


  我恨思過峰!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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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斯年你竟然敢跟女主曖昧!        


  斯年:……我只和師兄曖昧來著。(我木有啊冤枉啊!我都叫她葉、姑、娘了!)        


  師兄:哼,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讓人誤會的事!        


  斯年:都怪你!第一次見面那會兒說什麼我看上她結果一定是她當真了!師兄你才是罪魁禍首!        


  師兄:……        


  葉妤:能在我面黃肌瘦整個兒一豆芽菜的時候對我一見鍾情的才是真愛啊真愛!你們都不懂!        


  斯年:……        


  今天排演明天正式,今天下午來了好幾遍,作為解說,我覺得我的嗓子要廢了嚶嚶嚶嚶        


         


         


☆、凰翧        


         


  果如君清明所料,元空果然經過這一夜便偃旗息鼓,不管心底再如何暗恨,卻暫時不敢去拔靜鈺的虎須,或許他們認為修士的生命本就漫長,靜鈺停留在化神上的境界多年,指不定哪天便飛升了,到時再算帳也不遲,這兩個小子再如何天資聰穎,總不會比靜鈺還早早飛升了吧!        


  是以只得把這仇恨暫且按下。        


  第二天一早,君清明便去這小洞天幾家出售靈草的鋪子攤位逛了一圈,尋些草藥回來給修閔等人解毒,斯年也就趁機也弄了些材料,自從他來了這個世界之後,乾坤袋裡就累積了各種法寶,又有每月純陽發下的靈石,卻是從未用過,不禁為自己感到幾分傷心,這樣有錢沒處花,有錢又有何用!        


  後數月間,他們便在這羅嶼島的小洞天住了下來,倒是葉妤不知去向,不過身為主角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奇遇,斯年半點都不驚訝,只是秦夙夷來後,難免失落,情緒便怏怏的,很似是花狸貓耷拉著耳朵的模樣。        


  修閔等人所中之毒並不好解,君清明甚至懷疑這毒並非是從那穆靈靈處來,哪怕是姹女宮,恐怕都沒這種無色無味,輕而易舉便能放倒結丹修士的毒藥,尤其這毒正一日日侵蝕著修閔等人的經脈,卻不致讓他們即刻毒發,毒素如藤蔓一般糾纏著他們的血脈心肺,極是難解,只怕又如那若悔一般是元空門不知從哪里弄來的詭秘之毒。        


  若是這樣,那甯梓道穆靈靈處有解藥,便百分之百是謊話,也不知是存了什麼陰暗的心思。        


  在君清明閉門研究解藥之時,斯年也閉門掄錘子,他鑄造本是滿級,昔日學的那些圖紙武器衣物模樣俱在腦海之中,只換過材料來煉製,這煉器於他自是與旁人皆是不同,畢竟哪裡有多少修士先在凡人中練就一身鑄造大宗師的本事再來學那修真煉器?        


  待得君清明面帶疲憊之色閉關而出,便詫異看到斯年身側放得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只見那寶光朦朧,竟是任哪一件看來都品相不凡,卻被他隨手丟在一旁,只怕大多修士看得都要肉痛死了。        


  “師兄?”        


  “嗯。”君清明瞧著只著白色單衣的斯年和他衣領裡隱隱露出的白皙胸膛,眸色微深。        


  斯年卻未發覺,只看了看方才打出的一支筆形法器,不滿意地皺了皺眉才抬頭關切道:“解藥可制出了?”        


  君清明端肅了臉色,“只能盡力試試,我用靜真師伯煉製的九轉養魂陣予他們溫養著經脈,卻也拖不了多久,就怕給他們的經脈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        


  斯年歎了口氣,隨即咬牙,“這元空實在是可恨。”        


  “這次敢對修閔他們下手,元空也是花了大代價的,那日我們也是險之又險,正是覺察到四周有元嬰修士窺探,我才不再猶豫,給師父發了傳訊符。”君清明道。        


  斯年沉默,那天他的注意力便都在對手時榮身上,到底不如君清明心細,若是沒有靜鈺那震懾元空上下的舉動,恐怕哪怕他們住進了平安棧,元空也不會放過他們。        


  “我只是奇怪,元空為何會這般肆無忌憚地朝我們下手,就不怕我們純陽事後算帳?”這是斯年一直心存疑慮的,他實在不明白元空的底氣在哪裡,他和君清明再怎麼說也是純陽太上長老的弟子,暫且不說用來保命防身的,倘若死了,怎會不讓純陽宮知道?        


  君清明沉吟片刻,搖頭道:“我也不知為何元空誓要置我們於死地,哪怕事後平息不了純陽的怒火也再所不惜。”        


  斯年卻在想,要是那部小說是以男主角的視角寫的就好了……那他還能多知道一些狀況,現在既然君清明都弄不明白,他就更想不清楚了。        


  “這些都是你煉製的?”君清明正拎著一件滿是華光寶氣的衣甲問。        


  斯年頓時得意道:“是!”        


  君清明實在難掩驚異,因這一地的東西少說也有上百件,他雖並不精通煉器,但也聽說煉器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許多煉器宗師都需要數月才能煉製出一件品相出眾的法器,他閉關才短短兩月多,師弟是如何弄出這麼多的?尤其若他未看錯,手上這件衣甲應是一件中品法器,已是不算差了,防禦力強也便罷了,竟還能增強靈氣,端的是一件少見的好東西。        


  “師兄快去給修閔等人解毒吧!”斯年將君清明趕了出去,才找來了秦夙夷。        


  這些日子秦夙夷一直沒什麼精神,看上去懨懨的。        


  斯年卻有事要找他做,至少在自己飛升之前,秦夙夷是決不能背叛自己的,反倒是讓他做些事最讓自己放心,更何況,若他不曾記錯,那小說裡秦夙夷後來本身就開了一家珍寶閣,待他成了元嬰期的大修士,那珍寶閣也在天邑大陸足足有上百家,葉妤的靈丹妙藥很多便是通過秦夙夷賣出去的。        


  雖現在秦夙夷還未結識那幾位煉器大師,但至少可以知道秦夙夷本身還是很有商業頭腦的,更何況,那些所謂的煉器大師,大抵還沒自己有本事呢!        


  “什麼事。”秦夙夷一進門,看到滿地青濛濛的寶光也狠狠吃了一驚。        


  斯年指了指地上說,“我想將這些賣出去。”        


  秦夙夷眯起眼睛,總算是找回了一點活力,詫異道:“別告訴我這些都是你煉製的。”        


  “是。”斯年答得幹乾脆脆,“而且以後還能煉製更多,我一人的效率抵得過數十位煉器大師,不愁沒貨源。”        


  一般賣這些法器丹藥的地方,又不是凡人的店鋪,本就不會有多麼琳琅滿目。        


  秦夙夷思忖了一下,覺得可行,於是道,“唔,不若我先去這小洞天看看弄一家鋪子?”        


  斯年點點頭,“我可向師兄討些丹藥一併賣了。”看著秦夙夷那雙原該風流婉轉的眼睛現如今無多少神采的模樣,於是補充道:“也可聯繫你葉師妹,她不也是煉丹能手麼。”        


  秦夙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斯年覺得他更可憐了。        


  因為他知道哪怕君清明與葉妤不再有可能,秦夙夷也全然沒有多少能與葉妤在一起的希望,尤其因自己的出現,他少了許多與葉妤相處的時間,葉妤根本對他連朦朧的曖昧都沒有……        


  想起那時秦夙夷圓溜溜的貓眼,斯年莫名就覺得有些愧疚了。        


  唔,果然,他還是對小動物比較有同情心……        


  秦夙夷只購了一處並不醒目的院子,因位置偏僻,倒也不貴,只是在內裡禁制上狠花了功夫,幸得斯年現在勉強算得上是個大款,否則還真經不起他這樣折騰。        


  修真之人的速度當然不是凡人可比的,短短三天,第一間珍寶閣便這樣悄然出現。        


  而此時,修閔等人體內毒素還未全然清除,吃了君清明煉製的丹藥,倒是好了許多,只剩下的需他們自己慢慢用靈氣溫養著將毒素排出體外,為此君清明花了大價錢替他們租憑了一處靈穴,又用了七重聚靈陣,也需得數月才能好的透了,可見這毒的陰刻,竟如跗骨之蛆。        


  君清明和斯年卻不能拋下他們前往界河去,只得耽擱下來,幸得妖界此時也只是試探,並未有多少動作。        


  斯年便趁機同秦夙夷搗騰起那珍寶閣來,倒是君清明猜到秦夙夷的身份後,看他的目光總有些微妙,使得秦夙夷不自在地一見到君清明便想躲開,這樣一來便拉著斯年時時在珍寶閣並不往君清明並修閔等人在的靈穴去了,到似是故意絆住他一般。        


  斯年對這珍寶閣也有些熱情,竟是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只一心撲在這三層小樓的陳設裝修上。        


  不出一月,斯年便將這短期內煉製出的各式筆形、槍形、雙劍、飛劍、禪杖、重劍、蟲笛,甚至是機關匣模樣的法器安置完畢,還有各式寶衣等等,看來頗有幾分氣象,期間匆匆去向君清明討了些丹藥放上,便又多了項營生。        


  初時自是門庭羅雀,因這裡位置偏僻又聲名不顯,自是無多少人知道,但自從有一日一群自海上捕獵歸來的修士到這裡逛了一圈幾乎被閣內的各式法寶耀花了眼睛之後,珍寶閣的名聲就此傳開,不出一月便時常有修士來來往往。        


  可羅嶼島上並沒有多少高階修士,且大多貧窮,若非此時多了許多從界河上退下休養的修士,這裡的修士過得更不好一些。羅嶼島本不是什麼繁華地區,才使得秦夙夷輕而易舉地購到了此處地盤。        


  因斯年如今已是兩儀境中期,煉製出的法寶多是中品法器,並少量的上品法器,甚至有一件下品靈器!哪怕次一些的下品法器也是品相相當不錯更十分實用的好東西,自是價格不菲,在羅嶼島上,哪怕是原本生意最好的一家賣法寶的店鋪,也無下品靈器這樣尋常修士見都不曾見過的珍寶。        


  斯年想起昔日試煉大會的獎勵中就有下品靈器一件,引得多少年輕修士爭破了頭,不禁有些感慨,現如今自己竟然也煉製出了一件。        


  他坐在珍寶閣三樓的里間,面前一層白瀅瀅的水霧,映出一層二層的全立體影像,斯年驚歎,這簡直比那個年代的攝像頭監控還好用啊!        


  唔,秦夙夷這張臉,果然是女修們的大殺器,自從知曉這家店有一位容貌俊美的店主之後,羅嶼島的一眾女修們都是結伴而來,近而發現珍寶閣的法寶竟都比外界的要漂亮許多!事實上修真界煉器大師更注重的是法寶的內在而非外表,並無多少煉器師在意煉製出的東西是如何模樣,好用才是實際,但斯年煉製出的法寶不僅實用,卻也美觀,每一柄飛劍都精巧華麗,每一個法寶都造型獨特,頓時吸引住了羅嶼島修士的目光。        


  買得起的人卻不多,斯年也不著急,若是一下子都賣出去了他才要頭疼呢,須知煉製這些東西也是需要灌注靈氣的,以一位——呃,經常缺少靈氣的純陽弟子而言,這才真的是他煉製法寶的最大問題,否則怎可能兩個多月只煉製百件!        


  若非靜鈺讓他閉關了六年鑄劍,斯年也不會知道自己以往的想法有多天真,如果沒有這六年,他甚至不會在鑄造之時保持均勻地灌注靈氣,更不會瞭解如何調和這個世界特殊的材料,也不會明白究竟如何真正鍛造一柄法寶,須知這些煉製出的東西再不是尋常武器的大小,而只是寸許晶瑩,用時卻能化作武器形態,這才是真正難處所在。        


  如果沒有那六年,斯年覺得自己打算在這個世界用起鑄造簡直是癡心妄想。        


  斯年正看得愜意,眼角忽然瞥見一人,忽然就心下一寒,死死朝那人看去。        


  那人方才踏進珍寶閣的大門,他看著全然不像尋常修士,穿一身華彩非常的錦袍,一頭烏雲般的黑髮束在腦後,發尾垂下一串墨綠色的輕羽,斯年盯著他的臉龐,倒抽一口涼氣。        


  這人長得並不可怕,甚至十分好看,好看到完全不像是人類的臉,口鼻眉眼都帶著一種畫筆難描的驚豔麗色,周身都仿佛帶著鳳凰般炫目的光彩,讓人根本不能直視。        


  斯年的腦中一片空白,正想著這人怎會出現得如此早!        


  他只看過那小說前小半,然後翻到結局,對那結局,他印象最深的除了男女主角外,自然還有那位最後才被打敗的終極BOSS        


  孔雀王凰翧。        


  那時,已是仙界並非人間。        


  那本小說裡,形容孔雀王凰翧有三千侍妾侍童,被他一夜殺了個乾淨。        


  他死的那日長至腳踝的黑髮散開,墨綠色的輕羽四散飄開,一時天地異色,有鳳長鳴。        


  說他原本驚世的美麗容顏盡毀,渾身燒作了灰燼。        


  斯年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這個男人,腦海裡便想起了這個名字,然後便覺得,他便是那個孔雀王凰翧!        


  他對這個名字印象極其深刻,不是因為有什麼其他原因,而是因為凰翧名字的第二個字他居然不、認、識!        


  他正死死盯著,卻見畫面中的凰翎忽然抬頭,竟似是與他對視一般,頓時心中一驚,這珍寶閣的禁制尚未全然佈置完畢,難道他竟是發現了自己的窺視?        


  心中正驚疑不定,卻見那畫面中的凰翧忽然微微一笑,通身光華風儀幾乎不可逼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一指一拉,斯年只覺得眼前一黑,鼻端便聞到了淡淡的香氣,有幾分像是花香,卻從來不曾聞過。        


  低低的輕笑聲響起,斯年驚得差點從椅子上向後翻倒!        


  “我道是誰,卻是個漂亮的小傢伙呢!”下巴上搭著一根冰涼的手指,斯年對上了那雙琉璃珠子一般美麗到詭異的眼睛。        


  斯年被“漂亮的小傢伙”這個詞雷得渾身一個哆嗦,他不是不想動不想掙扎,卻發現整個人都似是被定住一般完全動不了!        


  完了……果然三才五方什麼的定人定得太多了,自己也遭報應了……        


  “……你是誰?!”斯年明知故問。        


  凰翧帶著戲謔的笑,如滿山花開,帶著讓人牙癢癢的耀眼,緩緩靠近,盯著斯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記住了,我名凰翧。”        


  ……哦,原來這個字這麼讀啊……斯年心中有種果然是他的蛋定。        


  “清歡!清歡,你師兄來——”猛然間推開門的秦夙夷就這麼僵在了門邊,露出旁邊瞬間變了臉色的君清明。        


  室內斯年正坐在椅子上,而一個姿容美麗到無法形容的男子半彎著腰,一頭墨髮絲絲垂落在他的肩頭胸前,尤其這男子正捧著斯年的臉——        


  哪怕是秦夙夷都覺得如果不是他開了門,這男人就要親下去的模樣……        


  這靠得太近了啊啊啊啊啊!        


  ……        


  ……        


  呃,這裡為什麼這麼冷啊……看看窗外,陽光燦爛帶著融融春意……        


  秦夙夷卻冷得打了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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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斯年:我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哈哈,連反派BOSS都一舉拿下!        


  背景:孔雀王凰翧,人有後宮三千,三千侍妾侍童什麼的……真愛在哪裡?人家一夜全殺了……        


  斯年:臥槽!        


  師兄:你剛說什麼?        


  斯年:……沒什麼……        


  秦貓:咦,怎麼這麼冷!        


  嚶嚶嚶嚶,明晚晚上要出門吃飯,可能更新會晚一點,鬱悶死了。        


  PPS,凰翧木有喜歡斯年,斯年木有萬人迷,XDD,他可是終極大反派啊 _ 豢養侍妾侍童三千人的渣渣真心早就被狗吃了        


         


         


☆、妖修        


         


  斯年很想掙扎一下,剛想開口說話,就發現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臥槽!        


  狠狠瞪著面前這孔雀男,斯年鬱悶!        


  但秦夙夷卻忽然朝凰翧沖去,手中黑骨扇一張,七道烏幽幽光箭劃破空氣,直接刺向笑容明燦的凰翧!        


  一動手,秦夙夷的神色扭曲,恨不得淚流滿面,他真心不是出於本心想動手的啊啊啊啊!不知道為什麼熱血一上頭就攻擊了啊啊啊!        


  斯年倒是一喜,他沒辦法開口說話,卻沒想到現如今與他血脈相連的秦夙夷這樣知他心意!        


  咳,這倆都不知道,妖獸護主乃是本能啊……        


  凰翧卻連眼角都不曾動一下,倒是輕輕“咦”了一聲,臉色不豫。        


  孔雀原是百鳥之王,而凰翧更是在鳥類妖修中地位尊崇,少有敢冒犯於他的。        


  他雖有相當於人類修士元嬰期的修為,卻畢竟原身仍是鳥類。        


  面前朝他沖來的,居然是一隻貓……        


  貓科動物大多食肉,皇夙貓雖不是大型猛獸,卻向來擅捕鳥雀,乃是鳥類天生的剋星。        


  以凰翧的修為,自是一眼看穿了秦夙夷的原身,人類修士看不出,作為妖修的凰翧卻極易辨認出他的血脈,更何況,還是鳥雀類的天生剋星?        


  雖是屬性相克,但凰翧畢竟是元嬰期,秦夙夷只是結丹初期,於是他一甩袖,秦夙夷便被擊飛出去,以他現在的修為,就是這貓變作了原身,凰翧也不會忌憚一二,更何況如今這人形姿態,他更是半點不怕。        


  君清明卻也出手。        


  他只怔了片刻,便瞧出斯年乃是受這年輕男子所制,於是,劍意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瞬間充斥整個室內!        


  君清明的劍意實則和靜鈺有些相似,皆是霸氣凜冽、鋒銳無匹,他如今是兩儀境後期,卻比尋常結丹後期修士要可怕得多,凰翧雖境界比他高,那劍氣割面時,仍感到那種仿佛能刺破蒼穹的寒意!        


  凰翧微微詫異,卻想不到在這裡看到這樣一個劍修,眉目一動,拎起椅子上的斯年化作一道翠色遁光瞬間消失不見。        


  君清明的臉色很難看,開口道:“這人應是妖修。”隨即看向秦夙夷,“他們去了哪兒?”        


  秦夙夷心中一驚,很想脫口而出“我怎麼知道”,但他還真的知道……身為斯年的妖獸,他立馬可以感覺得到斯年的方位。        


  ……但,君清明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君清明盯著他,一字一句道:“他們去了哪兒,回答我!”        


  秦夙夷皺眉,心下暗自驚跳,狐疑地瞥了君清明一眼。        


  君清明卻沒多少耐性,“我知道你就是那只貓!快說他們現如今去了哪兒!”        


  秦夙夷直接呆在了原地,半晌才道:“追不上了,它只瞬間就遁到了五百裡外。”看著有些頹喪的模樣。        


  “追不上也得追。”        


  秦夙夷當然知道這一點,自從成了斯年的妖獸,他便不能離斯年太遠,閉目感應了一下位置,便想率先放出飛行法器來向外飛去。        


  君清明卻攔住了他,“你變作原身。”        


  “什麼?”秦夙夷瞪他。        


  “速度快一些!”君清明神色冷漠,“就憑你這飛行法器,如何追的上!”        


