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來頭一天——掙扎求生
枯黃的野草不知是被草食動物啃噬過度,還是因為極度的乾涸,幾乎看不到草幹只能看到堅硬而變成灰黃色的草根。
有些草地連草根都被啃沒了,只留下乾涸沙化的土地。
一隻灰黑色的野兔從沙洞裡鑽出,敏感地注意了一下周圍,見沒有什麼威脅,便低頭啃起草根,冬天就要來臨,所有動物都要在這最後的一段時刻內儘量儲存脂肪,以期熬過漫長的寒冬。
遠處一襲高大的身影抓著一根頭部被削得尖銳的長矛,貓著腰如野豹一般悄無聲息地向那只肥大的兔子靠近。
“唰!”
兔子腳一陣抖動,它沒有被長矛紮死,而是被長矛給砸扁了腦袋。
身影躥近,一把抓起腦袋扁掉但皮毛絲毫無損的野兔,用草繩拴了兔腳掛在長矛的倒鉤上。
來人正要離開,卻突然停下腳步,彎身仔細查看地面。
就見在微微沙化的草地上,從西到東出現了一條痕跡,就好像有什麼木樁子一樣的東西從上面拖拽而過。
來人直起腰,順著那條痕跡一路看去,痕跡很長,一直往前延伸。
高大黝黑的男人搓了搓手指,抬手聞了聞,他從地面上摸到了血跡,幹了,但還有清晰的血腥味,留下血跡的不管是動物還是人,都應該離開不超過半天。
受傷的動物或者人類,代表什麼?
男人舔了舔嘴唇,一雙狹長的黑色眼睛透著殘忍和貪婪,帶著刀疤、紋著詭異紋路的臉孔更是顯得極度兇殘。
一隻兔子太少了,他必須找到更多食物。
順著痕跡一路往東找下去,大約五裡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約只有三、四丈方圓的小草灘。
草灘正中有一個稱不上水潭的窪地,裡面聚集著渾濁的黃色泥沙水,水裡還長著不少喜水的野草,這也是附近唯一的一小捧綠色,而這個不到一尺深的窪地更是附近二十裡地唯一可以找到的水源。
水窪邊此時趴著一個不知死活的人類。
這人不知道是力竭還是耗盡了最後一口生命力,都爬到了水窪邊,一隻手已經插入水窪,嘴巴卻終究沒有接觸到水面。
人類裸著上身,腰間只系了一根草繩,從露出的皮膚看,這名人類年齡並不大,看個頭也不算高,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頭,只帶點起伏的臀部還能看到點肉。
蒼蠅不知從何處聚集而來,除了蒼蠅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昆蟲都把倒在水窪邊的人類當成了今天乃至以後數天的大餐,很快就在那人類身上各找位置落座,準備開餐。
尤以這人右腿上落的蟲子最多。
這人右腿上有一條相當大的傷口,像是被什麼野獸一口咬住了膝蓋往上一點的位置,把骨頭都咬斷了,傷口像是經過簡單處理,斷掉的骨頭被用草繩緊緊系住,可不知是天氣太熱還是缺乏治療藥物,傷口周圍的皮膚爛得開始流膿,大量的白色蛆蟲在傷口上爬來爬去。
一隻黑色甲殼蟲咬住了腿上爛肉,更是用巨大的螯鉗撕開一塊,頂著尖銳的三角形頭骨就想往裡面新鮮的血肉裡鑽。
趴在地上的人渾身一抖,硬是被疼醒了過來。
“操……!”
嚴默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昏死了過去,他爬了近一天才爬到這個水源地,他以為自己一頭栽進水窪裡喝了個飽,哪想到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嚴默也不管右腿傷口處的劇痛,撐起身體,往前一栽,一頭埋進水窪裡。
水並不涼,還有點溫熱,但對於曝曬了一天的人來說,這已經足夠清涼,至少能讓他的頭部溫度再降低一點。
嚴默並沒有喝水窪裡的水,他只是讓自己清醒一下腦子。
這麼髒的水不過濾一下,以他現在的傷勢和病情,喝下肚十有八九會出大問題。
他剛才爬過來的時候已經稍微偵察過,在水窪邊發現了動物的足跡,憑他多年的行醫經驗,看水質也不像有毒,昏倒前他就想捧一點水稍微沉澱一下,看一下水質再考慮怎麼喝。
而今他發現自己很可能因為傷口感染再度發燒了,也等不及水沉澱,先泡個涼快再說。
直到憋不住氣,嚴默才從水窪裡把腦袋伸出來,感謝這灼熱的天氣和沙漠一般的氣候,這水窪裡除了野草不見任何水生物。
有利必有弊,他原還想找兩條水蛭幫他吸食一下傷口附近的淤血來著,水蛭曬乾磨成粉還能治療跌打損傷,對骨折治療也有一定效果,如今自然也沒了這個可能。
嚴默撐起上半身,收起受傷的右腿,低頭就看到那只黑色甲殼蟲已經把身體的一半都鑽入他的傷口中。
他沒有直接用手指去拔,而是扯斷了一根堅硬的草根,當作刀尖用,狠心一下劃開自己的皮肉,硬是把那鑽進去一半的甲殼蟲從血肉裡挑了出來。
鮮血冒出,嚴默伸手進水窪,手腕向下伸,一直挖到水窪底部,把黃沙下面稍帶泥質的窪泥挖出一大把,抹到了傷口上。
這是最簡陋、最逼不得已的止血方法。
把傷口上開餐的小蟲子全部挑掉,只留下啃食腐肉的白色蛆蟲,圍著他轉的蚊子他不管了,管也暫時管不了。嚴默嘴角微勾,露出了一個極具嘲諷的笑容。
拖著腿,嚴默再次趴到水窪邊捧起了一掬水,水裡含沙量很高,想要等其完全沉澱,至少要另用容具放一天左右。
這種含沙量高的水喝下肚,就算能解一時之渴,過不了一會兒就會讓他更渴,但他已經忍不住了。
現在渴死,還是將來渴死?是渴死,還是喝不乾淨的水徹底病死?
嚴默找了一處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地方,用手拂開飄在水面上層、肉眼可見的灰塵等物,簡單用手指濾了濾,舔舔嘴唇,捧起來就喝。
略帶點怪味的水通過喉嚨流下肺腑,整具身體都像得到了滋潤,就算水很難喝,他還是喝了一口又一口,不但暫時解了渴,也灌了個水飽。
喝完水,他坐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腿部的疼痛他在儘量忽略,反正他現在也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
伸頭看了看水面,水影在晃,但也隱約可以看見他現在的模樣。
一頭亂稻草,半長不長的頭髮,頭皮癢得要死,也不知道裡面養了多少蝨子。
摸摸臉部,還算光滑,下巴沒長鬍子,年齡應該不大,看皮膚,摸骨骼,嚴默猜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應該在十二歲到十六歲之間。差距會這麼大,第一因為他看不清自己的臉,第二這裡環境特殊,只看皮膚根本看不准年齡,而沙漠中的人向來發育較早,所以他無法正確判斷自己的年齡。
能有一把刀就好了,再有一個打火機就更好。
嚴默禁止自己去想這些,想要一個東西,就會想要更多東西。而他現在,除了腰間一根草繩,和保護子孫根的一個草兜子,就什麼也沒有了。
就那根草繩和草兜,還是因為他要在沙化的草地上爬行,怕傷到那裡,而臨時搓了野草遮擋一二,不過這臨時做的草兜也舒服不到哪裡去,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地面,但野草的毛刺和堅硬也戳得他生疼。
嚴默猜測自己很可能是被人丟棄的,因為傷勢,他已經無法行走,再加上感染,大約丟棄他的人不認為他還能活下去,而他身上沒有一件衣服,大概也是丟棄他的人覺得他既然要死了也就沒必要擁有那些身外之物,便都扒了去。
如果他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一個連遮羞衣服都不給死人留的地方之老百姓,可見其有多貧窮。
當然,他也有往好的地方想,比如他這具身體被人綁架了,綁架犯發現他不行了就乾脆丟棄了他,為了不讓警方發現更多線索,就連衣服都沒給留。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至少他還有回到現代社會的可能。
可是!
看看這被曬得黑黝黝的肌膚,雖然不是天生黑種,但也看不出來是棕種人還是黃種人。
看看這粗糙的腳丫和手掌,一看就是幹了很多活計,手上不但有一堆老繭,摸上去還特別粗糲,這看著像是會被人綁架的有錢人家少爺嗎?
所以他一定是來到了一個特別貧困,還民風特彪悍的地方——不彪悍怎麼會丟下還未死的孩子?說不定這裡的人連法制都不懂,要麼就是一群窮凶極惡的罪犯集中營。
而不論哪一個,都糟糕透頂。
“呃!”嚴默突然悶叫一聲,再次把腦袋紮進了水窪裡,這次他不是降溫,而是洗頭。
他的頭皮快要癢死了,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那些吸血的黑色小蟲子在他頭皮間穿梭。
如果他手上有刀,他一定把自己剃個禿瓢!
嚴默再次從水窪中拔出腦袋,總算頭皮沒那麼癢了。
現在他開始考慮要怎麼活下去。
首先,他需要把這個不大的草灘再仔細偵察一遍,說不定能找到止血消炎的草藥。
如果能找到一些堅硬的可以替代樹枝的灌木就更好,這樣他可以把斷骨處再重新包紮和固定一下。
其次,他還需要武器防身,已經快到傍晚,不但夜行動物就要出來,這裡很快也會聚集起來喝水的野生動物。如果他無法在天黑前離開這裡,那麼沒有武器也沒有火堆防身的他除了等著被吃也只有被吃的下場。
還是儘快離開吧,這裡雖然有水,但是太危險了。
嚴默掃視一遍草灘,沒看到任何類似灌木的植物,只有野草。
盯准野草較深較多的一頭,嚴默趴下身,使用雙臂往前爬動,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草藥。
突地!一根黑色的木棍出現在他眼前。
嚴默一愣,隨即狂喜,有人!
站在嚴默背後的男人用長矛擋住其去路,目光在少年裸露的後背快速掃了一遍,重點在那稍微還有點肉的臀部多看了幾眼。
男人用空著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胯部,考慮是先來一發瀉瀉火,還是直接把人宰了帶回去。
這小子傷成這樣,八成快死了,不死也殘定,帶回去也是浪費糧食。
嚴默努力撐起上半身,想要回頭看站在背後的人類。
嚴默看清了身後人的長相。
而男人同樣也看清了嚴默的長相。
小臉洗得挺乾淨,敦敦實實的看著就特別老實一男孩。
嚴默心裡咯噔一下,這男人絕對不是什麼善茬,打量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塊肉。
而且這是野人吧?
不管這人身材再好,也不能掩蓋他身上野蠻嗜血的氣質,更何況他不但臉上有紋青,腰部更就圍了一塊獸皮。
現代人誰會做這樣的打扮?
嚴默感覺到了殺氣,對方要殺他!
幾乎在男人就要動手殺他的同時,嚴默硬是超快速地擠出了一個他平生最為憨厚討好的笑容。
男人伸到嚴默脖頸的手停下,他本來想直接擰斷這小子的脖子,雖然他很想在這之前來一發,但天快晚了,太陽就要落山,他還得趕回部落,這個草灘也沒那麼安全。
“哥,給我一口飯吃,我給您當牛做馬,行不?”
男人聽不懂嚴默在說什麼,但他看那張帶著憨厚笑容的小臉很有好感。
要麼先帶回去養著?殘了不能幹活也能做他用,用壞了也沒事,正好當冬天儲備糧。
“哥,我家裡沒別的人了,只要您肯救我一把,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
聲音聽起來也不錯,操起來聽他哭喊想來也會很帶勁。
“哥……”嚴默第三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被男人一手刀砍在脖頸上,直接就昏死了過去。
第2章 殘酷的現實告訴他,這是一個誰來坑誰全家的世界
他後脖頸很疼,右腿更疼。
他很餓,還非常渴,可他不敢嚷嚷,也不敢爬出去找吃的,就算他想爬也不可能,他的兩個手腕都被拴在了木樁上,他現在的姿勢就像雙手高舉萬歲仰躺在地上。
這是一個異常簡陋的草棚,棚頂用乾草簡單的蓋了一個頂,但稀疏的可以看到外面的陽光。
草棚不算大,目測約有四十平米,分成左右兩排,中間有一條過道。
兩排拴的並不都是人,也有一些活的動物。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這個草棚有股極為難聞的怪味,聞著能讓人嘔吐出來。
嚴默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被人救了,但醒來不久看到的景象,讓他再也沒有這個想法。
就在半個小時前,離他兩尺地的木樁子上還拴著一個渾身黝黑的男人,那男人也受傷了,看起來比他還重,頭破血流的在昏迷中一直呻吟,但也一直沒醒過來。
之後不久進來了一名腹部微微凸出的壯漢,那壯漢在草棚中走了一圈,最後在那男人身邊停下,踹了他一腳,看他沒什麼反應,走過去把人解開,就這麼拽著他一支手臂把人拖了出去。
嚴默恰好就睡在草棚的最外側,只要側過頭就能看到草棚外的景象。
草棚外有個小廣場,廣場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木樁子,樁子上插著一把斧頭。
廣場左右都有人在幹活,有的人在編織野草,有的人在燒煮或醃制什麼。
嚴默在看到那壯漢進來時本想乞求一杯水喝,如果能給碗飯吃就更美了,但在看到壯漢的行為後,他明智地閉上了嘴巴,那人從他臉上掃過的眼神可不像是憐憫。
壯漢把那昏迷的男人拖到了廣場中央,把男人的腦袋放到了木樁上,隨手拔起木樁上的斧頭。
嚴默心跳陡然變快。
壯漢舉起斧頭,連一絲猶豫也沒有,就像幹慣了一般,一斧頭下去把男人的腦袋給剁掉了。
大量的鮮血噴出。
廣場左右做活的男女只隨意看了眼,誰也沒有多在意這一幕。
作為醫生的嚴默饒是見慣了血腥,見到這一幕也差點叫出來。
而後面發生的事情更是讓嚴默別說叫,他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壯漢在剁掉那個昏迷男人的腦袋後,就在那木柱旁的地上,拿著斧頭就把男人肢解了,順便剖腹挖出不要的內臟。
最後那昏迷男人被剁成了一塊塊的肉,被分裝在三個木盆裡,被不同男女把盆抱走,而不能食用的腸子等內臟則被壯漢用木盆裝著帶進草棚,扔給了那些尚活著的食肉動物。
嚴默忍住了嘔吐的欲望。
他覺得後脖頸特別疼,連帶著他的頭也疼了起來,疼到他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
大約是嚴默的眼神讓壯漢不太高興,壯漢走過他身邊時,故意踢了一下他受傷的右腿。
“啊!”嚴默疼得大叫一聲。落在他身上的蒼蠅和蚊蟲等也因為他這一動,紛紛飛起,卻不願遠去。
壯漢沒再管他,直接走出草棚。
外面傳來壯漢的喊聲,似乎在吆喝人幹活。
漸漸的,嚴默無法再感受外界的一切,他再次昏迷了過去。
嚴默在火燒火燎中做了一個夢,夢很長,非常真實,醒來後他甚至分不清那是夢,還是過去發生過的事實。
可是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在他過去的人生中發生過的事情,那應該是他魂穿的少年留在腦細胞裡的舊有記憶。
也許他接收了這具身體的緣故,本屬於少年的記憶卻與他原本的記憶融合,就好像他一個人過了兩世。
融合另外一個人的記憶並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也許他該感激這少年的年齡不大,記憶只有短短的十四年,如果他穿到一個老人身上,那長達幾十上百年的龐大記憶不知道會不會讓他的大腦崩潰,就算不崩潰也會大大影響他原本的成熟人格和三觀。
融合的記憶很有用,至少讓他大致瞭解了所處的環境,最可喜的是讓他能聽懂這附近部落的語言,只要能聽懂,說出口也只是遲早的事。
只可惜少年知道的也不多。
在已經屬於他的記憶中,少年名黑狡,這個狡在這裡可不是狡猾的狡,而是一種預示五穀豐登的吉祥動物名,據說只要這種名為狡的動物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會獲得極大豐收。
黑狡出生於一個叫做鹽山族的部落,聽部落的名字就知道,這個部落居住地很可能產鹽。
部落因為擁有一個鹽洞,相較其他部落日子過得還算不錯,部落裡的族人也基本不會挨餓,可也正因這個鹽洞,導致他們被不少部落盯上,鹽山族打退過幾次敵人,但在五天前終敗於另一更強大的部落彘族,最後只能帶著剩下的族人倉惶而逃。
黑狡在與族人逃亡兼尋找新落腳地的途中被野獸咬傷,因感染發燒昏迷不醒,最終被族人所棄,而拋棄他的族人中也有他的父母和大哥。
不過這種拋棄在這裡並不會被人詬病,他的族人沒有把他當作糧食直接剁了用鹽醃上帶走就已經算是有情有義。
地方窮苦,民風也彪悍,在黑狡所知範圍內,附近幾大部落都有食人的習俗,有些強大部落甚至會在極端缺乏食物的冬季出來攻打其他弱小部落,抓住的人口大多會被做成醃肉,只有少部分才會被當作奴隸留下。
而在部落之外,還有超大型部落合併而成的城市,分為上中下三等,但少年只是聽過,從來沒有去過,他連自家部落方圓百里地都沒踏出過。
嚴默融合了這些記憶後,無聲地盯著簡陋的棚頂看了好久好久。
一隻大手揮開盤旋飛舞的蠅蟲,一把抓住他的頭髮把他的頭拎起。
嚴默表情立刻改變,從面無表情變成討好的小心翼翼,哪怕他頭皮被抓得生疼。
“還沒死?”臉上紋青的兇惡男人像是很驚訝。
他看了眼少年的右腿,那裡的傷口看起來越發可怖,蛆蟲已經爬滿了半條腿,濃水和血水混合,裸露在外的肌膚被蚊蟲叮咬的全是腫包,少年身上一股腐爛的臭味和尿騷味,這裡可沒有人會為一個必死的儲備糧療傷,自然也沒有人幫他清理。
是啊,我命大。嚴默同樣很驚訝,他大致算了一下,從受傷到現在大約過去了兩天,如果是普通人,傷勢那麼重,又有感染發生,在缺醫少藥的現在,他百分百沒救,就算救下來也得砍斷那條受傷的腿。
可是再次發燒醒來時他注意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傷口,表面化膿現象很嚴重,但撥開表面那層膿,裡面的血肉還是新鮮的,並沒有腐壞,腿部血液也在正常流動,斷骨處雖然有點發黑,但腐壞情況並不嚴重,只要能正確處理並用藥,完全有希望康復。
不過也正因為傷口始終處在較新鮮狀態,他也得始終感受那份絕對讓他無法忽視的痛苦,就算在昏迷中也無法逃避。
但這些話他並不能和兇相畢露的男人說,只能一臉誠懇地表達自己的感謝:“謝謝您救……”話沒說完就被男人扯著頭髮從草棚裡拖了出來。
嚴默疼得直抽抽,可他無力反抗也暫時不敢反抗。
“不……不要……殺我……求求您!”
一句求饒喊得結結巴巴,他雖然已經能聽懂這個部落人所說的話,但想要流利地說出口還需要一些練習。
男人停下腳步,把他扔到了地上,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單手支在自己大腿上,彎腰道:“我昨天來看你已經不行了,肥犬還說今下午就宰了你,我本來打算在肥犬動手前先掏了你的心臟,免得浪費,沒想到你還能挺過來。”
“我……我能……做很多……事,求求您……不要殺我,我……”
“你能做什麼?”男人伸腳撥了撥他萎縮的子孫根——他唯一的草繩腰帶和草兜也被人下走了。
“你右腿已經爛了,想活下去就必須砍斷它。一個斷腿的奴隸?我寧願要一個四十歲的老婆娘。黑燈瞎火的幹起來都一樣,她平時還能做事。”
嚴默心中恨極,嘴上卻哀求道:“不用……砍斷,我懂……草藥,我會……治療自己,我會……好起來,求求您……”
“你懂草藥?”男人表情寫著不信。
“真的,我懂!”
“你是哪個部落的?”
“鹽山族。”嚴默舔嘴唇,他的喉嚨已經乾渴得快裂開,這感覺比饑餓還可怕。不過也幸虧他沒吃什麼東西,否則他不但要睡在自己的尿液上,還得和自己的糞便親密接觸。
“我認識鹽山族祭司,也認識他的弟子,你可不是他們中任何一個。”男人冷笑。
“我真的懂!”嚴默鼓起全身剩餘的力氣一把抱住男人大腿,哀求道:“給我……七天,我就能……讓傷口……好轉,如果不能,你……怎麼樣……都行!”
“你想讓我養你七天?你不知道冬天已經快到了嗎?如果你說謊,我還得浪費七天的糧食給你,不止,我還得帶你出去找草藥。”男人明顯不願意。
“我會……報答您!我發誓!我好了……可以做很多事……”
男人再次抓起他的頭髮。
小孩臉髒了,可臉上反倒沒有了之前那股死氣,也許養養,真的能養活?
男人在猶豫,他只有一個奴隸名額,給了這小子,在他爬到三級戰士前,他就不能再擁有另外一名奴隸,如果後面有哪個部落來賣更漂亮健康的男女,他就吃大虧了,雖然這小子不要錢,可他傷勢沒好之前,他都得倒貼,而且傷成這樣,短期內肯定連那碼子事也做不起來。
但如果近期沒有人來賣奴隸呢?部落也不像是要有戰事的樣子,沒有戰事,自然就沒有不要錢的奴隸。而他想要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奴隸已經很久,這小子的模樣也挺合他胃口,只要稍微養出一點肉來……
嚴默也在拼命尋找活命的機會,在男人思考期間,他把廣場和草棚周圍掃了一遍又一遍。
地上和牆根下確實長了一些野草般的植物,但他竟然大多都不認識!有認識的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判斷的那種植物。
這裡……
頭一天來到這裡時,嚴默就在懷疑,但因為看到的生物不多,比如蒼蠅、蚊子之類還是和他認知中的長得差不多,所以他就算有所懷疑,也還是儘量往好的方向想。
可到現在他還沒有發現一株他所熟悉的草藥,這就未免太奇怪了。草藥草藥,基本上只要能從地上長出來的,都會有一定藥用價值,而他鑽研草藥多年,不敢說記下了全部草藥,但一般常用和比較特殊的,他八成都能認出來。
難道這裡真的不是地球?
等等!那是什麼?
在草棚後面懷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一株野草身影。
總算看到一株與自己記憶中相符合的了!嚴默越看那株野草越像自己認識的一種草藥。
男人目光與嚴默相對,正要開口告訴嚴默他的決定。
嚴默已經先叫道:“看那裡!那是大薊!”
“什麼?”男人的目光順著嚴默手指的方向望去。
“大薊,一種可以消炎止血清熱解毒的草藥。能帶我過去看一下嗎?如果是,我現在就能用上。”
這句話嚴默說得結結巴巴,但看男人的表情像是聽懂了。
在嚴默指著一株野草喊著能止血時,廣場兩邊幹活的男女不少人都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男人把嚴默提起來,夾著他走到了草棚後面。
“你說的就是這個?”男人把嚴默再次扔到地上。
被斷骨之痛折磨的嚴默疼得倒抽一口冷氣,緊緊咬住牙根,不讓自己再度疼昏過去。
撐起上半身,拖著腿靠近那株野草。
葉部邊緣呈齒狀,像鋸齒一樣的葉子尖端則像針尖一樣,有白色的絲狀毛,莖葉互生……
沒錯,這就是大薊。
草棚後面長的不止這一株,零零散散的竟長了一小片。
嚴默伸手摸了摸大薊的葉片,吐出一口長氣,他還擔心這裡真的是沙漠地帶,就算人住的地方也都是沙子,還好,能長大薊,表示這裡的水土還沒有真的糟糕到只有沙子的地步。
“刀、火、鍋、乾淨的水,我想處理……一下……傷口。”嚴默盯著自己的右手掌,目光凝固住。
——辨識草藥一種,人渣值-1,總計人渣值99999999點。
手掌中心的書本狀光幕把這句話明晃晃地掛了五秒鐘後,啪地合上,顯出封面上的一行草書大字:流放改造指南!
男人並不是很相信少年的話,他們部落也有祭司,但從沒有跟他們說過這種形狀的野草有用,相反因為這種野草有齒,葉端尖銳,他們都把它歸為荊棘類,為了不割傷部落裡的幼崽,一般都會讓奴隸把這些雜草除掉。
不過看少年的驚喜表情又不像是假話。
或者讓他試試看這種野草,如果真的有用,對他們部落也有利,如果沒用,倒楣的也是他自個兒。
“我給你這個機會,但你只有這一個機會,如果你敢騙我,我會把你當活畜養,每天割你一條肉,一直到你咽氣。”男人緩慢地開口道。
嚴默迅速收回落在右手掌上的目光,他敢打賭這位絕對不是在恐嚇他,這人說到也絕對會做到。
無意識地握緊右手,少年抬起頭,堆出一個感激又討好的憨憨笑容,“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大人,能先賞我一口水喝嗎?”
第3章 原際部落
嚴默得到了一瓢水,撲上去抱住水瓢就……忍住,要慢慢喝。
在嚴默喝水的同時,男人跟過來的肥犬說話,從腰間的草繩上取了什麼東西給肚子微凸的壯漢。
肥犬收起東西點點頭,直接走進草棚挑了一頭看起來像狗的重傷野獸出來,剁頭、斷肢、剖腹。
男人看嚴默把木瓢裡的水喝完,上去奪過木瓢接了野獸脖頸噴出的鮮血,再次遞到嚴默面前,“喝!”
喝獸血……好吧,這也是補充身體流失鹽分和營養的一種方式。
嚴默忍下噁心,默默無聲地捧著木瓢把裡面的獸血喝得一乾二淨。
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已經習慣這樣的飲食方式,嚴默發現自己心理上雖然無法接受,但身體上並沒有出現作嘔反胃的現象。
期間,男人去把大薊的葉片采了不少下來,卷巴卷巴讓嚴默拿著。
抹抹嘴唇,嚴默表情特誠懇地對男人說了聲謝謝,反正不過一聲謝而已。
男人抓起嚴默的胳膊,瞅瞅他的斷腿,把扛改為了夾。
嚴默在心中謝天謝地,他以前被人扛過,那個難受勁就甭提了,如果男人現在敢扛著他走,他搞不好就會吐他一身。
被人夾在腋下走也舒服不到哪裡去,嚴默忍著痛苦一路注意觀察周圍景象。
這不是一個和樂融融的部落,這是嚴默對此的第一印象。
在廣場上,男人除了和肥犬說了兩句話,周圍那些男女,他連多看一眼都沒有,自然也沒人跟他打招呼。
從廣場過來,就能看到一個占地頗為廣闊的寨子,這裡的人居住的是用獸皮搭建的帳篷,寨子像是被人規劃過,中間有一條可容兩輛馬車並行的土路,土路兩邊就是帳篷。
帳篷口和路上都有些人,但嚴默沒看到男人和任何人搭話,也沒有人找他說話,行人大多埋首走路,坐在帳篷口的人也都在忙著各種活計。
廣場在寨子的中間段,廣場下面的寨子裡的帳篷相當簡陋和狹小,但廣場上面的帳篷卻要大得多也整潔得多。
男人沒有走多久,夾著嚴默進了一條小路。
嚴默偷眼看到越往前的帳篷越好,最上面的像是王帳,門口還有身穿皮裙的戰士把守。
這個居住地似乎是一個地勢平緩的山包,嚴默猜測山腳下是貧民和奴隸的居所,越往上,住戶地位越高。
而過了廣場不久就拐彎回家的男人顯然在這個部落中的地位只能算一般。
嚴默一路默記,從小路拐進來後,從那條大土路邊的第一排帳篷開始,男人的帳篷位於後面的第四排,也是最後一排。
每排帳篷的間距都相等,就好像……兵營,但帳篷前忙著做活的老少男女卻又讓這裡充滿了生活氣息。
這裡的人大多都只在下身圍一條皮裙或草裙,女人也都裸著上身,小孩子都赤條條地跑來跑去,少數幾名老人也都赤裸。
帳篷區並不是完全的寧靜,小孩的打鬧聲、大人的呵斥聲時有響起,不時還會有說不出是慘叫還是尖叫的聲音從某些帳篷傳出。
“原戰,你不是說去分肉的嗎?這是什麼?”終於有人和男人打招呼了。
叫原戰的男人把嚴默往自己帳篷門口一丟,對來人道:“肉沒死,帶回來了。”
來人,一個個頭比原戰略矮、臉上一樣有刺青的男子在嚴默身邊蹲下。
因為位置關係,嚴默很清楚地看見男子皮裙下掛著的一大坨,發育真他奶奶的好!
“帶回來?當奴隸嗎?都傷成這樣還有什麼用?”男子極為嫌棄地戳了戳嚴默的臉蛋,“還是個男娃,留著下崽子都不行。”
原戰打開自家帳篷,把門簾朝兩邊勾起,隨口道:“他不要錢,白撿的。”
“養不活一樣白搭。對了,我找你有事。”男子轉換話題。
“等一會兒。”原戰繞過嚴默,把帳篷外一口大石缸上的石板拿下,把嚴默拖到石缸邊上,舀出水就往他傷腿上澆。
嚴默被冷水激得渾身一抖,沒忍住,一聲呻吟出口。
原戰看水沒有把蛆蟲澆下多少,竟然直接上手去拂。
“啊——!”嚴默直接慘叫出聲。
原戰才不管他疼不疼,這麼一身蛆蟲和臭味,休想進他的帳篷。
“我叫我家奴隸來幫你把他洗乾淨。”男子帶著一絲明顯的得瑟,對著隔壁就喊了一聲:“草町過來!”
一名上身真空的女奴從隔壁帳篷裡鑽出。
“把他收拾乾淨,不准浪費水!”
“是,大人。”看不出詳細年齡的女奴跪在地上從原戰手裡接過水瓢。
原戰看有奴隸接手,也樂得偷懶,對男子招手,“進來說。”
男子跟著原戰走進帳篷,順手把門簾放下。
帳篷裡沒有多少東西,最裡面幾塊大石頭做基,上面鋪著稻草和皮毛就是床鋪,中間放了一塊方形大石頭當桌子,沒有凳子,人都是盤膝而坐。
帳篷壁上靠著兩根長矛,還掛著幾根尖銳的骨頭,另有幾條皮裙也掛著。靠近門簾的角落裡堆放著一堆骨頭和毛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些東西,帳篷裡有股子散之不去的怪味。
“為什麼?”男子盤膝坐下張口就問。
原戰明白對方在問什麼,笑了笑,答:“因為他傷成那樣不但沒直哼哼,還能對我笑得出來,這小子將來肯定很耐操。”
“是嗎?”男子目光自以為隱蔽地在原戰左腿上掃了一眼。
原戰目光微微下垂,隨即抬起,“找我什麼事?”