  秦夙夷臉色難看,感覺斯年與自己的聯繫越來越弱,再容不得他猶豫,翻身變作一隻形似獵豹只比獵豹稍小一些的花狸貓,比起在那魔修洞府中時,自是看著威風許多,皮毛發亮,身上的斑紋色澤分明。        


  因這裡並未限制他的法力,自是與那洞府之中不同。        


  “變小一些。”君清明卻不會對他那驕傲的姿態有任何反應,只是沉聲道。        


  秦夙夷的圓眼睛瞪著他,見君清明眼神冷漠犀利,帶著不容拒絕的煞氣,頓時只能如他所說,漸漸縮小成昔日那幼貓模樣,看著很有幾分憨態可掬。        


  君清明卻直接拎起他的後脖頸,踏著飛劍絕塵而去。        


  “方向!”        


  “正西。”        


  君清明一怔,皺眉,那方向,是界河。        


  那人果然是個妖修麼,若是過了妖界,便麻煩了。        


  從羅嶼島到界河只千里遠,而那妖修遁光速度之快,實在是超乎想像。        


  鳥雀類的妖修擅飛行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尤其凰翧這樣修為高深的妖修,遁光比之尋常妖修甚至是人類修士快了不知多少倍。        


  等斯年暈頭暈腦地看清楚眼前時,神色頓時一變。        


  這個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地方。        


  到處是紅色綠色的植物,盤曲蜿蜒,繞成別樣巍峨的宮殿,至少他從未見過這般全然以木制卻金得璀璨的宮殿,若不是那牆壁上尚且有木紋,他甚至懷疑這是不是木頭,這些植物和屋舍散發著淡淡林木特有的氣味,只是抬頭看時,密密麻麻的植被完全蓋住了天空,顯得昏暗到幾乎不透光,於是便有了十二分的陰寒森冷。        


  別以為到處是植物的地方會如何舒適美好,這樣植被密集到可怕,且大小全不尋常,某些葉子紅得似血,哪怕是綠,也是幽暗幽暗的墨綠,一眼瞧去就讓人覺得從心底裡發寒,哪裡有什麼美好可言。        


  他被抓進了那座宮殿,然後看到了高高坐著的凰翧,他身下的寬大座椅綴滿了五彩斑斕各色寶石和羽毛,還鋪著一層不知用什麼編制的墊子,看著色澤無比明麗。        


  在凰翧的座旁,站著另外幾位妖修,至少在斯年看來,一個個以外表論都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模樣,反而相當秀麗俊朗。        


  嗯,全部是男性妖修,他只能大約判斷出左邊那一位大概是白頭翁,因為他黑髮中間那一塊白毛實在太顯眼了。        


  “少主,你抓一個人類修士回來做什麼?”一個黑髮長長直至腰部,甚至連袍子都是黑色的,深深讓斯年懷疑他是一隻烏鴉的妖修開口道。        


  凰翧輕笑,上下打量著斯年,看得斯年寒毛直豎!        


  凰翧的目光並不淫邪,斯年卻覺得他看著自己全然不像是在看一個人,反而就像是在看一塊美味的蛋糕或者是一盤誘人的珍饈!        


  “因為他很特別。”        


  斯年暗恨,最討厭說話說一半了!        


  他悄悄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縛身效果已經減弱了許多,恐怕這凰翧並不知道自己的體質異于常人,他對自己施加的束縛術並不會如其他修士一樣持續很久,不出一炷香的時間,自己就該全然恢復行動了,但他仍是直挺挺地站著,絲毫不露神色。        


  因為這場上莫說是凰翧,就是在他座下的那幾個妖修,都有五六個的修為比他高。        


  於是,當一個身著白色大毛領,渾似在COS某動漫人物的妖修朝自己走來,捏他的手捏他的臉甚至用一股妖氣探到他的體內繞了一圈,斯年仍是告訴自己要忍著,忍住就是勝利!        


  “少主!”結果那大毛領的英俊妖修驚喜地朝凰翧看去。        


  凰翧緩緩點點頭。        


  斯年看得雲裡霧裡,最恨這樣說話都不說清的了!        


  座下妖修裡一個看似年紀最小的少年忍不住了,朝凰翧問出了斯年最想問的話:“少主,究竟是為何?不要賣關子啦!”        


  凰翧慢慢吐出四個字:“純陽之體。”        


  斯年頓時渾身一僵,心中有種極其不詳的預感。        


  果然那少年蹦了起來,“純陽之體?”目光灼灼朝斯年看來,“這怕是上千年不曾見過了吧?”        


  那黑髮黑衣的妖修點頭道:“闕翎,你錯了,是已經兩千五百多年未曾出現過了。”        


  “雅衾,還是你記得清楚。”叫闕翎的少年佩服道,轉眸看斯年的時候就充滿垂涎之意。        


  凰翧半倚著那華麗萬分的座椅,帶著慵懶的笑容道:“我妖族屬陰,修煉的功法多有邪氣,是以飛升之時純陽性的天雷於我們傷害極大,千百年來能飛升成功的妖族寥寥無幾,自是沒有人類修士那般容易。”他目光深深看著斯年:“我已看過,這孩子修煉的是正宗的純陽真氣,只需日日吸取他的精氣,我們自可采陽補陰……”        


  尼妹的,采陽補陰不是這麼用的啊混蛋!斯年被雷得外焦裡嫩,這是什麼見鬼的設定!        


  “補足了這兩分陽氣,待得我們飛升之時,至少能多出三四分希望!”凰翧話聲一落,那幾個面容俊秀的妖修皆是滿臉垂涎地盯著斯年,看得斯年頭皮發麻差點拔腳就跑!        


  誰也無法體會他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被妖怪抓住了馬上要下鍋燉的唐僧!        


  臥槽,他不是唐僧,他的肉也不是唐僧肉啊啊啊啊!更可怕的是,沒有一個精通七十二變打遍天上地下的悟空來救他啊啊啊啊!        


  吸取精氣什麼的!算是什麼事兒!        


  他原以為純陽之體是給他最大的金手指,讓他的修煉一路順暢,修煉速度更是快得跟坐飛機一樣,結果呢,結果呢,結、果、呢!        


  這根本就是給他設定了一個人生中最大的危機!        


  師父啊,你為什麼要讓我來界河啊,來送給妖修們吃麼……T T        


  他寧願回去蹲思過峰吹冷氣!        


  “白嵐,你先帶我們的小寶貝兒下去,記得將他安頓得舒舒服服的,可不能有半分閃失。”凰翧的聲音優美如古樂,但對於斯年而言,大抵就和惡魔的耳語差不多可怕,尤其那句“小寶貝兒”,將他雷得那叫一個外焦裡嫩。        


  那白色大毛領的妖修領命,直接抓起斯年就遁走了。        


  斯年忍了又忍,才沒直接劈了他然後逃跑。        


  這位白嵐的氣息也是深不可測,怕是也與人類修士中的元嬰期相當,不是他現在能砍得了的。        


  結果,他將斯年帶到了一間極盡華麗的臥室內,滿是珍珠寶石也便罷了,連地上鋪設的地毯都是金銀絲編制,花紋亦是繁複到難以形容,事實上那一看就踩上去並不舒服,只看上去十足華貴。        


  中間一張斯年目測可容納三四個人在上面翻滾的大床鋪著厚厚的羽毛墊子,雪白的羽毛看上去柔軟極了。        


  斯年卻僵硬地站著,白嵐看著他的眼神充滿各種依依不捨,讓他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真是不錯呢,竟是連那一點元陽也是未失。”        


  斯年頓覺得手腳都開始發麻,他覺得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完全不想聽到的東西……        


  白嵐笑得意味深長,“你自是要給少主先享用,這裡是少主的房間,你可別想著逃走,這外面的重重守衛和禁制可不是你一個如此境界的人類修士可以對付得了的。”        


  ……        


  先享用是什麼意思!        


  斯年的臉色開始發青。        


  白嵐卻看著心情相當不錯,將人送到不多時便離開了,只留下斯年一個在空蕩蕩的臥室裡。        


  待他一離開,斯年立刻腳一軟差點跌倒!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這個世界就不會那麼順利!        


  思過峰算得上什麼!這才是真正的災難!        


  什麼純陽體質,根本就是遭災體質,又稱自動吸引妖修體質!        


  斯年狠狠打了個寒顫,覺得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妖怪吸幹了變成一具乾屍的模樣……        


  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倒楣的人了!        


  幸好這些妖修並未搜去他身上的東西,最重要的君子劍在泥丸宮中,乾坤袋也還在,斯年趕緊掏出一枚傳訊符,那紙鶴顫顫巍巍地飛起來只抖落了兩下翅膀就頹然掉下,斯年陰沉著臉踩了它兩腳,真是不中用!        


  看來這妖界很多法門並不好用,或許這個房間整個兒就是下了禁制的,讓他全然不能與外界聯繫。        


  這裡是妖界……斯年忽然想起,故事中似乎差不多就是現在的時間,女主角葉妤也是來了妖界的,並在這裡得到了一個很大的機緣,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尼妹的!為什麼她在妖界就能左右逢源,混得相當不錯,自己卻是這些妖修垂涎的一塊肥肉!        


  這太不公平了!        


  這間臥室甚至沒有窗戶,斯年走到門邊看了看,那扇墨綠色的石門他試著推了推,紋絲不動便也罷了,還有種莫名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刺痛,那紋刻著華麗繁複花紋的石門顯然並非表面上這般只是作為裝飾用。        


  該死的!斯年暴躁,難道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去幫會家園先躲一陣子嗎?可總不能躲一輩子的!因他知道每次回來還是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斯年正轉如困獸之時,君清明與秦夙夷已經悄然潛入了妖界。        


  界河幾近乾涸,有數處都可互通人間妖界,只多處有人類修士把守,君清明渾身肅殺之氣,是個再明顯不過的劍修,自也沒有多少修士會攔阻他,妖界那邊並不似人類這般有組織紀律,憑著秦夙夷的觀察,輕而易舉地發現一處把守薄弱的地方,兩人在幾乎未驚動任何妖修的情況下進入了妖界。        


  人類修士守著界河以防妖修潛入,妖修卻並不太懼怕人類修士到他們的地界,事實上也沒多少人類修士願意去傳聞中可怕陰暗的妖界。        


  “就是這裡嗎?”君清明抬頭看向那棵巨大無比的高樹,開口問道。        


  秦夙夷點頭,“我感覺到他暫時還沒事。”        


  君清明點頭,看著面前這少說也有數百米高的巨樹和那樹上隱約可見的宮殿,沉吟不語。        


  此時,斯年正被關在未來的孔雀王凰翧的臥室裡,漸漸沉下心來之後開始思索逃脫之策。        


  他已下定決心——        


  躲一輩子實在不是他的作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可能安下心來在幫會家園裡修煉,哪怕他突破了三寶境,又豈知這只孔雀不會變得更厲害?要知道在原小說裡哪怕是各種開金手指的女主和君清明加起來,對付他都不是沒付出代價的,這凰翧根本不是現在的他可以應對的!        


  所以,斯年握拳,目光堅毅,哪怕戰死,也絕不被這群妖修吸幹而死!        


  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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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被關在巨樹(高塔)上的斯年(公主)        


  樹(塔)下努力營救公主的君清明(王子)        


  秦幼貓一隻(帶著王子找到公主的白馬)        


  關押斯年(公主)的凰翧(巫婆)        


  真是完美的童話!XDDD        


  努力這週末加更一章,注意,是努力 _        


  謝謝一臉純良的地雷,愛你 (3)        


  另,翧讀XUAN第一聲,同宣的讀音        


         


         


☆、傷情        


         


  斯年沉默地打開地圖,看著這個完全不熟悉的地界,以深紅色為底的世界地圖讓他略微疑惑,難道妖界與人界不是同一個世界嗎,不然怎麼會連世界地圖都不同了,倒是只有幫會家園神奇地靜靜在地圖的中央,與哪塊地界都不相連。        


  他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名鳳梟宮,可惜他那個故事只看了小半,竟是對妖界毫不熟悉,更何況葉妤初入妖界去的並非這左上角一看都是鳥類所佔據的地方,而是左下角的妖修城市,妖界的左邊瀕臨界河,想必是這樣凰翧才會越過界河去到羅嶼島上。        


  地圖上的所有地名都暗著,只有這鳳梟宮和幫會家園亮著,不過斯年想,他如果離開了是絕不會再想回來的!        


  門上有禁制,斯年卻並不是會局限思維的人,看小地圖他可以發現鳳梟宮通向外面的那面牆壁。        


  他深深吸了口氣,直接將清筠給他的五枚三級裂石符全部拿了出來,至於一枚二級裂石符就可以炸毀一座城鎮,這三級裂石符會造成什麼樣的毀滅性效果自不用問,這座華麗昂貴的宮室恐怕不能存,不過——誰、在、乎!        


  斯年知道自己這具遊戲資料中來的身體有許多詭異之處,卻不知道若真是受到了致命一擊到底是重傷還是真的死亡,他是怕真的被這群妖修吸幹,倘若當真自己是不死的,而又恰巧被這群妖修發現的話,那後果真是恐怖到讓他難以想像。        


  這三級符籙是清筠親手畫的,或許清筠的資質比之君清明或者斯年要差上許多,但是于符籙一道,卻是無人能出其左右,比之尋常修士所畫的三級符籙,威力更要大上一籌不說,發動起來也更迅速乾淨俐落,哪怕是化神修士,怕也畫不出如此品質的符籙。        


  斯年深深吸了口氣,退到最遠處,給自己套好坐忘無我,將那五枚三級裂石符直接全部引爆!        


  轟!        


  巨響開始的刹那,他就給自己落了一個鎮山河。        


  玄劍化生勢。        


  幸得有鎮山河的無敵效果,他感到整座鳳梟宮都震顫崩塌然後自己整個屋舍都朝自己倒來,甚至是那巨大的轟鳴聲,都足以將他震傷,至少才這八息之內,他全然無事。        


  裂石符他尚是第一次用,卻完全感受到了這三級符籙的恐怖效果!        


  哪怕這鳳梟宮重重禁制,又是都用的最為堅固的材料,也抵受不住這樣大的破壞力,一下子引爆五枚三級裂石符,這是哪怕化神修士都忌憚的力量,任誰也不會這樣大手筆——或者說,任誰也不敢如此不要命地毀天滅地!        


  一時天地震顫,日月無光,這便是五枚裂石符帶來的爆裂反應。        


  幸得鳳梟宮不是尋常宮殿,這裡有鳳凰羽的庇佑,否則這一炸恐怕整個鳳梟宮都要被夷為平地,除卻那些個如凰翧一般妖修中的大修士,旁的低階妖修或都會因這一炸而死於非命。        


  鳳凰羽性溫,乃是最佳的庇佑材料,但除了鳥雀一族的妖修,無人能得,這鳳梟宮裡,便有足足二十一根鳳凰羽。        


  爆炸發生的瞬間,雷光火光並起,斯年便聽到一聲鳳凰的長鳴。        


  鳳凰出自傳說,斯年從未見過真正的鳳凰,而那時他見一抹紅從火光中飛出,拖著長長的尾羽,一雙溫潤明亮的眼睛柔和地看了他一眼,便沖天而起。        


  鳳凰的叫聲竟是這樣的。        


  音調說不出的美妙悅耳,更有安撫人心靈的寧和之意。        


  轟轟轟!        


  在那不時爆裂的聲音中,鳳凰的長鳴顯得如此安寧溫暖。        


  斯年的耳中漫出了一點血跡,鎮山河的效果過後,引爆裂石符的地方離他太近,畢竟還是受了傷,不過讓他欣慰的是,這鳳梟宮果然讓他給炸開了!        


  呃,應該說是炸成了一座廢墟……        


  只是有鳳凰羽的保護,鳳梟宮中的妖修倒是大多沒事罷了。        


  “給我把他找出來!”凰翧憤怒冰冷的聲音撕破天空。        


  斯年悄悄躺在一根橫木下,他的身上還佩戴著障息佩,一時倒是未被發現,但左腿似乎是被壓得骨碎了,疼得厲害,口齒裡都是鮮血的鹹澀味道,傷得並不算輕,要造成這樣大的破壞,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這裡空間狹小,他甚至不能從乾坤袋中掏靈丹來給自己救治。        


  鳳梟宮裡足有近三千的妖修,他們展開地毯式搜捕,斯年知道用不了多久自己這裡就會被發現,於是不再猶豫,伸掌驟然擊在面前的橫木上,那截橫木飛起一下子砸暈了附近的一名低階妖修,斯年躍起,手掌一翻——        


  烈火符。        


  讓你們這些鳥雀喜歡到處都是樹啊林啊什麼的,放把大火燒光你們!看你們是先抓我還是先救火!        


  凰翧自是看到了斯年,他一見斯年手上符籙,就暗自覺得不好,單手一張,一片綠茫茫的碧網當頭朝斯年罩去,厲聲道:“抓住他!”        


  斯年早已經布下生太極,自己行動不受控制便也罷了,踏入他周身數十丈的妖修速度以眼睛可見的程度慢了下來。        


  只一瞬,大火漫天,映得周圍妖修們的臉色都是一片恐懼慘澹!        


  斯年此時還不知道,他正身處一棵巨樹之上,這是鳥雀類妖修的母樹,已存在不知數萬年,是大多數鳥雀類妖修的故鄉,鳳梟宮毀了也便毀了,這母樹卻絕不能被燒毀!        


  “救火!”凰翧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因這一場災難,可以說是他帶來的,心中更是對斯年深恨不已,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斯年卻借著大火的掩護,喚出君子劍疾飛而出。        


  “咳咳。”他吐出兩口暗紅色的血,知道凰翧那一擊還是打中了自己,卻不知是什麼手段,現在也無暇看,更嚴重的是他的背後還插著兩支雪白的羽箭,應是那白嵐所射,恐怕是對方刻意避開了要害,射在偏離心臟兩寸之處,卻讓他一咳便劇痛不已,發現鳳梟宮毀滅後他終於能和君清明等人聯繫了不禁心中一喜,更讓他歡喜的是君清明竟然就在不遠處!地圖上的藍點讓他的心底驟然一安。        


  “師兄!”        


  君清明看到狼狽萬分的斯年,神色一松,卻見他唇邊血跡和慘白的臉色,不禁神色劇變,趕緊上前接住搖搖欲墜的斯年,這才看到他背後的兩支帶著淡淡瑩白光芒的羽箭。        


  “快走!”他一把抱住昏迷過去的斯年,對秦夙夷道。        


  秦夙夷咬咬唇,“你先走,我將這些人引開。”        


  君清明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在妖界實則秦夙夷比他更適合行動,於是點頭道:“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秦夙夷勉強一笑,卻知道不能不如此做,若是斯年死了,自己也活不成,只能拿出壓箱底的本事來應對了。        


  君清明駕著飛劍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天際,秦夙夷重重地歎了口氣,只覺得命運弄人,翻身化作原形,朝旁側的林子裡奔去。        


  妖界並非都是窮山惡水,恰恰相反,這裡比人界更山清水秀,充滿自然的獨特韻味,只是比起人界,這裡山林雖美,湖泊雖清,卻偏生靈氣要愈加稀薄。        


  因人類修士會用各種聚靈陣彙聚靈氣,妖修卻不會,這天地間靈氣有限,被那人界聚集了去,原就靈氣荒蕪的妖界自是一天天地衰敗了下來,也難怪界河逐漸乾涸,妖界便打起了人界的主意。        


  斯年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唔,恐怕是失血過多,眼前都有些發黑,眨了眨眼睛才適應了瞬間的明亮。        


  然後就感到自己的身下真柔軟,嗯,為什麼自己是趴著的?        