一提正事,男子立刻神色改變,一臉怨憤地小聲道:“捕蛾他們仗著自己三級戰士的身份向酋長和長老們要求擴大狩獵地盤,他們申請的地盤正好和我們的狩獵區域重疊,如果長老們同意,我們就得去搶一級的,可那些人地盤上本來就沒有多少油水,而我們缺少和二、三級野獸搏鬥的機會,就更難升為三級戰士。”
原戰敲了敲自己的膝蓋,“不止是升級,這個冬天能不能吃飽也是問題。”
“就是這樣,而且你現在還得多養一個活口,不過實在養不活,你可以在冬天把他宰了,作為你的專屬奴隸,他的肉你至少不用再分一部分給部落。”
“你找我,總不至於就只是抱怨這件事吧?”
“抱怨有屁用,我找你是想問問你要不要……”男人湊到原戰身邊,說話聲音壓得越來越低。
帳篷口,嚴默在原戰兩人一進帳篷,立刻就對草町擠出一個笑容,“姐,按我說的來好嗎?我跟祭司學過療傷。”
草町是個很溫柔的女奴,看嚴默疼得滿頭冒冷汗,忍不住伸手給他擦了擦,“你是其他族祭司的弟子?那你怎麼會……”被帶回來做奴隸?
“我是鹽山族的人,我們族被彘族搶了世代居住的地盤,我和族人在遷徙途中被野獸咬傷……”
話不用說完,草町已經明白嚴默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她的眼中流露出同情和對命運的無奈,“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嚴默。”
“鹽默?那我以後叫你小默好麼?你可以叫我草町。”
“草町姐。”嚴默完全無視自己曾經的年齡,盡全力發揮這具身體年齡的優勢。
“姐,你能幫我燒一鍋開水嗎?我有用。”嚴默在草町的扶助下撐起身體坐起。
這裡的火坑和水缸一樣都放在帳篷外面,為了防火,燒飯的火坑就在水缸旁邊。
鍋不是鐵鍋,而是那種用石頭挖空的大石鍋,看起來沉重,但嚴默見草町似乎沒費多少力氣就把石鍋架上了火坑。
“姐,這裡有刀嗎?”
“有,你等等,我去拿。”被精心打磨的石刀算是貴重物品,不會放在帳篷外面。
“姐你等等,要是有……”嚴默話到口邊才發現這裡竟然還沒有針線這個詞語。
草町蹲下,“你還需要什麼?”
“木板,如果沒有木板,木棒也行。”
“你要多大的?我回去找找,這裡木柴少,要用到大根的木頭得讓大人同意。”
“樹枝也行。”嚴默大致比劃了一下自己所需要木棒的長寬,還跟草町要了固定的草繩,“再給我帶一些鹽……”
“鹽不行,必須大人答應。”草町因為嚴默又需要木棒又需要鹽,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在帳篷外小聲叫自己主人。
男子和原戰一起出來,聽說嚴默需要的東西,原戰自己去帳篷裡取了。
男子把草町留下給原戰幫手,又去了另外一家的帳篷。
原戰把東西交給草町就拿著長矛出去,天還沒黑,他想出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額外的獵物和果實。另外,他把嚴默領回來,還得按嚴默體重給部落上交兩成的肉食。
草町在等水開的途中告訴嚴默,這個部落的戰士最高為四級,唯一一名四級戰士就是酋長大人,一到三級的戰士必須輪流出去打獵,獲得的獵物回來後要上交部落,由部落分配。沒有輪到的日子,戰士們可以自己出去尋找獵物,找到的東西只要交給部落兩成,其他八成歸自己所有。
看起來很不錯的條件,但離部落較遠的野獸都非常強大,不是單獨一名戰士就可以獵到,而較近範圍內又沒有多少野獸可獵。戰士們按等級還分狩獵地盤,級別越低,地盤內比較有塊頭的野獸也就越少。
有時候不輪值的戰士會聯合起來出去打獵,但為了保證整個部落的利益,他們去的地方不能是部落劃定的狩獵範圍,而陌生地點不用說必將會增加收穫的不確定性和危險性。
沒有戰鬥力的平民則負責幹其他所有雜活,這裡沒有戰鬥力的平民通指老弱婦孺殘。
奴隸則分為兩類,一類屬於部落共有,這些奴隸通常都幹著最苦最累的活,吃的穿的住的卻是最差的,他們一般負責耕種、放牧、植皮、磨石等,有時還會在缺乏食物的冬季被當作儲備糧。
而二級以上的戰士就可以擁有自己獨屬的奴隸,二級可擁有一名,三級兩名,戰士級別越高,可擁有的奴隸和財富就越多。屬於戰士獨有的奴隸生活會比共有奴隸要好一些,如果碰到仁慈的主人,甚至能比平民過得還好,但如果碰到很糟糕的主人,就會很慘很慘。
部落分配的口糧沒有奴隸的份,戰士想要擁有奴隸可以,但必須自己想法養活。
“我家大人叫原雕,部落裡只有戰士可以冠部落的姓,我們部落叫原際部落,據說在這塊草原和沙漠的邊際已經生活上百年,是附近較大部落之一,你說的彘族我知道,比我們原際部落還要大一點,我們和他們部落還有交易往來,以後你很可能會在交易日上看到他們。”
嚴默明白草町的好意,她在提醒他。
嚴默心想只要那彘族不來找我麻煩,我才不會管他。
“你正在搗的是草藥嗎?”草町好奇地問。
“是。”他的主人原戰沒有適合搗藥的器材,他只能找些東西湊合,要了一個小點的石鍋——這裡沒碗盤的概念,一根粗大的骨棒,然後把大薊的葉子放入石鍋中搗爛。
水開了,嚴默把石刀放進去煮。
石刀煮好,他又煮化了一些鹽水。
原戰提供的是含有大量礦物質的粗鹽,發黃黑色,這種鹽水煮出來也不能直接用,還得過濾。
拿用開水消毒的石刀刮去傷口上的膿水和腐肉,包括那些專吃腐肉的蛆蟲。
嚴默疼得手都在顫抖,可是這裡沒有人能夠幫到他,草町根本不敢動手,甚至不敢多看他的傷口。原住民彪悍,但也不是人人都做得成醫生,這不只要見慣血腥,還得足夠鎮定和冷靜,手穩更重要。
“你為什麼要把石刀放到水裡煮?”草町按照嚴默吩咐,把原戰拿出來的木棒用石刀劈成合用的尺寸,同時把上面的毛刺給打磨光滑。
“消毒。”嚴默刮掉所有腐肉和附在傷口上的髒東西,正要用反復煮過兩遍的過濾鹽水清洗傷口,就看到右手掌再次冒出白光。
嚴默抬頭看了眼草町,正在忙著磨去木棒上毛刺的草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掌變化。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喧嘩聲,嚴默來不及去看手掌變化,草町站起,看向前方。
喧嘩聲越來越近,竟是往他們這邊跑來。
有人跑過他們,大聲對原戰隔壁的隔壁的帳篷大喊。
那帳篷裡沖出來一名婦女,跟著來人就跑。那帳篷裡還跑出兩名小孩,也跟著一起跑。
不一會兒,“大河——!”一聲淒厲的哭喊聲陡然響起。
第4章 見死不救的代價
一名渾身是血的精壯男子背著一個血人從嚴默兩人身邊疾步而過,他後面還跟著幾人,手上抓著長矛,身上都有血跡,那婦女和倆小孩一邊哭一邊跑。
幾人跑進那婦女跑出的帳篷,隱約可以聽到有人在喊:“去請祭司了嗎?”
“已經去了。”有人回答。
草町捂住嘴,蹲下身,小聲道:“那是二級戰士大河,看他傷得那麼重,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得回來,那一家子……以後要不好過了。”
嚴默收回目光,那叫大河的戰士右胳膊斷了,斷骨就突在外面,腹部可能還有傷勢,否則不可能流那麼多血。
按照那人的流血量,再不給他好好止血,要不了一小時那人就得去見閻王。
也許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機會,但現在還沒到他出頭的最好時機。
嚴默低頭,裝作無意地攤開右手掌,只見上面再次出現一本書卷,打開的書卷正中央亮著一句和上次類似的內容。
——教導他人知識一點,人渣值-1,總計人渣值99999998點。
這是什麼?到底有什麼用處?
如果換了別的“有見識”的年輕人,看到這麼一個東西出現在自己手掌中,說不定會先興奮一番。
但嚴默……
家產以億為單位元數目的嚴默前生致力於讓自己成為人上人,努力想讓自己過得比別人都好,盡一切可能撈錢,大量的時間都用在學習、鑽營、工作和其他各種正事上,活到三十九歲,沒玩過一次網路遊戲,沒看過一本網路小說,就連初中時大家瘋傳的武俠小說他都沒看過幾本。
而電視,除了新聞他幾乎不看其他節目。電影倒是偶爾會去看一看,但也看得極少。他能知道魂穿,還得多虧了某部電影和新聞中鬧出的幾個小孩為了想穿越而自殺的事情。
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時間不夠用,他甚至無法理解為什麼後來那些年輕人能用那麼多時間耗費在網路和談情說愛上。
如果那些人浪費的時間都給他,他死前的成就絕對不止那麼一點,而他也會利用那些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加富有和有權勢,說不定他就能逃過……
不過就算他再“孤陋寡聞”,他也聽說過地府判官手裡有一本記錄天下所有生物一生功過的功德簿,那麼他右手掌中出現的東西是否屬於同一系列?讓這東西直接出現給他看,是否為了警告他?更代替了獄警的作用?
所以嚴默看到這麼個東西,首先不是興奮,而是……一種被別人控制和監控的憤怒!
對於流放改造指南中出現的人渣兩字,嚴默嗤之以鼻。
用他奶奶的話來說,他生下來就不是個好東西。
雖然他覺得自己小時候還是很老實、很善良的,可是大家都那麼說,他也就懶得否認。
思緒不小心陷入過去的回憶中,這讓嚴默非常厭恨。
他不喜歡回憶過去,更痛恨回憶二十歲之前的往事,他不喜歡二十歲前的自己,不喜歡那時候的家人、朋友、親戚,一切在那二十年間認識的人事物,他都不喜歡。
從二十歲開始,他就告訴自己,以後不管做出什麼事情都不允許自己後悔。
人有時候不小心踏錯一步,真的會一步錯,步步錯,之後就算想回頭也無力,只能明知是錯還要繼續往前行。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走錯了路,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都毀得一塌糊塗,但他一直固執得不願承認自己在犯錯甚至犯罪,直到……他失去了他人生中最重要、最美好、他願意用所有一切來交換的寶貝。
他突然想到臨死前自己詛咒侮辱老天爺的那段話。
他已經想不起原話,但大意他還記得,他好像提到了自己的寶貝?他好像咒駡老天爺說他不公平,責問他為什麼要把報應降臨到無辜人的頭上,他罵了很多,那是他最後的發洩,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懺悔。
那次咒駡和這次穿越有沒有關係?
出現在他手掌中的流放改造指南是否暗中預示了什麼?
他現在減了兩點人渣值,如果他把一億點的人渣值全部減完呢?他能得到什麼?或者說老天爺會獎賞他什麼?
嚴默是個很現實的人,他不覺得老天爺讓他魂穿到這個世界,給他弄出一本記錄他功過的改造指南只是逗他玩。
不管讓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是誰,對方一定有他的目的。
“我需要承諾。”嚴默用漢語對右手說道。
草町抬頭看他,“你說什麼?”
嚴默虛弱地笑,“沒什麼,是老祭司交給我的幾句咒語,說是可以讓傷勢恢復加快,把病魔趕走。”
“啊,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攪你了?”草町慌忙道。
“沒什麼,下麵不要打斷我就行。”嚴默給了草町一個安心的微笑,繼續詢問自己的右手。
“我要承諾!如果我老老實實留在這個世界上進行改造,如果我能把人渣值歸零,你能給我什麼?”
書頁沒有反應,似乎並不具備交流的功能。
嚴默沒有灰心,他喃喃自語一般道:“你既然是指南,那麼你至少會告訴我要怎麼做,那你為什麼不理我?指南……書……既然是書又怎麼會回答我,當然要自己查閱,書……你有目錄對不對?我要看目錄!顯示目錄!”
書卷這次有反應了,數頁翻過,停下,出現了標題為“目錄”的一頁。
只大致掃了一眼,判斷指南中九成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現在不是看書的好時候。嚴默深吸一口氣,按耐住狂喜的心情,握緊右手又放開,繼續處理自己的傷勢。
指南似乎能判斷嚴默有沒有在看它,當嚴默握緊右手,它就自動隱沒了。
腐爛的肉已經刮盡,露出了下面新鮮的血肉。
拿起同樣被開水煮過的木瓢,舀了一勺鹽水,嚴默先喝了一口,覺得濃度還湊合,當即手一翻。
“唔啊啊啊——!”嚴默渾身大顫,頸部、頭部血管高高迸起,五官扭曲猙獰。
草町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反應過來立刻撲過來連聲問:“小默你怎麼了?你做了什麼?天哪!”
嚴默汗出如漿,靠在水缸上好一會兒才稍稍恢復。
他可以不用這麼做,但在缺乏藥物的情況下,一定濃度的鹽水不但可以起到凝血的作用,更可以消毒,他這道傷口拖的時間太久,就算傷口看起來仍舊如新,他也不敢大意。
草町完全不明白嚴默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不但用石刀刮自己的肉,還用鹽水澆自個兒,難道這就是鹽山族祭司的治療手段?天哪,簡直比原際部落的老祭司還殘忍。
唉,這孩子真可憐,將來不但要做一個瘸子,還得先遭這麼一番罪。草町心中完全沒有嚴默能治癒他那條斷腿的想法,她覺著嚴默能讓自己傷口長好,能不像其他奴隸一樣一直爛到死,就已經很了不起。
嚴默的慘叫並沒有引來其他人注意,這裡因為各種原因慘叫的奴隸多著了。
而且這時大河帳篷傳出來的哭聲足夠掩蓋住附近其他雜聲。
嚴默坐直身體,把自己的右腿擺正,兩天沒吃飯又失血過多的他,按理說這時候早就該躺下不能動彈,但就跟這道放了兩天還沒腐壞的傷口一樣,他的身體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能量在支撐他。
乾渴、饑餓、痛苦、眩暈……這些負面感覺都沒有消失,這就好像有人跟你有深仇大恨,為了懲罰你,一邊對你施以酷刑,一邊又吊著你的命,讓你意識清醒地“享受”一切。
滿臉虛汗的嚴默抬頭懶懶地笑,抬起左手,對著湛藍的天空比了一個中指。
草町以為嚴默在繼續施咒。
四名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面有刺青的戰士伴隨著一名手持權杖的老者和一名少年從小路拐了進來。
嚴默轉頭,猜測老者的身份。
草町一看到老者,面色立刻大變,一把推倒靠坐在水缸上的嚴默,“躺著別動,閉上眼睛!”
草町按著嚴默小聲且快速地說完,她自己已經改蹲為跪,低著頭等待老者和戰士們走過。
走過去的六人誰也沒有施捨他們一眼。
草町微微側頭,偷偷看到老者走入大河的帳篷,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放鬆了對嚴默的壓制。
“那是誰?”嚴默在草町的扶持下慢慢坐起身問。
“是祭司大人和他的弟子,以後你記住,看到戰士還好,但看到祭司、長老和酋長大人時,無論那時候你在做什麼,一定要跪下行禮,且不能抬頭看他們。如果你無法跪,就躺下或趴下裝死。”
“如果沒做到呢?”
草町憐憫地看他,“那麼哪怕你的主人也無法保住你。”
“會得到什麼刑罰?”
“刑罰?哦,那要看他們當時的心情。”
嚴默……萬惡的奴隸制社會!
不過就算他不是奴隸,看那老祭司的面相也不像是個仁厚大度之人,如果得罪了他,八成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祭司大人能治療大河大人的傷勢嗎?”嚴默壓低聲音問。
“當然能。”草町理所當然地道。
“哦?”看來這裡祭司的醫術比他想得要厲害。
“只不過大河大人這次就算能留下命,恐怕也無法再做戰士了。”草町面露悲傷,大河大人一家都是好人,和她的主人一樣好。以後大河大人不能再做戰士,他的妻子和孩子該怎麼辦?
“不能再做戰士?為什麼?”
草町奇怪地看他,“他傷得那麼重,胳膊的骨頭都戳出來了,就算不砍掉,以後也不能用了,而且那還是拿武器的右手。”
原來這裡的祭司並不能治療斷骨,那麼他還是有一定存在價值。
只是那祭司不像是好相與的,如果他出頭為大河治療傷勢,最後很可能不但討不了好,說不定還會被那祭司妒恨陷害。
這些位高權重的人已經習慣了被人捧著,他們會高興被個愣頭青跑出來打臉嗎?
試想,一位在醫學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遇到了一例病例無法處理,別人也都說沒救了,結果一個實習醫生跳出來說這病我能治,太簡單了,這不是打臉是什麼?
指望老教授對你另眼相看?指望其他人立馬崇拜你?
狗屎!你還是先祈禱那位老教授是個仁慈寬厚、心胸開闊的真正好人再說吧。
他以前又不是沒碰過這種人、這種事,教訓受得足夠足夠。那老祭司,以他的看人經驗,他敢用自己的生命打賭,絕對不是個心胸多寬闊的主。
既然如此,這次他還是別冒頭了,老老實實先把自己的傷勢養好再言其他。
草町給嚴默擦汗,又喂他喝了點水,看他又開始擺弄自己的傷口,當即就覺得這個孩子真是堅強。
如果鹽山族沒有被彘族攻破,那這孩子一定會成長為一名強大的戰士吧?也許他可以達到三級?
不過現在都不可能了,草町的目光落到嚴默的斷腿上。
無論再強大的戰士,一旦殘廢,好一點也許只是降級,但大多數人都會徹底淪為平民,雖然作為獎勵,戰士降級前的財產不會被剝奪,但沒有辦法給部族更大貢獻的平民又怎麼能養活多餘的奴隸和家人?
嚴默不是沒看出草町的同情,但他可不打算一直做一名奴隸,等他傷好了……
嚴默示意草町把小號石鍋給他,就用石刀當刮片,把搗爛的大薊葉漿汁均勻的塗抹在傷口上。
“姐,下面我要請你幫我一個忙,很簡單,你不要害怕,像這樣抓住我的腿,對,就這樣抓。”
嚴默指導草町抓住自己的右腿,“我需要把斷掉的骨頭對正接上,但現在因為骨頭斷掉時間稍長,皮肉收縮,需要先把皮肉拉開,所以等會兒你看我的頭,我點頭的時候,你就把我的小腿向你懷中的方向拽,一直拽到斷骨處可以對上為止。”
嚴默怕草町聽不懂,邊說邊比劃,說了三遍,直到草町猶猶豫豫地點頭。
吐口氣,找了根大小合適的剝皮木枝塞進嘴裡咬著,不大的少年扶正自己的右腿,深呼吸兩次,再次對了下方向,做好準備,對草町點了一下頭。
草町沒怎麼用力,她也不敢,但她的力氣顯然比嚴默認為的大,只那麼輕輕一拽。
“嘎嘣!”嚴默一口咬斷口中樹枝,可他現在還不能昏!
趁著皮肉筋被扯開,他立刻扶正自己的腿骨,把斷骨處儘量嚴絲合縫地接上。
塗上大薊葉漿汁,這玩意對斷骨癒合沒什麼用處,但至少可以消炎止血。
抓起事先放在左右的木棒固定在斷腿兩側,用煮過的草繩綁緊。
嚴默處理的速度相當快,他這人雖然有各種毛病,人品也不過關,但手上是有真功夫,且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在嚴默給自己處理傷勢時,那名跟在祭司身邊的少年拿著一根木棒從大河帳篷裡出來,把木棒放入火坑中燃燒。
過了一會兒,少年拿著燒著的木棒進了帳篷。
片刻後,“啊啊啊——!”淒厲的慘叫劃破了天空,傳出很遠很遠。
嚴默捆綁草繩的手一緊,隱約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皮肉烤焦的焦臭味。但他也只是稍微頓了頓,就若無其事地繼續處理自己……怎麼又亮了?
嚴默翻開右手掌,只見書頁上這次寫的是:
——見死不救一次,人渣值+10,總計人渣值1億8點。
這話亮了五秒後消失,又出現一句話:
——人渣值超過一億點,施以刑罰 火烙之痛,次數 8次,為不影響流放者日常改造,該刑罰以每夜1次施行,並,不以後期人渣值減少而減少。
嚴默:……操!
第5章 宇宙第一坑的流放改造指南
嚴默有種預感,如果他不趕緊減少人渣值,等他的人渣值再過一個整數,也許過十點,也許過百點,等待他的肯定還有新的刑罰,因為如果是他制定規則,他一定會這樣幹。
那麼要怎麼減少人渣值?
嚴默心中一動,對盯著自己的草町道:“姐,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在做什麼?”
草町點頭。
“你記著,以後如果遇到同樣情況,尤其是比較輕微的骨折,都可以採取這種緊急處理方法,周圍沒有木棍,可以使用類似的不易變形的堅硬物,比如石板、獸骨等。”嚴默把治療骨折的最基本方法說給草町聽。
一邊說,他還一邊用剩餘的木棍比劃給她看。
他帶過實習醫生,對於有基礎和完全沒基礎的有他教導的一套,像草町這種,他會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手把手地教她學會,他從不嫌棄學生笨,因為當初他也沒有多聰明,但他痛恨所有浪費學習時間和機會的學生,對那種不認真聽講的,他會一一記在心頭,表面上什麼都不說,如果對方一直不改正,他會在最後才給對方捅刀子,對方還什麼都不知道。
草町顯然非常珍惜這樣的機會,當下就面露驚訝和感激,邊聽邊點頭,學得可認真。完全不以對方年齡比她小得多,就輕視嚴默。之前嚴默那番治療舉動已經震住了她,她已經完全相信嚴默就是鹽山族祭司的弟子,能跟未來的祭司學習治傷方法,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天降的福氣。
——教導一人骨折急救知識一次,人渣值-1,總計人渣值1億7點。
果然!嚴默驗證了自己的想法,臉上露出笑容,只不過這點數也忒低。
五秒後,指南中再次冒出一句話:
——注:學習者以後每成功施展一次該急救方法,最初教導者可獲減人渣值一點。
原來是傳銷方式,嚴默對此表示滿意,也教得越發細心,畢竟備註中可是說明了必須成功施展,他才能從草町身上獲得人渣值-1。
當然他不可能通過這一次簡單傳授就教出一名骨傷科醫生,但最起碼會在對方腦中留下一個印象,然後留待以後慢慢教導直到對方徹底掌握,他相信這鬼地方一定不缺少讓草町練手的機會。
最後嚴默總結道:“如果是比較重的骨折,比如我這種情況,比如大河大人那樣斷得只剩下一層皮連著,比如粉碎性骨折,就不只要正骨,還要進行更複雜的手術,手術內容包括取出碎骨、接骨、連接斷掉的筋絡和血管等,且就算進行了該手術,也會留下大量後遺症。”
草町好多話都聽不太懂,“後遺症?”
“就是骨頭雖然接上,傷口雖然長好,但腿可能不良於行,手臂則可能導致手指無法彎曲、無法抓重的東西等等,不過這些也總比截肢好。可惜受條件限制,這裡根本無法手術,畢竟我們連針線都沒有。”
“針?”
“你見過類似的東西嗎?”嚴默用木棍在地上畫出針的形狀。
“頭是尖的?”
“對!”
“有骨刺和石錐。”草町起身回去拿了這兩樣東西回來給他看,“可以在皮上和骨頭上鑽洞,可以做項鍊。大人們臉上的刺青也是用骨刺刺出來的。”
如果嚴默沒有融合少年的記憶,他一定會以為項鍊和刺青不過是來自人類愛美天性的產物,但現在他知道這兩樣東西在這裡更代表了階級地位和社會分工的不同。
不同的刺青紋路和不同的項鍊材料及樣式分別戴在不同地位的人身上,絕對不能混亂,刺錯和戴錯都會受到懲罰。
臉上沒有刺青的,大多只有孩子和沒有戰鬥力的婦女。
奴隸也有奴隸的刺青,一般會紋在背上或肩頭處。當奴隸被轉賣轉送時,他原主人留下的痕跡會被後來的主人燙掉,所以有些奴隸背上會有重複的燙傷疤痕。
摸摸自個兒的臉,他臉上沒有刺青,因為他還沒有達到一級戰士的資格。
刺青弄不好會造成感染發燒,他的主人沒有急著在他身上留下記號,大概是看他傷勢太重,既怕養不活浪費刺青的工夫,又怕刺下去讓他傷上加傷吧?
等那小子回來,他得好好跟對方說道說道,看能不能儘量拖延刺青的時間。一旦被打上奴隸的記號,他想脫離奴隸身份,除非他的武力值達到三級戰士的水準,否則他就只能一輩子做奴隸。
而不知道腿傷將來會痊癒到哪種程度的他,對提升自身武力值毫無信心,何況他原本就是腦力和技術工作者。
“姐,幫我拿塊獸皮出來,快!”嚴默看到祭司弟子從大河帳篷走出,立刻一推草町道。
草町不明所以,還是鑽進原戰的帳篷,從裡面拿了塊毛都快脫盡的廢料獸皮出來。
嚴默抓過獸皮,也不管乾淨不乾淨,往自己傷腿上一蒙,隨即躺倒在地上裝死。
草町也聰慧,看他那樣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少年往後面推了推,她跪在了少年的傷腿前,把傷腿擋了個嚴嚴實實。
祭司六人大步從他們身前走過,抱著一個獸皮包裹的祭司弟子走在最後面,經過兩人身邊時,目光朝他們身上隨意一掃。
“咦?”祭司弟子站住腳步。
草町心裡一緊。
嚴默閉上眼睛,感覺到有人向他們靠近。
那祭司弟子踢了踢草町,“那鍋裡是什麼?”
草町轉頭看了看小號石鍋,惶恐地回答:“大人,是一種搗碎的野草。”
“幹什麼用的?”
“不、不知道,就是采回來瞎折騰,我弟弟被他主人打了,傷得很重,我就想救救他,大人,求你救救我弟弟吧!”草町忽然對祭司弟子磕起頭來。
祭司弟子冷哼一聲,直接走人。
草町頭抵在地上,直到祭司一行走得看不見,才敢慢慢抬起。
嚴默抓緊的拳頭也慢慢放鬆,草町的機智和仁義救了他一次。
“姐,謝謝。”這聲姐,嚴默叫得很真誠。
草町回身,揉了揉他的頭髮,眼中有憐憫也有一絲悲傷,“我有兩個弟弟,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死了,剩下兩人都被賣到了別的部落,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你看起來和我死掉的小弟弟一般大。”
“姐,說不定以後你會碰見他們。”嚴默掀掉獸皮,忍著疼痛坐起身。
“希望如此吧。”草町根本沒指望將來還能碰見自己的弟妹。
原戰帶著兩隻像大號田鼠一樣的動物回來時,嚴默仍舊躺在他的帳篷門口,而草町已經被其主人原雕叫回去做晚飯。
沒有原戰的許可,草町不敢把嚴默移到帳篷裡面。
嚴默靠坐在水缸上也沒閑著,趁一個人獨處的機會,把流放指南的目錄喚出。
目錄一共只有六條。
第一條,流放改造指南使用方法。
第二條,改造地點生物大全指南。
第三條,改造地點地理水文指南。
第四條,流放改造指南疑問解答。
第五條,特殊指南,條件未達,無法顯示。
第六條,懲罰規定及獎勵列表。
當看到第二條和第三條時,饒是淡定如嚴默也忍不住微微興奮。
知道這兩點,他就算不能冒充全知或神棍,至少養活自己絕對不成問題。
不過這點興奮,在他翻開改造指南使用方法後,就被打擊得一乾二淨。
首先,想要使用目錄的第二條,他必須讓自己的人渣值減少一百點;第三條,需要減少一千點人渣值。
其次,指南不會主動提示,嚴默必須向指南請教,指南每顯示一點知識,都會增加嚴默人渣值,而增加多少則根據指南顯示的知識的重要性來斷定。
至於第四條,更加坑爹,竟然只能提問三次,雖然不需要增加人渣值,但每次提問都需要咬破手指,用指尖血在指南的答疑頁上寫出自己想要問的問題。
關於指南第五條則只有一句話,就是必須達到條件方能顯示,至於要達到什麼樣的條件,目錄第一條的指南使用方法中完全沒有寫明。
嚴默對目錄第六條最感興趣,但讓指南顯示獎勵清單時,顯示出來的卻是一頁空白。
這是指沒有獎勵,還是條件沒有達到無法顯示?
“顯示懲罰規定。”
指南翻動,頁面上出現文字:
——請被流放者努力改造,務必不要讓人渣值高於一億點,一旦高於一億點,被流放者將被迫接受多出點數的懲罰次數,懲罰內容根據人渣值增加原因施與。
——人渣值低於一億點後,如累計人渣值每增加十點,被流放者將被迫接受一次小懲,一次性增加人渣值百點以上,為大懲,懲罰內容根據人渣值增加原因施與。
嚴默強行壓下被控制的憤怒和怨恨,抓起草町剛才打磨木棍掰下來的一根木刺,在自己左中指尖上戳了一下。
喚出疑問解答頁,擠出鮮血開始書寫提問。
人……寫不出來,無論他怎麼動手指,指尖擠出的鮮血都會聚集到一起,化成血珠從手掌心滑落。
這是怎麼回事?
“你耍我嗎?為什麼不行?”嚴默氣得臉色發青,他身上的血液現在多寶貴,竟然就這麼浪費了。
書卷沒有理睬他,無論他問了幾遍都毫無反應。
嚴默氣極,深吸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許他錯漏了什麼,喚出指南使用方法,仔細看關於第四條疑問解答的說明。
——每次提問需要咬破手指……咬破!
操,他知道怎麼回事了!
這該死的指南,盡他媽坑他!
用自己的牙齒把手指咬破,可比用木刺把手指刺破疼多了。
無奈,他也知道對這麼一個死板東西根本無法討價還價,只能把左手中指放入口中,狠心一咬。
——人渣值歸零,我能獲得什麼?
書頁上很快就顯示出答案:
——獲得你最想獲得的。
一個最字,表示他只有一個選擇權。
我最想獲得的?