  他扭了扭腦袋,就僵硬地看到自己赤`裸的胳膊然後就徹底感覺到了自己渾身都是赤`裸的!只腰部以下似乎蓋了一條柔軟的皮毛毯子,柔軟溫暖。        


  “醒了?”君清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斯年寧願自己還沒醒……        


  “你背後那兩支羽箭很邪門古怪,恐怕是那妖修自己的原形尾羽所化,生有倒刺緊緊附著在你的皮肉裡便也罷了,還在不時吸食你的鮮血,若是不拔出,恐怕不出七八個時辰,你渾身的血液都要被它吸盡了。”        


  斯年一個激靈,這才想起自己是受了重傷的,君清明一說頓時覺得鑽心得疼。        


  “師兄?”他努力轉過頭,終於看到一身青袍正在煉製丹藥的君清明。        


  或許是為了在這妖界不能過於醒目的緣故,君清明隻身著尋常妖修喜愛的簡易袍子,窄袖,領口一圈白色皮毛,看著相當俐落保暖。        


  但他臉上的神情太難看,斯年頓時不太敢開口。        


  君清明淡淡瞥了他一眼:“這山洞我布下了禁制,尋常妖修難以發現,卻也不能呆太久,恐怕那妖修會順著這羽箭的氣息追來,所以要儘快拔去才好。”        


  “嗯。”斯年努力笑了笑,“快拔了吧。”        


  君清明歎了口氣,將煉丹爐收了起來,他的心太亂,恐是這一爐即便煉了也是廢丹,便索性不煉了,身上還有一枚許久以前掌教師兄給的九轉丹,乃是最佳的保命靈藥,比自己煉製的要更好些。        


  他看向臉色蒼白到毫無血色的斯年,看著他那頭白髮下冰清通透的眉眼,卻無法壓制下紊亂的心情。        


  斯年感覺君清明微涼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可能有些疼。”        


  “沒事。”斯年勉強笑笑,到這世界之後,他覺得自己早已經不怕疼了,上輩子過得太安逸,哪怕感情上吃過苦頭,卻平平順順長大,莫說受傷,就是割破手指都沒幾次,這輩子說來修真了,本事大了,卻總是受傷吐血骨頭都不知斷了多少根了,疼便疼吧,總能忍的。        


  君清明淡淡苦笑,這白色羽箭哪裡是那麼容易拔出的,竟是吸食鮮血的靈箭,他想了想,捂著斯年的眼睛,輕輕咬破了自己的另一隻手,暗運靈氣,將自己的精血慢慢逼出。        


  修士不同于常人,流血便也罷了,只要精血不失,便無大礙,如斯年這般,雖是失血過多,但他體內靈氣牢牢護著精血不失,才會撐到現在仍未失去生命。        


  修士也是會死的,若是精血流盡,神仙也救不了他。        


  只逼出一滴兩滴精血,君清明的臉色便變得如紙一般白。        


  那兩根羽箭卻輕輕顫了顫,顯然是抵受不住精血的誘惑。        


  君清明神色沉靜,趁機抓上一支白色羽箭,狠狠拔了出來,倒刺帶出一蓬鮮血,斯年悶哼一聲,咬緊了牙才沒疼得昏過去。        


  他甩手扔出那支邪門的羽箭,直接一簇靈火燒了個乾淨,又趁勢拔了另一支。        


  兩支箭被順利拔出,他卻也失了七八滴心頭精血,一時便稍有暈眩,恐是要養數月才能養得回來。        


  卻還是鎮定地給斯年止了血包紮了傷口。        


  “師兄?”斯年不是瞎子,自是看到了君清明十分不對勁的臉色。        


  君清明卻柔和微笑,“無事。”        


  斯年還待再問,君清明卻將斯年裹住抱了起來,直接往外走去。        


  此時的斯年已不是數年之前的少年,而是有了成年男子的身形輪廓,君清明卻似是仍將他看做那個削瘦的少年,緊緊將他摟在懷裡。        


  不知為什麼,斯年的喉嚨仿佛被一團柔軟的東西堵住了,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中微微酸澀。        


  飛劍穿過雲層,君清明的臉色越來越白,神色卻堅毅,直到唇邊溢出了血跡。        


  失了精血,又強自飛了數千里,才在一處深山中停了下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山洞,將那妖獸殺了,又清理了下,才將斯年小心翼翼地安置好。        


  這一次,以斯年這種不正常的身體,都恢復起來極慢,看來是那凰翧那道綠茫茫的光造成的,可見凰翧手段之毒辣,若是尋常修士,恐怕早就撐不下去,必得去找他才行,幸得斯年的身體恢復能力本就變態,雖傷口總是不能癒合,不時便汩汩流出鮮血來,慢慢養著卻也能漸漸好起來。        


  每次在一處停留不超過三天,君清明便帶著斯年輾轉千里,他知道界河邊已被妖修重重封鎖,暫時回不去了,便索性往妖界的腹地裡走,只他自己的身體也需精養,這樣每每強自提氣,鐵打的身體也會撐不住。        


  斯年終是忍不住,“師兄,無事的,我們在此處歇一歇吧。”離得夠遠了。        


  每次君清明總是冷冷吐出兩個字:“不行。”將斯年所有的話都直接堵回去。        


  那夜,斯年睡不著,卻不想君清明擔心,還是閉著眼睛假寐。        


  君清明在他的身旁打坐休養,深夜裡,斯年正朦朦朧朧有些睡意,便覺得君清明微涼的手指仿佛拂過自己的眉眼。        


  他的手太輕,輕到斯年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然後,便聽到君清明低低歎息。        


  “……師弟,你若是出了事,我該怎麼辦。”        


  斯年只覺得他的心尖都是一顫,似是被紮了一針,微微的疼,微微的癢。        


  山洞之外,月色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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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晚點可能還有一章,如果太晚大家不要等,太晚就明天 ┭┮┭┮        


         


         


☆、家園        


         


  但斯年是慣不太會假裝和說謊的人,雖然努力平穩呼吸使得自己更似是熟睡未醒,卻仍是聽到君清明清淡的聲音:“醒了?”        


  斯年沒辦法,裝不下去了,只得睜開了眼睛,山洞外的月光透了進來,映在君清明的臉上,將他的面龐籠了一層淡淡的瑩光,眉眼鼻唇,竟似是用玉石雕刻,看來完美無瑕,卻帶著淡淡的涼。        


  只是此時他微微笑著,眸光深深,仿佛早有預料的模樣。        


  ……斯年頓時覺得,他剛剛那句話是不是明知道他沒睡故意說給他的聽的……        


  眼前這個人,心太深,總讓人感覺摸不到底。        


  既然沒法裝了,那就說說話吧。        


  “師兄,這附近有一座妖修城市。”        


  “嗯。”君清明淡淡應。        


  斯年硬著頭皮道:“不若我們去那裡打探一下消息吧。”這樣盲目地躲藏到底不是個事兒,“而且,我也好得多了。”        


  君清明卻深深看著他:“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那個妖修要抓你了嗎?”        


  ……        


  要讓他怎麼說啊,說他現在是唐僧,那些妖修想吃唐僧肉,所以才抓他嗎,還是說什麼采陽補陰,什麼元陽未泄的葷話?        


  開玩笑!        


  可是看著君清明肅然的面容,他卻沒辦法不回答。        


  “……說是因為什麼純陽之體。”他只能答道。        


  君清明微微蹙眉,“純陽之體?”隨即他看向斯年道:“既然那個妖修看得出來,難保其他妖修會不會同他一般,這樣你還敢去妖修城市?”        


  尼妹的!斯年頓時想起來了,竟是忘了自己如今是塊香餑餑,若是被人發現了身份,那就是啃得骨頭都不剩的下場。不過,必定不是所有妖修都能輕易發現自己體質的,因除了那凰翧是看了自己一眼就知道,白嵐倒是要通過妖氣探測才知道,當時廳堂之上那麼多妖修,似乎只有凰翧一人做得到,旁的妖修都沒有那樣的本事。        


  可這樣與君清明一直躲在山林裡也不是辦法,全然不知對方情況只會將自己逼得太緊太累,什麼時候危機解除都不知道。        


  “師兄,我可以自己躲藏起來。”斯年認真道,“你也知道的,在思過峰的時候我就有法子偷偷去一個地方,那地方旁人都去不得,我卻去得,不若師兄你去那妖修城市打探一下消息,我去那地方休養身體,過幾天我們再會合。”        


  君清明在身邊,他都不能去幫會家園,因那地方只有他一個人能去,君清明不會放心他,而他也不能自顧自地走了把君清明拋下。        


  這種時候,在幫會家園養傷反而是個好選擇。        


  “放心,師兄,我每天都會用傳訊符聯絡你的。”斯年保證。        


  君清明這才應道,“好吧。”        


  第二日一早,斯年醒來的時候便不見君清明,正以為他走了,忽然他帶著一身水汽走回了山洞,便知道素有潔癖的君清明又去湖中洗澡了。        


  斯年爬起來,指著南方道:“那城市便在那裡,師兄,順帶打聽一下秦道友的消息吧。”好歹現在也是自己的妖獸,總不能全然拋開不管。        


  君清明淡淡“嗯”了一聲,換過衣服又攏起長髮,戴上黑色斗笠,幸得他身上也有障息佩,倒不愁多少妖修能發現他人類修士的身份,可他一介人類修士,若是被妖修發現,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見他腳步往外走去,斯年忍不住道:“師兄!”        


  君清明停下腳步,斯年輕輕道:“保重。”又忍不住補充道:“若遇到危險,其餘都不必管了,趕緊跑開便是。”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將剩餘的三級烈火符都給了君清明,“這東西擾亂人心視線最好,小心一些。”        


  若不是他,君清明根本不必如此涉險。斯年覺得自己為他擔心也是應該的,甚至還有些許牽累師兄的愧疚。        


  君清明頭上的斗笠擋住了眼睛,斯年只看到他線條優美的下顎和微微勾起的唇。        


  “師弟,記得你欠我的,總有一天我會討回來的。”        


  ……        


  尼妹,斯年頓時覺得自己真多嘴!這傢伙哪裡是個肯吃虧的人啊靠!        


  等到君清明駕著飛劍離開,斯年才回到了幫會領地。        


  緊繃的神經頓時鬆懈下來,不管外面是怎樣的世界,至少這裡永遠是鳥語花香,空氣清新到了極致。        


  也最適合養傷。        


  斯年還是喜歡這樣一個全然屬於自己的空間的,哪怕有一個人再親密,但這個地方永遠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不管如何紛擾,他都有一個地方可退守可休憩。        


  幫會家園更似是他的家,令他全然安心的地方,是屬於他個人的世外桃源。        


  斯年曾想過,若一直在幫會家園也是不錯,有吃有睡,誰也打擾不了他,誰也傷害不了他。        


  修真界果然不是什麼好混的地方啊,他來到這個地方多少年了?似是九年還是十年了,時光如流水,卻是半點不饒人。        


  斯年靜靜坐在唱晚池邊,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修真看來能騰雲駕霧,手段萬千,又是追尋升仙大道,實則並不是一條多好走的路,個中滋味難以言喻。        


  這裡陽光和煦,微風拂面。        


  卻無法在這裡躲避一輩子。        


  在這裡的第五天,斯年的心境已是無比平和,知道若是時時想到這條退路,想著可到這裡開躲開紛擾,他便永遠不能真正融入那個世界,面對那個世界的殘酷。        


  更何況,那裡還有真正關心著他願為他付出的人在。        


  唔,現在幫會成員列表裡只有他一個人在,若是他作出邀請,不知道能不能再招收幫眾?既然可以用組隊功能,這招收幫會的功能呢?想到這裡,斯年便有些怦然心動,若是當真成了幫會的成員,他會否也能如自己一般進入幫會家園?        


  想到這裡,他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枚傳訊符,猶豫了一下才放出那枚紙鶴,輕輕道:“去!”        


  這是一條邀請,邀請君清明進入他的幫會他的地盤。        


  他確信,君清明會答應。        


  但仍是忐忑地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枚紙鶴劃破天空,撞在他的懷裡。        


  “如你所願。”紙鶴化作點點瑩光,君清明的聲音如在耳旁。        


  斯年微微笑了,又做出第二條邀請。        


  當那個藍點成功出現在幫會家園門口的時候,斯年一下子站了起來,果然可以!        


  站在幫會家園門口的君清明卻神色並不平靜,他猜到師弟有秘法可以去旁人去不得的地方,原只以為有特殊的方法可躲過眾人視線遁到山下,卻不知道,原這本就是一個世界。        


  須彌空間,自有日月。        


  這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吧?卻不知師弟從何得來。        


  君清明的心中既有淡淡的擔憂,只怕這事若被旁人知曉,師弟恐有極大的危險,又為斯年將這事告知於自己,並讓自己進入這裡而感到高興。        


  他往前,看著站于大堂旁的兩隊人,仔仔細細瞧去竟是每一個臉孔都一模一樣,難免詫異,尤其一靠近,這些人齊聲喝道:“恭迎君清明俠士回幫!”        


  ……        


  ……        


  這是什麼玩意兒!以君清明的定力,看到那齊刷刷的動作聽到那齊刷刷的聲音都是頭皮一麻。        


  只片刻,他便弄明白了這些人應不是真人,該是類似於傀儡,因他們來來去去只會這一句話,在大廳裡轉了轉,發現這裡所有的“人”都是一樣,雖有不同形態,卻同樣大多只會說一句話。        


  他動了動鼻子,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是斯年曾帶給他吃過的食物。有個“人”托著盤子往長條形的桌上放置著不同的食物,每個食物盤子都是滿滿的,這時君清明才發現原來除了大魚大肉,尚有酒和果盤,恐怕那時斯年身上的酒味也是從這裡來的吧?        


  想起曾經,他不禁自己也有些啞然失笑。        


  出門左轉,穿過一道圓形拱門,便看到整整齊齊的田地,君清明親自捏了捏聞了聞那田地裡的褐色泥土,又感受了一下這裡充沛的天地靈氣,不禁歡喜道:“竟是天然適合種植靈草的靈田!”田地的最側端,竟是直直往下看不到底的地方,雲霧繚繞,仿若這塊平地是漂浮在空中一般,十分神奇。        


  順著這劃分為田區的地方旁側的道路往上走,遠遠看見豬牛屋舍,和同樣人形的傀儡,耳邊鳥聲清脆,微風怡人。        


  不多時候,他便看到了那清澈池邊的斯年,他正靜靜站在那裡朝自己微笑。        


  一道泉水從高高的山壁上仿若壺嘴一樣的地方噴灑下來,水汽繚繞,那池水清澈見底,魚兒遊動,一派安寧。        


  “師兄。”        


  君清明歎道:“師弟,你如何這麼大意,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空間原不該被第二個人知道。”        


  斯年聞言笑道:“那麼師兄,你會告訴旁人嗎?”        


  “自是不會的。”君清明慎重道,“你下次再不可這樣輕信他人。”        


  “師兄你是旁人嗎?”        


  君清明一怔,卻是笑起來,眼神溫暖,緩緩道:“這幾天,我打聽出一些消息。”        


  “什麼?”        


  “似乎關於你的消息自妖界流傳開了。也是,那抓你的妖修名凰翧,乃是孔雀王之子,你毀了他鳳梟宮,他如此大張旗鼓抓捕於你,要再瞞住這消息便不太可能了。現妖界到處是試圖抓住你的妖修,已不僅僅是那些禽鳥了。”        


  斯年臉色變得很不好看,“那怎麼辦,難道要一直躲著不出去嗎?”        


  “那倒不必如此。”君清明笑道,“我與你那秦道友會和,他倒也打聽到一些消息。”        


  ……什麼叫我那秦道友……這稱呼怎麼這麼古怪……        


  “聽聞那凰翧乃是天生神沐睛,才會一下子看穿你是純陽之體,旁的妖修倒沒有這個本事。”        


  斯年剛松了口氣,就聽君清明道:“可仍是有些鼻子太靈的妖修或許可聞得到你身上的氣息。”        


  ……“狗嗎?”靠,妖界中有多少原形是狗的修士!        


  只見君清明打量著他,慢條斯理道:“可不僅如此,嗅覺靈敏的妖修不在少數。聽聞師弟你——元陽未泄?”        


  ……        


  ……        


  斯年全然不知道自己用什麼表情好!好半晌才艱難道:“……也不是,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認為!”他明明也是遺精過的好不好!        


  不過,這個卻是不能說的,難道他能說他做過這樣那樣的夢,夢裡的另一位主角就是眼前這位嗎?        


  打死他都不能說。        


  君清明卻輕笑:“我們修士的元陽精氣與尋常——卻是不同的,師弟。”        


  斯年懷疑地看了一眼君清明,說來君清明也只比他這具身體大了三歲,小時候在那個穆家倒也算了,十幾歲上了純陽宮,哪裡就接觸得到這些東西,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師兄似乎懂得很多?”        


  君清明含蓄道:“昔日在青丹莊時,他們不願讓我修煉,卻阻止不了我去偷看穆氏的藏書庫,穆氏的藏書庫乃是得自一個沒落的修仙世家,雖是修煉類的都被珍藏了起來,外書室的雜書我基本都看過。”        


  ……哦,也就是說,同樣是全憑一張嘴,實際上也沒有實戰經驗的……不過這傢伙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實戰經驗調戲起人來就這樣手段老道的樣子?難道這種事也有天生的嗎?!        


  “師弟一點精氣未泄,元陽之氣太盛,某些妖修便嗅得出你身上的氣味。”君清明見斯年不開口,只耳尖微紅,不禁微微一笑,開口道。        


  斯年驟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抬頭看向君清明。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只見君清明神色誠懇,一臉嚴肅道:“師弟,我們若要平安走出妖界,需得先解決這個問題。”        


  ……        


  ……        


  “怎麼解決?”剛出口斯年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君清明絕對不懷好意!        


  果然,君清明平靜道:“師弟莫擔心,有我在呢。”        


  臥槽,就是有你在才擔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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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章來到。        


  師兄某方面點了天生精通奇穴哈哈哈哈        


  男主角是無所不能的,小說人物,本來就不科學哈哈哈        


  斯年:師兄你沒有實戰經驗,還不如我呢!!        


  師兄:哦?你可以試試。        


  斯年:……        


  ……還有哦,戰鬥中不能讀條飛幫會家園。估計……壓斷了腿也不能……        


  三克油懶恙罔的地雷,愛你,╭(3)        


         


         


☆、情動        


         


  斯年無法掩飾自己僵硬的臉色,倒是君清明微微笑了,“我還需煉製到時候用的丹藥,只差一味尋常草藥,幸得你這裡有靈田,倒不用擔心什麼。師弟,這些日子你便好好養傷,泄了元陽小心些也不會傷身,只你這傷得養好才是。”        


  說罷,轉身怡然往田區那邊走去。        


  斯年很想把他踹出幫會家園!        


  他發現讓君清明進入幫會家園根本就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有個詞非常適合現在他的心情——        


  自、掘、墳、墓。        


  君清明在田區中種下了不知什麼藥草,幾天就開出了鮮豔的花,每一朵都有碗口大,層層疊疊色澤繽紛。        


  “師弟,這地方靈草的成熟速度怎會如此快?”        