那還用說嗎?
腦中浮出一個小小的人影,天真懵懂的大眼睛滿是對他的信賴,每次看到他回來,無論他在做什麼都會立刻丟下,跌跌撞撞地沖他跑過來,張開短小的手臂,一把撲住他的大腿,仰著小腦袋就又憨又軟地央求:“拔拔,拔拔抱抱!”
嚴默忽然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騙我,不要騙我……我願意相信,我願意好好改造,只求你不要騙我!”
“喂!哭什麼呢?”一隻大腳丫不輕不重地踢了他一下,“哭死了,我也不會給你多吃一塊肉!”
嚴默默默地擦乾眼淚,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媽蛋,踢得他真疼!
兩隻大號田鼠樣的動物被扔到他身邊。
“能動嗎?能動就把皮剝了,注意點,別把皮子剝壞,弄壞一點我抽死你!”
奴隸沒有人權,哪怕是傷重不能動、餓了兩天的奴隸也一樣。
嚴默原身不會剝皮,但這具身體會。
兩隻大號田鼠都沒有多少血,脖子被扭斷,有道出血口,大概血都被男人吸食。
“怎麼用了這麼多水?”原戰把石刀也踢到他面前,看水缸裡沒有多少水,皺皺眉,把剩下的水倒進石鍋裡,水瓢扔進水缸裡,竟然抱起半人高的大石缸就走。
嚴默……怪不得這裡沒木桶,敢情你們都直接用水缸去裝水!
第6章 懲罰總是在你遺忘的時候來到
等嚴默以不太熟練的手法好不容易才剝去一隻大號田鼠皮時,天色已近傍晚,晚霞掛在西邊的天空發出絢爛的紅色。
不少人家都已經把晚飯做好或正在做,一股股濃郁的烤肉香味不住往嚴默鼻子裡鑽。
連續咽了好幾口口水,隔壁手腳勤快的草町已經把肉烤好,喚主人出來吃飯的同時,還走過來幫嚴默處理了另一隻田鼠。
“你餓了很久吧?我看你都沒什麼力氣。”草町擰住大號田鼠的脖子,用石刀從劃出的出血口圍著劃了一圈,割掉皮肉相連的筋絡等,手拽著皮子往下一扯。
整只田鼠皮就這麼囫圇撕了下來。
這裡的人力氣似乎都不小。嚴默看自己的雙手,他沒力氣是因為餓的嗎?九成是。
嚴默不好意思讓草町幫他做所有的事情,拿起石刀給剝皮的田鼠開膛剖腹,這是他前生安身立命的本錢,換了具身軀,雖然還有點陌生感,但基本技能都在。
第一隻田鼠他處理內臟還有點慢,輪到第二隻時,已經熟練許多。
等草町發現時,他已經把一隻田鼠給均勻分屍了。
“不用剁碎,這麼小的草原鼠整只烤了最方便。”
嚴默停下手,他這是習慣性地打算把肉切成塊打算紅燒或爆炒,卻忘了這裡連紅燒和爆炒的概念都沒有。
草町幫著把另一隻完整的草原鼠劃開刀口,抹上粗鹽粒,架到了火坑上。
“那剁碎的只能用來煮了。你下次記著,肉最好不要煮,咱們的鹽放到水裡煮會發苦,用火烤就沒有那股子苦味。”草町歎口氣,當嚴默不會做飯。祭司的弟子,也許不用他自己做飯吧?
“鹽會苦是因為裡面含有其他礦物質,只要煮開多過濾幾遍,就會好很多。”嚴默指點道。
草町奇怪地看他一眼,“多煮幾遍?那多浪費?你知道鹽、水、燃草多寶貴嗎?就是鹽山族也不能那麼浪費,原戰大人心好,讓你用了那麼多鹽、水、燃草也沒說你,如果換了其他大人,你不被打一頓也會被餓幾頓。”
原來這裡的人不是不知道如何獲得口味更好的鹽,而是不捨得?怪不得他傳授了知識,流放指南卻沒反應。
也是,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華國很多窮困地方的老百姓還過著極度原始的生活,他們不是不知道如何過得更好,只苦於沒有條件罷了。
嚴默皮厚,也沒因此就臉紅。
如果指南中關於地理水文的那條現在就能用就好了,這種氣候和環境,說不定就能在附近找到天然鹽池和鹽湖,這裡氣溫如此高,白天太陽那麼厲害,煮鹽行不通完全可以進行曬鹽法,本身曬鹽法也比煮鹽法要環保和經濟得多。
可在他人渣值還沒有降到一億點之前,想這些也是白想。
嚴默本想把切成碎塊的鼠肉做成烤肉串,卻發現沒有適合的籤子,只能作罷。
原戰抱著盛滿的大水缸回來,看嚴默打算煮肉,放下水缸,踢了他一腳,“以後不准煮肉,沒那麼多水給你用。”
草町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低頭離開。
嚴默默默忍受了,他得徹底改換自己的想法,在這麼一個什麼都缺少的鬼地方,與其想讓生活過得好一點,不如想想怎麼才能活得更長一點。
原戰一個人吃掉了一隻半草原鼠肉,留了半鍋煮肉給嚴默。
嚴默覺得原戰很可能沒吃飽,那半鍋肉給他給得心不甘情不願。
嚴默幾乎是用撲的,一得到原戰同意,他立刻爬到石鍋邊,伸手就下去撈已經涼掉的煮肉。
他餓狠了,哪怕是帶著嚴重苦澀味的鹽水煮白肉,他一樣吃得跟沒見過肉一樣,連肉湯都捧起來喝得一乾二淨。
天色已黑,原戰小心地掩蓋上火坑。
嚴默舔著手指多嘴問了一句:“不用留火種嗎?”
“族裡有個火塘,有奴隸專門看著,以後你記得每早起來去火塘取火回來燒飯,晚上睡覺時把火滅了。”
“為什麼不自己留火?”
“怎麼留?讓柴禾燒一晚上?”原戰用你腦子是不是壞掉的鄙視眼神看嚴默。
嚴默再度閉嘴,他記得以前小時候爺爺奶奶燒過爐子,晚上會用攪拌好的稀碳蓋住爐裡的火,只捅出一個小小的火眼,讓裡面的煤炭進行不完全燃燒,這樣爐火可以一直保留到第二天早上。
但這方法顯然不適合這裡,而他對此也不精通,還得再研究研究。
看來,想在這裡減少人渣值比他想像得要困難得多。
嚴默正想對老天爺再豎一次中指,被原戰扯住胳膊直接拖進了帳篷。
丟下嚴默的胳膊,原戰指了指堆放“垃圾”的壁角,“以後你睡這裡,那些皮毛隨你用。”
帳篷裡沒有火光照耀,黑漆漆的,嚴默適應了半天才隱約看到一點東西。
原戰轉頭拿了一支火把進來,往帳篷中央石桌邊的地面一插。
嚴默清楚看到地上一些小蟲子迅速向四邊散去,再看看那個陰暗的角落,他以後就要和蟲子同寢了嗎?
原戰放下帳篷的門簾,掩好,用石頭壓住邊角,轉身看了看嚴默的傷腿,“用木板綁住斷腿,好不讓斷骨移位?這法子不錯,我沒見我們祭司用過,是鹽山族祭司教你的嗎?”
嚴默點頭,伸手抓了一張爛皮毛……他發誓他拿起皮毛的時候,絕對有不少於五隻以上的蟲子從皮毛裡掉出來爬走。
原戰走到自己的床鋪邊,解開皮裙隨手丟在石桌上,就這麼大咧咧地往床鋪上一坐。
嚴默瞅見那陰影下非常有分量的一大坨,默默無言。這裡的人都發育得這麼好嗎?
“叫什麼名字?”
“嚴默。”
“多大了?”
“十四。”
“比我小三歲,卻連一級戰士都不是,你真沒用。”原戰搔了搔小腹,不遺餘力地打擊自己的奴隸道:“我十二歲就是一級戰士,十五歲就升到二級,如果有更多的訓練和戰鬥,我一定能很快變成三級戰士,到時我就能擁有兩個奴隸,第二個奴隸我一定會好好挑一挑,一定找一個長得漂亮好生養的。”
嚴默表情有點開裂。原來這個自稱是他主人的傢伙竟然還是個未成年的小鬼?原始人果然早熟,他還以為這小子已經二十好幾。
不過從他的記憶來看,這裡的人都早熟,十三四歲已經是可以撐起一個家的年齡,很多人甚至會在這個年齡娶妻生子,對於現代人來說,他這個年齡還是孩子,但對於當地人來說,他已經算成年人,所以十七歲在這裡真正已經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壯勞力。
“大人,既然如此,您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收一個女奴?就像隔壁的原雕大人。”嚴默小小刺了他的主人一句。隨即忍著腿部的劇烈疼痛,把一塊塊爛毛皮扯出,抖乾淨,鋪到地上。
嚴默本沒指望原戰回答他,沒想到原戰竟然回答了:“女奴貴,且有了女奴就會有孩子,我怕養不活。”
頓了一會兒,原戰悶悶地道:“我不想吃自己的孩子,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給別人吃。”
嚴默的手頓住,這個部落到了冬天,生存環境竟然會嚴酷如此?不但吃奴隸,還吃自己部落養不活的孩子?
這種情況在鹽山族完全沒有,鹽山族雖然也有吃人習俗,但因為守著鹽礦比較富有,冬天不算太難熬,少年十四年的記憶中,鹽山族沒有吃過一個人。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族人寧願拋棄他,也沒有把他當作糧食。
“但如果我升到三級戰士,我就能養活自己的孩子。”原戰躺倒,口氣一下變冷:“明天輪到我出去狩獵,最短五天,最長十天,家裡沒有多少存糧,我會跟原雕說,讓草町照顧你,你少吃一點,等回來我會把你的口糧還給原雕。我不在,你不要亂跑,你身上還沒有刺上我的印記,被人抓了去,麻煩!”
“是,大人。”
沒多久,原戰就傳出了輕微的呼嚕聲,他白天體力消耗大,晚上睡著也快。
嚴默就著火把那點亮光,勉強鋪了一個床鋪出來,艱難地用雙臂撐著自己,把身體挪到用幾張碎爛毛皮鋪就的床鋪上。
雖然這些碎爛毛皮有嚴重的怪味,戳著皮膚也不舒服,但總比睡在冰冷的地面上好。
碎爛毛皮很多,但都不大,且堆放時間長,黴爛了很多,嚴默又找了半天才找出一塊勉強能遮住肚子的。
躺到床上,嚴默長長籲出一口氣,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一旦安靜下來,周圍的聲音也被放大,只是一層毛皮的帳篷完全擋不住聲音的穿透。
這裡晚上沒有娛樂,家家戶戶吃過晚飯回了帳篷能幹什麼?
嚴默聽著完全不加掩飾的各種原始樂章,慢慢閉上眼睛。
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疲累讓嚴默很快就忘記所處環境的苛刻,迅速沉入夢鄉。哪怕他在夢中疼到渾身冒虛寒,也沒捨得醒來。
隨著夜色加深,溫度也在一點點降低。
這裡的氣候真的跟沙漠類似,白天熱得要死,晚上冷得要死。
除了不能蜷曲的傷腿,嚴默冷得縮成一團,兩手緊緊抱著自己,抵抗寒冷和疼痛。
突然!
“啊——!”嚴默陡然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都被疼得硬生生嚎醒。
睡夢中的原戰被驚醒,咒駡一句睜開眼睛,起身走到嚴默身邊,蹲下,抓住他的頭髮,怒道:“叫什麼叫?”
嚴默抱著自己的傷腿疼得滿頭滿臉都是汗。
他竟然忘了指南說的懲罰,那該死的火烙之痛!
剛才,睡夢中,他夢到那個老祭司拿著一根燃著的木棒,對準自己的傷腿就烙了上去!
夢是假的,火烙之痛卻是真的。
原戰看他那樣子,皺眉問:“傷口疼?”
嚴默意識都有點虛晃,沒有回答。
“麻煩。”原戰丟下他,移開壓門簾的石頭,走出帳篷,舀了一瓢水回來,托起他的頭,水瓢送到他嘴邊,“喝!”
大量流汗的嚴默也確實乾渴到極點,就著原戰的手,捧著水瓢就咕嘟咕嘟喝了個盡光。
“繼續睡,不准再亂叫,否則我堵上你的嘴。”
原戰收拾好,扯了掛在壁上的一塊鞣制過的完好皮毛,扔到嚴默身上,什麼話也沒說,回去躺下繼續睡。
嚴默慢騰騰地伸手抱住那塊可以蓋住他整個身體的皮毛,讓它覆蓋住自己全身。
斷骨之痛,加上火烙之痛留下的余痛,嚴默後半夜睡得十分不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發出了低低的呻吟聲。
年輕火力壯的原戰被自家奴隸的呻吟聲給哼得心火狂冒。罵了一句髒話,翻了個身,就開始了自力更生。
早上嚴默醒來,聞著帳篷裡還沒散盡的那股特殊腥味,嘴角抽了抽,十七歲……可不正是對著個樹洞都想捅一捅的年齡段?
第7章 左右思量,都是一個慘字
“大人!”嚴默叫住要出門的原戰。
原戰回頭。
“你不吃早飯就走嗎?”其實是他肚子餓了。
原戰,“路上打到獵物再說。”意思就是沒獵物也就沒吃的。
親愛的主人,你也太沒用了吧?竟然窮到讓家裡連口早飯的存糧都沒有!
嚴默掩住自己的鄙視,諂笑,“大人,我衷心建議您走的時候可以從廣場那個棚子後面采一些大薊葉子帶上,如果路上受傷,還能把它嚼碎了抹在傷口上止血。”
“知道了。”
“大人!”
原戰不耐煩地回頭,“你還有什麼事?”
“除了大薊,我可以再告訴您幾種常見草藥,如果您路上見到可以隨時採用,如果您能順手采一些回來,我還可以把它們處理了留作以後備用。”
原戰狹長兇悍的雙眼中露出明顯的嘲諷,“備用?是你需要吧?”
嚴默一臉被人戳破心思的羞澀憨笑。
原戰突然回身,走到嚴默身邊,用勁捏了一把少年的臉蛋,“說吧,你需要的草藥都長什麼樣?”
嚴默疼得臉皮抽搐,捂著臉擠出笑容道:“大人,那您聽著啊。”嚴默說了幾種他需要的草藥和昆蟲外形。
骨碎補,每一大葉兩邊,小葉對生,葉長有尖瓣,短柄,形如魚骨狀。
接骨草,葉互生,無柄,葉片斜長橢圓形,花開成片,多為星星狀小白花,果小巧如卵,多呈朱紅色。
牛膝……
嚴默停住解說,看著一頭霧水狀的原戰問:“大人,您記住了嗎?”
原戰不承認自己有聽沒有懂,板著張臉,面無表情地道:“麻煩。”
嚴默看自己手掌沒反應,就知道對面那人啥都沒記住,忍住想要拍對方腦袋的衝動,他眼帶乞求、小心翼翼地道:“大人,我可以畫下來,您能劈一個表面光滑的木片給我嗎?再把火坑裡沒有燃盡的樹枝或草根給我帶幾根。”
別人養奴隸都可以省自己很多事,為什麼他養奴隸反而要做更多事?原戰抿住嘴唇,繃出一條嚴厲的唇線,指了指少年的鼻子,“你最好在冬天到來之前給我把傷口養好,養不好我就砍了它!”
“……是,大人。”
原戰掀簾出去搗鼓了一會兒,寒著臉進來扔給他一塊長約一尺、寬約八釐米、厚度約有一釐米的木片。
“大人,還有火坑裡的樹枝……”
原戰再次出去,進來,抓了幾根沒有燃盡的樹枝和硬草根,“你快點,集合號角一響,沒有到達的人都會受罰。”
“是。”嚴默努力忽視他家主人難看的臉色,抓起前半部碳化的樹枝,在木片上迅速描畫起來。
木片不知道原戰怎麼切削打磨的,表面竟十分光滑,沒有多少毛刺。
嚴默回憶著幾種他急需的草藥,還有一些常見草藥,盡可能特徵顯著地畫到木片上。
他小時候沒有學過繪畫,也沒顯露這方面的天賦。還是上大學後一次暑假,跟著一位喜歡往山裡跑的教授去做義診的幫手,發現同學中一位平時看來十分普通的學長能對當地人信手畫出想要的草藥外形,不禁羡慕異常。
後來幾年,他跟著某教授搗鼓所謂的野生藥材賺錢時,越來越感覺到繪畫在某些地方要比言語更直接也更有用,為此,他在二十六歲的時候開始學習繪畫,每天不間斷練習。
如今,經過十三年的磨練,他就算成不了畫家,想要畫些早就深印在他腦海中的草藥外形卻是得心應手,易如反掌。
原戰接過畫好的木片,看到上面神似的各種植物,不禁挑了挑眉,他還以為他家小奴隸說要畫畫,是在木片上畫幾個大圓小圓再加幾根棍子,沒想到……
“還有蟲子?”
“是,那些蟲子也能入藥,而且效果很好。”
“這種畫畫的本事,也是你們祭司教你的?”鹽山族祭司有那麼厲害?他怎麼不記得?
“是。”
騙人!如果鹽山族祭司有這手畫物似真的本領,他早就去上城當神侍,何必窩在一個偏遠的小部落裡過朝不保夕的生活?就算去不了上城,下城神殿也會稀罕他。
原戰保持面色不動,不讓少年看出他的驚訝和震動。
少年大概還小,他們祭司可能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手本領有多厲害,那麼他也絕不會告訴少年這一點。
如果讓少年知道,他白撿的奴隸說不定就要飛了,這絕不允許!
管你多能幹,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可憐嚴默這個終日打雁的,今日也被雁啄瞎了眼。
不過也是因為他的慣性思維作祟,覺得掌握了繪畫這個本領很方便,但也沒覺著有多麼了不起,且對當地瞭解也沒有經常出門的原戰多,不知道這裡還有神殿和神侍,更不知道像他這種具有特別本領的,很受神殿歡迎。
最重要的是他心裡對他年輕的主人還是有一種輕視心理,壓根就沒怎麼把他當回事,只等著傷好就擺脫他,自然也就沒有心思去研究原戰的表情變化。
所以……活該他要給原戰多當幾年奴隸!
原戰抓著木片走出帳篷,出去才極為小心和珍惜地把木片用獸皮包好拴緊,掛在自己腰間。
帳篷內,嚴默看著發亮的手掌,微笑,他畫了四種植物、兩種昆蟲,指南給他減了六點人渣值,他現在只要再減去一點,就可以回歸一億點的整數。可惜那木片太小,他想多畫也不能。
原戰走的第一天,嚴默窩在帳篷裡哪兒都沒去,他傷的是腿,本來就是最好動都不要動。
草町給他送了一頓飯,兩次背著他去帳篷後面的山谷上解決生理問題。
嚴默瞅著這個天然廁所,不得不為古人的機智點贊。
在離帳篷區約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有一道天然裂縫,裂縫不寬,正好約一步距離,就好像老公廁裡那種長長一條的蹲坑。
原際部落裡的男女老少只要稍微講究一點的,都喜歡在這裡方便,有那實在太懶的,就在自家帳篷後挖個坑,拉完用土一蓋。小解則十分不講究,很多人都是隨地解決。
所以貧窮的地方也總是伴隨著各種臭味。
嚴默原身已經適應了這種髒亂差的環境,對各種臭味已經習慣,連帶著嚴默也被迫習慣,哪怕他原本十分注重環境和自身衛生。
對於一個為了省水,早晚都不洗漱的部落,你就算想要把衛生弄好,也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一整天,嚴默也沒就躺在那兒不動,他把那堆垃圾翻了翻,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結果啥都沒找到,只逮到一堆蟲子。
蟲子也是好物,可是這些蟲子有的長的像他認識的,例如蜈蚣狀的多足蟲,有的他完全不認識。
他想在這些蟲子裡找到土元,土元又名土鼈,喜歡陰暗、潮濕的腐殖質土壤,一般會長在那種老式的土屋根和牆角下,主治心腹寒熱,跌打損傷,乳脈不通,接骨續筋等症。
土元有醫療效果的只有雌蟲,雄蟲有翅,雌蟲無翅。不過雄蟲是否真的沒有醫療效果也不好說,因為雄蟲不但較少,一旦變成蟲,就會像蟑螂一樣長出翅膀飛起來,很靈活,不好捕捉,且交配後必死。
嚴默看著眾多蟲子歎氣,如果指南第二條現在就能用,他就能逐一辨識這些蟲子是否對他有用,可想要讓指南幫他辨識生物,他必須讓自己的人渣值減去一百點,加上過億後的一點,就是要減去總計101點。
沒在帳篷裡找到他想要找的東西,嚴默也沒有灰心,他找草町問了很多,除了這個部落裡他需要注意的事情,還有就是附近的水土和生物特徵等。
同時他也沒忘了教導草町醫護知識,又叫她去那個棚子後面采了新鮮的大薊葉回來給他換藥,為此他又減了三點人渣值。
原戰走的第二天,嚴默換藥時盯著自己傷口看了半天。
草町給他換好藥,重新紮上固定的木棒,忽然歎了口氣。
嚴默抬頭看她,“姐,有什麼事嗎?”
草町揉著草繩,搖頭道:“大河大人可能要不行了。”
“祭司大人不是已經去幫他治療過了嗎?”嚴默一想到這個大河害得他不但增加了十點人渣值,還害得他現在每天晚上都要承受一次火烙之刑,就對他全無好感,沒有咒他早死就算不錯,自然不會想要主動去幫他治療,這也是他一直沒有跟草町提起大河的緣故,雖然他明知道幫助那人,他肯定能獲減人渣值。
對,他就遷怒了,怎麼著?反正他是人渣。
草町再次歎氣,“草藥本來就不多,大河大人傷成那樣,好了也不能再做戰士,祭司大人怎麼會把寶貴的藥物浪費在他身上。上次祭司大人過去,直接讓人砍斷了他折斷的手臂,用火烙法給他把傷口燙上止血。腹部那道大口子沒辦法,祭司給他擦了神土水,可也沒多大用處。”
“神土水?”
“啊,那是部落祭司一代代傳下來的寶貝,大家都叫它神土,不但可以治療很多傷病,還可以讓渾濁的水變乾淨,用它鞣質皮毛,皮毛也會特別柔軟亮麗。”
嚴默心中一動,“那種神土原樣是不是像透明的晶體?”
“我沒見過原樣,只聽說祭司拿出來用時是一種亮晶晶的粉末。”
聽效用很像明礬,難道這附近有明礬礦?還是這裡的祭司偶爾得到一些?
不過用明礬粉末止血,這玩意用量用法不對,可是會直接損傷大腦細胞,燒傷、嘔吐、腹瀉、虛脫,甚至死亡都有可能。
突然想到一點,嚴默連忙問道:“族裡都是用這種神土淨水嗎?”
草町失笑,“你想得美,哪有那麼多神土給你用。只有夏季缺水,不得不用草灘裡的渾水時,祭司大人才會用神土把渾水變乾淨。不過那種淨水也只有酋長大人、祭司大人,還有長老大人們能用,就連三級戰士都得不到多少,更別說奴隸了。”
幸好!嚴默大喘氣。如果那神土真是明礬,這玩意雖然可以沉淨水質,但其中含的鋁對人體損傷很大,如長期服用明礬淨化的水,會導致貧血、骨質疏鬆以及腦萎縮等。
“這裡的祭司年老後是不是會變得癡呆,什麼都不記得?”嚴默多問了一句。
草町驚訝,“你怎麼知道?我還是有次偶爾聽大人說起,說部落裡的祭司到了年齡都會把自己的知識和經驗全都轉移給新的祭司,叫附神,而老祭司一旦完成附神,魂魄就消失了,留下來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什麼都不記得,也什麼都不會,連吃飯都不會了。”
可不正是腦萎縮造成的老年癡呆症狀嘛。這裡的祭司也聰明,無法解釋自己的症狀,就編出這麼一個附神說,不但沒有消減自己的威信,反而更加神化。
“小默。”
“嗯?”
草町猶豫道:“我能不能把大薊葉能止血的事告訴別人?”
“當然能。”我巴不得你跟別人說,“大薊葉除了能止血,還能清熱解毒,治療腫脹和疔瘡等。哦,它還能當野菜吃。”
“什麼?它還能吃?”
嚴默點頭。
草町狂喜,但又憂愁,“可那棚子後面的大薊已經快要給我採光了。”
“你可以到別處再找找看,山坡、草地、荒地,哪怕路旁都有可能生長,越靠近水源越可能有,這東西不稀奇,只要發現一片,就能發現另一片。”
“太好了。小默,那我能帶著褐土一起去采大薊嗎?”草町解釋,“褐土就是大河大人的妻子。”
對於草町直呼大河妻子的名字,嚴默也不奇怪,少年的記憶告訴他,這裡的女子地位都不高,只比奴隸好一點,可以獲得部族的食物分配。她們生的孩子也比女奴生的孩子要精貴一點,女奴如果和其主人生育了孩子,其子一樣被視為部落後代,可以獲得部族食物分配,但一旦到缺乏食物的時候,奴生子的分配最少,所以他們也是最先熬不住死亡的。
如果是奴隸和奴隸生的孩子,那就還是奴隸。
“我教給你的,只要我沒明說,你都可以隨意教給他人。”
草町感動,“小默,你人真好。”
嚴默露出一個我就是一個好人的憨厚笑容。
“那你有辦法讓大河大人走得輕鬆一點嗎?”
“你想讓我去幫大河大人看病?”嚴默沒有感到意外。
草町點頭,又搖頭,忙道:“你不要有壓力,連祭司大人都治不好,褐土已經死心了,只想讓大河大人最後幾天不要熬得那麼痛苦,你能做到嗎?我聽說有的祭司大人可以讓傷重的病人一直沉睡,一直睡到死去。我背你偷偷地去,不會讓祭司大人知道。”
嚴默不太想去,理由有三。
第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什麼手術工具和藥物都沒有的他,不可能憑著幾株大薊就治好大河的傷勢,而且大河現在的情況很可能已經因為感染而發生併發症,這樣嚴重的情況,就算回到他來的地方,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回來。
第二,如果他去了,治不好大河,說不定那該死的改造指南又會給他記上一筆。
第三,就算他治好大河,也許他可以減少一些人渣值,但同樣也可能會引起這個部落的祭司的注意。
但嚴默不敢拒絕,他怕他一開口說不去,那改造指南立馬就會以見死不救的名義再給他加十點人渣值。
“她們的目的是想讓大河走得不那麼痛苦,那麼我就不用一定要救活他,對吧?”嚴默用漢語跟自己的右手說道。
指南沒有回答他。
去,也是慘。不去,也是慘。怎一個慘字了得?嚴默在心中冷笑。
草町不知他的心理活動,看他不吭聲,猜他可能怕惹事,摸了摸他的頭,道:“如果你能做到的話,我想褐土會送給你一些肉做報酬。”
“……去,為什麼不去?”不就是給個安樂死嘛,他又不是沒做過。
第8章 不盡力施為也會被懲罰哦
大河的情況比嚴默想的還要糟糕,整個人都發出了腐爛化膿的臭味。
這種味道放在自己身上還能忍受,但放到別人身上……嚴默此時非常希望能有個超過濾的醫用專用口罩。
帳篷裡很暗,哪怕簾子全部掀起來也無濟於事。
大河的兩個小崽子被大人趕出去玩了,小孩不懂事,與其讓他們窩在陰暗腐臭的帳篷裡跟著一起傷心萎縮,不如讓他們趕緊學會如何捕獵。
以後大河家就要靠這兩個分別才四歲和八歲的小崽子,尤其八歲那個,他必須在這個冬天學會最基本的本事,這樣來年春天他才有可能跟著大人一起出去春狩,他弟弟也才不會在來年餓死。
嚴默讓兩人拽著大河身下的毛皮,把人拖到帳篷口。如果不是為了怕引人注意,他更想把人拖到外面。
褐土並沒有因為嚴默才十四歲並且還受著傷就輕視他,她十四歲就嫁給大河,十五歲就生了第一個娃,本族祭司的弟子也是十歲就開始給祭司打下手。
但褐土並不知道嚴默乃是鹽山族祭司的弟子,草町嘴緊,只告訴她,嚴默會一點草藥知識。如果讓褐土知道嚴默乃是鹽山族祭司之弟子,事情恐怕還會複雜化。
因為每當部族之間開戰,敗落一族的其他人都可以留下,只祭司和其弟子絕對不行。一族祭司就代表一族的靈魂,讓一個有可能被鬼神附體的居心叵測者進入自己的族地,只有傻子才會這樣幹。
任何部落的原祭司都不可能留下另一個部落的祭司,哪怕只是年齡不大的弟子。
褐土和草町不同,草町是被買來的他族奴隸,並不怎麼在乎主人部落的興亡,褐土卻是原際部落土生土長的本族人,如果讓她知道嚴默乃是他族祭司弟子,說不定都不敢讓嚴默來幫助他們,甚而向祭司告密都有可能。
這些話,草町事先都跟嚴默說了,並叮囑他不要再跟別人說他是鹽山族祭司弟子,嚴默這才警醒。
因為這事在少年記憶中不深刻,他又想用自己的醫學知識來儘快築基自己的地位,竟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一點。
幸虧草町提醒!
不過他那位主人到底怎麼想的?明知他是他族祭司弟子——雖然他根本不是,就這樣把他帶回來,難道他就不擔心他搞出一些不利於原際部落的事情?
嚴默不覺得那個看起來相當狠厲的青年會沒心眼至此。
第一次,嚴默對於自家十七歲的主人產生了一點警惕心理,如果那人不是神經超粗,更不是沒腦子……
現在想想,當初原戰會放過他,是不是就因為他打蛇隨棍上冒充是鹽山族祭司弟子,他才決定放他一條活路?
嚴默想了一會兒,很快就把這事丟到腦後。
他不怕人家跟他玩陰謀,原戰肯定是想利用他的“祭司”能力做些什麼,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他就不愁沒有反擊的機會,更何況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怕什麼呢?
大河的右手臂只剩下三分之二上臂,傷口被火烙過,雖然止住了血,卻因為沒有後期治療,導致火烙部位感染,如今已經發黑發臭,流著黃黑色的膿水。
這模樣,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把截斷口腐壞的肉和骨頭再鋸掉一截。
大河的腹部被泥巴裹著,大概這是這裡的止血手段。
嚴默看了下大河的腹腔周圍顏色,又輕輕按了按。
“把泥巴去掉,留著也沒用,他裡面已經爛掉了。”
褐土沒有哭,她的眼淚在這兩天已經流盡,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她的丈夫也就這幾天的事了,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讓他走得舒服一點,死也能做個飽死鬼。
可是大河什麼都不肯吃,他也知道自己要死了,覺得自己吃著浪費,不如留給妻兒。
泥巴揭開,大河的傷口露出。
他的腹部靠近肚臍的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個大洞。
褐土告訴他們,這是巨角牛的牛角戳的。
嚴默用剝皮的樹枝翻開傷口,大河疼得咬住一塊事先準備好的獸皮。
低頭在傷口聞了聞,又扒開一點仔細看。
這種情況……倒是比表面上看起來要好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這裡的人體質都比較強,自愈能力也比較高,兩天下來,大河的腹部傷口和內臟雖然有一部分腐壞,但並不是不可救。
嚴默抓住大河的左手,給他搭脈。
在沒有開腹的情況下,根據望症和摸脈,他只能初步判斷出,大河的腸子有可能要去掉一截,但其他內臟應該都還具備原來的功能,只要去掉腐肉、重新清洗傷口,再幹掉炎症,大河活下來的幾率還是很大。
可是這裡並不具備做開腹截腸手術的條件,最大的兩個困難就是無法輸血和無法縫合,事後還要防止傷口進一步感染。
這可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沒有條件救他。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嚴默跟大河夫婦說道。
“第一個選擇,給我根骨刺,我可以讓他沒有痛苦地度過最後幾天,甚至能站起來走路。”
大河眼睛一下亮了,吐掉獸皮,虛弱地道:“那我能去打獵嗎?”好歹給家裡再弄點口糧。
嚴默沒理他,“第二個選擇,死馬當活馬醫,我會給他開膛剖腹,挖出他裡面爛掉的腸子,掏出來切掉,再把好的塞回去,感染的胳膊也需要把壞死部分再去除掉。想要做到這點,除了他會非常痛苦、死亡可能性非常高以外,同時還需要你們幫我準備一些東西。”
草町抬頭,臉色倏變。
大河毫不猶豫地道:“我選擇第一個。”
褐土一把抓緊大河身下的皮毛,“如果選擇第二個,大河他、他是不是有可能活下去?”
“蠢女人!我死了,你就趕緊另外找一個,就算活下來我也殘了,你還指望我養活你嗎?”大河忽然破口大駡。
“你閉嘴!”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實際上才只有二十三歲的褐土抓起丈夫吐出的毛皮砸到他臉上。
嚴默以前在醫院裡看多了這種情況,尤其有誰得了癌症的人家,那可真是一幕幕家庭倫理劇,看得他和護士們都不想看。
不是他們對病患和家屬沒有同情心——也許他真的沒多少,只是看得太多,任是心腸再軟的人到後來也不會見誰就安慰,剛來的小護士和年輕醫生甚至會因為病人死去而流眼淚,但到後面也只會麻木地感受著家屬們的傷心。
所以嚴默碰到這種情況,從來不會主動給予意見,除非那個病人值得他開口。
草町輕輕戳了戳嚴默的背。
嚴默轉頭。
見那對夫妻還在吵嘴哭泣,草町附到嚴默耳邊,帶著點怒意和震驚,斥責道:“你瘋了!胡說些什麼?給人開膛剖腹再把人治好?你怕祭司不知道你是別族祭司弟子嗎?你還想不想活?”
在草町看來能把人開膛剖腹再治療好,肯定已經屬於“請神幫忙”的範圍,能做到這點的,恐怕只有各大族老祭司和傳說中的神殿侍者們。而嚴默說死亡可能性很高,肯定也是因為他只是弟子,還沒有把祭司的本領學到家的緣故。
嚴默也很無奈,如果大河真的病得快要死了,他完全無能為力的話,那還好說,給大河一個安樂死,想必那狗屁指南也不會囉嗦什麼,說不定還會減去他幾點人渣值,但……
大河生命力比他想像得更旺盛,而他也有能力挽回他的命。雖說這裡條件差,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施展。
他在開口前仔細想過。有見死不救的懲罰,就肯定有不盡力施為的人渣加點,他好不容易才把人渣值回歸一億點以內,實在不想再被指南找藉口懲罰一次,要挨上八個晚上的火烙之刑真的很痛苦!
何況凡事有弊也有利,他想大量減少人渣值,不可能一直隱瞞自己的本事,既然遲早都要暴露,當然是越早越好,他的人渣值也可以多減一點。
如果不幸被告密,進而被這裡的祭司宰掉……嚴默可不覺得弄了本改造指南監督他改造的老天爺會這麼輕易讓他死去。
想到這裡,嚴默略微抬高了一點嗓音,飽含感情地道:“姐,你說大河大人一家是好人,如果我沒有能力也就罷了,可我明明知道自己說不定能救回他一條命,卻為了自保而棄他於不顧,我、我真的做不到,我看到大河大人就想到自己的大哥,我大哥對我可好了……”
正在爭執的大河夫妻齊齊閉上嘴。
大河表情複雜,看著少年,嘴張了幾次沒說出一句話。
褐土握緊自己丈夫的手,當聽到少年說出第二種選擇時,他們就知道這名剛被原戰弄回來的少年奴隸一定不簡單,甚至對少年的身份都有了隱隱的猜測。
部族,自己的丈夫,孰輕孰重?
少年完全可以隱瞞自己的身份和本領,卻因為一名女奴的幫助和對他人的同情,而不惜自己的生命。
褐土咬牙,她不能失去自己的丈夫,兩個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如有任何挽回自己丈夫生命的可能,她甚至願意和魔鬼做交易!
同時她也相信,一名為了救人而不惜自身生命的少年,就算他真的是他族祭司弟子,也肯定不會想要破壞原際部落。
她可以在以後盯著他、監視他,等他想要做壞事的時候,再告訴酋長大人和祭司大人好了,對,就這麼做!
褐土突然舉手發誓道:“只要你肯救回我家男人,我發誓絕不會洩露你的秘密!”
大河也開口道:“不管你能不能……今天你能來,我就很感激你,也不管結果如何,我發誓,我和我妻子絕不會把你的事情說出去。”
草町在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太適宜,只能沉默地低頭。
少年感動得眼淚汪汪,“我一定會盡我所能。”
褐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放軟聲音道:“你叫小默是吧,以後你就叫我姐。姐問你,如果我們選擇第二個,你需要我們準備什麼?”
少年猶豫地道:“褐土姐,我其實也沒有太大把握,死亡可能性真的很高,非常高。”
“我知道。”褐土握緊雙手,“你也說了死馬當活馬醫。”
嚴默點頭,“好吧,只要你們想好就行。要施展那種治療方法,我需要亮堂且乾淨的地方,且此事絕不能讓除了你們以外的人知道。”
“你放心。”
“我需要針線。針,用最細的骨刺做,做法我會告訴你們,如果有堅硬的木刺也行,只要符合我需要的形狀大小。線……”嚴默沉吟一會兒,“就用頭髮和馬鬃好了,越長越好,多準備幾根。”
“其他還需要什麼?”
“刀,鍋,水,火,柔軟乾淨的乾草,大薊葉。所有這些東西最好能在今天內準備出來,大河大人的情況已經不能再拖下去。”
“就這些?”褐土愣愣地問。
嚴默用開玩笑的口吻道:“褐土姐,你還可以把送我的食物準備好,你可以多準備些,我很能吃。”
褐土笑了下。她剛還以為要準備多少東西或者有多難,但現在聽起來,似乎都是她力所能及的,當下就大大松了口氣,快速道:“我馬上就準備!你說那什麼針要怎麼做?要多粗多細多長?”
草町心細,輕咳一聲,插話:“準備這些東西不難,但想要不引人注意地把大河大人轉移到外面,且還要找個安全、乾淨、沒什麼人去的地方,只靠我們兩個肯定不行,我要長時間留在外面也要告訴我家大人一聲。”
“對,可以請大雕幫忙,還有大河的兄弟大山,有他們兩個幫我們,事情就容易多了。”褐土說完,忙看向嚴默,“你放心,只要我叮囑了,大雕和大山都不會亂說。他們,還有我家男人,和你主人關係都很好。”
嚴默微笑。哦?和我主人關係好?那怎麼也要多照顧一下才是。
第9章 拿什麼拯救你?同志!
據說智慧是根據大腦皮層的溝回多少和腦部大小來決定,原戰離開的第三天早上,嚴默瞅著褐土送來的木針、骨針、幾把小刀和明顯提煉過的黃白鹽粒,很想切開當地土著們的腦袋看一看。
他認為自己並沒有小瞧遠古人,遠古人比現代人缺乏的只是知識的積累,論智慧並不比現代人差。相反,現代人的優勢只不過是站在幾千乃至數萬年的人類歷史積累上,才能如此發散思維,去想遠古人不敢想的東西。
而今褐土送來的東西,讓他頓時有種還是小瞧了遠古人的想法,至少他們的動手能力和理解能力比他預想中的要高出兩三籌。
大約是看出了嚴默的驚訝,褐土很輕微地笑了一下,解釋道:“你說的這個針的形狀,以前我也琢磨過,我老是想著如果有個什麼東西能夠穿過毛皮,讓我把毛皮合成一個圓筒,再在開口處穿上皮繩,就能讓大河,還有我自己出門的時候多帶些東西。因為東西掛在腰上,不小心就會掉沒。”
嚴默恍然。
“我以前想過在骨刺後端磨一個缺口,這樣就可以帶著皮繩穿過毛皮,但皮繩太粗,用骨刺還不如用石錐錐出洞來,再用皮繩穿過洞眼。我沒想到人的頭髮和馬鬃也能當繩子用,不過這兩樣東西都不結實……”
“沒有麻線和絲線,也只有用它們代替。以後有機會教你們做羊腸線,那東西用在人身上進行縫合比頭髮和馬鬃要好。”
褐土點頭,默默記下嚴默所說的東西,“你看這些能不能用?不能我再去重弄。那些鹽……我們三家的鹽都加起來,用水反復煮,才煮出這麼一點,我不知道夠不夠,但是這已經是我們所有,鹽實在太難弄了。”
“足夠,這量用過後應該還會有不少剩餘。”
聽說鹽能剩下來,褐土臉上明顯帶了些喜色,她自己家沒關係,沒鹽吃也就沒鹽吃,熬一段時間就是。但大山和大雕家,如果能有剩餘的鹽給他們用到下次分鹽,那自然是最好。
嚴默看著放在獸皮上的六根骨針和六根木針,基本滿意,這份滿意當然是建立在如今的手工製作基礎上。褐土大概擔心自己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十二根針竟分不同長短和粗細,最細的那一根大約是用魚刺所做,大小粗細竟和現代普號縫衣針差不多。
最精彩的是那幾把小刀。
嚴默只畫出了手術刀和一些常用醫療用具的外形,本沒指望褐土給他提供這些,沒想到對方愣是按照他畫的手術刀大小和形狀,磨出了幾把似是而非的石刀。
褐土還滿臉歉意,“小默,對不住,時間太趕了,我、草町還有大雕大山都動手也沒做出你想要的東西,你說的那個鑷子、夾子、鉗子,看起來簡單,但做出來都沒有你說的那種效果。”
“沒關係,有這些也勉強可以。”
草町從門簾處探頭進來,小聲道:“大山大人和我主人已經找到合適地方,我主人讓我過來問一聲,能不能把大河大人送過去了?”
“先把需要的東西都送過去。”
草町答:“已經都偷偷運過去了,現在只差把人送過去。”
“那走吧。”
草町聞言立刻鑽進來,背起嚴默。
褐土緊張地詢問嚴默還需要帶些什麼東西。
嚴默讓她把送來的東西拿好,再讓她帶上門口他準備好的幾根剝皮木枝。
為不引人注意,褐土拿了東西先回去自己帳篷,她和大河要等一會兒才會出發。
草町合好門簾,背著嚴默往天然茅坑的方向走,天熱,走沒多久,就聞到了一股屎尿味。
越過茅坑,看看左右無人,草町背著嚴默向山背面走去。
天然茅坑和帳篷區之間有幾塊相隔的大石頭,一名身穿劣質皮裙、背上有奴隸印記的男子從其中一塊石頭後探出頭,瞅著草町兩人的背影,臉上有不解,也有一種似乎抓到什麼秘密一樣的小興奮。
他不知道那個新來的奴隸受了什麼樣的傷勢,只看到草町天天把那奴隸背進背出,他對草町有好感,可惜草町屬於原雕大人,她本身對其他奴隸也不假辭色,讓他想要親近也難。
他已經注意草町和那個新來的、還沒有打上印記的奴隸好幾天了,今天他覺得草町尤其鬼鬼祟祟,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思,鬼使神差的,當他看到草町又背著那個新奴隸出門時,他跟了上來。
草町背著那個新奴隸沒有在那條屎坑停頓,而是往後山而去。
見此,他腦中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就是:草町背著她的主人打算和新來的奴隸苟合。
這種事在奴隸中並不少見,大多數主人也都不在乎,尤其是那些娶了妻子還擁有女奴的戰士,他們不需要女奴幫他們生孩子,自然也不在乎女奴去跟誰睡覺,戰士之間互相交換奴隸使用的事也不少。
但草町不一樣,大家都知道她的主人對她很好,聽說原雕大人甚至打算等將來她有了孩子後,就向族裡要求去除她奴隸的身份加入原際部落——那可得出大量的食物來交換。
男子更加興奮!如果讓他當場抓住那兩人苟合的現場,他就有了威脅草町的把柄,如果草町不想被他的主人打死或轉手給其他戰士,她就得也乖乖陪他睡覺。
男子正要跟上去,又有人往這邊而來。
男子立刻重新縮回巨石後。
來人是褐土他們。原山和原雕分別抓著一塊獸皮的兩頭,抬著快要死的大河越過那道天然茅坑,褐土抓著一包獸皮包裹的東西,緊跟其後。
男子再次探出頭,揮手趕走向他嗡嗡飛來的蒼蠅,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心跳逐漸加快,他是不是窺見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話分兩頭,且說草町背著嚴默走向後山。
嚴默看著從山腳一直到山腰的累累石林,頓時明白部落裡的石制用品都是哪裡來的了。
抬頭遠看,一片草原,那草原上似乎還有不少人在活動,再遠一點可以看到一條水光,不知道是不是河水。
“山背面是部落裡的田地。”
“田地?”嚴默驚訝。在哪兒?那片草原嗎?那看著可不像是正經的田地。最重要的是這裡人已經會耕種了?那不是代表他們有糧食吃?可他為什麼沒在家裡找到一粒糧食?
“嗯,都是一些年老的奴隸在種、在看守,每年收成都很糟糕,一到收穫的時候就會有好多鳥飛來偷吃,抓都抓不盡。這種黍米還特別吃地,種個幾年,種它的那塊地就會給它吸幹,變成連草都不長的幹地。如果不是祭司和長老們愛吃,這些田早就不種了。”草町似乎並不把那些田地放在心上。
嚴默知道原因。就算他沒種過莊稼,也知道一些常識,莊稼地如果不勤施肥,有些土質不好的田地還需隔年休息,否則就會造成田地養分流失,最終成為死田。
“奴隸們種出來的黍米是不是只有酋長、祭司和長老們才能吃到?”
“當然。一些三級戰士的妻子也能討到一些,不過量很少,大家都不夠分,為了公平起見,酋長大人就沒有把黍米分下去,連他自己都不吃,全都留給了祭司和長老們。”
看來這裡的酋長並不是那種為了私欲就罔顧一切的人。他的記憶中,鹽山族的族長並不是世襲,而是由族人共同推舉,通常武力值最高也最讓大家信服的那個人就是新任族長,而原本的族長會退位為長老。不知道原際部落是不是也是這樣?
說話間,草町鑽入了石林,也不知道她怎麼辨認方向的,七轉八轉就轉到了一片空地上。
空地隱藏在一圈高高的石柱中,說隱秘倒也隱秘。
空地中央的小石塊和碎石雜草全部消失,被清理出約一丈方圓的乾淨地面。
空地一角被臨時挖出一個火坑,還搭起了一個簡單的石台,石臺上放著一口石鍋,火坑旁還有一缸水。
草町把嚴默放下,按照嚴默指示,點火燒水。
褐土幾人在水開時趕到,原雕瞅著嚴默,表情相當怪異,按指示放下大河後,立刻走到嚴默身邊,蹲下,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臉蛋。
“你小子行啊!不但把自己弄活了,還能救別人,不錯,沒浪費大戰那兩隻肥兔子。”
嚴默按住自己被拉疼的臉蛋,面無表情地直視原雕。
可惜他那張敦敦實實的老實臉孔完全做不出他想要的那種效果,反而惹得原雕又用力拉了他另一邊臉蛋一下,還一臉戲謔地笑:“操喲,別用這種人眼神看本大人,我要把你操了,原戰那傢伙回來非跟我打一架不可!”
你這個操蛋的原始人腦子裡只長了生殖器嗎?嚴默一改臉色,一臉求救的表情看向褐土。
褐土上來就在原雕肩上狠拍了一巴掌,“昨晚草町叫了一個晚上,你還做不夠!別打小默的主意,原戰恐怕還沒沾過他呢。”
嚴默嘴角抽搐,大姐,敢情原戰沾過我了,我就能給別人隨便操了?
看起來很忠厚的大山在一邊悶笑,甕聲甕氣地道:“大雕,我家蚊生很耐操,你要麼?用一次,給我換兩塊拳頭大的鮮肉就行,醃肉一塊就成。”
原雕哼哼,起身一把摟過正在火坑旁忙活的草町,拉著她就往石柱後走——他在用行動告訴別人,他原雕有現成的奴隸用。
草町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卻沒有拒絕。
褐土啐了一口,也沒說什麼。對於這種事,這裡的人都習慣了。
年輕的戰士精力充沛過頭,欲望也強烈,有時長時間打獵回來,能拉著來迎接的自家女人或奴隸直接按倒就上,根本不管旁邊有沒有人觀看,有些人被看還會更興奮。
很快,石柱後就響起了在如此嚴肅的手術現場絕對不該出現的聲音。
嚴默瞅瞅躺在毛皮上咬牙忍痛還露出一臉男人都懂的笑容的大河,再瞅瞅表情自然,接過草町活計,把獸皮包裹的器物分別放入沸水中煮過的褐土,以及拿著一塊木片專職負責趕走蚊蠅等昆蟲的大山,無語了三分鐘。
原始人的生活對比現代人是悲慘的,但同時他們也單純地快活著。
嚴默忽有所悟,也許他該慶倖他來到的是原始社會,而不是已經有著完整文化體系的封建古代社會,神醫華佗都能因為一句開顱提議而被關入大牢直到死,他一個魂穿的普通人敢亮刀子試試?
封建社會可是越到後期越封建!古早說不定還能做做外科手術——這點在後來華國出土的手術用刀也能證明,等到後來,連頭髮都不能隨意剪掉的封建時代古人又怎麼敢、怎麼願意讓人在自己身上動刀子?就算病人自己願意,他的家人、當地官府、統治者也不會願意。
被罰魂穿到原始社會進行改造雖然糟糕,但絕不是最糟糕。
凡事都有利也有弊,相反亦然。已經有完整文化體系的封建社會也許在生活水準上會比原始社會更方便也更安全,但限制也更多。
原始社會雖然更危險,但也隱藏了更多機遇。
嚴默忍不住想,也許除了發揮本身醫術,他更應該努力提升一下自己的武力值?
總算原雕還記著有正事要辦,在褐土開始給大河擦身時,他和草町一前一後回來了。
這是一台條件極為簡陋的手術,就連動手的醫生都因為自身腿傷而不得不坐在地上給病人開腹。
嚴默先處理的是大河腹部的傷口。
褐土給自家男人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得大河覺得自己的肚子從來沒有這麼乾淨過。
嚴默告訴褐土比例,讓褐土又用鹽水把大河傷口周圍擦抹一遍。
嚴默讓大家儘量把手洗乾淨,還用鹽水浸了浸。
所有用具都被煮沸消毒,嚴默拿起兩塊自製的木片交給原雕,“等下我會把大河大人的傷口劃開,去掉腐肉,我要求你時,你把這兩塊木片伸進傷口處,把傷口分別朝兩邊撐開,沒有我的吩咐,你中途千萬不能鬆手,明白嗎?”
原雕大咧咧地點頭,“小事情。”
小朋友,別把撐開傷口想得太簡單,等會兒有你哭的。
“草町姐你把手洗乾淨,負責給我傳遞用具和擦汗,還要把大河大人流出來的鮮血用乾淨的乾草擦掉。”
草町深吸氣,“是。”
“大山大人負責趕走所有蚊蠅,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我們。”
“好,你放心。”原山抹了抹額頭滲出的汗水。
“褐土姐準備好大薊葉,把它們全部搗碎搗爛。”
褐土應聲,抓著一把大薊葉就像抓著自己丈夫的命。
嚴默拿起一根骨針,他能在醫學界揚名,甚至超越許多被稱為聖手的老中醫和外科專家們,除了他把中西醫的本領都學得相當扎實,且中西醫結合走出了自己的路,還有就是憑藉他一手針灸的絕活。
沒有人知道他的針灸技術跟誰學的,這是他曾經最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大概也在他的一億人渣值中占了不小比例。
現在還缺少做手術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麻醉藥,任是原河再英雄、再能忍痛,他也不可能做到身體完全不顫抖。麻醉藥除了減少病人的痛苦,讓他們不會痛死以外,更方便醫生治療,最大可能減少手術時因為病人不穩定而造成的誤傷。
沒有麻醉藥,他可以通過針灸刺穴的方法,讓病人感覺不到痛苦,也無法動彈。以前,他就曾幾度用這種方法為不能麻醉的病人進行過手術。
要不要為大河止痛?
可是想想好不甘心,為了這傢伙,他不但挨上八次的火烙之痛,還不得不盡自己最大努力救活他。
所以他決定,不為大河止痛,只刺穴讓他無法動彈。
骨針刺下,嚴默在心中微笑,同時他會保證讓大河大人從手術開頭一直到結束都保持意識的極端清醒,以便讓他好好體會一下被人活生生地切開、割肉、刮骨、穿刺……的一系列生動經過。
這可是難得的體驗,不是嗎?
第10章 我要去死一遍!
“當然,這絕不是我故意想要讓大河痛。”嚴默看著自己的右手道:“指南大神,真的,不是我不想為大河止痛,實在是工具太少,就這麼幾根針,符合針灸大小的就那麼數根,在止痛和無法動彈之間,為了救他的命,我只能選擇後者,相信您也是可以理解的。”
原雕聽他吐出誰也聽不懂的語言,不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只有草町明白,嚴默是在使用治癒的咒語,他前面在治療自己腿傷的時候也用這種奇怪的語調和發聲對著右手念過。
就在嚴默即將下刀的一瞬間,原山突然輕喝一聲:“等等!”話落,人已經直撲石林。
嚴默停下手,所有人一起轉頭看向原山撲去的方向,很快大家就聽到一聲不屬於原山的驚叫。
過了一會兒,原山抓著一名奴隸的脖子走進空地。
草町皺眉,這奴隸她認識,以前經常糾纏她,是三級戰士原冰的奴隸之一,叫羊舌。
“髒了我的手,還得我再洗一遍!”原山氣呼呼地把人扔到空地一邊,又用勁在羊舌身上跺了一腳。
“把他弄出去,他太髒,蚊蠅都跟他飛進來了。”嚴默冷冷地道。
原山二話沒說,彎腰又把那昏迷過去的奴隸抓起,扔出了空地。
手術再開,沒有合適趁手的工具,沒有熟練配合的護士,這些都稍微拖慢了嚴默手術的速度。
原雕手持木板條負責分開切割口,他是戰士,所以他更清楚嚴默做的事有多厲害,不是誰一刀子下去就可以正好切開肚子上的皮肉,而不傷下面的內臟一分,更不是誰都能把這個切割口一刀就切得正好是自己需要的大小,更不用說嚴默後面所做的事情。
原雕覺得哪怕是部族裡專門負責宰殺的肥犬恐怕都不如嚴默瞭解人體構造,不,也許他根本就不該把肥犬和嚴默相提並論。
原雕看著低著頭默默切割原河的嚴默,一絲寒意突襲心頭。
這少年如此瞭解人體構造,還能用幾根針就徹底固定住原河,讓他一動都無法動,憑他這手玩刀子和定人的功夫,再加上他切割人體時的冷漠,如果他的武力值也跟上來……這小子以後的殺傷力得有多大?
原雕開始在心中為自己的好兄弟祈禱,也許他該建議原戰在這個少年沒有長成之前就徹底弄殘他?
當然,如果原戰就希望擁有一個可以幫助自己戰鬥和捕獵的奴隸,那又另當別說。
只是這少年的武力值升上來後,原戰還能壓制得住他嗎?
原雕真心為自己的好兄弟擔憂起來。
“草町,給你的主人擦汗。”低著頭的嚴默突然道。
本來給嚴默擦汗的草町立刻抬手給自己的主人擦汗。
原雕直到此時才發現,為了讓木板條保持不動,他竟然已經流出了滿頭汗,汗水都順著下巴滴到了地面上,為了不讓汗水不小心滴到原河身上,原雕頭又往後仰了一點,為此他的雙臂也不得不伸得更直。
這木板條這麼輕,不過是把切割口朝兩邊分開而已,為什麼他會感到這麼累?他可以單手提起羬羊的胳膊都開始感到酸痛。
切掉腐壞的腸子,把健康的重新塞回肚中,並把兩段連接縫合。
直針自然沒有彎針好用,不過這也沒怎麼難倒嚴默,痛苦的是原河。
這位健壯剛強的戰士咬著獸皮眼淚都流了出來,他痛得要死,卻更加佩服少年,因為他只要忍住不叫出來,完全不用擔心身體會因為劇痛而掙扎。
草町神經最緊張,盯著傷口處,只要有血流出來,就趕緊用特意鞣軟且煮過又晾乾的乾草去擦乾淨。
她還以為會流很多血,可是不知道少年做了什麼,被切開肚皮的原河大人並沒有流很多血,而這讓草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這是她無法理解的力量,她只能視其為神賜的能力。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止草町一個。
但祭祀原本就是部落與神溝通的巫者,他們也是最接近神的人。認定嚴默肯定是某族祭祀弟子的原雕等人雖然震驚于嚴默的能力,卻沒怎麼感到奇怪。
“收手。”
原雕聽到這兩個字不亞於聽到天音,當即就用最快的速度收回了木板條,然後就躲到一邊開始拼命甩手。
手術維持的時間其實並不長,嚴默這人是渣,但他的醫術也真的沒話說,而且他還有一個優點,也算是他作為醫生的自傲和自持吧,那就是對於醫術十分嚴謹的態度,不管他是否抱了折騰人的心態,在診斷、手術、針灸和開藥方時,他絕不允許自己出哪怕一丁點的小錯。
他就算是壞人,也是一個技術過硬的壞人。而這也是為什麼有些人明知他是壞蛋,明知會被他利用,還要求上門的原因。
嚴默切斷充當縫合線的頭髮絲,完成了最後一步縫合。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縫合的針腳,發現熟練度和精密度竟然不如以前,當即就下定決心從今天回去後就開始練習手的靈活性。
嚴默喊早就等在一邊的褐土過來上藥,結果原山、原雕一起跑過來搶著看原河被縫合的肚皮。
原河臉色蒼白,滿身是汗,整個人虛弱到極點,可如果不是他不能動,他也很想抬頭看看自己的肚皮。
看來這裡的原始人的生命力和耐受力真的很強大!嚴默手癢,很想徹底解剖一個原始人看看,如果能是活的,那最好不過。
“好厲害!原來人還可以這樣……”
“縫上。”嚴默教他們使用新詞彙,發音當然是漢語通用音。
“縫上,對,縫上。”學習了新詞彙的原山呵呵傻笑,盯著自家兄長的肚皮不錯眼地看,如果不是嚴默不讓,他都想伸手去摸摸那條縫合口。
褐土把兩人喝開,擠到丈夫面前,蹲下身給他塗抹大薊葉搗爛後的漿汁。
“頭髮的韌性不行,在傷口癒合前,你最好不要動彈,尤其腹部不能使力。在我允許前,肉類和其他任何固體食物都絕對不能吃,如果能弄到黃米……就是黍米,就煮成稀粥喝,越稀越好。而這兩天,你只能喝水,可以適當加一點鹽,補充體力,比例等下我會告訴褐土姐。”
嚴默這話表面上是告訴原河,其實是在叮囑褐土,“如果不想腸穿肚爛,絕對不能吃任何東西,記住了嗎?”
褐土連連點頭,原河臉色悲苦——早知他在前兩天就多吃一點。
嚴默瞅瞅他,特憨厚地笑,“大河大人,幸虧您受傷後就沒怎麼吃東西,否則你的腸子就爛光了,漏出來的食物渣子還會讓其他內臟也跟著爛掉,到時候別說我,就是我師父也不一定能救回您。”
天!幸好!原河慶倖之餘,也嚇得臉色更白。
褐土身上一陣冷汗,她這兩天還逼著她男人吃東西,幸虧她男人性子強,又一心為他們母子著想,真是……老天保佑!
原雕摸下巴,師父是什麼?教他本領的老祭祀的名字、尊稱?
草町輕聲問:“小默,大河大人的手臂是不是也在今天一起處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見原河體力還能支撐,嚴默點點頭,決定把他手臂的腐爛處也一併在今天處理了。
原山突然拿木瓢舀了煮開的溫水送到嚴默嘴邊。
嚴默愣了一下,說了聲謝謝,低頭喝水。
原山一直等到他喝完,才收回手,還順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
嚴默,“……記得洗手。”
原山呵呵笑,“知道,你放心。哎喲,我覺得我這雙手這輩子都沒這麼乾淨過!”