  ……他怎麼知道,反正一級種子只要十二個小時就徹底成熟了……        


  斯年心心念念自己的傷能好得慢一些,但在幫會家園這樣靈氣充足的地方,哪怕是凰翧那一下的延緩恢復效果也不太管用了,他的傷還是一天天好起來,目測不出三天便要痊癒,這三天裡,他看君清明的眼神都帶著幾分閃躲。        


  於是,還是忍不住。        


  “師兄,就沒有旁的辦法嗎?”        


  君清明淡然地挑了挑眉,“師弟說來聽聽?”        


  ……        


  那日,君清明已在煉丹,不知是什麼丹藥,使得整個幫會家園都彌漫著一股無法形容的甜香,明明十分好聞,斯年卻頗有幾分心驚肉跳的感覺。        


  丹成,一時天空都是如胭脂一般的紅色,半晌才散去。        


  君清明帶著淡淡的笑意將斯年帶到了一處無人的巨大山石上,將那白瓷瓶子遞給了他,“這是露華丹,聽來不錯,實則多是擅采陽補陰的邪派修士用的,最大的作用便是逼出修士的元陽,我曾在穆氏的外書庫中偶爾得來這張丹方。放心吧師弟,我煉製的這味比之原藥藥效弱了四五成,並不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後果。”        


  ……斯年簡直被雷得不清,師兄啊,你作為男主角,怎麼可以煉這種一看就帶著某種邪惡意味的丹藥啊啊啊!        


  君清明見斯年不接,直接倒出一粒丹藥來,將手伸了過去。        


  斯年看著他白皙掌心的那枚粉紅色丹藥,實在鼓不起勇氣去接,他可以寧拼一死也不妥協,敢同比他更厲害的修士大幹一架,對這顆粉紅色的小丸子,他卻沒有那麼勇氣吞下去。        


  靠,誰知道這是什麼,萬一是強效春`藥什麼的,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錯了!他就不該邀請君清明來,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在,吞下去又怎麼樣,怎樣的姿態都只有他一個人!        


  君清明挑了挑眉:“師弟不敢?”        


  斯年:“……”        


  君清明靠近一步,“師弟難道還信不過我?”        


  ……你有什麼時候能讓人信得過過,完全是說謊不眨眼的好嗎?        


  君清明卻微微笑了,輕輕歎了口氣,“既然這樣——”他低頭看了看那枚丹藥,竟是朝自己嘴裡扔去!        


  斯年瞪大眼看著他,呃,他可沒想讓君清明自己試藥來著……他怎麼覺得若是君清明吃下這丹藥會造成更危險的效果呢?        


  一時呆住竟是沒想到轉身跑開,結果君清明就這樣一把抓住了他胳膊,那只手堅硬有力,卻是再容不得他逃開了。        


  他這樣腦袋驟然壓過來的時候,斯年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君清明溫熱的唇狠狠壓在了自己的唇上!        


  君清明這人看來溫雅寧和,實則性子根本表裡不一,比若他的吻,那根本就是帶著幾分兇狠的霸道強勢!        


  這才是他的本性。        


  斯年被他突如其來的吻弄得措手不及,一時根本不曾預料得到,君清明便已經猛然撬開他的牙齒,舌尖朝他的舌卷來。        


  斯年如遭雷擊。        


  這樣的吻,君清明已無法掩飾成什麼月色太美風光太好了吧?        


  這樣熾烈的,甚至灼熱的吻!        


  於是,當一個帶著甜香的玩意兒順著君清明的唇舌滑入他的喉嚨時,斯年盯著君清明幽深的眼,仿佛看到那裡有兩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燒,不禁連心尖都顫抖了起來。        


  他放開了自己,斯年即刻覺得唇上一陣火辣辣的微微刺痛,可見君清明那吻實在是稱不上溫柔。        


  “咳咳……師兄你!”再咳那丹藥也吐不出來了……        


  只片刻,斯年就覺得一股熱流沖進了四肢百骸,尤其下腹處,像是點燃了一把火,瞬間額上便有了汗跡。        


  臥槽,果真是強效春`藥!        


  什麼露華丹,什麼逼出元陽,說得好聽,根本就是強效春`藥啊啊啊!!!        


  抬頭看向猶帶淡淡笑意的君清明,斯年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師弟,無妨的,若不如此,難道我們便要一直被困在妖界嗎?”君清明悠然道:“莫忘了,師父還等著我們回去思過呢。”        


  斯年只覺得太坑爹了,這是什麼狗血天雷的劇情!春`藥什麼的,簡直是狗血天雷小說才必備的大殺器好嗎?!        


  他以為君清明只是親吻他簡直是太天真了!這傢伙根本就是為了讓自己不備吃下這丹藥啊!        


  短短時間內,斯年就覺得自己熱得快要燒起來,根本就忍不住就想把全身扒光跳到唱晚池裡去。        


  但更可怕的是,他發現他手腳酸軟,根本就沒有力氣。        


  尼妹的,這根本就是受了君清明的算計!        


  於是,這時候君清明才狀似十分體貼地走上前來,“師弟,我來幫你吧。”        


  斯年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脫自己的衣服,如今他渾身炙熱,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必然哪裡都紅透了,這樣狼狽的姿態他尚是第一次,又是難受又是渴望,覺得從心底一直癢到指尖。        


  君清明的手指微微的涼,斯年簡直控制不住自己貼向他的手指,那種躁動無法形容。        


  與那個略帶粗暴的吻不同,君清明脫去他的衣服時手十分輕,輕到斯年覺得那種慢簡直是一種折磨。        


  背脊貼在冰涼的石頭上,他才覺得好過一些,而現在,他渾身上下只剩下一條褻褲,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漸漸覺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了,只覺得熱得厲害,那裡也有些脹痛起來。        


  然後,他就感到那只微涼的手伸進了他的褲子。        


  “師兄!”斯年的口齒都已經不那麼清晰。        


  溫熱的氣息拂在他的耳廓,他的耳朵本就敏感,以致只是那氣息,就讓他微微顫抖起來。        


  “師弟,只是為了讓你舒服一些。”君清明的聲音暗啞,拖長的音調仿佛磨砂,輕輕擦過斯年的心尖。        


  斯年的意識朦朦朧朧,覺得所有的感覺都彙集在了君清明的那只手上,哪怕是這種時候,他仍覺得太不科學了!君清明的手怎可能有這般的魔力……難道真有什麼天生精通的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渾身一震顫抖,就聽到君清明在他耳邊輕笑,“……出來了,真快。”        


  尼妹的!        


  斯年覺得自己的男性尊嚴受到了侮辱!這樣強效的春`藥,這麼快泄了能怪得了他?還不是你那只手在作怪!        


  剛感到舒服一些,耳垂就被含進了溫熱的口腔,他一個激靈,頓時又硬了……        


  臥槽!        


  “……藥效還未褪盡呢。”君清明含糊道。        


  斯年簡直想淚流滿面!        


  撐著手臂半躺在他身邊的君清明也只穿著一件薄衫,白玉般的面龐上有著淡淡的汗跡,卻唇角帶笑,一雙眼睛如浸了水的黑玉。        


  他並未欺騙斯年,露華丹確實可以逼出元陽,也多為采陽補陰的修士所用,只是減少幾分藥效什麼的,是騙他的。        


  師弟這幅模樣,今後或許很難再見,這般全然情動的模樣,若是只片刻就過去,能有什麼趣味?        


  可連君清明自己都不曾想到的是,會把他自己也牽了進去。        


  “師弟……”他低著頭,一頭長髮垂下,落在冰涼的山石上,在斯年光裸白皙的肩處蜿蜒盤繞。        


  斯年仰著頭與他親吻,意識朦朧,渾身大汗。        


  直到感到下`身一涼,那只給他帶來無限歡愉的手向後摸去,似乎有什麼灼熱的硬\挺抵在他的臀部,斯年才渾身一僵,頭腦還昏昏沉沉不知為什麼就下意識地心中一動,然後——身邊的人就不見了……        


  斯年喘著粗氣爬起來,看著恢復了清淨的幫會家園,只覺得眼前一黑,驟然出現了四個字——        


  闖、大、禍、了!        


  他居然下意識地將君清明趕出了幫會家園!        


  在這種時候,將他直接踢了出去!        


  一頭紮進唱晚池,冰涼的池水讓他頭腦清醒了一些,這才完全意識回籠,反應過來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沉在池底,他用手捂住自己仍舊滾燙滾燙的臉,剩餘的一點藥效總算是過去了,他的臉上卻燒得熱熱的,方才歡愉的餘韻還留在血脈裡,讓他氣息紊亂呼吸急促,甚至連心臟都還“怦怦”跳得厲害。        


  可到底腦袋不那麼昏沉了,斯年終於能夠恢復思考。        


  臥槽,差一點就和君清明做到最後了!        


  這怎麼可能!        


  君清明他——斯年是猜到他對自己是不同的,或許有些動心,他以為,這種感情還需要經過溫水煮青蛙的過程,需要慢慢發酵,許是到最後成為永遠相伴的那種淡淡情感。        


  就這樣,斯年已經感到滿足安心。        


  只要有一人一直關心你,將你永遠視作第一位,把你放在心底,陪著你直到永遠,已經比任何熾烈的愛情更讓他渴望期盼了。        


  他原以為,他與君清明也是這般,有著小小的曖昧,交織著親情,並無情愛的炙熱,卻比那種感情更甘醇永久。        


  斯年或許敬畏靜鈺,也常因君清明的強勢而顯得退讓一些,卻並非真的性情軟弱,他的性子裡也有堅硬銳利的一面,只是知道君清明不管如何對自己,總是出於那幾分或許他自己都不能完全辨清的在乎,所以他倒也願意在某些時候稍退一步。        


  感情從來不是那麼容易維繫的,硬碰硬大多時候只會兩敗俱傷,斯年或許當真不如君清明又或葉妤這種天生的心思深沉,他大多時候簡單直白,一望便可看到底,卻並非真的愚蠢。        


  他並不精明,可他通透。        


  結果呢!這才多久!不過是個春`藥,就差點擦槍走火!        


  不過,似乎也並不奇怪,君清明畢竟也是個男人。        


  斯年閉著眼睛苦笑,他也是。        


  否則便不會這麼容易便在君清明的手中泄出來,全然推卸給春`藥也是不對的,他的心中確實有君清明,才會因他的舉動而更加情動。        


  可——現在該怎麼辦!        


  大不了就是讓他做一下,這樣自己反而是占著上風,畢竟讓他占了便宜,這樣哪怕事後說起,斯年覺得自己底氣也足,不過就是做一下,又不會少塊肉!他是男人,講什麼貞操啊!反正師兄都已經將他全身都摸遍了,距離吃幹抹淨也就那麼一步……更何況,吃春`藥的是他,又不是君清明,這樣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問君清明要個解釋。        


  結果現在呢!他直接把君清明給逐出去了啊啊啊!        


  而且是衣衫不整已然情動的君清明——        


  斯年甚至不知道君清明來到幫會家園之前那邊是個什麼情況,要知道,從幫會家園出去是會回到原地的,若是在什麼有人的地方,他覺得他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師兄不會放過他的……T T  


  在唱晚池裡洗乾淨身體的斯年爬出來,自己穿好了衣服,半晌才淡定下來,想起師兄那混蛋讓自己吃的這坑爹的露華丹,不禁又覺得自己這麼做才沒有錯,因著這丹藥,已是讓他占盡便宜了,君清明還好意思計較自己將他逐出去?        


  自己又不欠他的。        


  這麼一想又恨不得捶地,臉上又有些燒。        


  剛才那模樣,必然是見不得人的,君清明那混蛋混蛋混蛋!還想趁勢占他更大的便宜,活該那副樣子被弄出去!        


  正這麼想著,一隻紙鶴自天空出現猛然沖進他懷裡的時候,斯年還是怔了一下。        


  “……師弟,你、很、好!”紙鶴留下五個字,便化作點點瑩光消失了……        


  ……        


  臥槽為什麼會這樣,吃虧的明明是他啊是他啊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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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梓言、神月、晝醉夜歌、Mono_紀堯的地雷,愛你們,╭(3)        


  師兄:羊肉都下鍋涮好了到嘴的肥肉都沒吃到……師弟,你、很、好!        


  斯年:……        


         


         


☆、真相        


         


  斯年很想就這樣縮在幫會家園,可是知道這根本不現實……        


  整理好了從幫會家園出去,又回到了那個收拾得相當乾淨的山洞,斯年探了探頭,暫時沒看到君清明的身影。        


  他松了口氣往外走去,不過幾步路就看到不遠處的湖泊裡,衣衫半解神色淡淡的君清明。        


  ……        


  臥槽,別告訴他這位洗冷水澡洗了兩個小時!        


  他也是在幫會家園裡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的好嗎?!        


  “師弟。”他水淋淋地從湖中走了出來,素白的裡衣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線條相當優美的身體。        


  斯年訕笑,“師兄,你無事吧?”        


  “能有什麼事?”君清明的口吻淡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忽然落下一隻手壓在斯年的腦袋上。        


  斯年正心中一跳,就聽君清明道:“是我太心急了。”        


  ……        


  ……        


  這是什麼意思?!        


  斯年很想抬頭看看此時君清明的表情,但他的手太重了,他硬是抬不起頭來。        


  半晌,才聽到君清明又道:“師弟,你看。”        


  斯年這才擺脫了君清明的手,看到他手中抓著的一個白瓷瓶子,立即警惕道:“不會還是什麼露華丹吧?”反正他是絕對不會再上當第二次了。        


  君清明輕笑,“怎麼會,這可是師弟一生中只會有一次的元陽精氣呢。”        


  ……        


  ……        


  斯年劈手就去搶,尼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種東西留著做什麼啊做什麼啊!        


  君清明手一翻,那白瓷瓶子就不見了。        


  斯年呆在當場。        


  君清明微笑,“放心吧師弟,我會幫你保存一輩子的~”        


  臥槽,這是報復吧報復吧報復吧?        


  君清明你個大、變、態!這種東西留著做、什、麼!        


  斯年被雷得渾身難受,君清明卻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扔出一套衣服給斯年,“換上吧,你穿成這樣到妖修的城市去,很快就會被看出來。”        


  斯年木然看著那套毛茸茸的衣服,然後盯著君清明道:“你為何不穿成這樣?”        


  君清明雖然也換裝,卻只是裁減相當貼身的紫色長衫加一雙黑色厚重長靴,一頭長髮束成一束高高紮起,因衣衫的領口略高,幾乎擋住了一半臉,斯年看到他這種造型,有種穿越天雷古裝劇的荒謬感。        


  不過,必須承認人長得好看時,不管穿成什麼樣子都不會難看,君清明也是這般,雖然衣服與他氣質不怎麼搭調,卻也沒穿出什麼妖怪的效果。        


  嗯,事實上還挺好看的,顯得他身材相當修長,一雙眼睛倒是更引人注意了。        


  “因我與你畢竟長得不像,哪怕引人注目一些,衣著略不像尋常妖修也是無妨,你卻不一樣,你恐怕不知道,現外面關於你的長相傳言很多,所以……”君清明指了指那套毛茸茸的衣服,“穿上吧!”        


  斯年心頭悶了一下,只得換上了那套衣服,幸好看上去誇張,穿上去倒也還好,胸口領口腰帶下衫靴子,就沒有不帶毛的,一簇簇皮毛柔軟白膩,君清明親自動手抓亂了斯年的白髮,因斯年的面容還有幾分少年人的輪廓,倒不顯得違和,只整個兒顯得毛茸茸的,平白看著小了許多。        


  君清明微微眯著眼看向他,斯年原本是偏於清冷的長相,頗有幾分不好親近之感,但這滿是絨毛的衣服一上身,立刻破壞了那種霜雪般的冷意,反倒將他容貌上的精緻凸顯了出來。        


  “換掉!”他抿著唇,又拿出一套衣服。        


  斯年不解,君清明卻道:“你這樣穿只會更引人注意!”        


  ……        


  於是,最後斯年還是換上了一件尋常的青色長衫,十分雷同于人類修士的裝扮,頭上戴一頂皮帽遮住雪般的白髮,倒看著低調許多。        


  “這樣可以?”斯年懷疑。        


  君清明肯定地答:“可以。”        


  正換好,忽然一隻花狸貓從旁邊躍出,幾乎就要撲到斯年的懷裡去,斯年反射性地手一伸接住他,那花狸貓瞪著滾圓的眼睛看向他:“混蛋!跑到哪裡去了,我可以感應到你的方向卻怎麼都找不到人,都快急死了好嗎?!”        


  ……        


  秦夙夷你用著幼貓奶聲奶氣的聲音說話我實在太不習慣了好嗎?        


  “你不會用傳訊符?”到了妖界之後,和人界的聯繫確實是斷了,但是即便是在幫會家園,只要在妖界的地圖上,傳訊符就傳得進來。        


  花狸貓頓時噎住,它訕訕地撓了撓耳朵,好吧,它是太確信那種血脈中的感應了,再加上這段日子總是變回原形,使得他差點都忘了還有這種聯繫方式了。        


  君清明直接將花狸貓抓過來扔開,它翻身變回秦夙夷的模樣,清了清喉嚨,古怪地瞥了斯年一眼才道:“現在我們需得想辦法回去吧?那凰翧在鳥雀一族的妖修裡影響力極大,說是現如今界河仍被封鎖著。”        


  斯年被他那一眼看得十分不舒服,想起自己這悲慘的命運正是由那凰翧帶來的,不禁恨得牙癢癢。        


  “不如到那裡去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麼薄弱的地方讓我們闖回去。”不過那凰翧十分厲害,能跑到人界去自由抓人,這點仍讓現在的斯年十分忌憚。        


  君清明淡淡道:“實則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        


  “鬧大一些,讓這妖界先亂起來,他們自然就顧不上界河的封鎖。”君清明緩緩吐出這句話。        


  斯年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君清明這句話裡的意味只需琢磨一下便知其殘酷血腥。        


  秦夙夷沉默下來,他畢竟有一半的妖族血脈,雖對妖族並無多少好感,但一時心下還是有些複雜。        


  “不管作何打算,先得去蝟水城參加了那場拍賣再說。”他忽然開口。        


  “拍賣?”斯年奇道。        


  秦夙夷振了振精神,“需知在人界中一些尋常的法器法寶,在這妖界可賣出天價來,而一些人界珍貴的材料在這裡卻常常無人問津,因此這場三日後的拍賣可不能錯過!且因為妖界靈氣比人界更加稀薄,靈石的價值也更高一些,不弄些好東西回去簡直暴殄天物啊!”        