其他人聽了,一起笑了,他們都這樣。
嚴默撇嘴,讓草町重新燒水,所有器具都需要再消毒一次。
趁這點休息時間,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掌。
剛才縫合完畢,他的右手就亮了。這兩天他的右手亮了不少次,因為他指點褐土等人製作工具,教導他們一些衛生常識,減了不少點人渣值,在手術開始前,他的人渣值已經減到99999990點。
嚴默的目光一落到右手上,那本改造指南就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把內容再次顯示了一遍。
——挽回他人性命一次,人渣值-100,總計人渣值99999890點。
——恭喜流放者一次性獲減100人渣值,本指南第二條改造地點生物大全指南已可使用。
特注1:使用時請主動要求打開第二條頁面,並主動向頁面進行詢問。詢問時請用右手接觸詢問生物。
特注2:使用本條指南會增加人渣值,增加點數不定,請一定謹慎使用。
嚴默沒怎麼在意特注2,他只高興指南第二條終於可以用了。這代表以後他在這個原始社會就算碰見不認識的生物,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指南顯示並沒有結束,而下面顯示的內容差點讓嚴默激動得狂吼一聲。
——恭喜流放者一次性獲減100人渣值,為獎勵流放者的改造積極性,同時也為了讓流放者進行更好的改造,特此獎勵針灸用金針一套,共72枚,請到本指南的獎勵清單中領取。
特注:此套金針使用無限制,遺失不補,請流放者善加使用、多多使用,以期早日明正心性。
竟然真有獎勵?還是他最需要的針灸金針一套!嚴默心中狂喜,左手握緊,嘴角翹起,就是老練如他,此時也無法控制臉上的表情。
當下他就忍不住開口讓指南顯示出獎勵清單。
指南翻動,原本一片空白的獎勵清單頁面出現了宛如現代電腦掃描效果的一套金針圖像。
在圖像下面還有說明。
特注:為防遺失,所有獎勵品可在用後放回獎勵清單儲存。需要時只需點擊獎勵品圖像,心中默念“取出XX”,即可取出使用。想要儲存時,則用右手覆蓋獎勵品,心中默念“存放XX”,即可放回獎勵列表。
指南判斷嚴默已經讀完所有內容,頁面變化,金針圖像縮小,說明文字消失,清單頁面真的出現了一行表格。
番號***品名*********數量***功能***備註0001***針灸用金針***72枚***針灸***遺失不補嚴默忍不住伸手想要去點擊圖像,卻又臨時縮回。
這時候突然拿出一套金針,也未免太驚世駭俗,而且他要怎麼解釋這套金針的來歷?
說是神的賞賜?
當原始人都是呆子嗎?就算他們相信,誰敢保證他們不會見寶起意,畢竟是神賞賜的寶貝,管它什麼效果,如果有機會,誰不想要?
就算空地中這幾人因為他救了大河而壓住貪心,誰又敢保證他們不會把這事說出去?
到時候就算他們不出手,其他人也會因為貪婪而對他出手搶奪,而無論他交不交出金針,最後下場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暫時不用。”嚴默輕輕說了一聲。
而指南就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獎勵頁面消失,重新回到人渣值統計頁面。
嚴默以為顯示已經結束,正要和褐土等人說給大河去除他斷臂上的腐肉,就見指南再次亮起,顯示出了另外一句話。
——心存惡意故意致使病患疼痛一次,人渣值+10,總計人渣值99999900點。
——因流放者人渣值一次性增加10點,將被施予一次小懲。小懲內容為感受該病患痛苦十分鐘,即刻執行。
“操!”
嚴默只罵出了這一個字,劇烈的疼痛就立即襲擊了他的神經!
“我不服!”嚴默倒在地上縮成一團流淚大喊。
他口中喊著不服,其實心裡則明白指南為什麼要懲罰他。因為他完全可以為原河止痛,而不是定住他的身體,如果原河感覺不到痛苦,自然也不會在手術中亂動影響到他。
他想鑽個空子,結果指南火眼金睛,一點都沒有被他騙過。
這操蛋的世界!這操蛋的指南!一點空子都不能鑽!一點活路都不給人留!他不玩了!他要去自殺!
第11章 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還要與指南斗!簡稱鬥比!
嚴默突然倒下抽搐,原雕等人俱嚇了一大跳。
草町反應不是最快,但她瞭解嚴默的腿傷,當即大喊:“按住他的傷腿!別讓骨頭移位!”
原山當即一錯位,跑到嚴默身邊迅速把少年抱進懷裡按住,原雕略略遲了一點,但也過來按住了嚴默的傷腿。
“他這是怎麼回事?”原雕問草町。
草町搖頭,滿臉都是對少年的擔心。
原山有猜測,卻沒有說出口。
褐土與自家男人互看,原河也有一個猜測,為此他心中愧疚萬分。
原雕想得更多,“沃布拂”是什麼?少年所祭司的神的名字?
十分鐘,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當少年停止抽搐,已是渾身濕透,像剛被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原山示意褐土,“水。”
褐土立刻把剩下的涼開水送到少年嘴邊。
嚴默雙手抬起,抱住水瓢就猛喝,喝了兩三口他的速度下意識地放慢,等水瓢裡的水見底,他的神智也逐漸清醒。
“小默?”褐土呼喚他。
嚴默眼睛慢慢轉動,輕輕掙扎了一下,從原山懷裡坐起身。熱死他了!而且這原山大概也沒怎麼洗澡,靠近了聞,一股子各種氣味加在一起的濃重體味,被熱氣蒸發後那體味真是夠了!
“小默,剛才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生病了?”褐土又問。
嚴默心中一動,搖了搖頭又突然停住,抿住唇,目光在原河身上一掠而過,立刻逸開,就好像怕被人發現似的,“沒、沒什麼。”
但這麼“孩子氣”的舉動,褐土等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原河身上的骨刺針還沒有下掉,身體不能動,但他嘴巴能說話,當即虛弱地問道:“好孩子,你別瞞了,我知道是因為我,對嗎?”
面相憨厚的少年抬手抓了抓腦袋——他的頭皮太癢了,他一定要把頭髮全部剃掉!傻笑,“大河大人,沒事的,您是好人,我不能讓您死。”
原河感動得一塌糊塗,心中更是對少年感到愧疚和無盡感激。
“這是你搶救回他人性命的代價嗎?這是‘沃布拂’大神對你的懲罰?”原雕忽然問。
少年嘴角抽了一下,裝模作樣猶豫了好半天,才緩緩點了點頭,順便給原雕減去二十點印象負分。
“也是,我這樣必死的傷勢,連我族祭司大人都沒有辦法,你能救我回來,又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原河嘴唇抖動,看向自己的妻子。
褐土重重點了點頭,原河轉而面對少年,又道:“小默,如果你願意,等原戰回來,我和他說,你到我家來吧,正好你還沒有打上奴隸印記,以後只要我家人有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讓你餓著。你的身份……我會想辦法!”
嚴默心動,等他到原河家裡,他的自由就大多了,沒有奴隸的身份,他也可以做更多事情,且可以隨時離開。但是……
原雕一看少年的表情,就知道他意動,他突然感到怒火,當即就沖著原河小聲吼起來:“小默是原戰的!是他帶回來的!是他未來的臂助!原戰對小默可好,你問問他,原戰不在家,還讓我家草町照顧他,還讓我儘量給他多吃肉,說他回來還,這小子人還是原戰救回來的!你半途劫人是什麼意思?”
嚴默低下頭,把對原雕的印象負分重新歸零。他不好開口拒絕原河夫妻,但原雕開口就不一樣了。
原河啞然,他只是想報答少年,卻忽略了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少年這麼有本事,他讓少年去他家,在旁人看來確實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得多,如果他是少年的原主人,他也肯定不願意。
如果原戰對少年不好,他用食物換走少年,還可以說是報答。如果原戰本身就對少年很好,他再開這個口,那就真成佔便宜。
“抱歉,我不是想和大戰搶人,我只是……”
原雕截住原河的話頭,“等原戰回來,等你好了,你多給他點過冬肉,就是對小默最好的報答。”
原河連聲道:“當然,等我好了,我一定把我的獵物都分給大戰一半,以後小默過冬的食物,我都包了!”
褐土手捏得有點緊,但她也沒有開口阻止原河許下承諾。如果原河死了,她和她的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如今不過只是分出一些食物,多養一個人而已,總比失去自家男人好。
“不用。”把略微鬆動的固定木板重新綁好的嚴默突然搖頭,“大河大人您好好養傷,您還有褐土姐和兩個娃娃要養,不用把食物分給我,我……主人會讓我吃飽。”
在這種完全靠武力的時代,一個殘廢還想養四個人?
你能分我多少食物?又能分我多久?等你連自家人都養不活,你的家人天天跟你抱怨時,我對你的恩情也會全部變成仇怨,到時你不會再感激我,只會當我是個負擔,只會在心中希望我早死。
雖然到你家會自由一些,但我可不想反過來還要養你一家人。
少年把自己的傷腿處理好,抹抹汗,抬頭笑,“大河大人,如果您覺得心裡過不去,以後我家主人要是因為我沒做好什麼事打我,您可要拉住他。”比如下藥毒他,或者逃跑不成被他抓回來。
原河還要說什麼,被褐土一把掐住胳膊。
褐土搶在自家男人之前,快速道:“小默,你放心,以後你就是我和大河的弟弟,我們會和大戰說,讓他好好對你。”
“謝謝褐土姐。草町姐,水燒好了吧?工具都準備好了?”嚴默不想再在這件事情上浪費口舌,恩情不妨留著,以後總有用到這對夫妻的時候。
這次,嚴默不敢再只定住原河。
但他也不想就這麼白白便宜了原河,於是他找了個有利於自己的藉口,“大河大人,您的傷勢太重,我雖然把您救回來了,但是您現在還非常虛弱,可是也不能等到後面,因為天太熱,您的胳膊已經不能再等,而且後面兩天您不能吃任何東西,體力會更糟,這是我為什麼要選在今天一併把您傷勢處理完的原因。”
原河和褐土面露感激認真地聽著,不敢打斷他。
“不過您畢竟已經硬挨了一場手術,我擔心您無法熬住下麵的刮骨去肉之痛。”
“沒關係,你來吧,我能受得住!”以往所有戰士不都是這樣硬挨過來的?別人能忍,他大河自然也能忍。
“會很痛很痛,您會受不住的。”少年擔心無比,“我、我有個辦法可以讓您感覺不到痛苦,我剛才沒那麼做,是因為反噬會讓我承受不住,我又受著傷,一旦倒下,恐怕之後幾天都沒辦法再處理您的胳膊,那樣您就被耽誤了。”
“你會被反噬?!”原河連忙道:“那還是別給我止痛了,我能忍得住,真的!”
你能忍得住,我忍不住!你以為我想給你止痛嗎?蠢貨!少年憨憨地笑,“可、可我不忍心就那麼看著,那真的很痛很痛,沒關係,等做完這場手術,我可以好好休息幾天,如果我突然昏倒,你們別太驚訝,哈哈。”
躊躇了一下,少年又道:“只是……大河大人,您事後能多給我一塊肉嗎?”
“當然,別說一塊……”
“那就好!”少年高興地打斷他,“一塊就夠啦,要比我兩個拳頭大!”
在場所有人,包括原雕都在想:這多好的一少年啊!能讓人感覺不到痛苦,這是多麼了不得的巫術,作為交換,等下還不知道少年要受他所祭司的神多大的懲罰,最重要的是少年竟然為了不讓別人愧疚,故意要了一塊肉,且只有兩個拳頭大他就滿足了。
表面憨厚的原山有點鬱悶,為什麼不是他碰到小默呢?如果是他救回了小默,該有多好。
原雕則安心很多,少年本事高明,卻心地善良,他兄弟養這麼一個小傢伙絕對賺了。
其他人更不用提,甚至褐土還在心裡偷偷想:這麼好的少年,為什麼不是原際部落的祭司呢?如果他是部落的祭司,說不定她的丈夫根本不用砍掉一支手臂,族裡的戰士以後也會活下更多人。
放過眾人心中各種想法不提,嚴默拔出骨針,重新紮穴,截斷原河右臂知覺並暫時止住主血管流通。
原河發現自己果然感覺不到來自斷臂的痛楚,當下大為驚奇,看著少年的神色就像是在看族裡的老祭司一樣的崇敬,更比對老祭司多了一份喜愛和親近。
在場另外四人都清楚看到嚴默用手術刀割去原河斷臂處的腐壞血肉,原河卻像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還能對大家笑得出來。
褐土當場流下眼淚,作為妻子,她又怎麼忍心看著自己丈夫那麼痛苦,雖然代價是讓少年痛苦,但是……她發誓,她以後一定把少年當真正的親人看!
原河的斷臂大約有五毫米左右的腐壞,看少年用石刀刮得費事,原雕問如果他直接動手砍掉那一截可不可以。
少年點頭,用針比劃了一下,“但只有一點點,用石刀砍恐怕不會很精確……”
嚴默話還沒說完,原河就表示他已經做好準備,他弟弟原山也搬來了一塊表面稍微平整的石頭放到他的斷臂下,斷臂需要被切除的部分則露到石頭外。
原雕讓嚴默把石刀給他,一手按住原河的胳膊,另一隻手臂高高揚起,瞅准了,用力一削。
被嚴默畫了線、恰恰五毫米的骨頭就這麼被削斷,斷口還平滑無比。
嚴默收回已經到嘴邊的要制止的話,他再次重新認識了這裡人的力氣,不是剁,而是削,還是用石刀,這份眼力,還有力氣,絕非現代人能比得上。
二級戰士就這樣了,那三級戰士,以及比三級更高的四級戰士呢?
砍斷的胳膊還需要收口,人的皮膚雖然有一定彈性,但奈何縫合線韌性太差,嚴默只好用了三股線——把三根頭髮編到一起增加韌性。
傷口勉強縫合後,嚴默讓褐土給她男人塗上大薊葉漿汁,再用大片的無毒葉片包起,用細草繩把葉子固定在胳膊上,叮囑她以後每天都要更換一次大薊葉漿汁和包裹用的樹葉。樹葉大小不夠的話,可以採取重疊擺放的方式。至於腹部的傷口,有條件也可以用同樣方法包裹上。
該叮囑的叮囑完,嚴默準備昏了,但在昏倒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偷窺者,你們打算怎麼辦?”
抓住人的原山很平淡地回答:“自然是殺了。”
“啊!”少年面露驚慌和不忍,“能不殺他嗎?教訓他一頓,讓他別亂說就是。”
草町走過來,按住少年的肩膀,柔聲道:“那傢伙不是好人,如果我們放過他,他一定會把你治療大河大人的事密告給祭司大人。”
原雕呼擼了一把少年的腦袋,“這事你就別管了。”他們還得想好怎麼掩飾大河頻死又複生一事,也許大薊葉是個不錯的藉口。
這不止是為了保護少年,也是為了保護大河。如果讓族裡的老祭司知道大河被別族祭司救活,這在老祭司看來肯定與背叛無疑,到時候少年倒楣,大河說不定也會再死一次。
“可是……”少年似乎還想求情。
原山一咧嘴,“好,你放心,我們不殺他。”
少年終於可以放心昏倒——那奴隸死定了,隨即傻笑一聲,突然雙眼一閉,表情痛苦無比地倒下。
為了做到完美,也為了避免在“昏迷”中聽到一些不該聽的話,導致指南判定他依然算是見死不救,他乾脆偷偷拿骨針紮了他自己一下。
這下他可是真正昏倒了過去,之後不管其他人做什麼,他都無法聽到更無法阻止。
指南君啊指南君,這次我可沒有見死不救,我努力救人了,但別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殺了他,那我也沒辦法。
原山把少年接個正著。
看少年果然如他所言受反噬昏倒,原雕皺眉道:“那奴隸絕對不能放過,他主人原冰和原戰不對付,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原山呵呵一笑,“當然不能放過。小默默心善,不忍心看人死,這事咱們處理就好,別讓他知道就行。等他以後知道,人也都死了。”
“這還差不多。”原雕滿意點頭,“我去宰人,肉平分。這肉就不給小默默了,他連殺人都不肯,肯定不願吃人肉。”
原本還打算把這個奴隸的肉都留給嚴默的原河夫妻一聽,當下就覺得十分有道理,從此在場諸人也都認定嚴默是個不吃人肉的。
第12章 科學分析!一切都是為了鑽空子
嚴默醒來時已經回到原戰的帳篷。
醒來第一件事,看右手。
也不知那指南怎麼判斷的,大概是在隨時監測他的生理狀態?
待他一醒過來,就開始發光找存在感。
經過幾次驗證,嚴默已經確定別人看不見指南的發光,這光芒不過旨在提醒他而已。
記得上次他一看指南內容,指南就顯示出即刻懲罰等字樣,那如果他不看指南顯示的內容,那些懲罰是否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來到?
嚴默蓋住手掌,等了好一會兒,身體沒有任何異狀。
這是表示他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還是說他不看指南內容懲罰就不會到?
好奇心殺死貓,嚴默也不可能這樣一直等待下去。
早死晚死都是個死,他在自己後悔之前,把右手又翻了過來。
——治療他人斷臂一次,人渣值-10,總計人渣值99999890點。
——試圖救人性命一次,人渣值-1,總計人渣值99999889點。
只有這兩條,再沒有其他。
嚴默嘴角露出微笑。是那奴隸沒死?還是指南判斷他“昏倒”後發生的事情不算在他頭上?
從草町等人的態度來看,嚴默覺得除非他昏倒後發生不可預料的事情,否則那奴隸絕對死定,這點可以等會兒向草町確認。
假如那奴隸已死,指南卻沒有懲罰他,那麼是不是說……
他還會繼續實驗,尋找指南的各種漏洞。
而為了以後更好的生活,現在不妨根據已經發生的幾個事例來簡單分析和總結一下指南懲罰他的規律。
嚴默抽出爛獸皮底下的乾草開始隨意編織,他想事情的時候,手上總會想要做些什麼。這些墊在獸皮底下的乾草還是草町看他可憐,給他送來的。
“小默?你醒了嗎?”帳篷外響起草町的喊聲。
嚴默思緒被打斷,回了聲:“醒了。”
草町送來了食物和水,原山也跟著她一起來了,大塊頭男手裡還拎著一個獸皮包裹。
“小默默,你看這是什麼?”原山在嚴默身邊蹲下,獻寶似的把獸皮包裹打開。
小默默……嚴默為這個幼稚的稱呼閃了一下腰,手指抽搐了一下,但在看到大塊頭捧著的東西後,忍下了給對方一針的衝動。
“這是蜜瓜?”嚴默一下口水氾濫,記憶中,他也吃過這種蜜瓜,好像是某族拿來換鹽的,當時送來好多,因為不能久放,族長把瓜都分了下來,他也有幸吃到了整整一大丫。
這蜜瓜身上有條紋,長得跟哈密瓜有點像,但皮質更粗糙,瓜皮顏色像紅薯皮,其味真正甜如蜜。
可惜不知是鹽山族人不懂其種植方法,還是該瓜不適應鹽山族附近的土壤,鹽山族人把種子撒到周邊土壤中,想讓其自然生長,但都沒有成功。
“你吃過?”
嚴默點頭。
原山逗他,“想吃不?”
嚴默狂點頭,這時所有矜持都是不需要的!他要吃瓜!
原山忍不住伸手捏他臉蛋,嚴默任他捏,伸手就去抱蜜瓜。
原山哈哈大笑,任他把瓜搶了過去。
嚴默手在獸皮下一摸,摸出一把手術用石刀,把石刀在毛皮上隨意擦擦,抬手就要切下去。
“我來吧,別弄得鋪上到處都是,這瓜甜,汁水可招蟲子。”草町失笑,從少年手裡抱過那個蜜瓜,放到帳篷中的石桌上。
嚴默把石刀交給草町,有人服務當然更好。他也沒指望吃獨食,他不知道原際部落產不產這種蜜瓜,但看原山來時特意用獸皮裹著這瓜,就可以知道就算原際部落生產這瓜,這瓜的數量也不會多到哪裡去,說不定還很珍貴。
草町一刀切下,一股清香甘甜的特有瓜味立刻溢滿整個帳篷。
嚴默咕咚咽了口口水。也不怪他這麼饞,他來到這裡簡直比活在傳說中的末世還要可怕,每天除了喝水——還限量,就是吃那種又硬又鹹苦的幹肉——還吃不飽,偶爾能烤塊鮮肉就是福氣。
上次他建議草町把那鹹幹肉稍微烤制一下,結果被草町好一頓說道。如果不是他強烈要求不肯喝生水,草町為了節省柴禾恐怕連水都不會給他燒開。
“大山大人,這瓜珍貴,分一半給大河大人他們吧?大河大人家還有兩個娃崽呢。”嚴默忍痛道。想要在原始社會混得好,就得和當地人打成一片,他現在年紀太小又是奴隸,無法建立威信,只能讓人儘量喜歡自己。
大山一屁股坐到嚴默床鋪上,伸手揉搓少年的腦袋瓜子,看少年的眼底有真正的喜愛,“我已經給他們送了一個,這個我們吃。”
“那大雕大人呢?”
“他沒份。”原山甕聲甕氣地道:“他想吃,自己去找。”
“哦,那這個瓜好找嗎?”
原山搖頭,“幾處都有厲害的猛獸守著,我找到的這一處有一群猙獸,想要引開它們很難,我這次也是運氣好,路過那邊的時候那一家子正好出去狩獵,只有幼獸在,我就順手摸了幾個蜜瓜跑出來。”
吃個瓜還這麼危險,這個世界真操蛋!
草町把約有十來斤重的蜜瓜切成八丫,捧了兩丫分送給原山和嚴默,興許這裡食物寶貴,上面瓜瓤和瓜子都沒有弄掉。
嚴默抓起蜜瓜就啃,瓜肉一入嘴,差點讓他呻吟出聲,太他媽好吃了!這才是人生啊!
蜜瓜肉,性寒,味甘,具有療饑、利便、益氣、清肺熱止咳、美容祛斑、恢復損傷等功效。
瓜肉吃到嘴裡,嚴默腦中自然而然出現了這麼一段話。這是他的職業習慣,為了不讓自己遺忘掉這些專業及有用的知識,他養成了每次遇見某物,就會自然回憶複習一遍的習慣。
蜜瓜的瓜瓤也十分甘甜,比瓜肉還甜,嚴默捨不得不吃,只吐出瓜子。
蜜瓜瓤,性寒,味甘,利腹泄,有緩解便秘等功效。
蜜瓜子,性寒,味苦,有增強人體免疫力之功效。
直到吃完一丫蜜瓜,嚴默這才發現草町竟然沒吃,草町這時正抓著他隨意編織的乾草反復看個不停。
草町看嚴默看她,以為他還想吃,立刻起身去桌上又拿了兩丫,分遞給原山和他。
嚴默看一眼原山,把手上的蜜瓜一分為二,遞給草町半丫,“姐,你也吃。”
草町明顯吞了口口水,但她還是搖搖頭,“不用,你吃吧。”
原山突然開口:“吃吧,好好照顧小默。”
“謝謝大人。”草町跪在地上給原山彎了下腰,這才紅著臉接過嚴默手上半丫蜜瓜。
嚴默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因為他救了原河,原山等人對他的態度改變,讓他完全忘記了這裡是個社會階級已經比較分明的奴隸制部落,而今草町的表現讓他再次清醒地認識到,如果他真的被打上奴隸印記,以後他想獲得他想要的社會地位,那一定會很難很難。
“大山大人,這是我畫的幾種對大河大人有用的常見草藥,如果您在外面看到,可以帶回來給我嗎?連根一起的整株最好。”嚴默掩去真實情緒,從床鋪上摸出一塊木片遞給原山。
原山先沒在意,還笑著說:“你畫了什麼東西?”等他把木片拿到帳篷口一看,當即變色。
“你到底來自哪裡?”原山盯著少年看。
嚴默心中一緊,怎麼回事?
草町也嚇得抬起頭,瓜都不敢再吃。
“草町說你來自鹽山部落,我覺得不像。我去過鹽山部落,那裡的祭司會用鹽給人治病,這點你跟他很像,但也僅止於此。小默,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來自……三城之一?”
三城?嚴默隱約記得有個上中下三城,但是對於那三城裡面到底有什麼卻完全不知。
“你不想說就算了。你畫的藥草我會給你留意。”原山深深看他一眼,掀起皮裙撓了撓癢,把木片往帶來的獸皮裡一包,起身走人。
嚴默……原始人果然夠豪放。
原山一走,草町就自在多了,拍拍他,讓他安心,“大山大人人很好,他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只要你乖乖的,不做危害原際部落的事情。”
嚴默點頭,指了指石桌上的密瓜,“姐,這麼大一個瓜,咱們倆分著吃,不給別人。”
草町沒有拒絕,看少年的神色也更加柔和,“對了,我想問問你,這一整塊你是怎麼編織出來的?如果有足夠的乾草,你能不能編織出更大的一塊?”
啊!嚴默一拍床鋪,幸虧草町提醒。他的意識走入了誤區,他認為平常的東西,也許這裡還沒有,他完全可以把一些他視為平常無用的技能傳授給別人,然後借由別人的手試著讓自己生活更好一點,說不定還能減一點人渣值,怪不得剛才他右手又亮了。
嚴默從草町口中旁敲側擊確認了那偷窺奴隸已死的消息,一邊教草町學習編織草席的基本手法,一邊分心繼續對指南的懲罰規則進行分析。
先從之前幾個事例來看。
1,他醒來不久,肥犬在他面前殺了一個人,指南卻沒有懲罰他。
為什麼?據他分析,原因有二。
第一,他當時被綁又重傷完全沒有行動能力。
第二,他當時還不會這裡的語言,就算喊出來對方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2,指南懲罰他對原河見死不救。
為什麼?他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三個原因。
第一,他當時已經有一定自由,如果他願意,完全可以爬過去為原河療傷。
第二,他當時已經會說這裡的語言,草町還就在他身邊,就算他不良於行,也可以通過語言傳授他人治療方法以挽救原河。
第三,他發現了可以消炎止血對原河一樣有用的大薊,就算出於種種考量,他不能露面,但是可以囑咐草町,把大薊送過去。
3,他給原河施針,指南判斷他故意使人疼痛。
這個判斷是如何得出?
第一,指南是否可以讀出他的想法?人類想法瞬息萬變,所謂讀心術不過騙人,但如果某個念頭和情緒過於強烈和執著,也確實有可能被周圍人所感,比如所謂的殺氣、厭惡、愛戀等。他參加過類似人體實驗,已經驗明有這種可能。
而他當時想要讓原河痛苦的心思確實非常強烈。那麼他是否可以判斷指南能夠讀出他在某個瞬間非常強烈的情緒或想法?可如果他的想法和行動不一致呢?
第二,如果指南不能監控他的想法,那麼指南是否具有分析他醫術能力、知道他所掌握的一切知識,並能根據他以往的醫術能力和目前周圍能利用的器具藥物等,來判斷哪種治療對病人有利、哪種是對病人有害的功能?
想要弄清楚指南到底是根據兩條中的哪一條來作為判斷基準,他還需要大量實驗,僅從科學角度而言,他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4,他把自己弄昏,那奴隸被殺,指南沒有懲罰他。
為什麼?他的分析是:
第一,他在昏倒前為了那個奴隸開口向原雕等人求了情。
第二,他的昏倒雖然有自己動手的嫌疑,但他當時確實失去了知覺。
第三,他讓自己昏迷雖然有作弊之嫌,但以他當時身體不佳還連做兩台手術的情況,他的身體和精神確實需要深度睡眠來恢復。所以要麼指南能判定他弄昏自己是有必要的,不屬於作弊行為。要麼就是指南無法判斷這麼細微的事情,只能根據現場的具體表像來進行判斷。而他更以為是後者。
綜合以上四件事例,嚴默初步得出結論,指南判斷並施行懲罰的規則如下:指南只能根據現場的具體表像來進行判斷,它不會深入分析對於被改造者來說當時的場景是否適合救人,只判斷當時被改造者是否有能力救人。這個能力包含他的行動和語言,也包含他所掌握的知識、周圍環境和當時能利用的一切物什。
如果他總結出來的規則沒有錯誤,嚴默猜測,上次原河那件事,如果他當時能開口對草町說,他願意幫助原河,或讓草町事後把大薊送過去,或清楚表明他事後會去幫忙,指南恐怕都不會懲罰他。
瞭解規則,後面就好行事了。
第13章 震驚到振駭!
嚴默本來還想發動原雕也幫他尋找草藥等有用的東西,但考慮到原山在看到他所畫木片後的態度,他暫緩了這個打算。
後面三天,嚴默很低調地待在帳篷裡養傷,沒出任何風頭。褐土每天都來看他,每次都會給他帶些吃的。
而褐土所帶的食物要比草町帶給他的豐富一些,除了肉以外,偶爾還會有些野果之類,有次嚴默還吃到了類似紅棗的果子。
嚴默雖然沒有走出帳篷,並不代表他就窩在帳篷裡啥事都沒做。
為了今後更好的生活,也為了日後的逃跑路線,他按照這具身體留下來的回憶,試圖勾勒出以鹽山族為中心的地形分佈圖。
鹽山族附近有數個大小部落,詳細到底有多少,少年記得也不是很清楚,只記得幾個比較有名的,其中一個就是彘族,還有蛇人族和拜日族。
鹽山族地盤除了有鹽以外,附近環境也不錯,基本可以做到自給自足,這大概也是惹來彘族攻擊他們的原因之一。
彘族原本的地盤傳說最為荒涼,造成民性也特別彪悍,部族裡無論男女都可做戰士,必要時會以族裡弱者為食,以讓強者存留。
蛇人族據說住在一個條件非常好的山谷裡,冬天不冷,夏天不熱,穀裡出產還很豐富,且還有充沛乾淨的地下水源,日子過得在附近幾個部落中算是比較好的。
其他部落也十分饞涎蛇人族的地盤,可蛇人族善驅蛇、善使毒且有地行之能,一旦被攻擊便會整個種族都不死不休地纏上來,造成一般人也不敢招惹他們。
而拜日族生活在草原中,善乘馬,來去如風,善狩獵,整個部落居無定所,常年追著各種牛群和羊群跑。這個部落也是鹽山族的最大客戶之一。
以上這些,加上少年跟著族人逃亡遷徙那些日子的見聞和他對原際部落的大致瞭解,嚴默推測這幾個部落應該是生活在內陸中部。從氣候乾燥,早晚溫差大來看,這裡離海洋應該有比較遠的距離,中間說不定還有高大的山脈阻隔。
就是不知道這裡是屬於溫帶大陸性氣候,還是應該算作高原大陸性氣候,具體他還要出門看看這裡的植物和動物才能知道。
如果這裡屬於高原地區,那麼植被分佈差就會很大。如果是溫帶大陸性氣候,那麼植被就會多以草原和荒漠為主。
嚴默不打算留在原際部落,不只是因為他在這裡會淪為奴隸的身份,還有就是以他的眼光來看,這裡的環境根本不適合一個部落發展,想要過得更好,必須重新找個地盤。
原始社會就是這點好,地方大、人口少,搶來就是自己的。只是他只有一個人,想要離開的話,必須做好萬全準備,否則只一路上的野獸和野人就能把他啃成渣,最好能騙到幾個武力值比較高強的人跟他一起走。
打獵、蓋房子、找資源、占地盤、保護自己,哪個都需要人手,一個人想要在原始社會活得好,除非他是神仙。
想要物色合適的人手,他就必須要趕緊能自己行走。
對於這一點,嚴默一點都不擔心。
只四天,他的骨頭就已經長合;第五天,他的傷口就癒合得只留下一道不規則的紅痕。
他問過草町,這裡的人小傷的話都癒合得很快,大傷只要不死,一般斷骨癒合期為半個月,這半個月是指骨頭完全長好可以隨意跑跳的意思。但像嚴默這樣嚴重的傷勢,一般都是截肢,很少有熬得過去的,就算能長好也會長殘,且時間較長。
瞭解這些後,嚴默的腿明明可以下地走路,但他還是綁著木板條,讓草町來回背著他去方便。
嚴默可不覺得能快速痊癒的身體是老天爺給他的福利,他只覺得這是老天爺不想讓他把時間都浪費在療病養傷上,總之目的就一個——讓他好好改造!
“小默!狩獵隊回來了!你主人回來了!”帳篷外響起草町興奮的叫聲。
嚴默回應了一聲,從指南的獎勵清單中取出金針中的三根,插到左手的獸皮護腕中。那獎勵列表取物太麻煩,得先喚出獎勵清單頁面,手指還要點在需要的東西上,然後才能取出所要物品。
驗證數次都沒有發現可以取巧的方法,導致某人心中極為不忿,取用這麼麻煩,如果我急著想要用金針保命,哪還來得及?
指南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於是嚴默給自己做了一個可以方便插取金針的護腕。
這個獸皮護腕是他這兩天做出來的,因為沒有合適的線縫和,他沒用針,而是用石錐在獸皮上錐出一排四眼共十二排小洞,再用獸皮搓成的皮繩穿過這些小洞眼,最後在兩端收口系緊。
希望這個護腕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嚴默左看右看,有點不放心,一個奴隸手腕上綁著一個如此具有美觀和防護雙重作用的護腕,似乎是太扎眼了點。
想了想,嚴默把三根金針拔出,轉而插到自己草繩腰帶內測。如果這個護腕亮出去沒人注意,再插回來也不遲。
草町掀簾進來,表情滿是欣喜,狩獵隊回來就表示原雕可以分到一部分鮮肉和毛皮,她作為原雕的奴隸自然也能跟著沾光。因為沒有那麼多的鹽來醃制肉乾,一般狩獵回來的頭兩天大家都會有充足的食物吃,甚至包括奴隸在內,所以每當狩獵隊回來都是整個部落的大喜事。
“狩獵隊就要進部落了,今天大家都會去廣場,我背你一起去,你主人看到你肯定會很高興!”
嚴默不想去迎接他那毛頭小子主人,但他想瞭解一下這個部落到底有多少人,年齡和性別分佈又是怎樣的,於是也沒拒絕。
草町背著嚴默就往廣場跑。
幾乎每個帳篷都有人跑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嚴默來這幾天,頭一次聽到這麼多聲音、看到這麼多人。不斷有小孩子大喊大叫著從他身邊跑過,大人們也不管他們。
有人跟草町打招呼,有人奇怪她背上的嚴默,但這時大家都急著往廣場趕,倒沒有人追著草町非要問個究竟。
廣場上的人越集越多,嚴默被草町背到她主人身旁,原山和褐土也在,除了不能動的大河,他的兩個孩子也來了。
草町放下嚴默,讓他單腿靠著自己站著。
嚴默跟原雕等人彎了彎腰,這裡奴隸對於上層的禮儀為跪伏和彎腰兩種。
大約是為了不引人注意,原雕等人包括褐土在內,都沒理睬他。
嚴默注意到原山身後還站了一名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大男孩,那男孩的長相和原際部落的人有點不一樣。
原際部落的族人都是身材牛高馬大,臉部輪廓深刻,眼珠顏色較深,皮膚被曬成古銅色。那男孩卻偏瘦偏陰柔,皮膚偏白,眼珠顏色碧綠,一看就是兩個種族的人。
“那是蚊生,原蛇人族人,大山大人拿四個蜜瓜換來的。”草町道。
原來上次我吃掉了四分之一個奴隸,嚴默沉默。
“蚊生不愛說話,性子有點陰沉,但人很好,你跟他處長了就知道。”
嚴默對蚊生點了點頭。蚊生也跟他點了點頭。
廣場前方突然響起騷動,遠遠的就可以看到有一個龐大的隊伍正在向部落靠近。
有人先一步跑回來瘋狂高喊:“豐收!大豐收!好多獵物!”
人群發出歡呼聲。
嚴默目光在人群中掠過,微微一皺眉。
男人多,女人少。成年人多,孩子少。而老人,更是少到讓人驚訝,其實說是老人,這些人雖然臉上皺紋較深,但身體看著都還健康,僅從外表推測,可能他上次看到的祭司,就是這個部落裡年齡最大的人?
這樣的人口構成絕對不合理,也不適於發展。
“酋長、祭司和長老們來了!”草町一拉嚴默,讓嚴默坐到地上,隨即她自己也跪下。
人群如摩西分海一般分開,酋長在前,祭司在中,長老們在最後走進廣場。
所有奴隸全部跪下。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原雕、原山和褐土一家恰巧擋住了坐在地上的嚴默,草町和蚊生一左一右跪在少年兩邊。
等酋長幾人走過,草町和蚊生才扶著嚴默一起重新站起。
酋長等人站到了廣場最前端,所有人都站在他們後面,沒有人敢越過他們,包括不懂事的孩童。
遠處的龐大隊伍逐漸走近。
因為地勢緣故,嚴默雖然站在後面但也看到了那支隊伍的全貌。
……我操!
這是嚴默對這支隊伍的第一印象。
他以為會是一群身穿皮裙的野人肩扛手拉,亂哄哄地背著一堆死掉的獵物回來。
可是現在他看到了什麼?
他竟然看到了一支軍隊!
而且還是一看就經過嚴格訓練,有著可怕紀律性的百戰雄師!
整支軍隊全部由青壯年男子構成,所有人都身穿皮裙,手持木制的利矛,他們沒有穿鞋,他們赤裸著大半身軀,可是任何人只要看到他們,就會明白他們的身軀就是他們最強大的武器!
汗水讓他們古銅色乃至黝黑的肌膚發出光澤,就像抹了油一般。
堅實隆起的肌肉凝結如石,讓人懷疑連野獸的爪子也抓不破它們。
很多人身上都有血和傷勢,但沒有人因此停下腳步或者面露痛楚,真正傷重的人已經回不來,能回來的人至少能靠自己的兩條腿走回部落。
每個戰士邁出的步伐似乎都是相同大小,整支約千人的隊伍分成四個方陣,守護著最中間由奴隸背負或牽拉的獵物。
奴隸們如果敢慢下步伐,立刻就有監督者揮鞭驅趕。
明明已經到達自己部落的範圍,明明都已經到達最中心的居住地,可是這些列成方陣的戰士仍舊沒有鬆懈,隊伍甚至沒有走形。
敵人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他們不止要和野獸搏鬥,還需要和沿途所有饞涎他們獵物的部落戰士戰鬥,哪怕到了家門口也不能有一絲鬆懈,因為還有來自空中的狩獵者。
嚴默下意識捂住心臟。
震驚到震駭!
他不是沒有看過更厲害的軍隊,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麼原始的部落竟然已經發展出如此殺氣騰騰的戰爭武器。
其實一個軍隊有殺氣有武力並不可怕,單兵再強也強不過一個團隊。
可是當一個軍隊擁有了可怕的紀律性,那麼他們就已經具有了讓人恐懼的資格,更何況他們的單兵武力值更無法忽視!
他祖宗的,嚴默喃喃自語,他還是太小瞧了這些原始人。
第14章 論手臂長度在手術中的重要性
狩獵隊在部落入口處停下。
陣型變動,走在最前面的隊伍讓開了一條通道。
站在廣場最前側的酋長一揮手,早就準備好的部落奴隸和一些戰士立刻快速跑入缺口。戰士們負責監督,奴隸負責扛起已經死掉和已經初步醃制過的肉塊送進廣場一側的草棚中。
嚴默發現那個草棚就在上次他待過的草棚旁邊,像是臨時新建。
不過為什麼要特意建一個草棚來處理和擺放那些死掉獵物和醃肉?
嚴默抬頭望向天空,看著跟隨狩獵隊一路飛過來、現在高空盤旋不去的禿鷹類飛鳥,心想這是不是就是原因?
酋長再次抬手,這次又一群奴隸跑進隊伍缺口中,從裡面趕出或捉出尚活著且沒什麼傷勢的獵物,把它們順著一條斜坡趕進了廣場下的一個大坑中。等獵物全部進去後,奴隸們推動斜坡旁的一塊巨石,堵住了唯一的缺口。
那個大坑,上次嚴默因為被夾著的緣故,視角不對,沒看到。
隊伍中還剩下一部分獵物,這些獵物大多傷勢較重,而且看起來都比較有威脅性。
嚴默猜測被趕進大坑的獵物可能都食草,否則也不可能被放到一起。而留下的這部分獵物則是肉食動物,不知道這些獵物會被怎麼處理?關進他上次待過的草棚中嗎?
先不說能不能關住的問題,首先能塞下嗎?嚴默瞅著最中間一隻超級龐大、面目猙獰、奄奄一息的巨獸,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
這只巨獸額頭長著一隻彎曲嚇人的長角也就罷了,它竟然有著五條尾巴!
“哦,他們竟然獵到了一隻成年猙獸,了不起!”原山開口感歎道。
“這次收穫真的很不錯。”原雕也道。
“就要開始了。”原山聲音中隱隱含了一絲興奮。
就要開始什麼?嚴默猜測,歡慶嗎?
廣場中央被清出了一大塊空地,奴隸們抱來了大堆的柴禾和野草等,同時把常用的二十幾個火坑清理出來,重新填上柴禾、搭上架子。
獵物被一批批次處理出去,只剩下中間還圍著的十幾隻受傷猛獸,原本肅穆安靜的狩獵隊戰士們的表情也改變了,變得激動和期待。
狩獵隊隊形再次改變,這次所有戰士都面對中間的野獸圍成了一個圓圈,正處在壯年的酋長也舉著自己的長矛走進戰士中。
嚴默看向草町。
草町臉色緋紅地低聲跟他解釋:“就要進行浴血儀式,每次狩獵隊回來都會舉行這樣一個儀式,排在最裡面的都是三級戰士和這次狩獵中表現最佳的二級戰士們,其他二級戰士則排在最週邊。”
“那一級戰士……”
“他們的本事還不夠資格參加這種規格的狩獵,這是冬季來臨前最大一次狩獵,等這次狩獵過後,冬天就要來了。”
嚴默不明白草町為什麼先臉紅,在說到冬天時臉色又變得十分難看,他這時還完全不知道這裡冬天的威力,仍舊以過去的習慣來看待冬天,甚至忽略了這具身體的記憶。
突然,如雷的悶響聲在眾人耳邊炸裂。
“謔!謔!謔!”
腳下土地似在顫抖,嚴默猛地抬頭,就見約千名狩獵戰士一起用手中長矛搗向地面,口中發出有節奏的低沉喝聲。
包圍圈一點點縮小,被包在裡面的猛獸們感到了巨大的威脅,可它們嚴重的傷勢讓它們無法再反抗,只能發出威脅的吼聲、做出一點攻擊的姿勢。
包圍圈越縮越小,終於!
酋長舉起了長矛,第一個刺向最巨大的猙獸的脖頸。
嚴默聽到了一聲宛如石擊一般的淒厲叫聲。
長矛拔出,鮮紅的血液跟著噴射而出。
酋長不閃不避,被獸血噴了滿臉。
“嗷嗷嗷——!”原際部落全族發出了吼叫聲。
所有的戰士都高舉長矛發出震天吼聲。
天上的禿鷹大多被嚇走,有些不肯離去的也飛得更遠更高。
嚴默想在這種群情亢奮的情況下保持冷靜也不可能,他跟草町和蚊生一樣舉起了手臂,只不過沒有跟著一起大吼。
酋長退下,一名身體肌肉異常隆起的高大戰士上前,拔出石刀,對準猙獸的脖頸一劃。
猙獸發出最後一聲慘叫,大量的血液噴灑而下。
這些血液沒有浪費,全部被不知何時傳遞到它頭下的石缸給接住。
“那是猙大人!”草町難掩激動,“他是部落裡除了酋長大人以外最厲害的戰士,很多人都說他也是最有望在近兩年升級到四級的戰士!”
與猙獸同名的猙湊到猙獸的脖頸下吸食它最後一口活血,隨即一抹臉,轉身向人群走來。
“要開始了……”草町臉色異常豔紅。
要開始什麼?這次嚴默不需要再問,因為他已經看到,那位喝了獸血的猙大人越過祭司和長老,從人群中一把抓出一名女子,把她拖到一邊,按倒就上。
人群再次發出歡呼聲,似乎猙這樣的行為不但正當還受到鼓勵。
“那是猙大人的妻子。”草町低喃。
那女子也發出了尖叫,不過不像是痛苦。
有一就有二,那些傳遞獸血飲下的戰士們都在喝完一口獸血後,帶著一種另外的猙獰沖向人群。
疲勞、緊張、刺激的捕獵過後,大多數戰士都渴望得到發洩,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確定他們真正活了下來,真正活著回到了部落,回到了親人身邊。
發洩過後他們就可以得到安全、舒適的休息,現在則是狩獵季最後的狂歡!
原戰站在最內圍,他是少數幾名可以站到內圍的二級戰士之一。
待所有的三級戰士都已經飲完獸血,他和另外四名二級戰士上前,場中剩下的活獸已經不多,繼猙獸之後,又有兩頭體積較大、較兇狠的猛獸被殺。
原戰看准了一隻蠱雕,這種蠱雕似鳥非鳥、似獸非獸,叫聲如嬰兒啼哭,背部長有黑色斑點,頭部長有分叉且鋒利的獨角,喜食人,可以短暫飛行,不易捕捉。
這只蠱雕就是他一人獨力拿下,這連三級戰士都不易做到,他想要親自殺死這只蠱雕,痛飲它的鮮血,沒有任何人有異議,只除了一人。
一把石刀迅速劃向蠱雕的脖子。
一支長矛飛快一擋。
原戰冷著臉看向和他搶奪蠱雕的原冰,“這是我的,滾一邊去!”
“大戰,你現在還能打架嗎?”原冰故意一腳踹向原戰的左腿。
“你看我能不能。”原戰抬起左腿和原冰踹過來的右腿狠狠撞擊在一起。
原戰沒動,原冰被震得往後倒退了兩步。
“你!”原冰不可置信地瞪向原戰左腿。他明明看見原戰昨晚神色痛苦地偷偷按揉左腿,還以為他舊傷復發。
原戰手一抬,揮起長矛就在原冰臉上添了一條血痕。
原冰一摸臉,暴吼,沖上來就要和原戰拼命。他是三級戰士,竟然被原戰傷了,這是對他的侮辱也是挑戰!
原戰咧嘴一笑,配上他臉上的刀疤和刺青,那表情真是要有多兇惡就有多兇惡,眼中更是射出兇猛的殺意。
原冰被兩名三級戰士一把抱住,其中一人在他耳邊大叫:“你冷靜點,大戰每次狩獵後都會瘋上好幾天,你看看他的眼睛,別以為你是三級戰士,他就不敢殺了你!還是你打算殺了他?”
另一人也在叫:“你惹他幹什麼?那蠱雕本來就是他一個人獵的,有種你也自己去獵一頭。你娘的,那麼有勁你就操你家奴隸去!”
原冰硬是被兩人拖到了另一頭。
原戰直視原冰,無聲地把長矛往地上狠狠一插,走到恐懼他的蠱雕面前,踩住它的身體,抓起它的脖子,也不管蠱雕叫得有多淒慘難聽,低頭,張口就狠狠咬下,用力一撕扯,硬是把蠱雕的脖子給撕出了一個大洞。
原冰目光收縮,嘴裡暗罵了一聲,掙脫了那兩名三級戰士,其實他已經喝過獸血,他就是想要找原戰麻煩而已。他和原戰一直都是競爭對手,當他升到三級,而原戰因為某次重傷而不得不停留在二級時,他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了對方,可事實上……那該死的傢伙到現在都沒有學會應該對他付出應有的尊敬。
“呸!”吐掉那塊皮肉,原戰咬著蠱雕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喝著它的鮮血,直到喝夠了,才把它交給另外一名二級戰士放血。
抹抹嘴唇,溢出的獸血被他抹了半張臉。原戰拔出長矛大步向部落內部走去,他表面看起來很冷靜,但亢奮的眼神卻出賣了他,而且腳步又快又重,他要回去自己的帳篷,他有奴隸了,他不用再忍了!
嚴默看到了原戰。
現在廣場都亂了,受那些瘋狂發洩的戰士們的影響,整個廣場就像是進入了末日狂歡,到處都有人滾做一堆,兩兩相對是正常,三人行、四人行也不少見。
嚴默下意識地感到威脅,他想離開廣場,可是身邊的草町和蚊生都被他們各自主人拖到了一邊。
褐土想扶他離開,但在看到原戰後,她竟然高興地揮手大喊:“大戰,我們在這邊!”
嚴默……真想拿個什麼堵住這女人的嘴!
原戰轉頭就看到了靠在褐土身邊的少年。
嚴默被那個眼神看得菊花一緊——這話絕對不是形容詞。
原戰越走越快,嚴默大感不妙,正想不顧自己假裝傷腿未愈的現狀,推開褐土逃走,卻在就要轉身逃跑之際,發現了一點異常。他的目光落到了原戰的左腿上,這人……
就是這麼點猶豫,嚴默錯失了逃跑的最好時機,其實他就算真的逃,也逃不遠。
褐土看原戰抓住了嚴默,當即笑著帶兩個孩子去廣場的篝火堆旁幫忙,走之前,她還對原戰喊:“痛快完了記得和大山他們一起把我家男人也抬出來吃肉!別忘了啊!”
嚴默被放倒的時候,手裡已經抓住了一根金針。
可就在他準備要趁其不備動手的時候,那邊大山竟然抓了他家蚊生湊到了他們旁邊,“一起吧!我看著你們搞。”
……這一瞬間,嚴默在心中爆出了無數的髒話!更把盯著他、喘著粗氣抱著自家奴隸的大山詛咒得上天入地,其歹毒程度完全不適合用語言來表述。
原戰本來就不打算放過少年,他原本還擔心少年傷勢未轉好,或乾脆變得更嚴重,讓他只能繼續憋著,現在竟然看到少年已經恢復到可以跑到廣場上來看熱鬧,他怎麼還可能放過他?
再加上周圍環境的刺激,大山和蚊生毫不掩飾的激狂,而大山窺視他家小奴隸的火辣辣眼神更是嚴重刺激到他。
為了確定自己的所有權,更是為了發洩,原戰把按在地上的少年翻了個身,掀起他的皮裙,在掌心中唾了點唾沫,欺身就壓了上去……
嚴默捏緊了金針,全程他都閉緊了嘴巴,拒絕慘叫出聲。
大山在他旁邊發出了亢奮的吼叫聲。
趴在他身上起伏的男人汗水一滴滴往他身上滾落。
整個廣場上空都彌漫著異樣的火熱空氣。
他其實有機會給欺壓他的毛頭小子一針,但他發現這裡人幾乎沒有什麼貞操觀念,看大山的表情,如果原戰昏倒在他身上,他絕對能把“脫力”的原戰拖到一邊,換他自己壓上來。
就算他把大山也放倒,其他人呢?這裡沒有伴侶和奴隸的戰士並不少,那些人可都和好兄弟在合用一個奴隸,一旦他沒有主人和主人的朋友保護,他的下場絕不比那些部落公用奴隸好到哪裡去。
嚴默啊嚴默,這裡不再是你過去所待的文明社會,這裡是另外一個世界,野蠻、粗暴、直接。你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想要給你和你未來說不定也會來到這裡的孩子掙出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你必須變得更加強大,你必須……先學會忍耐。
忍耐,這不是你早就學會的本領嗎?
沒什麼不能忍的,這完全沒有什麼。
最後的最後,嚴默還能分心想到:也許事後我需要給自己做個縫合手術,可我的手不夠長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故事中異世的文明程度。
這是個文明程度不等的世界,就像我們現在的世界,有非常發達的地區,也有還在原始的部落。該異世面積約地球的五倍。
因為一些商業交流(比如部落之間的物品交換),會交流一些資訊,所以有些很原始的部落中也會有關於比較發達地區的一些概念詞。
第15章 神的使者不如神拉的一坨X!
事情結束時,原戰趴在少年身上,看著地面上被他用手生生挖出的兩個小坑,又是滿足又是宣示主權地張口在少年脖子上狠咬了一口。
嚴默疼得渾身一抖。
旁邊突然傳來數道喘粗氣的聲音。
嚴默偏頭,他這時才發現他們身邊竟然圍了好幾個人在看他們。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看起來和原戰差不多大的年輕戰士,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
有人用沙啞的聲音跟他商量:“大戰你快點下來,讓我弄一次就成,我用二十顆紅棗換。”說著就急吼吼地伸手去摸嚴默。
原戰一巴掌打開那只賊手。他現在不想換,一點都不想。
原山看著嚴默舔了下嘴唇,直接問:“我們交換?”
“不換,什麼都不換。”原戰從少年身上爬起,順手在他大腿間摸了一把,摸到滿手血,當下就把人扛上肩頭,推開擋路的幾人,離開了廣場。
看原戰離去,那幾人嘴中罵他小氣,又一起圍住了原山。
原山被拒絕也沒生氣,拉起蚊生,“想跟他們換嗎?老規矩,想,你就去,東西都歸你。不想,咱們就去廣場吃烤肉,今晚可以吃一頓飽的了。”
蚊生猶豫了一下,他對紅棗有點意動,但摸了摸屁股,他決定今晚還是留著勁去填飽肚子。
原戰把人扛回帳篷,發現自家竟然意外的乾淨。
他以為草町勤快,卻不知是自家奴隸自從發現腿骨長好後,實在受不了帳篷裡的怪味和蟲子和厚厚的灰塵,硬是花了兩天時間,把帳篷好好清掃整理了一遍。
把人往床鋪上一扔,原戰回頭把帳篷簾掛起,外面天還亮著,用不著浪費火把。
嚴默趴在床鋪上蠕動了一下,翻動身體,讓自己正面朝上躺好。
“主人,請弄點大薊葉給我,好嗎?謝謝您。”嚴默平靜地道。只要有條件,他從來不會虐待自己。被人強暴,事後不想著養好身體討回場子,卻一個勁玩自虐,那是只有智商為負的人才會幹的蠢事。
原戰走到他身邊,單膝跪到乾草堆上,突然一把抓住少年的右腿,一下就把他綁著的木板條全部扯斷。
“主人?”少年做出誠惶誠恐的表情。
原戰把遮擋住傷口的葉片全部拂開,手指輕輕在完好的皮膚上滑過,“你的腿果然長好了。”
嚴默有點驚訝,他怎麼看出來的?他自信自己裝的絕對沒有問題。
“如果你的腿還沒痊癒,你走路的姿勢和表情都不會是我剛才看到的那樣。”同樣受過嚴重腿傷,甚至至今都在被其拖累的人對此再清楚不過。
“更何況我幹你的時候,你兩條腿掙扎得可來勁。”
嚴默忽然笑了,“不好意思,經驗不足,下次在下一定裝得讓您一點破綻都看不出來。”
“你是誰?”原戰的手按住了少年的胸膛,眼睛緊緊盯住他。
是繼續忽悠還是略做坦白,嚴默考慮到日後他可能會表現出來的種種異常,在沒有脫離這個名義上的主人之前,他想瞞過這精明的小子無疑會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帶著一種玩笑的口吻,嚴默道:“我是神。”
原戰眼睛猛地瞪大。
“……的使者。”
嚴默看著青年的神情,剛準備搞一個大的忽悠,原戰動了!
就好像突然發怒發力的豹子一樣,青年一下壓到少年身上,手掐住少年的脖子,神色無比兇狠地低吼:“閉嘴!你再胡說我就殺了你!”
……這發展,怎麼跟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我真的是……”
“啪!”原戰竟然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嚴默當場被打得口鼻流血,腦袋嗡嗡作響好半天才恢復正常。嚴默一下摳緊身下的爛毛皮,這一筆筆他都會記住!
原戰不是沒看出少年目光中隱忍的恨意,他不在乎。
奴隸會恨自己的主人,本來就是平常事。
被心懷忿恨的奴隸殺了,那也只是那個主人太沒用,竟然連自己的奴隸都無法降服。
他想降服少年,讓他以後乖乖地做他的奴隸,但如果他仍舊不聽話,他也不介意宰了他做成過冬醃肉。
“你不是什麼神的使者。”原戰掐住少年的脖子,一字一頓地道。
“呃唔!”嚴默被掐得臉色通紅,雙手想要去掰開青年的手。
可那只手就好像鐵鉗一般,任他怎麼推、拉、扯、抓,都紋絲不動。
“記住,以後再讓我聽到你說類似的話,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唔唔……”嚴默要喘不過氣來了,雙腿拼命蹬踩。動手,還是不動手?
殺了他!殺了這個折辱自己的混蛋!
不,不能殺,殺了他,你也活不了。
那就廢了他!
不,不能確定未來的危險性太大,這傢伙廢了,他八成會被轉手給其他人,還有兩成說不定會給他的朋友做成讓他過冬的儲備糧。
聽這混蛋的語氣不是想要殺他,他都忍到了現在,如果他現在貿然出手,只會暴露自己的根底。殺了這個主人,也不能保證他下一個主人就會是個好掌握的。
好歹這人在他重傷快死的時候把他救了回來,好歹這人沒在他不能動的時候就上了他,好歹這人走之前還找人照顧他,好歹……他沒拿自己去換取食物!
殺了他或廢了他,你能逃得出去?你能在外面活得下來?你能……逃脫指南的懲罰?
嚴默,你要想清楚!
控制著少年生死的青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在某人的激烈思想鬥爭中死活了好幾個來回。
原戰放開手,讓少年呼吸。
嚴默吸氣太急,嗆進空氣,當即捂著脖子咳得整個人都像是快死了一樣。
原戰目光從少年兩腿之間掃過,皺了皺眉,血還沒有止住。
嚴默咳得太慘,加上震動到後面的傷口,難受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我、我只是開玩笑……”嚴默喘過氣,結結巴巴地改口。
“也許你真是鹽山族祭司的弟子,也許你不是。”原戰撫摸著少年沾了灰土和血水的大腿,一點點往上。
“我不管你是誰,你現在只是我的奴隸。就算你真是神的使者……”原戰露出一個鄙薄加諷刺的冷笑,一把抓住少年的命根子,攥緊。
嚴默疼得大叫!身體猛地蜷成蝦米。
“你現在也不是了。”原戰低頭,咬住少年的耳朵道:“除非你想死。”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說?”嚴默抓住青年結實堅硬的手臂,顫聲問,他需要知道原因。
原戰覺得少年應該已經記住教訓,放開手,捏了他臉蛋一下,“恢復能力好的種族並不少見,傳說神殿的某些神侍和某些部落的大巫們甚至能有讓萬物起死回生的本領,但就是他們也不敢說自己是神的使者。”
嚴默抹眼淚,他深深覺得他現在的遭遇比被扔到最亂最糟糕的監獄還慘,至少在那裡醫生還是受尊敬的,一般人也不會輕易去招惹醫生。
“你知道上一個自稱是神的使者的人的下場是怎樣的嗎?”原戰抓住少年的臉,抬起。
“怎樣?”這裡會不會也有跟他相同來歷的人?上個自稱神使的人是否也是改造者之一,還是別的什麼穿越者?或者乾脆就是騙子?
“那個人出現在另一個大部落紅土族,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他皮膚很白很白,有著太陽一般耀眼的金色頭髮,他的自愈能力比你強大多了,不管他受什麼傷,都能在轉眼間長好。”
嚴默深感羡慕,但下一秒這份羡慕就變成了恐懼——他想到了這人的下場。
“那人對紅土部落的人自稱是神的使者,來到這裡是為了帶領大家走向更美好的生活,紅土部落的祭司對他表示懷疑,他挑戰了祭司,在觀看祭司施展了幾個巫法後,他說那是什麼化學和障眼法之類,還把祭司的幾個巫法重複做了出來。祭司問他有什麼能力能夠證明他是神的使者,那人展示了他的自愈能力。”
原戰提起他一隻腿瞅瞅,見還在流血,當即撇嘴道:“你比他差遠了。紅土部落祭司和族長認為神使只會自愈並不代表什麼,他們讓那人去征討他們的敵對部落,讓他在一天內把那個部落全部消滅,那人表示做不到,還表示憤怒,罵紅土部落的族長和祭司都是野蠻人,罵他們不尊敬神使,表示想要離開紅土部落去往他處。”
原戰忽然獰笑,“那人出現的時候跟你差不多,也快到冬季。”
嚴默心臟緊縮,他不同情那個自稱神使的男人,但忍不住兔死狐悲。
“他想從紅土部落逃走,被抓住。紅土部落的祭司稱,他既然來自天外,又具有自愈的能力,肯定是上天賜給紅土部落的最好食物。那一整個冬天,紅土部落除了奴隸沒有一個族人餓死。”
操!嚴默頓時覺得渾身都疼。這種對世界一知半解的民族最可怕,他們不但愚昧且殘忍,更排斥一切外來勢力和文化,除非你的武力可以完全壓制住他們,令他們強行改變。
真還不如穿到真正的原始部落,最好什麼都不懂。懵懂的幼兒雖然殘忍,但也如白紙一樣可以隨意塗畫並特別好忽悠和掌握。
“他死了嗎?”少年顫著嗓音問。
“死了。因為經過一個冬天,那人還活著,紅土部落的祭司感到恐懼,就把他當天剩下的部分全部給煮了,肉吃掉,骨頭磨成粉,做成了藥粉。聽說用那人骨頭做成的藥粉特別神奇,不管多重的傷,抹上一點就能好。”
真是浪費,如果是他,他一定會讓那人活著,這是多麼好的一個研究材料,只要營養跟得上,就有無窮無盡的血液、皮肉、內臟、骨髓等等,如果他當初手上有這麼一個優質研究材料,給那些有錢有權的人更換身體零件就不會那麼費勁,說不定還能開發出一些治療癌症的新藥。嘖,可惜!
惡魔心思憨厚臉的少年害怕又疑惑地問:“您、您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我們和紅土部落有來往,冬天來臨前,附近各個部落會在亂石灘舉行最大也是每年最後一場交易,你會在那天看到他們。那種骨粉也能交換,但代價很高。”原戰擰住少年臉蛋,“現在你還敢說自己是神的使者嗎?”