  “哼,法器法寶,賣給那些妖修來對付人類修士嗎?”君清明冷冷道。        


  見秦夙夷的臉色又暗下來,斯年心想師兄還真是會戳人的心窩子。        


  “我這裡有一些次等的法寶,除了好看,沒多大用處,倒是可以拿去賣了。”斯年安慰秦夙夷道,“師兄,我們也可看看有哪些煉丹煉器的材料,說不定能用得上。”        


  君清明見斯年想去,才緩了臉色,思忖片刻道:“停上三天也好,我可再打探打探消息。”        


  這才說定。        


  當天三人便往那蝟水城去,初時斯年還有些謹慎,只怕被人發現,但那街上妖修來去匆匆,根本無人注意他,這才放下心來。        


  在蝟水城中的一座簡陋飯館中,斯年低頭看著樓下走過的妖修,再次感歎這畢竟是一部女主修仙文啊,這些妖修就沒有多少長得猙獰難看的,大多十分符合女生想像中的毛茸茸的耳朵加尾巴再加上秀麗容貌,保留著獸類可愛的一面,又呈現著人類的形態——        


  唔,不過秦夙夷沒有這樣,那天在鳳梟宮中見到的一眾妖修也沒有。        


  仿佛知道他的疑惑,君清明道:“妖修與人類修士不同,他們能化形便可稱為修士,像這樣還保留幾分獸形的都是低階妖修,一般人類的修士分為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和化神,妖修卻只是一階一階地往上加,五階以下的妖修都是低階,五階以上到九階相當於人類的築基修士,到了九階上,便相當於結丹了,一旦過了九階,妖修便完全褪去獸形,與人類修士外形相當。過了十二階,就是高階妖修,與元嬰修士相當,那凰翧,聽聞就是十五階的妖修,妖修只要到了十八階,便可嘗試飛升,人類修士中飛升成功者百中取一,妖修卻一千名中也少有一個能到那仙界去。”        


  斯年醒悟,怪不得那些妖修見到自己像是得了寶,“因大部分的妖修都挺不過那九天雷霆吧?”        


  “沒錯,妖修修煉的法門大多偏於邪門,又非是人間正道,飛升時候的九天雷霆比之人類修士要厲害上十倍,自是不易成功。”秦夙夷沉聲道,卻不知道如他這般一旦化神飛升會如何,茫然想著,卻只化作一聲歎息。他與尋常妖修不同,自小便可完全化形,因那一半的人類血脈作祟,不能用尋常妖修來度量他。        


  次日君清明獨自出門去打探消息,斯年在休息的院中看到笑盈盈的葉妤時,扭頭朝秦夙夷看去,只見他略帶心虛地笑了笑,“前幾日在蝟水城見到了師妹,師妹便問起你的事……”        


  “那拍賣會也是葉姑娘同你說的吧?”斯年悄悄瞪了他一眼。        


  秦夙夷咳了咳,“既是好事,師妹告訴了我,我當然也要告訴你。”        


  葉妤歎了口氣,“怎麼,清歡不想見到我?”        


  “葉姑娘怎麼會在這妖界的?”斯年轉移話題。        


  葉妤也不逼他,“我那時去幫寧梓弄些煉藥的材料,卻碰上一個心懷不軌的妖修,差點就此隕落,卻因禍得福,從他身上獲得一份機緣,這才到了妖界,前些日子忽然聽到你的消息,便匆匆趕來了蝟水城,豈料秦師兄也在此地,就碰上了。”        


  斯年忽然想起君清明的計畫,葉妤的實力不弱,而且主角光環加身,再危險的事落在她的身上只有一個因禍得福的下場,若有她的加入,說不定可以事半功倍,唯一的麻煩就是估計君清明會很不高興。        


  “拍賣會之後葉姑娘也要回人界去嗎?”        


  葉妤無奈地攤了攤手,“現在界河被封鎖,要回去卻沒有那麼容易了。”        


  斯年頓時想起界河被封鎖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不禁有些不自在,瞥了秦夙夷一眼道:“我師兄道可將妖界攪得天翻地覆,妖修自是顧不上封鎖界河了……”        


  葉妤的眼睛一亮,拍手道:“真是好辦法!”又懊惱:“我怎生沒想到這個主意!”        


  ……        


  我就知道,你倆才是真的惺惺相惜……        


  君清明不久便歸來了,見到葉妤也在竟是半點不訝異,斯年便猜到他早知道秦夙夷和葉妤有聯絡,只是未曾點破,是以看到葉妤出現並無多大反應,倒是讓斯年白擔心一場。        


  到了拍賣會那一日,葉妤早就弄到四張名券,讓他們四人成功混了進去,並靠著斯年托這裡拍賣的那幾件法器而成功佔據了最好的包廂之一。        


  妖界的發展自是不如人界,屋舍街道都沒有人界那般寬敞精細,頗有幾分粗豪,但這拍賣會場卻意外的十分有人類世界的感覺,一桌一椅都極精緻,連室內的擺件都十足典雅,倒讓斯年有些意外。        


  一名只穿著皮草抹胸和短裙的妖修送上一盆子新鮮水果和一盆鮮肉便退了下去,斯年瞥了一眼她毛茸茸的大耳朵和屁股後的三條尾巴,可以確定她是一個小狐妖。        


  葉妤將那盆鮮肉丟到一旁去,順手就拿起一個橙黃色的果子遞給斯年,“吃這個,說是叫碧楹果,十分好吃。”        


  看著她善意的眼睛,斯年倒也大大方方地接過了,果如她所說,味道甘美,汁水極多。        


  “師弟。”        


  “嗯?”        


  君清明忽然靠近,溫熱的呼吸拂在他的耳廓,唇瓣輕輕碰過他的耳垂,“記得我的話,離她遠一點!”        


  ……        


  尼妹的明知道我耳朵是敏感點!斯年的臉頰立刻浮起兩片薄紅,而且!在場的是修士,只要不是傳音,這聲音壓得再低有什麼用!照樣聽得一清二楚!        


  師兄,你明顯是故意的!        


  葉妤卻是神色不動,依舊笑得甜美可人,“清歡,我聽那些妖修在傳,說你這純陽之體可是——元陽未泄?”        


  “噗!”斯年一下子將還未吞下去的果肉噴了出來,連連咳嗽了幾聲。        


  靠,葉妤你是個妹子吧?請不要這麼兇殘好不好!妹子怎麼可能問得出這樣的問題!        


  “小心一些。”君清明十分淡定地遞過一塊雪白的帕子。        


  葉妤卻並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神色,正經地面帶關懷道:“現那些妖修都在找你的蹤跡,說是你這般的數千年不曾出現過了。不過,倒無需太擔心,除了那凰翧有神沐睛容易發現你的狀況之外,旁的妖修不通過探測是發現不了你的。”        


  斯年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不是說某些妖修鼻子極靈,聞得出什麼元陽之氣嗎?”        


  葉妤詫異地看向他:“誰和你說的?怎可能有這樣妖孽的鼻子。”她好笑地搖了搖頭,“這妖界除了那凰翧,哪怕是妖修中的大修士,也是無法輕易發現一人的體質的,或許站在你面前能窺得一兩分氣息,卻絕對無法靠鼻子發現你的特別。”        


  ……斯年這才想起,那時靜鈺也似乎是打量了自己一會兒才發現他是純陽之體的。        


  臥槽,這麼說來——他狠狠瞪向一臉淡定的君清明。        


  師兄,你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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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葉妤:真相是這樣的……        


  斯年:臥槽,師兄又騙人!        


  師兄:……果然我最討厭這個女人了!        


  真相什麼的,總是傷人的……羊咩你還是乖乖下鍋吧……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那句什麼→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咦,這句腫麼這麼熟悉啊……一度娘發現,OTZ,愛情買賣……        


  出賣我的愛,出賣我的愛,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啊啊啊啊 好雷有木有……        


  謝謝Mono_紀堯 、蛋爺爺、石中玉、夜弦更生的地雷,愛你們 (3)        


         


         


☆、計畫        


         


  斯年再怎麼瞪,也沒法將厚臉皮的君清明身上瞪出一個洞來。        


  他依舊平靜從容,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        


  拍賣終於開始,斯年看向樓下嘈雜的拍賣場,感歎道:“這全然不像都是修士。”哪怕是妖修,也算是修士啊,若是在人界,修士一個個都自持身份,自是不會像這樣喧鬧。        


  葉妤笑道:“有時候是本性,卻是沒有辦法的。”        


  君清明皺眉,不著痕跡地掃過下方的妖修,又閉上眼用神識大概掃了一下左右包廂,以他結丹後期的修為,在這種拍賣會裡,修為超過他的實則也寥寥無幾。蝟水城本來就是個小城,修為高的妖修不是沒有,但大多不會隨意出現在這種小規模的拍賣場裡。        


  斯年已經開始關注拍賣的東西,果然如秦夙夷所說,許多材料在妖修這邊幾乎無人問津,讓他驚訝的是,現場拍賣了幾枚九階以上妖修的妖丹,倒是競爭異常激烈。        


  葉妤也拍下了一枚,“這妖丹既是人類修士煉丹的好東西,于妖修自身來說也是大補之物。”        


  君清明見拍賣已到了讓眾妖修瘋狂的法器法寶階段,但在他們四個人類修士,呃,不對,三個人類修士再加上一個半人類修士看來,那些法寶都是相當次品的沒用貨色,被吹得這樣天花亂墜也只有那些妖修會上當了,若是在人界,怕是一件都沒人要的廢物,於是開口道:“這裡的隔音效果不錯。”        


  斯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已經和葉姑娘說過了。”        


  君清明點點頭,倒是秦夙夷在一旁略不自在。        


  “那麼,我們先來匯總一下打聽到的消息。”君清明看也不看秦夙夷,在他眼中,既然秦夙夷認了斯年為主,哪怕他再如何想偏幫這群妖修,那也是有心無力的,認主的妖獸決不可能背主。        


  葉妤率先開口,“我去過西北的幾座妖修城市,基本都屬於一位大妖的領地,據說那位十七階的大妖原身是赤練蛇,性子相當陰狠,尋常妖修都不敢侵犯他的領地。”        


  “妖界現在原本就不平靜,界河在最北方,東北界是孔雀王的地盤,就是那位凰翧的父親,雖然已經十八階,卻壽元將盡,所以周邊很有幾位大妖覬覦他的地盤,鳥雀一族原在妖修中算是弱小的,許多妖修都喜歡以鳥雀類的妖修為食,如果沒有這位孔雀王的庇護,恐怕第一個崩塌的就是西北青穹界。”君清明居然掏出一張地圖來,指著左上角道。        


  葉妤詫異,看了看這張獸皮地圖,“這倒是個好東西。”        


  君清明並不理會她,將手指平行滑向右邊,“從地圖看,西南共有兩塊比較大的地盤,蒼虎界和明絲界。”        


  斯年卻忽然皺起眉來,因為他發現君清明手上這份地圖和他可以看到的地圖有不同的地方,而這個不同處就在於這兩界,於是果斷看向君清明道:“這是多久前的地圖?”        


  君清明並不意外,平靜道:“三個月前的,只需要三枚下品靈石,那賣地圖的妖修相當敏銳,戒心很強,我怕引起他的懷疑,不敢買最新的,因那最新的地圖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買得起的,需得一枚上品靈石,只怕若是買了反倒惹出事端。”        


  斯年點頭,指了指右邊道:“這裡現在是三股勢力割據,蒼虎、明絲和新崛起的山海,東北是赤練沒錯,旁邊還有一股不算小的勢力叫飛鯉,從中央到西北這塊要更麻煩一些,似乎沒有固定的勢力範圍,是整個妖界最混亂的地方,這裡有一大片區域被稱作檗海。”        


  在場的三人除了秦夙夷之外,都未露出什麼驚異的神色,君清明甚至在斯年一邊說的時候一邊做著修改,斯年心中更是感歎,看吧,就掩藏情緒的功夫,秦夙夷這樣的拍馬也比不上君清明和葉妤。        


  “既然來了,那就好好鬧一場再回去。”君清明道,“師弟,這原就是一次很好的歷練機會,你不是並不想那麼快回純陽去麼,那便在這裡多呆一陣子也不壞,或許,還能給那凰翧多多地找些麻煩。”        


  葉妤自是也知道了斯年被抓的始末,沉思道:“只要有那孔雀王凰彧在,恐怕比較難,四周都沒有比他等階更高的大妖了。”        


  “正因如此,那凰翧才會如此囂張。”沉默半晌的秦夙夷歎了口氣,“不過,鳥雀一類有天然的剋星。”他指了指地圖的中央區域,“皇夙狸的族居地便在此處,他們是鳥雀一類天然的剋星,若是對青穹界生出敵意,恐怕能給他們帶來大麻煩。”        


  葉妤拍了拍手,笑道:“沒錯,妖修與人類不同,他們本就有天生相克的族群,好好利用這一點,未必不能大做文章。”        


  “屬性相克是一回事,若是修為相差太大於妖修而言根本無甚用處。”君清明瞥了秦夙夷一眼,就像那日秦夙夷對上凰翧的話,根本是無抗爭之力的。        


  秦夙夷微帶幾分惱怒,“皇夙狸本身極有攻擊性,只是因在這塊地界有了足夠的食物才不曾去管青穹界,倒並沒有多少忌憚那凰彧。”        


  斯年相信他說的應該是真的,這傢伙好歹也在皇夙狸的地盤上生活了那麼多年,他看了君清明一眼,見他正皺眉沉思,不禁又瞥了一眼葉妤,葉妤眸光一閃,看向秦夙夷的目光中似有幾分懷疑。        


  ……他覺得過不了多久,秦夙夷的這層皮子就要被葉妤扒掉了,偏生他自己還全然不知。        


  君清明緩緩開口道:“那麼,皇夙狸中,可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人物?”        


  “有!”這回秦夙夷答得相當爽快,“族長只有一子,資質不怎麼樣,為人卻囂張跋扈,最喜歡美貌的鳥雀類妖修,常常將她們玩弄致死再吃掉。皇夙狸並不算很大的族群,卻大多強大,族長向來寵溺他,對他的這種行為相當縱容。”        


  斯年想了想,“那麼,有足夠的理由利用一下這一點,比如某位鳥雀類妖修的親族復仇殺死這位——”感覺到心中由秦夙夷處傳遞來的仇恨,斯年猜到大抵這位族長之子與秦夙夷恐有宿怨。        


  “想辦法將他引出來殺死再嫁禍給青穹界。”葉妤接道:“運作地好的話並不算難。”        


  只君清明不曾說話,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斯年的目光從自己的地圖上掃過,他發現一座在君清明手中的地圖上沒有標注出來的城市,就在妖界的正中央,那裡,他的地圖上只寫了兩個字,妖都。        


  那是一片全然血紅色的地域,點開那座城市的小地圖,才發現那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城市,僅僅從這平面地圖上來看,就可見規劃得整整齊齊的街道和大片圓形方形的建築,旁側山河湖海環繞,只是這個平面圖,仿佛就可以窺出一兩分它的極致華麗富饒。        


  “師弟?”        


  聽得君清明叫他,斯年才回過神來,皺眉道:“師兄,你可曾打聽到妖界有一處地方,叫做妖都?”        


  “妖都?”君清明一怔,卻是搖搖頭,“從未聽那些妖修提起過。”        


  葉妤也蹙眉道,“我在赤練地界也不曾聽說過。”        


  斯年這才奇怪起來,照理這麼大的一塊地方,不可能沒人知道啊,他看向秦夙夷,秦夙夷連忙擺擺手:“我也從沒聽說過。”        


  “真奇怪……”        


  君清明看向他問:“怎麼了?”        


  斯年伸出手在地圖中間圈出一大塊區域,“這裡是什麼?”        


  “這裡是龍枯界。”葉妤輕輕道。        


  “龍枯界?”        


  葉妤倒不曾隱瞞,“算是妖修的聖地,只是進不去的,傳聞其中有龍盤踞,越是深入越是危險,即便是十五階的大妖,也越不過那重重毒霧。”        


  斯年覺得古怪極了,覺得那個妖都一定有個大秘密。        


  “先不說這個。”君清明指了指西南角,“整個妖界雖秩序不明,卻不是無跡可尋,我覺得若要將整個妖界攪亂,需得從此處開始。”        


  斯年看著他修長指下的區域,“這裡是妖界最混亂的地方。”        


  君清明淡淡笑了,“正因為亂,才好動手。”        


  葉妤瞥了他一眼,“原來你做這個打算。”這才正了臉色真正上心起來,這才看出剛剛的討論似乎並未多麼認真的模樣。        


  斯年也是渾身一震,他明白了君清明想要做什麼。        


  這裡混亂,並無大妖盤踞,意味著有機可乘。        


  “若是收攏了這裡的勢力——”斯年這才察覺到君清明的大氣魄,他要的不僅僅是挑動妖族的內亂,他要的是掌控力量,親手攪動這一池渾水,他要的是從這裡起步,將整個妖界捲入戰局。        


  他同這些各自盤踞安穩的大妖都不同,若有實力,又蓄意擴張,只要手下有一批力量,使得整個妖界都亂起來並不是不可能的。        


  他們雖只有四人,卻都是結丹以上的修士,相當於九階以上的大妖了,四人在一起,那是一股尋常妖修根本不能抗衡的力量,妖修不同于人類的宗門大派,哪怕實力不濟也可稱得上人多勢眾,大部分的大妖都不容易信任旁人,個個獨立,極少群居。        


  “可若動手,只怕你們劍修的底細要暴露。”葉妤一針見血地指出。        


  斯年必須承認她說得對,四人中最不會暴露的自然是秦夙夷,因他本來就是半妖,葉妤可以借助法寶法器,倒也無需過於擔心。        


  只有他和君清明,他們是劍修,劍修的手段相對單一,一劍劈天一劍裂地,都是只憑那一把劍。        


  君清明目光淡淡,只看著眼前這張青石桌子,片刻,那青石桌便有了裂縫,不出一會兒,那青石桌直接裂成了無數塊轟然倒塌。        


  “劍氣若運用得當,並不是不好掩飾。”君清明抬頭看向斯年,“師弟,你須得在七日內,便練成這法門。只要心中有劍,何處無劍?劍在你的泥丸宮中,劍意卻在天地之間,觸手可及。”        


  斯年一震,當下肅然,若有所悟。        


  君清明唇角浮現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他的師弟無論心性悟性,都是數一數二,再無旁人比得上他,這樣一想,他的心中便是無限驕傲。        


  葉妤低頭看向碎石堆裡的那張獸皮地圖,微微笑了笑。        


  秦夙夷這才想明白,猛然抬頭,震顫無言。        


  他這才知道,面前的這三個人,想在整個妖界下多大的一盤棋,想要卷起多大的颶風。        


  那凰翧怕是怎麼都沒有想到,抓了一人進來,帶來的卻可能是整個妖界的災難。他或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為妖修帶來了多大的禍端。        


  不僅僅是力量,還有頭腦。        


  妖修們有幾人及得上面前這三人的智慧?        


  仿佛還未交手,便先輸一籌。        


  相比較自己那方法,君清明的佈局顯然對妖族而言,是更龐大更可怕的危機。        


  君清明輕笑出聲,“既是做好決定,恐怕我們需要多去一些拍賣會,弄一些妖丹了。”        


  斯年點頭,“弄一些材料我近期會儘快煉製一些法器,不中用的賣掉,好用的將來自是用得著。”        


  葉妤狠狠心,跺腳道:“我會大批量地煉製一些丹藥。”若是真要做成這件事,恐怕將來戰鬥少不了,某些時候一枚靈丹便可救得了一條命。        


  君清明收起那張地圖,眸中殺意一閃而逝,“我等劍修本就當遵從本心,此等以血煉劍之法正求之不得!”        


  斯年心知當年靜鈺也是通過這般血煉才至大成,這是一條以血鋪就的道路,卻可堅毅心性煉劍鑄魄,果真是在人界難以尋求的機會。        


  “師兄。”        


  “嗯?”        


  “就從這裡開始吧。”既然決定,斯年深深吸了口氣,那麼,他不會後退,也絕不後悔。        


  更何況,能與師兄並肩作戰,天地何懼!        