嚴默堅定地搖頭,“我剛才只是胡亂說,我只是不想做奴隸,我……被你弄的好疼,嗚嗚。”眼淚流出。
原戰嗤笑著拍了拍他的臉蛋,“別裝了,你可不是軟弱的小羊羔,如果我連你身上的殺氣和對我的恨意都感覺不出來,我早就死成醃肉。聽話,先給我操幾年,等你變成三級戰士,打過我,我就放你走。”
嚴默眼淚迅速止住。既然對方已經看破他的本性,他也懶得再裝,演戲可也是力氣活。
原戰又提起他的腿看了看,“喂,你還好意思說你是神的使者,你屁股怎麼還在流血?”
嚴默,“……”
夜晚來臨,當原際部落眾人圍著廣場上的二十幾個火堆,烤著鮮肉大吃特吃時,嚴默躺在帳篷裡無語望天。
原戰抓著半隻烤羬羊掀開帳篷進來,往少年身邊一坐,“吃嗎?”
我剛才血流成河你沒看見?現在讓我吃烤羊肉,你是想害死我還是想害死我?
原戰用油乎乎的大手提起少年一隻腿,朝那裡看了看,“還好,不流血了,那叫大薊的野草倒還有點用處。”
說完,年齡為少年,外貌和體型為青年的原戰狠狠咬了一塊還帶著血絲的烤肉,邊用力咀嚼邊略帶嫌棄地道:“你太沒用了,就這樣你還說自己是神使,神拉的一坨屎嗎?”
“呵呵。”
“你別這樣笑,會讓我特別想揍你。”原戰認真道,撕了一條肉絲塞到少年嘴裡,“你不能什麼都不吃,下次再想吃飽,就要等到來年春天。我只找到一種你畫的草藥,有兩種我看著像,也挖回來了,另外帶回來一些蟲子,你自己看認不認識。”
嚴默略微提起了那麼一點點興趣,嚼著肉絲偏頭看青年,“在哪?”他沒把肉絲吐出去,肛裂總比餓死好。
原戰又撕了一條肉喂他,“和其他收穫放在一起,我們也采了一些以前吃過的果子回來,明天等祭司查過覺得沒用,我再拿回來。”
“……你真的不好奇我的來歷嗎?”嚴默忍不住問道。
“你會說嗎?”原戰皺眉,伸手用勁揉自己的左大腿,“我沒興趣聽你胡編。”
你還真瞭解我。
“你腿怎麼了?”嚴默心裡一點都不想問,但他看到了,表示指南也看到了,他要是敢不問一聲,說不定他就要體會什麼是蝕骨之痛。
原戰正要解釋,突然閉嘴,抬頭看向帳篷外。
“大戰!酋長和祭司大人讓你過去。”那個要求用紅棗交換上嚴默一次的年輕戰士出現在帳篷口,他掃了一眼躺在床鋪上的嚴默,又加了一句:“他們讓你把你的奴隸也帶去。”
第16章 還有人比我更糟心嗎?
原戰起身走到帳篷前,擋住年輕戰士的視線。
年輕戰士嘴角一咧,擠眉弄眼地問:“那小子哪兒撿的?瞧著特來勁,就是太瘦了點,身上沒多少肉。二十顆紅棗不換,三十顆換不換?那棗子可大可甜!”
原戰撞了他一下,冷哼道:“自己撿去。”
“這不撿不著嘛。真不換?”
原戰踹了他一腳,又抓住年輕戰士的肩膀,把他拖到懷裡,壓低聲音問:“酋長為什麼叫我?”
“想知道啊?”年輕戰士故意拖長聲音。
原戰閉嘴,手上用力把青年的身體轉了個方向,抬腳對著他屁股一踹,“你可以去回稟了。”
年輕戰士被踹得往前一撲,踉蹌兩步站穩,一臉幽怨地回頭,小聲嚷嚷道:“喂喂喂!我又沒說不願意說。”
原戰想了想,“可以讓你摸一下。”
年輕戰士眼睛一亮,但隨即就低聲嘟嚷道:“光給摸一下有什麼用。好啦好啦,詳細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但來之前,我聽到秋實大人好像和酋長提到什麼止血的野草。”
“就這麼多?”
“就這麼多。要摸兩下!”
“……好。”只給你摸腳丫。
年輕戰士得了承諾後樂滋滋地離開,原戰走回帳篷。
嚴默瞅著火把想心思,看到原戰進來,抬頭看向他。
原戰走到嚴默面前蹲下,也不嫌髒和有味,先分別摸了摸兩隻光腳丫,摸夠了,抓住少年的右腿,皺眉。
嚴默不懂青年的心思,只當他在後悔,“你剛才不扒掉它就好了,還得重新包紮。”
原戰搖頭,“沒用。”
什麼沒用?
“肥犬看過你的傷勢,我不確定他會不會把你的事情稟告給祭司秋實大人知曉,但如果秋實大人想要查你,必然會從你的來歷查起。”
“他為什麼要查我?”
“因為大薊葉。草町等人的行為瞞不住族裡其他人,我聽草町說你還允許她把大薊葉可以止血療傷的事告訴別人?”
“是。”
“那麼大薊葉的事必然已經在族中傳開,而且很可能有人用了它,發現它真的有效,否則秋實大人也不會沒事要見你這個奴隸。”
大薊葉功效逐漸在原際部落傳開一事,嚴默已經通過改造指南變相知曉。
因為前晚嚴默就發現指南會每晚進行一次統計,把某些人使用大薊葉並起到效果的功勞算在他頭上,而這個某些人只能是他親自教出來的學生,比如草町和褐土。如果是草町和褐土教出來的學生,其成功使用大薊的功勞就不會算在他頭上。
不止大薊,針線的製作方法、鹽水消毒的方法、草席編織法、壓迫止血法、簡單的包紮術等,他也多多少少都從草町等人身上收到了一些減點回報。
也就是“傳銷式減人渣值法”只他親自教出來的第一代學生才有效。嚴默心想這大概也是指南改造他的一種手段,鼓勵他親身上陣多多教導他人?
嚴默收回思緒坐起身,“所以秋實大人很可能會查看我的傷勢?”
“你是本族用大薊葉的第一個人,為了確保你不會害人,也為了看效果,秋實大人他必然會要驗看你的傷口。更何況……”原戰頓了一下,“他看你的主人我不太順眼。”
“所以……想要讓看你不順眼的祭司大人不對我起疑,我得把長好的腿再給弄斷、砍傷?”嚴默來到這裡後第二次表情開裂。
原戰故作沉痛地點了點頭,“大河身為族裡比較有潛力的戰士,他可以去掉表面草藥會影響傷勢恢復的藉口不讓秋實大人仔細查看他的傷口,但你只是奴隸,還是我的奴隸。”
所以我這是被你小子牽累了嗎?嚴默好不容易才忍住沒說“你真沒用”這四個字,因為他也知道這事真和原戰無關,如果他跟其他奴隸一樣,那位祭司大人也不可能注意到他。
“親愛的主人,我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嗎?如果你肯放我走,我發誓將來一定會報答你。”他原先還高興老天爺總算給了他點優待,現在只恨不得把老天爺給活體解剖。
原戰聽不懂“親愛的”意思,但他也明白少年在用他獨特的方式表達他的憤慨和不滿。
青年戳了戳少年的臉蛋,嗤笑道:“你能跑多遠?不說冬天你一個人在外面能不能活下來,只外面正等著過冬的野獸就不會放過你。砍吧,反正你癒合能力比別人好。”
娘希匹!反正砍得不是你的肉和骨,疼的不是你是吧?
“新鮮傷口和舊傷口有很大區別,祭司大人會看不出來?”
“晚上,又只有火把照明,秋實大人年紀也大了,你再在傷口上抹點泥、做點手腳,有很大機會可以混過去。”
“砍傷和動物咬傷可不一樣。”兩者區別大著了。
原戰亮了亮雪白的牙齒,表示他不介意幫他咬兩口。
嚴默看著青年發達的犬齒,忽然就覺得右腿好痛好痛。
“動作快點!不能讓酋長和祭司大人久等。”
嚴默瞪著青年鬱悶得想要殺人,可他更不想因為癒合能力太好被這個部落的祭司盯上。娘的,這都什麼糟心事?為什麼都讓他碰上了?
深吸一口氣,嚴默終究伸出了手:“請把石刀遞給我。”
帶著一點萬一的心理,他又確定了一遍:“秋實大人如果發現我癒合能力比較好,他會……”
原戰拔出石刀舔了一下刀口,遞給他,張口就打消了他的僥倖心理:“秋實大人一直都對紅土部落祭司手上的骨粉垂涎萬分,可紅土部落要的代價太大,這讓秋實大人一直慨歎為什麼神使當初沒有降臨在原際部落附近。”
嚴默聽完再無二話,接過石刀就朝自己大腿劃了下去。
鮮血流出,嚴默蒼白著臉把石刀遞還給原戰,“你力氣比我大,麻煩你把我骨頭砍斷,請務必砍得俐落一點。”說完他就抓了一旁的爛獸皮塞進嘴裡咬著。
……他好蠢!怕毛頭主人不小心砍到他的主動脈完全可以在腿上畫線,根本不用自己先劃自己一刀!也許是那個指南讓他變蠢了?
見少年對自己下刀子下得毫不猶豫,原戰眼中第一次對少年生出了些欣賞和敬意。
如果這孩子沒有被野獸咬傷,沒有被他族人遺棄,他一定會成為一名非常優秀的戰士吧?
不過他既然能治療自己的傷勢,為什麼他的族人還會遺棄他?還是他和他的族人不小心走散了?
青年摸了摸少年的臉蛋,握石刀的手往下一揮!
“嗚——!”
月已升至樹梢,廣場上依舊非常熱鬧,烤肉的香味隔著老遠就能聞見。
帳篷裡、路邊、廣場上,到處都有人纏做一堆,男人的吼叫聲,女人的哭喊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今晚也是這個種族延續的日子。
而與部落內部的鬧騰不同,在嚴默從沒有看到過的部落入口,負責今晚輪守的戰士們似絲毫沒有被那火熱的氣氛影響,人人都板著一張臉,手持木矛神情戒備地分別觀察著部落前方和天空。
原戰抱著嚴默來到酋長大帳。
大帳的門簾開著,兩名守衛戰在帳外,對原戰兩人目不斜視。
為什麼發展如此原始的部落能練出如此守紀律的軍隊?為什麼紅土部落的族長叫族長,而原際部落的老大則叫酋長?是他們在亂叫,還是有其含義在內?
嚴默想不通,只能暫時放下不想。
原戰進去後就把嚴默往地上一扔。
嚴默在地上滾了一圈,牽扯到新砍斷的腿傷,疼得他趴在地上不住倒抽冷氣和罵娘。
這狗X的部落!小心眼的祭司!等他離開這個部落的時候,他一定要討回他在這個部落受到的所有委屈和痛苦。
大帳相當寬闊,裡面除了正在說話的酋長和老祭司,還站有幾名戰士,其中就有武力值只在酋長之下的部落第一人原猙,另有四名戰士,分別是原山、原雕、紅棗男和一名嚴默從沒見過的壯年戰士。
原戰進來後,抬起右手握成拳,低頭的同時,對酋長和祭司捶了一下自己的左胸。行禮完畢,他便站直身體,平視前方,也不說話。
嚴默發現,這個大帳裡的戰士站姿都和原戰一樣,甚至連表情都差不多。原戰帶他進來,竟然沒有一個人多看他一眼。酋長和老祭司盤腿坐在約一米高的石臺上說話,石台用平整的石塊墊成,上面鋪了厚厚的獸皮。
“戰。”酋長望向原戰。
原戰跨前一步。
“那是你的奴隸?”
“是。”
“哪裡來?”
“鹽山部落的逃散族人。”
“為什麼還沒有刺上奴隸印記?”
“狩獵。明日刺。”
原戰言詞簡單,但酋長卻聽懂了,他看向一邊的老祭司秋實。
秋實點點頭,問:“你可知大薊?”
“知道。”
“這奴隸可是鹽山族祭司弟子?”
“不是。”
秋實沒有再追問,他也見過鹽山族祭司和其弟子,觀那奴隸樣貌,確實與那弟子不是同一人。
“我有話問你的奴隸。”
“是。”原戰彎腰抓起趴在地上的嚴默,把他拖到石台前。
秋實掃了眼少年的傷腿,問:“你怎麼知道那野草叫大薊,並且可以止血療傷?還可以當食物食用?”
嚴默不敢抬頭,顫抖著回答:“回稟祭司大人,這種野草是我父親教給我的。”
“你父親呢?”
“我、我和族人逃散了,我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少年瑟縮得很厲害。
“你受傷了?”秋實明知故問。
“是。”
“也用了大薊?”
“是。”
秋實揮手,命令原戰:“拆開我看看。”
原戰立刻蹲下,伸手把包裹在少年右大腿上的乾草和傷口上的大薊葉渣全部抹掉。
血水立刻從少年腿上流下,少年疼得渾身發顫,卻不敢反抗。
秋實從石臺上下來,走到少年身邊低頭查看,一股怪味沖進他的鼻孔。
帳篷中只點了四支火把,不夠明亮,但對他來說查看傷口足夠,他也只要看個大略就好。
老祭司微微掩住自己的鼻子,看到少年腿部傷口不齊呈咬傷狀,裡面的斷骨勉強合在一起,但斷截面還很清楚,明顯還沒開始癒合。這些狀態都和肥犬說得符合。
傷口有些髒,但基本還算新鮮,沒有明顯腐壞的現象。而且剛才草藥敷在傷口上時並沒有流血,直到抹去草藥,鮮血才再次流出,說明那大薊葉確實有些效果。
秋實突然伸出手指在傷口中攪合了一下。
少年疼得大叫。
原戰毫無反應。
秋實直起身體,對原戰道:“把他腿砍斷吧,這傷長不好,冬天要到了,別養個廢物。”
砍你媽!嚴默恨得咬牙切齒。他劃傷自己時特別小心,結果那老混蛋不但伸手指在裡面攪和,指甲還老長又髒,如果他只是個普通奴隸,這腿能長好也給他搞發炎感染。
“等入冬。”原戰話說得簡單,但大帳中的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說如果入冬後少年腿傷還未好轉,他就動手。
秋實踢了下少年的傷腿,低頭看著少年的臉,突如其來地問道:“為什麼不用木板固定斷骨?”
原戰不明意思,嚴默心底一涼,糟糕!
第17章 逃出部落的機會
他故意沒有給自己上夾板,就是怕祭司看到會起疑,哪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是這老傢伙經過那天他沒遮掩好,讓對方看出來了?
如果真是那天他沒有遮掩好,這老傢伙不可能忍到今天才提。
那麼是有人告密?
嚴默不相信任何人,哪怕草町主僕和褐土一家都對他表示了好感,他還於他們有一定恩情。
但如果是草町等人告密,為什麼早不說晚不說,非要等原戰回來再說?
原山和原雕為什麼會在此時出現在大帳中?他們真是原戰的朋友?
好吧,嚴默習慣性地陰謀論了,他的毛病之一就是想事情會複雜化,而且總是把人心想得很糟糕。俗話說將心比心,他的心黑了,自然也不會把別人的心想得多白。
嚴默還在胡思亂想,他甚至想到如果能逃過今天,哪怕人渣值再次破億,也一定要弄一點群攻性毒藥放在身上。
老祭司秋實臉上的皺紋不多,但每一道都很深,尤其嘴邊兩道法令紋又深又長,讓其面相看起來異常嚴厲、不好說話。
他問完了那句話,停頓了一會兒,待看到少年一臉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偷眼看他時,他又道:“獵的手臂在捕獵雲豹時折斷,當時和他在一起捕獵的山和雕用木枝給他固定,再綁上草繩。回來後,獵找我療傷,我方知此法。山和雕說這法子是你教的。”
秋實盯著少年奴隸的眼睛。
這種斷骨固定方法他只教給了草町,那麼就是草町為了自己主人的安危教給了原雕,而原雕又教給了原山,然後兩人用這個法子挽回了那叫獵的戰士的手臂?嚴默一下就想通。
原山和原雕在祭司話落的一刹那,臉皮都抖動了一下,卻都沒有張口解釋。
真是原山和原雕出賣了他?少年一臉驚愕地望向那兩人,淚水一下溢滿眼眶--他疼得早就想哭。最重要的是原山和原雕的行為並不會給他減人渣值,而他卻得背負其結果,真是怎麼想怎麼冤!
原戰神色未動,甚至連多看一眼原山兩人都沒有,似乎腳下這個奴隸的死活和朋友的告密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就算原山兩人真的出賣他,他現在也只能死不承認。少年滿臉都是驚慌和害怕,“稟、稟告祭司大人,我不知道這事,我發誓!我不認識獵大人,我怎麼會害他?”
“害他?”老祭司露出輕蔑的笑,轉身走回石台。如果他之前還有所懷疑,在親眼見到這個小奴隸後,這份疑慮便消得乾乾淨淨,那樣好的一個法子怎麼可能是這麼個才十幾歲又膽小怕事的小孩子想出來的。
看來山和雕兩人沒有騙他,那法子可能真如他們所說,是他們看河的手臂重傷後,害怕碰到和河相同的傷勢,而瞎想、瞎搗鼓所出。
老祭司完全不認為那個小奴隸在騙他,他自認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就算再會裝,也不可能騙過他的眼睛。
生活經歷絕對比老祭司豐富的嚴默在心中冷笑,這老東西果然在詐他,表面上卻做戲做到家,慌亂地看向原山和原雕,帶著哭音喊道:“大山大人、大雕大人,求求你們告訴祭司大人,這事和我無關,我……主人,救救我,救救我,嗚嗚!”
少年拖著腿爬動,艱難地爬到原戰腿邊,抱住他的腿不住哭求。
原戰一腳踢開少年,冷冷開口:“要殺了他嗎?”
老祭司回身,“留個外人總是不好,不說這少年來歷不明,就算他真是鹽山族人,也是一個麻煩。我們和彘族有交易往來,如果讓彘族得知我們收留他們的敵人……”
盤坐在石臺上的酋長微微皺起眉頭,老祭司有點過了,不過一個奴隸而已。
作為戰士首領的原猙也帶了點擔心看向青年,他希望青年能冷靜點。
原戰確實很冷靜,他連說話的語調都沒怎麼改變:“秋實大人是在害怕彘族嗎?”
“放肆!”老祭司表情一變,怒喝:“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好。我原際部落的戰士養一個奴隸,還不至於要看他彘族的臉色。”
老祭司一拍石台,怒道:“大戰,你難道忘了彘族已經佔領鹽山,以後我們的鹽都要與彘族交換的事了?”
原戰淡淡道:“那又怎樣?”
老祭司不敢相信青年竟然敢當著這麼多人面、尤其當著酋長的面出言頂撞他,偏偏對方二級戰士的身份,讓他也無法隨意拿捏處罰,當即面帶憤怒地看向負責部落戰士獎勵與懲罰的原猙,用目光逼迫他為自己出頭。
高大的原猙走到同樣高度的原戰身邊,伸拳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沉聲道:“秋實大人的擔心也有道理。”
老祭司高興了,但原猙下一句話差點把他氣倒。
“不過我原際部落的戰士也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人!”原猙聲音一頓,輕喝:“戰。”
“在!”
“如果彘族為此挑釁我們?”
“殺!”
“如果彘族不肯與我們交換粗鹽?”
“殺!”
“如果彘族與我們開戰?”
“殺!”
“好!”原猙又給了原戰一拳,退回原位。
就這樣?那小子對我那麼放肆、那麼無禮,你們都沒看到嗎?老祭司大怒。
他當初就不同意讓原猙成為整個部落除酋長之外的領頭羊,可酋長卻不聽他的。這個眼中只有廝殺的男人,根本就不夠資格成為原際部落的下一任酋長!
“酋長大人!”老祭司悲憤地怒視酋長。
酋長大人終於開口:“那木板固定斷骨的方法是否真對斷骨癒合有效?”
老祭司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轉移話題,但酋長詢問,他不得不回答道:“有一定效果,如果不是很嚴重的骨傷,這種方法可以最大避免骨頭長歪。”
酋長點點頭,“很好,既然如此,便給山和雕記上一功。”
原猙右拳捶胸,表示記下。
“另外,那孩子既是戰的奴隸,這發現大薊的功勞便記在戰的頭上。明日分冬食,便一起獎勵了。”
“是。”
酋長大人揮手,“戰,這裡沒你的事了,帶你的奴隸回去吧。”
“是。”原戰彎身,一把提起少年,抱著他就要離開。
“等等!”老祭司臉色鐵青。這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自從他為了救治原冰,而耽擱了原戰後,以原戰為首的一干人等就對他意見越來越大,如今竟敢當著酋長的面就給他難堪,這事如果他忍了,以後他在部落那些戰士面前還有何威信可言?
“秋實,”
“酋長大人!”不等酋長把話說完,老祭司一口截斷,快速道:“讓大戰收留這個奴隸可以,他腿腳不好,也確實需要一個奴隸侍候。”
聽到這話的人都覺得不太舒服,原戰左腿有問題一事,大家心裡清楚,但從不會當他面說出來,作為一名戰士誰願意承認自己是個殘廢?而老祭司為什麼會不顧忌諱,見到原戰就提這事的原因,大家心裡也都明白。
原戰抱著自家奴隸,面無表情。
嚴默垂著眼簾盤算弄死那個老東西,他可能會被增加多少人渣值。但弄死他,也不代表他在原際部落的日子就會好過起來,死了一個老祭司,還會出來一個新祭司,不管原際部落的是人是否待見這位祭司,比起他這個“居心叵測”的外人,自然還是自己族裡的祭司更值得相信。
“秋實,你想說什麼?”酋長帶著點無奈道。
老祭司自以為大度的一笑,“剛才我問大戰,是否忘了我部落需與彘族交換粗鹽一事,他回答我‘那又怎樣’。他的口氣如此淡然,甚至不擔心部落的用鹽一事,想必大戰已經發現了新的產鹽地,或者已經快要發現?酋長大人,我部落的存鹽還能供全部落用多久?”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老祭司的打算。
嚴默在心中對老祭司豎起中指,暗自嘲笑毛頭主人要倒大黴了,但轉而一想,他忽然心臟狂跳。這明明是一個機會!他苦尋的機會已經送到他面前!
一直沒有開口的原雕四人互看一眼,原雕跨前一步就要開口。
酋長抬手,制止原雕等人開口,回答道:“這次捕獵過後,存鹽就會耗盡,冬季之前必須交換到足夠整個冬季使用的粗鹽。這件事你們知道一下也好。”
原猙看向原戰,“戰,你找到新的產鹽地了嗎?”
原戰想要誠實回答沒有,被嚴默用指甲抓了一下。
老祭司也不想給原戰開口的機會,當下就擅自下令道:“大戰,為了整個部落,你可願意去尋找新的產鹽地?”
原雕實在忍不住了,插話道:“酋長大人,祭司大人,冬天就要到了,這時候出去……”
老祭司根本不理他,只盯著原戰,陰陰笑問:“怎麼,不敢嗎?你剛才不是說作為原際部落的戰士,你什麼都不怕嗎?”
他可沒這麼說。原戰根本不受老祭司的激將法,但關於鹽地一事,他和猙等人在狩獵中也商談過,彘族不同鹽山族,這是個貪得無厭的種族,以後由他們控制鹽山,其他部落想要換鹽必將要大出血。
為此,尋找新的產鹽地或者產鹽部落已經勢在必行,而這事猙原本想要和酋長商量後,打算等來年春天再出門尋找。現在老祭司開口,也只不過把事情提前捅開而已。
嚴默戳著原戰,在心中大叫:同意!趕緊同意!
這對原戰來說絕對是一個苦差事,但何嘗不是他嚴默離開原際部落另尋發展的一個好機會?雖然時機和季節都不太好,但他已經不想再去等第二個更好的機會。
不止原戰,他得想法再忽悠一些人跟著一起走,否則只他和原戰兩個,路上危險性太大。
要怎麼辦呢?嚴默的腦子迅速轉開,各種壞主意紛至遝來。
原戰看向酋長。
酋長沉吟。
原猙開口:“酋長大人,我有事與您商談。”
酋長似乎就在等著這句話,當即一揮手,“都離開。猙和祭司留下。”
“是。”眾戰士一捶胸膛,跟在原戰身後,走出大帳。
老祭司氣最好的機會溜走,當下怒瞪了原猙一眼。
原猙當沒看到。
酋長歎氣,“我的祭司大人啊,您老過來坐,尋找新的產鹽地一事不是小事,這事只靠戰一人可完成不了。”
“我是為了部落好!”
“我知道。”酋長儘量安撫老祭司,同時令人把帳篷門簾放下。
原戰等人從大帳裡退出,一離開大帳,幾人的表情立刻活泛起來。
壯年戰士原獵似乎想和原戰說些什麼,被紅棗男拉了一下,“哥,有話明天再說。”
原獵回首看了眼大帳,抬起完好的右臂對原戰捶了下胸膛,和兄弟一起離開。
原戰也沒和原雕等人說話,做出一副冰冷的臉色,抱著嚴默快步離開,可憐這娃剛才疼得一個勁戳他,大概是實在受不了了。要不是見小奴隸血流得少,他恐怕都無法忍耐到現在。
原雕目送原戰遠去,看周圍沒人,用胳膊肘搗了下原山,忍不住低罵了一聲:“那老傢伙越來越狡猾,我們明明什麼都沒說,他還栽在我們身上。”
原山眼望前方,嘴唇微動:“他想詐一詐小默,畢竟小默不但來歷不明,而且他一來,大薊冒了出來,用木枝固定斷骨的方法也冒了出來,秋實大人會懷疑他也正常。”
“不止吧?他大概也很想挑撥我們和大戰的關係,他一直都不希望我們和大戰走得太近。”
“老東西,老糊塗了,息壤族並進部落比我們飛沙族還久,大戰生在部落、長在部落,根子上就是原際部落的人,他怎麼可能還有複族之心?倒是老東西再這樣排斥下去,原本沒異心的也會被他逼出異心來。”
原雕冷哼:“他當初不就因為大戰不是黑原族的人,而故意先治療傷勢不重的原冰,卻把大戰放到最後?”
原山不屑地嗤笑,“那老東西想讓大冰成為下下代酋長,也得看那人能不能捧得起來。”
“誰叫原冰是黑原族原老族長唯一的血脈?誰叫猙老大也是息壤族?作為黑原族人的祭司大人在害怕吧。”
“怕什麼?你我是飛沙族血脈,那他將來是不是也想幹掉我們?”原山心中不滿,方正的臉上滿是殺氣,“那老東西竟然讓大戰冬天去找新的產鹽地,這不是在把大戰往死路逼嗎?他的腿在冬天會發作得更厲害,那東西又不是不知道!這事酋長到底打算怎麼辦?難道就任那老東西折騰下去?他也不怕老東西把部落給折騰散了!”
“你以為酋長不想幹掉那老東西?如果不是秋寧還沒有得到全部的祭司傳承……”
原雕和原山說話聲音越來越低,之後為發洩,也為掩人耳目,乾脆混進廣場中又胡鬧了一通,直到人群都快散去才回帳篷區。
第18章 比尿床更悲慘的事情是……
在回去帳篷的路上,嚴默心中計畫也逐步成形。至於這個計畫施行後是否會死人,他表示和自己毫無關係,他也只不過是個順水推舟人而已,甚至從根本來看,這個計畫對於原戰等人的利益絕對大於他個人所能得到。
回到帳篷,原戰放下嚴默,看家裡大薊葉不多,他也有些事需要詢問草町,便去隔壁跟草町要了不少大薊葉。
嚴默躺在床鋪上有點脫力,可他還不敢現在就睡,只能勉力支撐。
原戰回來,點了一支火把插在地上,搗碎大薊葉,幫助嚴默一起把傷腿處理了。
期間嚴默幾次想開口,都被對方難看且兇惡的表情給憋了回去。
現在可不是開口忽悠的好時機,嚴默心想。
“手伸出來。”
“嗯?”原戰不明所以。
“你是不是右腿受過傷?”
原戰臉色一寒,冷冷道:“這不關你的事。”
你以為我想管?嚴默抬起右腿小心放平,曲起完好的左腿,擦了把疼出來的冷汗,慢騰騰地道:“我能治好我自己的腿,就能看好你的腿,你不想試一試?難道你想以後一直被你那條腿拖累?”
“我的腿已經長好,骨頭沒有任何問題。秋實大人說我會感到疼痛,是因為被敵人詛咒的緣故。”
“你相信?”
原戰想說不相信,想說是因為當初祭司耽擱太久才治療的緣故,但是他的腿確實已經長好,平時也不大能看出問題,只有長時間使用雙腿才會出現疼痛難忍的情況,也因此,他不能公開抱怨祭司,更不好說他的壞話。
“我看你右大腿肌肉發育和左邊差不多,兩條腿走路也不見明顯差別,這說明你的骨頭沒有長歪,那麼你會在長時間或超負荷使用右腿時感到疼痛,有幾個可能。到底是哪一個,我需要給你做次詳細檢查才知道。我只有知道確切病因,才可能對症治療。”
這段話,原戰小半沒聽懂,但大致的意思他都明白了。
“你會治病療傷?”原戰看著少年淳樸青澀的臉蛋不太相信,他確實感到這小子有些不凡,甚至懷疑他根本不是鹽山族祭司弟子,而是從三城神殿偷跑出來的神侍弟子。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清,少年為什麼會有一手畫物似真的神奇本領,並且還懂得一些連老祭司都不知道的藥草與療傷方法。
但這小子才多大?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就算跟神侍學了些特殊本領,就能比得過部落裡活得最久的老祭司秋實嗎?
“你癒合能力好,不代表你就能治好別人,你當寶貝的大薊葉對我也無效,我的腿已經長好了。還是說你的血液、肉、骨頭有讓任何傷病消失並讓人恢復如初的作用?”
嚴默嘴角抽搐,他毫不懷疑,如果他敢在此時點頭,對面那原始人絕對會立刻撲到他身上割塊肉吃下肚試試。
“不止大薊葉,我懂的絕對不比那叫秋實的老頭少。不信你可以去問大河大人和褐土姐,大河大人都快死了,硬是被我救了回來。”嚴默心中十分憋屈。
他這個曾被譽為最年輕國手的世界超一流醫學專家什麼時候還要求著給病人看病?都是別人哭著喊著跪著捧著鈔票求他出手好不好?如果不是擔心指南……他怎麼會去救一個強暴他、揍他、要他做奴隸的凶蠻原始人?
你以為老子想出手治好你?
“哦?”原戰看樣子並沒有怎麼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娘希匹!你那表情什麼意思?我都說到這種程度,你竟然還敢懷疑我的醫術?