  “好。”        


  任何妖修都不曾想到,只在一個小小的蝟水城中,只是一次小小的大妖們都不屑前來的拍賣會,只在那麼一間絕不算大的包廂之中。        


  那個將整個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大計畫,就在這裡成型。        


  以後在妖修們聽來聞風喪膽的四個名字,此時尚籍籍無名,卻註定要亂那風雲,禍其百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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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思念真是禍水,為了這個禍水,整個妖界要因為他而大大的倒楣了哈哈哈哈哈        


  謝謝煙塵之末的地雷,愛你 (3)        


         


         


☆、內心        


         


  妖界的天空比之人界要陰暗許多,總讓人覺得有洗不乾淨的血跡,帶著些許鐵銹顏色的灰紅。        


  尤其,還未入夜,天上便有一輪隱隱約約的缺月,愈加顯得寒涼入骨。        


  “怎麼樣了?”君清明疲憊地半閉著眼睛,問走過來的斯年。        


  他原本是略有潔癖的人,只是頻繁的戰鬥讓他不可能再時時維持整潔乾淨,所以自從來到這妖界的西南,他便一直是一身簡單的黑袍,即便浸透了鮮血也是看不出來。        


  因衣衫漆黑,倒襯得他面白如玉眼瞳深深。        


  斯年的臉色也不如何好,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來,摸了摸變作原身的秦夙夷耷拉著的腦袋。        


  他力竭了,在妖界竟是變作這花狸貓的形象更容易恢復體力。        


  “這戰勝了,伏麟正在打掃戰場,俘虜三千,都帶回紫鷺城去交給葉妤。”斯年揉了揉眼,覺得十分困倦。        


  君清明等人早就習慣靠著打坐恢復體力,並不如何需要睡眠,斯年不同,雖生理上不睡也是無妨,但習慣卻一時無法改變。        


  到這西南,已經三個月。        


  紫鷺城只是一座小城,原本控制這座城的是一位十一階的大妖,只差一步便可突破十二階,倒是又可上一個臺階,可惜的是,他畢竟沒有突破,若是十二階,相當於元嬰期的修士,那麼他們四個對付起來估計極為吃力,但這只差一步,便讓他輕易丟了性命。        


  當然,這個選擇也是四人精挑細選的結果。        


  控制了紫鷺城,交給葉妤之後,這個女人自然可以將整個城市抓在手中梳攏得妥妥當當,且招募妖修的結果也是不錯,靠著那些殘次的法寶誘惑,和少量的大妖妖丹,應募而來的妖修絡繹不絕。        


  其中,君清明只看中了一個叫伏麟的妖修。他的等階不算高也不算低,只有七階,原身是一匹狼,哪怕裝得再如何恭謹謙卑,那雙褐色的眼睛裡也還是閃著野心、殘忍、冷酷和嗜血。        


  君清明喜歡這樣的妖修,尤其在現在的狀況下。        


  伏麟對戰爭有著天生的狂熱,他原是一匹孤狼,無親無故,更對其他妖修並無任何同情,狼化作的妖修,雖無狐族的狡詐,卻有著不遜於狐族的智慧。        


  他們的戰略,使得他們並無多少時間停下來整頓發展,全然靠的是一場場的戰爭,將紫鷺城發展起來,能從戰爭中活下來的妖修,自然漸漸都成了精銳。        


  斯年初時也曾悲憫,這些妖修在君清明的操控之下,撕咬著自己的同族,妖修比之人類修士,更悍勇更凶戾,也更好操控。        


  尤其是化形還不完全的修士,常常頭腦也要愚鈍一些,是最好的戰士和棋子。        


  但這又如何?        


  即便是在人界,又有多少區別,修士之間,強者為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他的心境沉澱,反倒心如止水,只隨劍意罷了。        


  “大首領!”一個高大的青年妖修在君清明面前單膝跪下,他的頭上還有一雙未隱藏的狼耳,尾巴卻已經不見了,距離完全化形並不遙遠。        


  妖修大多並不面目猙獰,例如這位伏麟,面容俊朗,輪廓極深,臉部線條分明,說來也是一位相當出色好看的妖修。        


  “俘虜已收編完畢,葉城主讓將他們押解回城。”伏麟沉聲道。        


  斯年用抱元守缺滋潤了一下枯竭的經脈,靈氣漸漸恢復的同時,也感到好了許多,他看向一旁的秦夙夷,“你去。”        


  秦夙夷翻身變作人形,讓他回去見葉妤他總是願意的,哪怕這是一趟辛苦活兒。        


  斯年看著秦夙夷輕快的腳步,不禁為他掬一把同情淚,他以為在外征戰只要不在葉妤面前變身就沒有問題,卻沒想過整個紫鷺城都在葉妤的控制之下,她想知道什麼還不是易如反掌?        


  唔,這麼說來,似乎妖修的頭腦是大多還是比不上人類好用……        


  “那頭與牛呢?”君清明開口。        


  伏麟爽快答道,“他願意向大首領臣服。”        


  君清明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袍,溫然道:“很好。”        


  看著他的笑,伏麟深深低下頭去。        


  斯年前跨一步,“帶我去看看。”        


  “是,二首領。”        


  斯年嘴角一抽,你才二·首領!        


  這個原身為與牛的妖修是這一代的大妖,已是一名十階的妖修,可惜的是,與牛天生駑鈍,哪怕這位妖修力大無窮天賦本領都足以讓人忌憚,卻到底不會管理,手下雖有數百妖修投靠,偏如一盤散沙,若不是本身實力強悍,早就被周邊的大妖吞併了勢力。        


  今日,這塊難啃的骨頭終於被啃了下來,周圍的幾股勢力頓時都人人自危。        


  君清明管理這些妖修的方法及其簡單暴力,並沒有真正整合,他只收服那些大妖,然後,讓這些大妖依舊統領自己的手下,在任何一戰中,誰作出的貢獻最多,賞!哪支隊伍出力最少,罰!這賞賞得豐厚到讓其他所有隊伍嫉妒,罰則罰到讓所有妖修都心驚肉顫,若後退怯懦,便只有一個死字。        


  所以,現如今,他們這支從紫鷺城出來的隊伍原有四千妖修,現如今仍只有四千,對俘獲的妖修來者不拒,但每每一戰下來,自身也會死亡極多。        


  不過,這樣有一個好處,便是數次征戰下來,剩下的妖修都是精華,弱小的都死在了殘酷的戰場之上。        


  君清明對這些妖修從來沒有同情之心。        


  尤其,在這個妖修正覬覦人界,在界河屯兵試圖攻擊人界的時候。        


  在此時,君清明尚且不知若沒有他做的這件事,如果按照小說中的正常發展來,不出三年,妖修便真正入侵人界,人界數大門派不和,征戰不休,聯軍潰散節節敗退,一時生靈塗炭,妖修佔領人界兩境之地,後經過上百年的征戰,才將妖修們重新趕回他們的老巢。        


  斯年卻是知道的,他所看到的劇情,只到那裡戛然而止,之後的除了結局,他再沒翻閱過那個故事。        


  不過,從結局還是對戰孔雀王凰翧來看,人類修士與妖修的矛盾,大抵到最後還是異常尖銳,根本無法調和。        


  是以,君清明提出這個計畫時,他心中並無抵觸。        


  比起讓人間淪為地獄,他寧願先讓妖界成為地獄。        


  斯年雖不是冷酷之人,卻也沒聖母到同情敵人。        


  雖然一切還未發生,但眼前多的是好武強悍,極具攻擊性的妖修,若是尋常人類修士,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同階的人類修士,除非是他們這般出身大派本身就實力高出一截的,否則大多是敵不過有天賦能力的妖修的。        


  這樣旺盛的攻擊性,這樣似乎天生就嗜血的心性,若是到了人界,那將會是一場多大的災難。        


  斯年也不會相信現在就在界河屯兵的妖修會止于此步,入侵人界,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恐怕君清明也深深知道這一點,才會到了妖界看過這些凶戾悍勇的妖修之後,決定這樣大幹一票。        


  原本的故事裡,葉妤會在這人類對戰妖修的戰爭中大放異彩,並好好發了一筆財,現如今將戰場挪到了妖界,她也同樣能極有用處。        


  只要她的金手指還在,那許多不科學的事丟給她,都會變得科學了……        


  世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一個虛構出來的故事主角身上。        


  親自在戰場上見過這些妖修對戰鬥的狂熱,斯年早就對和平不抱有幻想,那便殺吧,內亂帶來的死亡與鮮血,才會真正讓這些妖修收斂入侵人界的野心。        


  “你便是邙角?”斯年看著那個足有他身體兩倍大的漢子。        


  十階的與牛邙角自是完全化作人類一般的模樣,身高卻足足接近三米,高大得不像話,面容倒不算難看,只一個大鼻子十分明顯。        


  “我是!”邙角盯著面容清冷眉目俊秀的斯年,心中嘀咕,從之前的戰鬥中,他已是看出對手詭計多端,這時見斯年模樣,又全然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便猜測他應是佩戴了什麼珍貴的小玩意兒,唔,也許是從人界弄來的——看那一頭白毛,或許原身是那向來滿肚子壞水的北域雪狐?        


  斯年上下掃了掃他,發現這傢伙已是快突破十一階了!若是突破了,憑藉他的天賦能力,天生皮厚又有開山之勢,恐怕他們拿下他就沒有這麼容易了,不禁有些僥倖。        


  “你先帶著你的部下回紫鷺城,配備基本的裝備之後,你的那些兄弟仍由你率領,跟隨我們出征。”        


  邙角微微一怔,他原以為臣服之後,便會被剝奪所有權柄,畢竟他這樣的實力,大多會遭到首領的忌憚,卻沒想到這裡的規矩是這樣的。        


  斯年微微扯了扯唇角,妖修中也不是沒有聰敏人,比如那伏麟,他就多半看出了君清明的手段,但他的心中對其餘妖修並無什麼同族意識,反倒為跟隨了這麼一位強大睿智的首領而欣悅——雖然,以他的野心程度,若真有一日實力強大到他們壓制不住,斯年毫不意外這人會篡奪首領的位置。        


  這就是伏麟,但他才剛七階,斯年覺得,大抵君清明是想培養這麼一位於妖界而言,絕稱不上好的梟雄,以便他們離開之後,這亂局無法讓人一下就收拾了。        


  畢竟終有一天,他們會回到人間去。        


  但大多妖修想得並沒有伏麟那麼多,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利益,只要日日在戰場上廝殺,他們便無暇顧及其他,而如果不出意外,他們還會打很久的仗,這些大妖率領的各支隊伍之間互相競爭,早就紅了眼,關係都不會很好,因每次的獎賞都足以讓人嫉妒,在君清明排兵佈陣的刻意制衡之下,不可能有一支隊伍一直表現最佳受到獎賞。        


  現今他們手下共有七名大妖,比如這一戰,便是一名叫季柳的大妖並他的部下表現最佳,前兩次卻又是另外兩名。而就在一個月前,季柳的這支隊伍,曾因表現最差,而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許多季柳的部下,都受到了其餘幾個大妖部下的侮辱。        


  常年的競爭不和,讓他們無法聯合,一場場勝利之後,威望越來越高的卻只會是深不可測的首領,而不會是其他任何一位大妖,若起反心,其餘大妖會很高興瓜分你的所得和部下,所以,哪怕這七名大妖中有一名是以智慧著稱的百昶鳥一族,她卻也從不敢輕舉妄動。        


  君清明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大妖的忠誠和真心的臣服。        


  斯年看著這支或許從一開始就岌岌可危的力量一步步越來越壯大,而此時,君清明身為紫鷺大首領的名聲漸漸遠播,連他這位二首領,都有了能讓幼妖夜啼的凶名。        


  這只是短短三月間。        


  “下一戰,綠野。”君清明不知何時走到了斯年的身邊。        


  他們通過戰爭急劇擴張,卻並不停留,只是掠奪、積累,以戰養戰。        


  斯年點頭,“我讓微雅去打探一下消息。”微雅便是那位原身百昶鳥的大妖,雖只有九階,但天賦能力特殊,實力並不弱。        


  君清明周身便如一柄銳意驚人的劍,“現在便出發,一個時辰後突襲!”        


  斯年臉色肅然,“是!”        


  賞罰結束,甚至沒有休整,便進行下一場征戰,這樣的頻率原該讓人疲憊,但那些妖修卻一個個拖著仍然帶傷的身體,雙眸赤紅,鬥志昂揚地朝著綠野而去。        


  “嗖嗖嗖!”幾道尖銳如刀的碎葉破空而來,幾乎帶著風雷之聲!        


  轟、轟、轟!        


  曠野之上憑空被炸出幾個十數丈方圓的巨洞。        


  君清明冷哼一聲,沖天而起,劍意磅礴,一道巨型劍氣直接劈向不遠處的樹林之中。        


  驚亂聲中,斯年腳踩生太極的氣場,身形一閃,已是沒入林中。        


  劍氣如霜,玄劍驚天勢。        


  一時,林外眾妖修只覺得心中寒意起。        


  君清明懸浮在半空之中,眉目淡淡,“蜉蝣,地火旗,走中,黑淩,天風旗,走上勢,翠翠,熾雷旗,居右……”        


  短短數息之間,他便佈置完畢,“一切聽從二首領號令,去吧!”話音剛落,數千妖修都往那林中撲去,君清明只靜靜停留在原地,伏麟站在他的身後,眼中滿是嗜血的狂熱。        


  不多時,便有漏網之魚從林中疾竄而出,“嗤”得一聲,直接被一道劍氣貫穿,鮮血四濺。        


  若不降,便是死,並無第三條路可走。        


  “你留著。”君清明忽然一皺眉,吩咐伏麟道。        


  伏麟垂首應是,君清明便化作一道白光,直接投入林中去了。        


  斯年面對的是一個從未對付過的棘手敵人,他知道,為了讓他鍛煉,君清明常常會留那些大妖給他磨劍,只有通過真正的戰爭,他才能以極快的速度成熟強大起來。        


  這位妖修的原身是什麼他不知道,不過,他確實天賦能力十分神奇。        


  斯年平靜地看著對面那個短髮,娃娃臉,臉頰邊兩個酒窩,笑起來一派親切溫然的青年,套著青色長衫,白色靴子,卻怎麼看怎麼違和。        


  “呵呵呵呵~對著這張臉,你可怎忍心下手呢。”那娃娃臉青年笑得一臉燦爛,“畢竟,這可是你記憶裡曾經最著緊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斯年默默不語,覺得眼前這景象怎麼看怎麼詭異。        


  卻聽耳邊一道微涼的聲音傳來,“最著緊最重要的人?”        


  斯年一怔,轉頭看向神色莫測的君清明,他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那娃娃臉青年。        


  娃娃臉青年顯然意識到了君清明的強大,臉色瞬間有點難看。        


  “師弟,是嗎?”         


  “是啊。”斯年歎氣。        


  君清明眯起了眼睛,他盯著斯年道:“原來如此。”身上氣勢一時淩厲無匹,霸道凜然。        


  那娃娃臉青年神色大變,只恍惚間晃了兩下,便變了模樣!        


  斯年瞪大眼睛,盯著對面那青年與自己此時一模一樣的臉。        


  那青年卻恍然不覺,色厲內荏地對君清明道:“你!怎忍心下手!這可是你最在意最重要的人!”        


  唔,可惜的是,這青年自己面前沒有一面鏡子,否則他會發現自己變作的人就在自己對面,那場景有多可笑。        


  君清明輕笑出聲,隨即歎氣,曼聲道:“師弟,看,多麼不公平,我最著緊你,你卻非是如此。”        


  這聲音微冷,帶著兩分惱意。        


  卻非是說謊。        


  斯年笑彎了眼,心中溫暖微甜。        


  那可怎麼辦,這誤會卻是說不清呐!        


  因為,那娃娃臉青年原也是他,那是以前的他。        


  原來,很久以前,他最重要的人還是他自己。        


  只是現在,他的心有些模糊,漸漸擠進了身旁這個人罷了。        


  倒是這個人,卻想不到已然把自己看得那般重了。        


  斯年相信這位妖修的天賦能力不會說謊。        


  多麼難得,他憑著這個奇特的妖修,第一次,看清楚了身邊這個男人的心。        


  而自己,為此欣悅,並不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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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師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卻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幽怨臉)        


  斯年:好吧,原來我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咦,好像有哪裡不對……)        


  師兄:(將那妖修劈成十八段。)        


  斯年:(拍可憐妖修肩膀)兄弟,謝啦。        


  謝謝YO悠悠YOLE的地雷,愛你們 (3)        


         


         


☆、40·誤會        


         


  自從收服了綠野,紫鷺城周邊千里之內的稍大的勢力都被抹平了,現這個大廳中,八名大妖濟濟一堂,坐在首座的是君清明,身為大首領,雖只短短三個多月,卻累積了相當高的威望,至少座下八位大妖之中,超過一半對他已然心服口服。        


  哪怕是葉妤也要承認在這短短時間內,君清明作出的貢獻確實比她要大,哪怕做了最好的預估,她也未曾完全想到只憑著那三個人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在三個月內可以啃得下這塊骨頭!        


  左側斯年,右側葉妤,秦夙夷卻是不在的。        


  他不願意坐在這樣一個地方,面對下面的大妖,秦夙夷與座上那三人不同,他志不在此,若非為了斯年和葉妤,他是絕不會參與到這件事中來,哪怕心態上他與人類更接近一些,畢竟還是有一半妖族的血脈。        


  上首座下設立八張位子,八名這紫鷺城附近的大妖分列坐下,因西南之地在妖界之中最為荒僻,是以十二階以上的大妖大多不願在此長居,九階以上的大妖卻不少,是以向來混亂,單單這紫鷺城附近,就有一十七位大妖,現如今死了九個,降了八個,只要是投了降的妖修,便都被分派到這八名大妖部下,經歷這三個月的征戰,剩餘的這六千多名妖修,皆不是怯懦的貨色,滿身的殺氣。        


  而西南地界這塊大餅,他們只啃下了小小的一粒芝麻,可見這整個混亂的西南境有多麼地域廣闊。        


  這樣的會議,自是排不上伏麟的位置,但他被准許立在一旁,已是十分滿足。        


  伏麟非常年輕,以妖修的年紀而言,他甚至還未完全成年,但從小顛沛流離,他的見識卻不會比那些大妖少。        


  他知道,大首領、二首領和葉城主身上有秘密,甚至是那位秦統領,也不是尋常妖修,但他對這些都無甚關心,他只知道,大首領他們是強者,是值得現如今的他追隨的強者,他們的強大不僅僅體現在實力上,更在於策略頭腦。        


  伏麟垂眸,掩飾住微帶嘲諷的目光,座下那些個大妖,原來哪個都是不好惹的角色,現如今不還是乖乖坐在下首?明明兵力都在他們的手中,明明若論單個的實力,大首領他們幾人勢單力薄,直接受他們統領的只有兩百名實力不算弱卻也並非那麼強的妖修,偏偏他們無一人敢稍有反抗。        


  伏麟不知道這叫制衡,不知道這種互相牽制實則極難掌握一個度,只知道座上那三人這一手玩得太漂亮了。        


  紫鷺城的周邊雖被清理了一遍,但他們的腳步可不會就此停止,聽著大首領宣佈的征戰計畫,伏麟眼中滿是狂熱,連之前受傷還未好透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痛了,瞥向那八名大妖,也無一不是一臉興奮的殺意,那邙角甚至激動地眼圈通紅,哪怕讓他今夜就出發,恐怕都心甘情願。        


  這樣的煽動力——        


  伏麟看著座上大首領臉上溫雅的笑,卻隱約仿佛見到其下的冰冷,不禁打了個寒顫,只覺得他的笑容比一旁二首領冷若冰霜的面容還要令人膽寒。        


  葉城主也是一般,總是笑盈盈的看著嬌弱俏麗,實則手段之狠辣令在座的諸位大妖都心有所懼。        


  因被處罰的那支隊伍,多半是要到葉城主處報到的。        


  “伏麟。”一晃神,這時間不短的會議竟是結束了,聽到這冰玉般的聲音,伏麟低頭,恭敬道:“二首領。”        


  “去將秦夙夷找回來。”斯年吩咐。        


  “是。”        


  開完了大會,自是要開他們四人的小會,每到這種時候,斯年都不會忘記叫上秦夙夷,不管這傢伙外表看上去如何風流浪蕩滿不在乎,實則最容易感到孤獨落寞。        


  “師弟,別管那只蠢貓。”斯年方一坐下,君清明便在他耳邊道。        


  明知道他耳朵特別敏感!        


  斯年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自從被那妖修戳穿了心事,又因看到斯年心中最著緊的乃是一個娃娃臉的酒窩青年,君清明的心情便一直不怎麼好,且熱衷於咬耳朵這種幼稚的舉動,與他方才在大堂之上那副模樣截然不同。        


  果然,葉妤直接對他的舉動發出一聲嘲諷的嗤笑。        


  君清明看也不看她,直接靠在了斯年身上,神情從容得很。        


  倒是斯年有些尷尬。        


  葉妤諷刺,“既然傷還沒好,強撐什麼,見你這副沒骨頭的模樣,怕不是傷了腦子吧?”        


  斯年知道君清明身上的傷一直不曾好,因戰爭的節奏太快,自己體質特殊倒還好,秦夙夷和君清明一直帶著傷,時時還沒好透就又傷了,這層層壓下來,自是傷得不輕。        


  君清明卻冷笑,“放心,死不了!總會比你活得長些。”        


  斯年頭痛,這倆每每說不到兩句話就像是針尖對麥芒,一個比一個毒舌,若是眼神能傷人,恐怕早就在對方身上戳出十個八個洞來。        


  這樣性格都強勢到眼裡容不下沙子的,斯年真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麼有可能會成為一對人人稱頌的愛侶?        


  天天除了吵架什麼都做不了吧?        


  “哈,誰關心你的死活!”葉妤果然吐不出什麼好話,只轉眸看向斯年,關切道:“清歡,你還好吧?”說罷拿出一個瓷瓶子,倒出一粒潔白如玉的丹丸,“這是我前日煉製的養魂丹,於傷病十分神奇,快吃下吧!”        


  斯年一怔,婉拒道:“我無事的,因體質特殊,傷早就好透了。”看著葉妤那雙對君清明連一點關注都欠奉的眼神,他應是開不了口讓她將這枚丹藥給君清明……        


  ……明明他們四個人現在都是夥伴來著……        


  “我一共只煉製了兩枚,是給你和秦師兄準備的。”葉妤笑盈盈道,“即是此時用不上,便留著吧,往後時間還久,怕我也是沒有多少時間煉製丹藥了。”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將藥收了起來。        


  ……        


  君清明半閉著眼睛,仿佛靠在斯年身上睡著了,一言不發,穩得很。        


  葉妤看不慣他那副樣子,鋪開地圖道:“來吧,這已是最新的地圖,從蒙醫手中得來。”        


  恰好秦夙夷也到了,葉妤將丹藥給了他,便將注意力又投注在地圖之上。        


  斯年極為佩服他們的一點是,哪怕再如何厭憎對方,連面子情都不願做,在共同的目標面前,他們總能拋開了那些,從大局出發。        


  “最危險的是這裡的晦蛇沼,據說住著一名十三階的妖修,並無勢力,只是獨身,但實力強大,尋常妖修不敢犯。”葉妤指著離紫鷺城不遠的一大片沼澤道。        


  君清明淡淡開口:“有沒有更詳細的資訊?”        


  葉妤搖頭,“曾有不少妖修打過這裡的主意,這晦蛇沼中盛產一種靈植虛葉草,但皆是有去無回,道是曾有數百妖修結伴而去,唯有七名逃了回來,卻也是瘋了的,在十數年前,傳聞這位晦蛇沼的主人便已是十三階。”        


  十三階,相當於元嬰初期的修士,但這妖修有此等實力,說不定有不凡的天賦能力,非是一般元嬰修士可比。        


  君清明看著地圖輕笑,“怪不得紫鷺城這一隅並無真正有本事的大妖,原來原因便在此,有晦蛇沼攔路,這紫鷺城幾乎成一座空城,不管誰想要收攏勢力,必須要拿下這晦蛇沼,可這晦蛇沼之主實力如此雄厚,哪裡是輕易吃得下的。”        


  秦夙夷皺眉道:“那我們要怎麼辦?”        


  君清明與葉妤幾乎是異口同聲:“幹掉他!”        


  見對方與自己道出一樣的話,又同樣厭惡地蹙了蹙眉。        


  斯年見他倆這模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估計君清明看到葉妤,葉妤看到君清明,就有一種正在照鏡子的感覺吧?雖然他倆長得半點都不像。        


  “秦夙夷,你去通知那八名大妖,明日與我們一道去晦蛇沼。”君清明吩咐。        


  秦夙夷一怔,隨即猶豫道:“他們——若讓他們打頭陣,恐怕他們會不滿。若我們動手,萬一他們起了旁的心思……”        


  斯年卻平靜地看著他,“讓他們不敢起旁的心思就行了。”        


  君清明輕笑,“讓他們去,不是為了讓他們對付那晦蛇沼裡的妖修。”        


  “而是為了讓我們立威。”葉妤沉聲道。        


  秦夙夷默然,心中卻起波瀾,他原也不是蠢笨之人,只是見這三人如此信心滿滿,氣勢逼人,唯有苦笑而已。        


  到底,自己還是差上一些,怨不得——        


  心下雖有些複雜,臉上卻堅定道:“好,我去通知他們。”        


  待他走了,君清明便道:“師弟,來,早些休息,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葉妤眼角瞥了瞥他,笑道:“清歡,我做了些吃食,恐怕這三個多月都沒好好吃過什麼了吧,不如來嘗嘗?”不等斯年回答,便道:“你師兄傷還沒好透,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君清明臉上淡淡的笑意斂去了,面無表情。        


  葉妤卻還是笑得清甜,大大方方地看著斯年。        


  明明他們兩個都不曾碰斯年,斯年卻覺得仿佛被兩道力量拉扯。        


  ……壓力好大……        


  他正想去牽君清明的手,並想好理由婉拒葉妤的時候,君清明卻已經一把抓住他,往這城主府的後院走去。        


  葉妤臉上的笑容淡去,見他們的身影消失,卻又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狡黠一笑。        


  “是我的,終究是我的,誰都搶不走,即便不是我的——哼!”        


  君清明抓得太緊,以致斯年覺得胳膊生疼,略皺起了眉。        


  “師兄!”無奈抬頭看著不怎麼美好的月色,斯年簡直想翻個白眼。        


  君清明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師弟,記得我的勸告,離那女人遠一點。”        


  ……你都說過好多遍了啊師兄!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每次都離她一丈遠了好嗎!        


  “她可不似是表面這般簡單呢。”君清明忽然道。        


  斯年一怔,“什麼意思?”        


  君清明嘲諷一笑,“什麼意思?”他看著斯年,認真道:“她管著紫鷺城,你不會認為她如此信任我們大公無私吧?”        


  斯年一點就通:“……她在收攏屬於她自己的勢力?”        


  “沒錯。”君清明並沒有賣關子,“雖不是不可理解,但她的作為確是如此。現如今我們的利益一致,她輕易是不會如何,不過,這也可以看出她本質上就是個心機深沉的女人,而且,並不信任我們。”        


  斯年默然,心想,我或許比你還瞭解她一點,畢竟那個故事,是從她的視角圍繞著她展開的,他知道葉妤是一個怎樣的人,她確實不輕信他人,在修真界,這樣的態度算不得什麼,再加上她經歷坎坷,若不是那無所不能的金手指和主角光環,按照科學發展和邏輯規律,她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如果還是單純的性子,那就更不合理了……        


  不過說起來……師兄你不也差不多麼……        


  “還有,注意一下你那只蠢貓。”君清明冷哼道。        


  斯年替秦夙夷冷汗,“怎麼了?”        


  “小心他被那女人勾了去。”        


  ……人家本來就喜歡葉姑娘的,原著裡那是願意為她生為她死癡情不悔的啊!雖然現在崩壞得厲害……        


  君清明強調:“他是你的妖獸,哪怕再無用,也不能讓那女人得了去!”        


  邊說著話,兩人邊往房間裡走,葉妤安排的房間果然別有用心,君清明的在最東側,最大的一個院子,卻孤零零的與其他院子離得極遠,西側是她、斯年和秦夙夷的住處,佈置得相當溫馨舒適,不像是君清明那邊,占地雖大,卻一片蕭條,除了這地方大,就無第二點可取之處。        


  君清明直接拽著斯年回了他的住處,斯年只得跟了去。        


  “啪”地一聲門關上之後,斯年悶哼一聲,就被君清明壓在了門上咬住了嘴唇。        


  黑暗裡,斯年看著君清明那雙深邃凶戾的眼睛,心中猛然一跳。        


  他就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然後咬著自己的下唇,斯年覺得下唇又刺又疼,隱隱嘗到了鮮血的味道。        


  卻忽然,他笑了,笑得春風化雨,溫柔深情。        


  斯年卻狠狠打了個寒顫。        


  然後,他的舌伸了進來,同斯年的舌死死卷在一起,略帶粗暴的吻肆虐,幾乎要奪去斯年所有的呼吸!        


  直到唇舌發麻,他才放開了他。        


  只聽耳邊聲音陰冷:“好吧,現在告訴我,那個人是誰?”        


  ……        


  ……        


  臥槽,斯年覺得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怎麼辦!        


  問題是,這個世界還沒有黃河給他跳!        


  師兄,你、不、要、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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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師兄:那個人到底是誰是誰是誰?!(咆哮臉)        


  斯年:師兄你不要誤會啊啊啊啊!        


  師兄:你最愛的人是他不是我……(滄桑ing        


  斯年:……(T T 我又不能自攻自受啊啊啊啊啊啊)        


  ……腫麼辦,我忽然覺得自攻自受也蠻萌的哈哈哈哈哈→        


  謝謝一馬平川、豆子的地雷,愛你們 (3)        


         


         


☆、森蚺        


         


  似乎是因為斯年的沉默,君清明身上的冷意更盛,卻忽然放開了斯年。        


  斯年在黑暗裡看著他,輕輕道:“那是我的過去。”或者換個詞,是過去的我。        


  倒是君清明微怔,想起斯年被帶至純陽時才十一歲,神情便漸漸柔軟下來。        


  “師弟。”        


  “嗯?”        


  “從那時,你背著我從東極回到純陽,我便想著,我要與你一直在一起。”君清明開口。        


  斯年則是震驚地看著他,一時無言。        


  君清明微微笑了,“師弟,那時候的你那麼小,我覺得我就要將你壓垮了。”那時候,只覺得那肩膀那樣脆弱,脆弱到讓他的心都仿佛被捏緊,可就是那樣一雙肩膀,背著他一路回到了純陽,一刻不停,哪怕他可以感覺到他的疲憊,卻咬著牙決不放棄。        


  斯年呐呐:“……你不是昏過去了嗎?”        


  “嗯,不過,並沒有全然失去意識。”君清明笑容淺淡,“只是覺得那時候伏在你的背上,好像你的心跳就在我耳邊。”        


  “……”        


  君清明慢慢靠近,斯年沒有躲,他靠過來,斯年以為他要吻他,結果,他只是將他的額抵著自己的額,就這樣雙目炯炯地與自己直視。        


  “師弟,我是一個一旦決定,就絕不會退後一步的人。”他的氣息溫熱,斯年只覺得拂在臉上微微的燙,“一旦決定,便不會後悔。”        


  “師兄——”斯年覺得靜鈺如果知道了,恐怕會把他們兩個一塊兒砍了……        


  仿佛知道斯年想說什麼,君清明笑出聲來,微微的震動通過他的皮膚傳遞給斯年,斯年頓時就覺得想說的話怎麼都吐不出來。        


  “師弟,不用擔心。”君清明長長的眼睫微顫,眼睛卻眨也不眨,“不管碰上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身前,不要怕,萬事有我。”        


  斯年歎了口氣,感到心變得柔軟起來,有一點酸有一點甜,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得輕輕道:“我不怕!我會一直在的。”哪怕在你的身後,但,只要他不死,君清明就得活著。        


  只要,他也一直在。        


  君清明彎著唇角,眼睛裡仿佛落入了星光。        


  “既然約好,那麼,你也不許後退。”他口吻強硬到根本不容人拒絕。        


  “師弟,你註定是我的。”        


  ……        


  ……        


  **        


  第二日一早,君清明、斯年、葉妤、秦夙夷帶上那八名大妖和伏麟,朝晦蛇沼直奔而去,倒是一路上那八名妖修神色都不怎麼好看,畢竟,現在的他們只以為大首領等人會讓他們打頭陣。        


  一時交換著眼色,神情莫測。        


  晦蛇沼非常好找,或者說,這位晦蛇沼的主人並非表面這般沒有野心,因這片沼澤比之數年前擴大了近乎一倍。        


  這是一個十三階的妖修,哪怕是葉妤,臉色都相當慎重。        


  “我們進去,你們守住這片沼澤的週邊,莫讓他跑了。”君清明淡淡道。        


  那八名大妖一怔,沒想到大首領非但沒讓他們打頭陣,反倒讓他們壓陣。        


  容貌秀麗嬌小玲瓏的微雅反應最快,笑道:“放心吧大首領。”        


  君清明點點頭,與斯年等三人一塊兒步入晦蛇沼的迷霧之中。        


  與牛邙角到底不像旁的妖修這般沉得住氣,忍不住道:“大首領他們就這樣去不會有事吧?聽聞這晦蛇沼的傢伙相當厲害呢!”        


  微雅但笑不語。        


  長相俊美只膚色黝黑的黑淩嗤笑道:“既然大首領讓我們壓陣,那便壓陣吧,若是他們死在這晦蛇沼,也只能自認倒楣,怨不得我們。”        


  一身翠色長衫,長得姿容冶豔眉目含情的翠翠開口道:“我們更該想的是,若大首領他們在這一戰中傷重,我們該如何做?”若是不開口,這副模樣極易讓人誤以為這是一個女子,實則翠翠是雄性無疑,只原身是綠牡丹,化形之後,仍是這副芳華絕世的模樣。        


  邙角有些不解,以他單純的頭腦,卻是不曾想那麼多。        


  倒是裹著一身黑袍子,連樣子都看不清的蜉蝣唇角浮現一抹淡淡諷刺的笑,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伏麟,並未開口說話。        


  這八名大妖裡,若論聰明,只有微雅與蜉蝣為最,翠翠雖有幾分小算計,卻也只稱得上是小算計而已,黑淩與他相仿,自認為有幾分頭腦,實則不過如此。另外的三名大妖,除卻木訥的季柳,便是如邙角般頭腦簡單的傢伙。        


  真正極為危險的,君清明自是不會給他投降的機會。        


  那種妖修,最好還是殺了。        


  同樣是九階上的妖修,有時候實力與頭腦並不對等。        


  一旦入了迷霧,外界的一切便都不再清晰,斯年想了想,還是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個陳舊的銅制陣盤遞給葉妤,“這個恐怕用得上。”        


  這是從那魔修洞府中得來,斯年對陣法一竅不通,這陣盤被丟在角落自是毫無用處,葉妤不同,她精通陣法,操弄起這陣盤來應是得心應手。        


  果然葉妤一見這陣盤便驚喜道:“自是用得上的!”接過陣盤去稍稍一試,便道:“是個好東西!換成這個的話,我們的把握便可增至八成!”        


  秦夙夷聞言一怔,“原只有八成麼?”        


  葉妤沒好氣道:“原本只有七成把握,要將這事做成,徹底壓制那八名大妖的氣焰,怎可能不冒風險!”        


  “八成把握已是不錯,這妖修畢竟有相當於元嬰初期的修為。”斯年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暫時還未曾出現紅名預警,心下稍安。        


  畢竟,他們四人修為最高的君清明也只有兩儀境後期,相當於結丹後期的修為,雖碰上同結丹後期的修士亦或相當於這等境界的妖修是穩勝的,對上元嬰期卻是截然不同。更何況,他還傷勢未愈,只是歷經征戰此時劍意最盛戰意也強,倒是可比平日更淩厲上兩分,時間緊迫,只得先拼過這一場。        


  越級殺人是可能的,越境殺人,卻近乎不可能。        


  只能集四人之力,拼這一把。        


  四人之中,斯年是兩儀境中期,葉妤和秦夙夷只有結丹初期,只是斯年知道,他們四人無一人是真正尋常的修士,都具備越級殺人的能力,葉妤是一身的法寶,秦夙夷有壓箱底的本事,他與君清明是殺傷力驚人的劍修,配合此次帶出來的靜真煉製的劍陣,才有那麼七分希望。        


  “師弟,布劍陣!”        


  “是!”        


  葉妤也扔起陣盤,清叱道:“落星盤,臨兵鬥者,己亥陣!”        


  這晦蛇沼中本就暗無天日,只見那暗紅色的霧氣,他們雖每人舌下壓著一枚避毒珠,卻仍是感到微微暈眩,可見這毒霧厲害,若沒有這魔修洞府得來的避毒珠,恐怕他們進入這晦蛇沼都不容易。        


  一時陣落,瑩白色的劍光若隱若現,葉妤趕緊用落星盤布下隱陣遮掩住,但靜真煉製的劍陣哪是俗物,那劍意之淩厲霸道,哪怕用了落星盤這樣上古的陣盤,都差點被一時震散!葉妤神色嚴謹,纖白手指撥動如灑,飛快地布下一重重陣法,快得幾乎令人眼花繚亂。        


  秦夙夷已是朝紅霧深處走去。        


  今日,他是誘餌。        


  秦夙夷身上佩戴著傀儡玉,這東西是清微真人給斯年的好東西,可代為抵禦化神以下修士的一擊,哪怕這位晦蛇沼之主一句話不說便痛下殺手,也可保秦夙夷不死。        


  “卻不知這晦蛇沼之主的原身是什麼,竟喜歡生活在這種鬼地方。”葉妤嘀咕道。        


  斯年卻懷疑這位是個兩栖類,這種沼澤地,恐怕最招兩栖類的喜歡。        


  不多時,立於半空中的君清明便是神色一變,“來了!”        


  斯年尚是第一次在這妖界動用君子劍對敵,虛空劍意再盛,到底不如這柄自己千錘百煉的劍。        


  從泥丸宮中取出君子,只寸許瑩白,片刻便成那柄他熟悉的君子劍,狹長的劍身輕輕嗡鳴,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竟是仿佛因被溫養許久不能出,此時被執於斯年手中而感到驚喜一般!        


  君清明臉色微白,眼眸半閉,神情嚴謹,手中思歡平平橫於胸前,一時劍意大盛,隱有劍氣縱橫環繞。        


  秦夙夷狼狽的身形出現在視線裡,他身後那抹淡淡的黑色影子一踏入這範圍,立刻光芒驟亮!        


  這樣瑩白刺目的劍光衝破了層層暗紅色的毒霧,竟是沖霄而去,整個晦蛇沼都被照得明亮如陽光下的白晝!        


  圍聚在沼澤外的八名大妖震驚不已,連對君清明等人極有信心的伏麟都被這駭人的劍光震懾,一時驚在原地。        


  妖修多半修煉的是邪路心法,是以最是怕浩然正氣的劍意雷光,這劍氣中正淩厲,卻有種震撼人心的威懾力,也難怪在場的妖修人人駭然變色。        


  “這——這是大首領他們?!”翠翠唇色蒼白,低聲道。        


  微雅顰眉道:“這手段,竟似是……”人類的劍修?可若真是人類的劍修,她卻從未見過大首領與二首領使劍,他們從來都只是空手,手一動便可撕天裂地,卻不是人類劍修的手段啊!至少她從未聽說過。        


  “恐怕是一件厲害的法寶。”蜉蝣尚是第一次發話,他的口吻一向冷靜,從不失色的面容並不如何好看。        


  只邙角這樣的,興奮道:“真是厲害!不愧是大首領他們!”        


  黑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抿緊了唇,壓下了幾分原本起的心思。        


  實則沼澤內,四人的狀況並不如那八名大妖想像中的那麼自如。        


  這晦蛇沼之主竟是比他們想像中還要厲害!        


  秦夙夷的全身被一種不知名的粘液裹住,看著十分不好,葉妤用了數種辦法,也沒能清除這種粘液,只得站起身來鄭重道:“看來得將這人殺了,才救得了秦師兄。”        


  方一出手,便使四人損了一名戰鬥力。        


  待得葉妤轉過身去,粘液內苦苦支撐的秦夙夷已是變成一隻神色萎靡的花狸貓,他向斯年投去哀求的目光,斯年歎了口氣,只得將他收進了靈獸袋。        


  葉妤扭過頭,明知故問道:“秦師兄呢?”        


  斯年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待消滅了這傢伙再開玩笑吧!”        


  葉妤淡淡笑了笑,眸中殺意一閃而逝,“這是自然的,秦師兄怕是撐不了多久。”        


  劍陣一時困住那妖修,他們倒將那妖修看得分明,這妖修已是十三階,應是完全褪去了妖的模樣,卻偏生有一雙極引人注目的豎瞳眼睛,看著有些可怖,但長相卻非但不難看,還頗有幾分異樣的邪異俊美,或許因常年居住在這不見天日的沼澤,他的臉色相當蒼白,毫無血色。        


  不過,斯年猜測,或許這是一個冷血動物,才會呈現出這樣慘白的膚色。        


  “何人如此大膽,敢犯我森蚺的領地!”這人的聲音便如他的長相一般,陰冷陰冷的,帶著某種詭異的嘶嘶聲。        


  這回不用猜了,斯年確定這是一條蛇。        


  君清明並不答話,借著這森蚺被困在劍陣中的機會,思歡一斬,劍意撕天,狠狠朝那森蚺的方向刺去!        


  森蚺冷冷一笑,單手往天空一抓,破空聲響,這一劍只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君清明頓時心中一凜。        


  “這森蚺的防禦還真難纏!”葉妤蹙起了秀眉。        


  斯年卻覺得這森蚺的名字有些古怪——        


  森蚺森蚺,怎麼這麼耳熟……        


  見那名森蚺的妖修在完整版的太乙劍陣中橫衝直撞,不多時身上的灰色袍子便被劍氣割得粉碎,這傢伙似是力大無窮,落星盤布下的陣法幾處陣腳被他一抓便破了去,葉妤只得運轉落星盤,即時又是一道道的陣法布下,務必要將他困得死死的。        


  只聽君清明道:“見他這恐怖的防禦和力量,這森蚺的原身,應是一條巨蟒。”        


  ……斯年忽然一震,頓時就想了起來!        


  森蚺森蚺,他說怎麼這麼熟悉!        


  當年他也是看過《狂蟒之災》的啊!        


  等一下,這不科學!        


  他以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那被困在陣中的妖修青年,這名森蚺的傢伙如果真的是他想到的那個森蚺,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不對,是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東方修真`世界裡!        


  哪怕這個世界是架空的,這不是架空的東方世界嗎?!        


  森蚺,又稱亞馬遜森蚺,臥槽,這種體型巨大的蛇不是只會出現在南、美、洲嗎?!        


  斯年木然看向那面容俊美眼神陰狠的妖修,果然這是個各種不科學的世界……連亞馬遜的大蟒蛇都跑來東方修真來了……        


  這世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斯年一臉蛋定,心想,如果某一天能在這世界看到哥拉斯,或許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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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XD 森蚺,又稱亞馬遜森蚺        


  中國是不可能有滴哈哈哈        


  當然,在中國的傳說中更木有……別較真,這個世界不科學的!!        


  森蚺(senran),亞馬遜森蚺簡稱森蚺(學名:Eunectes murinus),是一種體型巨大的蛇,棲息於南美洲,為蚺科最大的成員。森蚺生性喜水,通常棲息在泥岸或者淺水中,捕食水鳥、龜、水豚、貘等,有時甚至吞吃長達2.5米的凱門鱷。森蚺會把凱門鱷緊緊纏繞,直到它窒息死亡,然後整條吞下去,以後幾個星期不用進食。        


  ↑↑以上來自百度百科XD        


  謝謝晝醉夜歌、花落又逢生的地雷,愛你們!╭(3)        


         


         


☆、心魔        


         


  斯年知道,森蚺這種巨蟒力量恐怖,能輕易將人的骨頭絞碎,靜真這劍陣雖是厲害,但他的破壞力巨大,劍氣雖有幾道割破了他的皮膚,但也只出了一點血罷了,到底沒讓他傷筋動骨。        


  君清明臉色凝重:“麻煩了。”        


  葉妤微微蹙著眉,“他的防禦高力量大,確實有些麻煩,不過,看著倒是對陣法並無什麼辦法,看我困死他!”她雖如此說著,佈陣的手也是越來越快,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這傢伙能讓旁人不敢惹畢竟是有原因的。”斯年沉聲道:“或許他現出原身之後會更麻煩!”森蚺本就是巨蟒,這修煉過的森蚺會是什麼模樣,他甚至無法想像,只怕不是尋常蛇類可比。        


  葉妤猶豫了一瞬才道:“我有一法寶可在短時間內破開他的防禦,但只有一次機會。”        


  “總要試一試。”君清明道。        


  葉妤看了一眼斯年又瞥了一眼君清明,平靜道:“若失敗,我們需得立即退走,因那法寶使用起來非常麻煩,我若用了,便無法再戰,佈陣也是不行,它會耗光我的靈氣。”        


  斯年心中微沉,但他知道他們沒有選擇,“定會成功的!”        


  葉妤展顏一笑,從儲物袋中掏出一件色澤豔麗的物事,看著倒像是整匹的布卷,輕薄平整,顏色繽紛,單看外表,便覺得如霞似霧,美麗極了。        


  “這是繁花綃,”葉妤道,“你們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開始吧。”君清明只將目光放在劍陣中的森蚺身上,“恐怕太乙劍陣撐不了多久了。”        


  葉妤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將手中繁花綃朝空中拋去,掐了一個法訣道:“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繁花落!”        


  話一出口,空中似是鋪開了一條色彩繽紛的花海,一股極香的氣味甚至瞬間驅散了這毒霧的腥臭氣息,一時竟繁花似錦,落花如雨!        


  “快!”葉妤的臉色微白,咬牙道。        


  不用她說,君清明已然動手,思歡嗡嗡作響,瑩白色的劍光自它幽黑的劍身內部透了出來,劍意霸道淩厲,大放光明!        


  “斬天訣!”        


  毫不留情一劍劈天,巨大的瑩白劍光狠狠朝森蚺砸去!        


  斯年也同時動手,這種時候再不能藏著掖著,時間寶貴,上手就開了紫氣東來,只感覺周身靈氣嘩嘩地往外跑,但這是值得的,哪怕靈氣消耗加劇得厲害,帶來的傷害卻也也高得多!        


  他知道森蚺的境界比他高得多,若沒有葉妤這件特殊的輔助法寶,他恐怕都無法命中這個原本就防禦力驚人的妖修。        


  繁花綃是一件並不尋常的法寶,它既沒有攻擊性也不能加強使用者的實力,耗費的靈氣又驚人,說來並不是一件十分有用的東西,它的作用只是降低敵人的防心,進而破除對方的防禦,只要那點點晶瑩剔透的“花粉”沾到身上,那麼身體素質就會大幅度下降。        


  這實則是一種極少見的已將近絕跡的花毒,繁花綃便是采了足足三千斤這種有劇毒的花粉製成,天上地下只此一件。        


  葉妤實力不夠,卻不能完全發揮繁花綃的能力,據聞千年前一位女修曾利用繁花綃直接將一名即將飛升的魔修削弱到風一吹便化作了煙塵,身體已完全被弱化,竟是連一點風吹都經受不住了。        


  不過,倒也夠了,瑩白色的巨型八卦驟然出現,映著斯年肅然的面容,見自己的兩儀化形狠狠拍在森蚺的身上,跳出一個可怖的傷害,斯年才放下心來,而君清明那一劍,將森蚺的背部破開一道大口子,鮮血汩汩地溜出來。        


  “你們——找死!”森蚺的豎瞳裡透出惡狠狠的冰涼,一聲利嘯全身籠入一團黑霧裡。        


  斯年心中一跳,“不好!他要變作原身!”        


  君清明面容平靜,思歡發出一聲清越的劍鳴,劍飛驚天,一時天地變色!        


  他的臉色發白,唇角溢出一抹血跡,那劍鳴卻越來越響越來越尖銳,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眼眸閉起,右手前伸,虎口都已然破裂,鮮血一滴滴地往下落,“萬、劍、乾、坤、勢!”        


  斯年震驚地看著天空驟然落下的萬道劍光,聽見那森蚺在那密密麻麻的劍光中發出刺耳的慘叫,君子劍也爆出一團耀眼的光暈!        


  四象靈氣,輪轉歸一。        


  斯年從未想過在這個世界再學多少的劍招,他所想做的,就是把徹底融入這具身體的那些技能真正變作驚天裂地的劍招,道家遵循返璞歸真,大繁若簡,是以最初的他是兩儀四象,如今仍是兩儀四象,只是這兩儀四象,已是截然不同罷了。        


  劍光輪轉之間,兩儀有了驚天之勢,四象也有了奪魄之能。        


  黑霧散去,森蚺已變作一條可怖的巨蟒,粗粗看去身長便超過了百丈,此時蜷縮在地上亂滾亂跳,“啪啪”拍打著潮濕的沼澤地,不時濺起大片汙黑的泥水,灰黑色的鱗片落了一地,人形之時尚且不覺得,變作原身之後,鮮血迅速染紅了這片沼澤,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來。        


  君清明的那萬道劍光尚未散去,許多道劍光狠狠將森蚺釘在了地面之上,森蚺越是掙扎,流血越是嚴重。        


  斯年的那道四象輪回,中正淩厲,如一道驚白的霹靂直取這變作原形的森蚺那雙足有磨盤大小的眼睛!        


  那雙眼睛只看一眼,便讓人覺得心中發怵。        


  “嘶嘶——”森蚺似是痛得叫都叫不出來,左眼瞬間失去了光澤,雖是並無傷口,卻將它的頭腦都震盪得差點失去意識。        


  吃痛之下,巨大的蛇身猛然間扭動起來,張開大嘴,露出尖銳的毒牙,直接將兩儀劍陣的那兩道龐大劍光咬得粉碎!        


  空中繁花綃仍在紛紛揚揚地往下落晶瑩剔透的粉狀物,似是下了一場瑩光雨,相當美麗,可惜被籠在雨中的森蚺卻絕對與美麗半點都搭不著邊。        


  “師弟,困住他!他想跑!”君清明叫道。        


  森蚺並不是不知進退空有愚勇的妖修,他活了已超過一千年,心知今日傷重,雖拼一把也不是收拾不了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傢伙,但到底得不償失,不如事後算帳,須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退一步又如何。        


  可惜,他們卻絕不會讓他這時退走。        


  若是換過別的時候,他們沒有這般充分的準備,面對森蚺這樣強大的對手誰都討不了好,他們決不能容忍放這樣一個巨大的隱患逃走,否則夜晚睡覺都不得安枕。        


  不用君清明叫,斯年已是直接躍起,扭身一個五方行盡拍了過去,一時五方正氣,銳不可當,劍氣犀利直沖那龐然大物。        


  森蚺只覺得自己渾身都一僵,明明在沼澤裡本該靈活無比的身體頓時動不了了,心下暗叫不好。        


  斯年布下生太極,靠近森蚺,深深吸了口氣,面前驟然出現一輪巨大的瑩白八卦,八卦急轉,靈氣繚繞。        


  兩儀化形!        


  森蚺只覺得七寸處一陣劇痛,不禁痛叫出聲,蛇尾疾如閃電,朝那準備找到他七寸之處的傢伙重重掃去!        


  這一下若是落到實處,哪怕是元嬰期的修士恐怕都要粉身碎骨,可見這森蚺力道之可怕。        


  “師弟!”君清明神色微變。        


  斯年急忙運起梯雲縱沖天而起,險險避過這一掃,卻被那勁氣撲面,又被尾風刮到,直飛出數十丈遠,頓時覺得胸口一痛,至少碎了好幾根肋骨,疼得他眉頭都揪了起來。        


  吐出一口血來,他又朝前疾沖而去!        


  打蛇打七寸,哪怕這是一條大得可怕的蛇。        


  君清明手中思歡急顫,化作一柄巨劍,狠狠自蒼穹往森蚺的七寸處落下!        


  “快一些!我快撐不住了!”葉妤叫道。        


  斯年手中君子化作一道閃電,運氣,輪轉,八卦現。        


  仍是七寸!        


  君清明的臉色已經白到沒有一點血色,思歡震顫欲裂,尖嘯迴旋在他的身側。        


  “只有十息!”葉妤的面容漸漸呈現灰敗的神色,顯然不僅僅是靈氣枯竭,這繁花綃可不是那麼好用的東西,一時竟是連她本身的生機都被奪取幾分,因她越級使用這以她的實力本不該用的法寶,遭到了些許反噬,恐怕要養一陣才能養得好。        


  君清明眼神鎮定,緊緊抿著唇,劍意籠聚,周身靈氣瘋狂湧動,眸中血色一閃而逝,思歡似是瞬間脹大了數百倍,漆黑的劍身風雷圍聚,重逾泰山,帶著銳不可擋之勢,朝森蚺刺去!        


  斯年覺得渾身的經脈都澀然脹痛,似乎馬上就要爆裂,他咬著唇,君子懸浮在他面前,劍身聚集的劍氣令天地變色,一時仿若天地間的靈氣都暫態一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連他自己的視線都開始模糊起來,竟是仿佛見到天地四象虛影浮現,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便圍聚在君子旁側,輪轉不休。        


  四、象、輪、回!        


  森蚺的巨眸中第一次閃現恐懼,他尖銳叫道:“饒我一命,我願投降!只要饒我性命,我——啊!”        


  七寸碎裂。        


  森蚺龐大的蛇身抽搐了幾下,便再也動不了了。        


  忽然,一道白光驟然從蛇身中沖天而起,往遠處逃竄!        


  “往哪裡跑!”葉妤咬著牙,收起繁花綃,強撐一口氣,擲出一個檀木盒子,“靈納盒,收!”        


  一條才寸許長的瑩白小蛇便扭動著被收到了盒中,葉妤“啪”地一聲蓋上蓋子,才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森蚺已是十三階的大妖,相當於人類的元嬰修士,妖丹已是練成那小小的妖靈,若是不收了它,很可能奪了哪個妖修的身體捲土重來,到時又是一樁麻煩事。        


  君清明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他本就舊傷未愈,這一戰下來雖表面看著還好,實則內裡早已鮮血淋漓。        


  倒是斯年狀況最好一些,狠狠咳了幾聲吐出幾口淤血,他就感到自己胸口的傷正在漸漸癒合,正骨長骨之痛不亞於碎骨,一時劇痛難當。        


  但三人只稍稍休息片刻,便整了整衣衫往外走去。        


  “伏麟,帶他們將那森蚺的身體收了。”君清明淡淡道。        


  伏麟掩下心中驚懼,低頭恭敬道:“是,大首領!”        


  斯年看過一個個瞧著安分極了的八名大妖,開口道:“畢竟是十三階的大妖,可別浪費了,若是弄到人界去周身都能賣個好價錢。”        


  那八名大妖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全身都要被扒皮抽骨賣給人類修士,唔,二首領好兇殘……        


  葉妤淡淡一笑,並未說話,實則她已是說不出話來,能維持這幅狀似無礙的模樣已是很難。        


  斯年連忙扔出飛行法器,卷起君清明與葉妤就朝紫鷺城飛去。        


  摸了摸胸口仍是疼得厲害,以他的恢復力到現在傷還沒好,恐怕之前被那蛇尾勁風刮到一下,胸前肋骨都被掃得粉碎,若是被它擊中——想想都讓人覺得寒毛直豎。        


  “這次,我們也算是有運氣。”葉妤同樣心有餘悸。        


  君清明閉著眼睛,仿佛疲憊不堪,並未開口。        


  三人心中都一時慶倖,這一戰給他們提了醒,這妖界並非他們來得去得的地方,最近的場場勝利難免讓他們有些矜驕,覺得這些妖界的大妖也不過如此,才會信心滿滿地來挑戰這十三階的大妖,結果卻令他們後怕不已。        


  從這天之後,他們在妖界走得更謹慎,也正因此,才走得更長遠。        


  一回到紫鷺城,便各自休息,斯年猜到葉妤會回到空間去休養,他感覺了一下,自從森蚺死後,在靈獸袋中的秦夙夷便脫離了危險,於是不再猶豫,帶著君清明就回了幫會領地。        


  “師兄?”        


  斯年感覺到了君清明的不對勁。        


  並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        


  他緊緊閉著眼睛,額上卻有汗跡,手背已經青筋畢露。        


  “師兄!”斯年有些著急,抓住他的一隻手,君清明反握住他的手,卻緊得仿佛要將他的手抓斷。        


  “你沒事吧?到底怎麼了!”        


  君清明不說話,好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睛。        


  斯年心中咯噔一跳。        


  那雙眼睛帶著一層血色,內裡掙扎,仿佛有風雷湧動。        


  “師弟,怕是這傷牽動了我的心魔。”        


  “那要怎麼辦!”        


  心魔!斯年只在小說裡見過啊!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心魔,卻也從未想過師兄這樣堅定強大的人,會有什麼所謂的心魔?!        


  “無事,師弟不要擔心。”他的聲音暗啞,顯然有些不對勁,“只是些許走火入魔,還不算太嚴重。”        


  他的手忽然貼上斯年的臉頰。        


  斯年頓時冒出某個不太妙的念頭——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亂性三大要素:春`藥、醉酒、走火入魔……        


  斯年悄悄地想往後退小半步,結果,君清明那只手抓得死緊。        


  尼妹的,師兄你清醒一下,眼神越來越恐怖了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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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所謂小說三大亂性要素:春\藥、醉酒、走火入魔哈哈哈哈哈        


  這是我歷經N本小說總結出的結論,百試百靈,撒狗血必備        


  謝謝Asak荒途、月亮好圓的地雷,愛你們!╭(3)        


  今天回來晚了QAQ,明天爭取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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