你懷疑我的人品沒問題,但你就是不能懷疑我的醫術!
原戰心裡有事,拍了拍少年,竟然真的起身去看望大河夫婦。關於少年救回大河生命一事,他已從草町口中瞭解到一些,但當時他以為草町有誇大的成分,便沒怎麼相信,如今看少年如此信誓旦旦,他忍不住也想去看看事情是否真如少年所說,正好他也有些事要詢問大河。至於這個時間去打擾人家夫婦是否合適,他沒想那麼多。
嚴默躺在爛碎毛皮拼成的床鋪上,臉色陰沉無比。自從來到這裡,他就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我要給他看病,他不肯給我看,那可不能怪我。”瞅瞅右手,沒反應。
“天已經很晚了,就算他改變主意,也得等明天,我今天實在太累,如果勉強給他看病,怕是會看錯看漏。”
“我睡了,如果你有意見,最好現在表明出來。”
大約指南因為他今天主動問詢過病人兩次,所以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有要懲罰他見傷不救的跡象。
嚴默突發奇想:如果我的右手被砍斷,那指南是不是也會跟著不見?
他很想試驗一下,但又怕自己右手長不回來。
可惜,如果這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就好了,那樣他就可以想辦法抓住那人做一套詳盡的實驗。
比如切掉那人的右手,看是否會出現在左手,如果出現,那就再切掉左手,看是否會出現在其他部位,以此類推,他很好奇這指南到底被根植在人體哪個部位中。
還有,如果寄生體死亡,那指南也會跟著消失嗎?還是說指南有辦法讓寄生體無法死亡?
嚴默真的很想死一次看看,但他又怕真死不掉,到時便只能享受死亡的痛苦,而無法享受死亡帶來的永久安寧,他總覺得這渣性比他還嚴重的改造指南絕對能幹出這種超級沒品的事。
如果我在這裡死亡,是否改造也到此結束?他非常想就這個問題問一問指南。
想到還有兩次詢問機會的疑難排解,嚴默有點猶豫,一共就三次詢問的機會,他已經用掉一次,只剩下兩次,作為凡事喜歡利益最大化的人,他一點都不想把剩下的唯二機會浪費一個在詢問他可以推斷出來的事情上。
嗯,還是不問了,在這個見鬼的原始社會,就算他自己不動手,他死亡的機會應該也會很多,到時就能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徹底死亡。
嚴默又等了一會兒,他困得要死,但他不想就這麼睡著,他不好過,也不想讓別人好過。
原戰終於回來,回來時看少年的目光帶著探究和一絲警惕。
嚴默望著青年,不再說要給他治病的話,而是搶在對方開口之前,另提了一件讓青年更加在意的事情:“我知道鹽要到哪裡找。”
說完他便徹底放鬆精神,這一放鬆,人立刻就如昏迷般睡著。
“你說什麼?!”一隻佈滿繭子的大手迅速抓住他,可惜搖了半天都沒把人弄醒。
嚴默一開始還有點知覺,但裝著裝著就真睡死了過去。
可憐他今天能熬到現在就已經很不容易,這一天,他不僅被強迫做了那碼子事,還不得不為保命再次砍斷自己已經長好的腿,之後又拖著傷腿流著血與年老狡猾的老祭司鬥智演戲,好不容易回來後不僅得給自己治療,還得操心混蛋強暴犯的傷病……
種種折磨下,他不但沒有崩潰,還能進行理智分析並還能在臨睡前順便坑人一把,真正算得上意志力超強的典範,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有沒有?
“鹽默!你給我起……”原戰看著少年那慘樣,搖不下去了,他不覺得少年在裝昏,只當他真的支撐不下去。
算了,等明天再問他吧。原戰帶著滿肚子心思躺到自己床鋪上,而就如嚴默所預料一樣,這一夜原戰都沒怎麼睡好。
翌日,原戰一大清早就起來烤肉,硬是把嚴默給饞醒。
醒來後,他覺得有點不對頭,隨手摸了一把屁股,結果……悲劇了,他竟然拉了一床都不自知。
“起來了?”外面的原戰聽到動靜問。
嚴默鎮定地放下手,隨手在乾草上擦了擦。經驗不足,他昨天應該在上藥前,把裡面好好清洗一下,而不只是把表面胡亂擦擦了事,羞恥什麼的,在這裡真的沒必要!
原戰進來,聞到了臭味,湊過去一看,當場笑出來,“怎麼拉到床上了?你幾歲了?”
嚴默陰沉著臉。
原戰完全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也不嫌髒,抱起少年,還順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走出去給他清洗。
外面已經有人走動,走過路過的人沒一個覺得他們的行為奇怪,也沒人多看他們兩眼。
把嚴默洗乾淨放到水缸邊,原戰進去把少年的床鋪給收拾了,卷成一卷帶出來,扔到門口。
“這次我能換到一張完整的好獸皮,我把床加大,以後我們一起睡,冬天來了,兩人擠著睡也暖和。這些皮都太爛了,我留著原本也是打算冬天烤火用。”
嚴默說不在意,但到底還是有些拉不下面子。假裝查看自己傷口,低頭不理青年。
咦?這一看,嚴默愣住。
他的愈合速度似乎又加快了。
之前的傷勢,加上他意識不清的那兩天,到痊癒為止,一共花了約七天時間,這次會用幾天?
嚴默看著傷口,根據癒合程度進行時間換算,如果他的推測沒錯,他覺得也許只要三到四天,他就能再次站起來走路。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身體……
嚴默沒有感到欣喜,他只感到了恐懼。他甚至在想,如果這具身體的營養能跟得上的話,以後他的愈合速度是不是會變得更快?
在原戰轉身之際,他立刻用草繩把木板紮緊。
這事瞞不了青年多久,但在他沒有想好如何控制青年之前,這事能越遲讓對方知道越好。
“你昨晚說你知道要到哪裡找鹽?”原戰撕了一塊新鮮烤肉遞給嚴默,聲音壓得很低。
嚴默瞅著那塊肉,還是接了過來。
“鹽默?”
嚴默抬頭微笑,同樣低聲道:“親愛的主人,你忘了我是鹽山族人嗎?”
第19章 原始人的腦回路到底是個什麼構造?
“你真是鹽山族人?”
嚴默很狡猾,為了以後考慮,故意沒有回答這句話,而是說道:“為什麼別人經過那座鹽山都沒有發現那裡有富足的鹽?只有我們鹽山族人才發現它?”
原戰嘴唇微張,像是不信,又像有所期待,隨即嘴唇一抿,表情兇惡地道:“這不是可以拿來說著玩的事情。”
“你覺得我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嗎?”
“開玩笑?”這詞語他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少年說起。
嚴默一揮手,“家鄉話,你不用介意。”
“家鄉話?”
嚴默凝固三秒鐘,抬頭對原戰假笑道:“我們鹽山族的詞彙……我是說我族說話要比你們豐富,因為我們鹽山族接觸的人比較多,生活也比你們好。”
原戰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不過他並沒有再追著問。
嚴默順勢在臉上帶出點感激之色,對青年誠懇地道:“不管如何,你確實救了我,我想報答你。不過我也不敢保證就一定能找到新的產鹽地,可是我大概知道要往哪個方向找,最重要的是如果經過產鹽的地方,我一定能發現。”
“……如果是真的,我會告訴酋長,只要你真的能找到新的產鹽地,且還是無主的話,你將不用等到升為三級戰士就可以脫離奴隸身份。”
“我能找到,但地方不一定離部落很近。據我所知,鹽山族那座鹽山就已經是附近離原際部落最近的一處產鹽地。”嚴默信口開河,“所以我們就算找到新的產鹽地,也不一定能把鹽順利運回來。”
“能不能運回來那是我們戰士的事,你無需擔心那麼多。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能找到一處無主的新產鹽地?往哪裡走?要走多久?”
嚴默覺得青年不開竅,只好說得更明白一點,“我只知道大概方向,我曾聽族裡的祭祀大人偶爾提起過,總之不會很近,如果近的話,我們族人早就過去佔領。”
原戰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臉上若有所思,“你的族人被彘族強佔了鹽山,他們逃往了何處?是不是你說的新的產鹽地?”
嚴默在心中微笑,臉上卻帶著糾結的表情道:“我不知道,不過確實有這個可能。所以如果部落想要得到一個完全無主的產鹽地,就得行動快,我也不希望部落裡的戰士們和我原來的族人們對上,如果你們先趕過去把地方佔領下來,我的族人一定不敢跟你們爭搶。”
原戰眉頭微皺,原地起身,“我去找酋長,這事得儘快……”
“等等!”嚴默一把拉住青年,“我希望你不要把我能找到鹽地的事告訴酋長和祭祀大人,因為我並沒有把握,而如果我找不到,他們一定會殺了我!”
原戰收住腳步。
嚴默加重語氣,“如果不是那位祭祀大人想要逼你在冬天出去找鹽地,我也不會把這件事說出來。另外,我告訴你這件事也有我的目的。”
如果說原戰之前一直在懷疑少年不是要報答他而是要報復他,在聽到他說他有自己的目的後,反而不再懷疑。
“你真的能找到鹽地?”
“我有八成把握,八成……就是很大把握。”
“我會計數。”原戰莫名覺得被小瞧了,再次曲腿坐下,“我不用打繩結就能數出部落一共有多少人。”
嚴默沒有笑,他對於青年微驕傲的語氣表示理解,在他與少年融合的記憶中,鹽山族人有十、百、千的說法,但能不用繩結幫助就能數清百以上數字的人非常少。
計數在很多人眼裡是祭祀的事情,一般人只要能數到二十就足夠用,因為人的手指有十根,腳趾也有十根,而所有人的私人財產都不會超過二十這個數字。
也因為這點,這裡的人多以十為基數,比如他所說的八成,用漢語來理解是八成,但用當地語言說出來則是八指。
還有這裡也已經有四季和月的說法,與他來的世界一樣,一年都有十二個月,每個月大約為三十天,具體日期由各族祭祀掌握,他們也是每族最清楚季節和時間變化的人。
他還記得鹽山族山頂上就刻意按照月亮變化的模樣挖了十二個小洞,裡面立有木柱,十二根木柱列成一排,排列方向與冬天來臨的第一天的日出位置成直線。
鹽山族祭祀就是通過觀察十二根木柱和日出位置的對應變化,來告訴鹽山族人復蘇季、雨季、收穫季和寒冷季何時來到,包括何時狩獵、何時耕種等等。
原際部落比鹽山部落大,想必他們的祭祀也有準確測算四季的方法,而且他們的詞彙比鹽山族人更豐富,四季都有固定的用詞,比如復蘇季被特稱為“阿達魯”,雨季叫“薩達魯”,收穫季叫“奧達魯”,寒冷季叫“非達魯”,嚴默直接理解為春夏秋冬。
望瞭望頭頂的太陽,只從四季劃分和月數及天時來看,這顆異世星球和地球有極高的相似度。
“你在想什麼?”
嚴默收回思緒,故意用了點挑釁的語氣道:“我在想要不要跟你說實話,因為我能數到更多。”
原戰獰笑,抬手彈了下小奴隸的腦門,“說!你的目的。”
嚴默捂住額頭,揉了又揉,這小子手勁真大,“我的目的就是不想當奴隸。”
有人從帳篷那頭過來,原戰和對方互用拳頭捶打胸膛,等那名戰士走過去,原戰才道:“如果真發現新的無主鹽地,不用你說,我也會告訴酋長免去你奴隸的身份,讓你成為原際部落的人。”
“不,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嚴默抬頭看向青年。
原戰也看著他。
嚴默開口:“新的鹽地離部落很遠,我們很可能去了就無法再回來。就算將來能回來,我也不想再回到原際部落,至於原因,我想你也該明白一二。”
“因為你是鹽山族祭祀的弟子?”
“不管我是不是,你覺得老祭祀和他弟子會容許我留下來?”
原戰眼中閃過一絲譏誚,“他連我都不相信,又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別族的祭祀弟子?除非……”
“除非我今後不施展任何祭祀的手段,但你覺得可能嗎?我明明知道要如何幫助別人,明明可以讓部落裡的人生活得更好,可是我卻得裝著什麼都不懂,眼睜睜地看著弱者、傷者死去,我覺得我做不到。”他能做得到,可指南絕不會讓他只做一個低調自保的旁觀者。
原戰沉默良久,“我不可能背叛部落。”
“我沒讓你背叛部落。”嚴默也沒指望一次就說服對方,他換了種方式引誘道:“不管那產鹽地離部落是近還是遠,部落不可能不派人看守那裡。你有沒有想過,等找到產鹽地後,你完全可以留在那裡幫助部落看守那片寶地,而我也能留在那裡不用回來部落。”
原戰再次沉默。
嚴默不忿,原始人真早熟,才十七歲的小孩子心思就這麼重,一點都不好忽悠!
看到褐土從帳篷裡出來,嚴默心中一動,又道:“大河大人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就算救回來了,可他以後還能出去打獵嗎?他的家人怎麼辦?他的孩子怎麼辦?部落裡其他和大河大人一樣的戰士呢?”
青年沒有被他騙住,當即道:“他們就算去了新的產鹽地,沒了手腳也一樣活不下去。”
“如果我說我能有法子讓他們都活下去呢?”
原戰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少年就把人提進了帳篷。
嚴默被不太溫柔地扔到了他主人的床鋪上。
對方好歹還注意了他的腿,沒真的用勁扔。
原戰像只野獸一樣壓住他,手卡住他的脖子,低下頭,逼問他:“你到底是誰?你想從部落得到什麼?”
重要時刻來臨,成敗就在此一舉!嚴默不允許自己有任何失敗的可能,他慢慢地抬起手,小心搭上青年的手臂,安撫似的輕輕撫摸著,用一種極為平緩的語調道:“我只是一個落難的祭祀弟子,我不想做奴隸,更不想死,我一個人在外面活不下去,我希望能有一個部落收留我,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你想自己弄出一個部落。”
嚴默注意著原戰的神色,帶了點委屈,試探地道:“不行嗎?”男人在心底猙獰地笑,等我有了更合適的傀儡,你看我怎麼疼愛你!
原戰的眼神很糾結,他有種直覺,他覺得身下的少年就像開在摩納索湖邊的毒龍花,看著平常,嗅著香甜,吃到嘴裡宛如甘蜜,卻能在不知不覺中毒死一頭鐵背龍。
可是饑餓的人一旦看到毒龍花,哪怕明知它可以毒死人,也會忍不住把它放進嘴裡,因為它們不但能讓你在死前吃飽肚子,更能讓你在臨死前感受到世間最美好的滋味。
嚴默的聲音放得更加緩和,眼睛緊緊盯著青年的眼睛,“阿戰,我不想做你的奴隸,但我可以做你的戰士、你的祭祀,我知道得比秋實大人更多,我們完全可以一起建立一個食物更加富足、不用吃人、所有孩子和老人都能活過冬天的強大部落。像大河那樣的戰士,我們也能讓他們吃飽穿暖,我們甚至還可以回過頭來幫助原際部落。”
“阿戰?”
“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淳樸的少年憨憨地笑。
這個叫法聽起來似乎不賴,而少年描繪的未來更讓他心動。離開原際部落,離開那個看他不順眼的老傢伙,帶領族人過上更好、更富足的生活,如果真能做到……
年輕戰士的眼睛在一點點泛紅,鼻息微微加重。
嚴默冷笑,我就不信哪個正常男人能抵得住開疆拓土創建屬於自己領地的誘惑!
“阿戰,你就說你敢不敢吧!”
原戰的回答是……低吼一聲,扯掉自己的皮裙,翻過他的身體,抓住他的手腕,再次狠狠佔有了他!
事後,恢復平靜的原戰系好皮裙,走出帳篷,不知幹什麼去了。
留下嚴默四肢大張,趴在床鋪上呆滯地望著獸皮下的乾草中一隻長相醜惡的蟲子鑽進鑽出,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也許他應該趕緊找個原始人解剖一下,看看這些原始人的腦回路是不是和地球人不太一樣。
好吧,他知道那小子是被他說得激動了,又不能找人分享這股激動,就只能發洩在他身上。
偏偏他那三根插著金針的草繩腰帶被扔在他原來的床鋪一角,他想放倒對方都不可能。
……沒有第三次了,他發誓!
第20章 老天爺的惡意總是無處不在
原戰去了很久,回來時帶回了原雕和原山,還有紅棗男和他的兄長原獵。
五人說話並沒有特意避開嚴默。
嚴默趴在床上裝死,只拉過獸皮蓋住自己的下半身。
原戰進來掀開獸皮看了看,見沒什麼大問題,就不再管他。
幾個正當年齡的青年你撞我、我撞你,嘻嘻哈哈說了幾句葷話,還互相掀起皮裙比了比大小。
嚴默瞅了眼,作為醫生,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幾位都不用做包皮手術,一個個發育得跟驢子似的。
“你真的決定要在冬天出去找鹽?”五人中年齡最大的獵問。
大雕三人都不笑鬧了,一起看向原戰。
原戰坐在地上,抓了根草叼著玩,聽到獵問他,拽出草根道:“是。”
“太危險了,酋長怎麼會同意?”獵皺起眉頭。
原戰倒沒什麼委屈難受的表情,臉色不變地回答:“不止我一人,酋長說會再選出六名戰士和我一起出去。”
獵不贊成地搖頭,“人再多都沒用,如果你們不能及時趕回來,大雪一下,你們只會都被困死和凍死在外面。”
“酋長想不到這點嗎?他難道就任由那老傢伙……”
“雕!”獵喝止原雕,“秋實大人是部落的祭祀,尊敬點!”
原雕不服地低頭,“是。”
獵用完好的右臂拍了拍他,“不過這事確實不妥,我會去找猙,喊他一起和酋長說說看,看能不能把時間推遲到明年春天,到時候我和戰一起去。”
“我也去!”紅棗男捶胸膛。
大山沒說話,但明顯也是那個意思。原雕也直接表示漏誰都不能漏他。
原戰搖了搖頭,“酋長本來也想讓我明年開春再出發,但事情有變。”
嚴默心想會是什麼變化?其他四人顯然也有相同疑問。
原戰揭開謎底道:“之前我去找酋長說找鹽的事情,正好碰到剛從彘族換鹽回來的大魚。大魚告訴我們,這次去鹽山找彘族換鹽很不順利,不但分量比預定的少,彘族還放出話來,說亂石灘交易那天,鹽不會很多。”
“什麼?!全部落都指望這最後一次交易能換到整個冬天使用的粗鹽,彘族怎麼說減少就減少?”紅棗男又是驚訝又是憤怒。
原戰冷聲道:“不奇怪,彘族剛佔領鹽山,恐怕現在他們正愁要怎麼從鹽洞里弄出粗鹽。這種從石頭里弄出粗鹽的本事只有鹽山族人才知道,彘族人就算從鹽山族人口中獲知了弄鹽的方法,想要在短時間內弄出大量的鹽也不容易。”
“也就是說彘族人現在手上的鹽恐怕還是鹽山族人之前準備下來的?怪不得我們交換的分量變少了。”紅棗男想通,隨即犯愁,“那這個冬天怎麼辦?沒有鹽抹在肉上,吃了肉身上也沒力氣。”
“不止是這個冬天。”原戰道:“彘族人控制了鹽山也就相當於掐住了我們的喉嚨,他們一定會對一些部落提高鹽的交換代價,而對於戰鬥力較強的部落,比如我們,他們大概會用不提高交換代價為條件,要求我們承諾會幫助他們抵禦敵人。”
原雕,“哈!彘族的敵人可不少,他們佔領了鹽山後,敵人只會更多。”
“是,所以我們要麼去攻打彘族把鹽山奪過來,要麼就去找一個新的產鹽地。而無疑,後一種對部落損失最小。”
原戰解釋完,大家都不說話了。
雖說老祭祀讓原戰在冬天出去找新鹽地的行為相當殘酷,但在目前的情況下部落也不可能被動的一直等到來年春天再行動。
對於夥伴們的糾結,原戰表現卻十分平靜,“我已經主動向酋長表示,願意立刻出發去尋找新鹽地。”
原雕不贊成地瞪他。
年齡最大的獵卻在深思一會兒後點頭,“也好,與其被逼著走,不如我們主動提出。”
“獵,你不用……”
獵抬起手,“你只是二級戰士,去過的地方沒有三級戰士多,酋長一定會派至少一名三級戰士跟你一起同行,從經驗上來說,除了猙以外,我是最好的人選。放心,我只是左手受傷,很快就會好,路上不會給你添麻煩。”
原戰自然不會把獵當作麻煩,有獵同行,他們的安全性至少可以提高三成,“我仔細想過,冬天出發雖然有被凍死的危險,但同樣也有好處。”
“什麼好處?”不喜歡動腦子的紅棗男問。
他大哥獵拍他腦袋,“蠢貨!我們出去打獵尋找食物,最怕的是什麼?”
“……毒蛇?”
原戰點頭,“沒錯。不止毒蛇,很多喜歡在冬天睡覺的猛獸只要入冬前吃飽了,都不會在冬天出來捕獵。而且落雪的時候不是最冷,我們只要在雪化前趕回來,或者有個地方可以抵抗寒冬,就不用擔心凍死。”最大的問題反而是食物。
獵補充道:“在春天出發,雖然不用擔心凍死和餓死,但同樣我們也會遇到復蘇的毒蛇和餓了一個寒冬的猛獸們。”
原山嗡聲道:“冬天也不安全,狼群可不會睡覺,出來捕獵的其他部落的人在獵不到足夠的食物時,看到我們也不會放過,而且我們路上吃什麼?春天至少不用擔心吃的。”
原雕也道:“一共只有七個人,路上如果遇到鐵背龍以上的巨獸怎麼辦?而且我們要走多遠才能回頭?如果找不到是不是要一直找下去?可找不到鹽就回來,那老……秋實大人會放過我們?”
原戰早已經在向酋長請任務時就已經把此行利弊在心中過了無數遍,他是已經鐵了心要出門找新鹽地,但他並不會因此就蠱惑自己的兄弟跟著一起去送死,故此他只誠實地道:“所以去的人一定要想好,因為很可能回不來。”
最年長的獵阻止大家當場表態,讓所有人都回去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山和雕離開,獵把鬧著要摸嚴默的紅棗男也給趕走,這才對原戰道:“我雖然去過很多地方,但我也不知道哪裡有鹽,你知道要朝哪個方向找嗎?我們總不能胡亂找個方向就蒙頭走下去。”
原戰稍有猶豫,他在想要不要在這時候就暴露出他家小奴隸的底細。
可還沒等他想好,那個喜歡擅作主張的小奴隸已經開口了,“南方,我們往南方走。”
獵看向原戰身後,看到了翻身坐起的少年。
對於這名少年奴隸,獵原本印象並不深,哪怕他昨晚在酋長大帳裡又哭又求。
哭著喊饒命的奴隸多了去,他不可能人人都記得。
但是早上他從山和雕的口中得知,那用木枝固定斷骨的方法真就是少年所教,他們昨晚沒說只是想保護少年,因為少年救活了本來已在等死的大河。
“你叫什麼名字?”獵和聲問。
“嚴默。”
“鹽……”獵看向原戰。
原戰點頭,“他是鹽山族人,而且還是鹽山族祭祀的弟子。”
獵聞言並沒有高興,反而皺起眉頭,“你弄了個祭祀弟子做自己的奴隸?你也不怕被毒死咒死。”
“他不會害人。”原戰為了保住小奴隸的命,只好這樣說道。
嚴默猛點頭,一臉“我真是個好人”的呆憨表情,眼巴巴地看著獵。
獵瞅瞅少年,想到這少年如果真想害人,也不會讓人知道他祭祀弟子的身份,更不會主動去救大河,當下心中警惕就去了三分。再一想,這少年還把各族祭祀們一向秘而不宣的救人手段傳授給了他族戰士,明顯是個軟心腸的好孩子。如果不是這孩子,他的左手有很大可能會長歪長殘。如此一想,剩下的警惕又去了大半。
看獵的手慢慢放鬆,嚴默暗中呼出一口氣。他覺得原戰完全沒必要現在就告訴獵他祭祀弟子的身份,只要說明他是鹽山族人,能找到鹽就可以。你看,引起別人警惕了吧?
但原戰想法顯然和嚴默不一樣,他相信與他同族的獵,他的狩獵技巧和戰技也都是獵親手所教,對於他來說,獵就像他的大哥甚至父親。況且如果獵能認可鹽默並明白他的重要性,當路上缺少食物時,鹽默也不會被當作儲備糧。
為此,他早上特意讓山和雕去跟獵表明那用木枝固定斷骨的方法乃是鹽默所教,又讓他們帶著獵去看望大河。
他做這些事就是為了讓獵知道,鹽默不同于一般奴隸,他不止能找到鹽,他在其他方面也會很有用。
而獵也確實如原戰所希望一般,對少年的印象完全改觀,只是他對嚴默還沒有完全放下警惕,想著如果少年有什麼不利於戰的地方,他就擰斷少年的脖子。對於獵來說,一個他族祭祀弟子就算能找到新鹽地,也完全比不上他同族兄弟的一根腳趾!
“昨晚你說要在今天給他刺上奴隸的印記?”獵問。
操!嚴默差點忘了這事,他可不想在身上留下作為奴隸的印記。而且如果他的癒合能力真的很強大的話,萬一哪天那個印記自己消失了,他要怎麼解釋?
原戰看向嚴默,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邪惡笑容,“先給他刺上,免得秋實大人又有藉口生事,等以後他帶著我們真的找到新鹽地,我再給他燙掉。”
燙掉?用火棒烙?我好不容易才把那八次火烙之刑熬過去,你還想再給我來一次?休想!誰敢碰我,我殺了他!
可不管嚴默怎麼用眼睛射殺他的毛頭主人,原戰還是走了過來,一把提起他,橫抱在懷中,一臉為他著想的模樣道:“走吧,趁著你還有點力氣,早點給你刺上,你也好早點恢復跟我們一起上路。”
“……阿戰,能不刺嗎?你就說我受了重傷,現在在發高燒,燒得都快要死了,根本不能接受刺青。”早知他就裝病了!
“發燒?”原戰猜出他的意思,“我不帶你去,秋實大人肯定會讓他的弟子秋甯過來,如果讓秋寧給你刺,你也許會真的像以前某些奴隸一樣,被骨刺紮死。”
別狡辯了,你根本就是想給我打上屬於你的印記!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這點小心思嗎?嚴默被氣得本性畢露,“蠢主人,那不是被骨刺紮死,那是因為感染發燒燒死的!如果我發燒了,你的腿還想不想治?”
“你威脅我?”原戰捏他屁股。
嚴默咬牙,“我哪敢!你真的要給我打上奴隸印記?你明明答應我……”
“我什麼都沒答應你,一切等你找到新鹽地再說。”
嚴默真火了,“你敢給我打上奴隸印記,就別指望我帶你去找鹽!”
原戰猙獰地笑,“你想死嗎?”
獵忽然在一邊笑道:“看來你和這孩子處得挺好,既然如此,如果他實在不願做你的奴隸,那就閹割他,讓他做你的妻子吧。”
“……”我叉叉那個叉叉!嚴默在這一刻感受到了老天爺森森的惡意--和面相兇惡但還帶著點孩子氣的原戰比起來,這位溫和的笑面虎大叔才是最可怕!
他也聽過原始人特別喜歡對敵人部落的雄性公民進行閹割之刑,甚至會把整個敵對部落的全部男人閹割後當奴隸的事,因為他們深信閹割後的奴隸會比較聽話,但是閹割後當老婆?你們就缺女人缺到這個份上嗎!
還好原戰拒絕了,他說:“不閹割一樣用,閹割後死亡的可能性太大,不划算。”
嚴默氣極而笑。我一定要殺了這兩龜孫子,一定要殺了他們!
第21章 形勢比人強,人在屋簷下
可目前的情況是形勢比人強,他再厲害,在缺乏工具和人手的情況下,也不得不向這裡的原始人低頭。
原戰和獵擺明瞭只給他兩條路,要麼刺上奴隸印記,要麼去掉男人特徵,而無論哪一條都是希望他能臣服聽話不反叛。
如果他堅持不選兩條中任何一條,他敢打包票,那個叫獵的壯年男人一定會親自動手閹割他,說不定對方還會認為留他一條命就是對他的報答和仁慈。
兩相比較……還用說嗎?他只能選擇被打上奴隸印記!
刺青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尤其工具只有原始的骨刺,給他刺青的老男人的手藝很好,那人也許說不上老,但牙齒已經掉了一半,一張嘴就是半個黑洞。
原戰告訴他,對方的牙齒是被敵對部落的戰士給硬敲掉的,等被奪回來時,他已經永遠無法再吃肉。
而老男人的名字就叫牙,配上他的模樣和經歷,這個名字便充滿了諷刺,甚至連部落裡的人也不叫他牙,而是叫他缺牙。
刺青完,嚴默抹抹疼出來的眼淚,整個人都變得蔫蔫的,不想說話。
原戰顧不上自家奴隸的情緒,看他沒精神,只當是身體不舒服,把他抱回帳篷後,給他留下足夠的食物和清水,摸摸他的腦袋道:“到出發為止我都不會碰你,好好休息。等人選定下來,我們就走。”
嚴默伸出手。
“嗯?”
“把手腕給我,我給你看看你的身體情況。”嚴默掩去心不甘情不願,疲累地道。
“手腕?我是腿疼。”
“我知道,我需要先給你把脈。把脈就是……我摸一會兒你的手腕,就能知道你的身體是否有病,我知道你無法理解,你可以把它當作祭祀為人看病的一種手段。”
“我還以為你會說這是神賜的技能。”
嚴默“呵呵”兩聲,“如果你想要這麼認為,也可以。”
原戰伸出手,神情略複雜,也許這個少年並不如他想像中那麼狡詭?他明明不舒服,而且很生氣他給他弄上奴隸印記的事,可他還是主動伸手要幫他。
嚴默搭住青年的脈門,過了一會兒問:“你的右腿在陰雨天疼得多,還是冬天寒冷時疼得特別厲害?”
“都有。”
“你在養傷的那段時間是不是在水裡泡過,或者被雨淋了很久?”
原戰驚訝,“不,不是雨水,是雪水。那時正好下第一場雪,我傷口疼得難受,渾身發燙,把腿放到雪中才好過很多。”
嚴默對此不予置評,繼續問道:“你還記得老祭祀給你接骨時,你的斷骨面整齊嗎?有沒有大的缺損?沒有斷的部分有沒有開裂紋路?皮肉中的碎骨都取出了嗎?”
原戰按照回憶一一作答。
“你大概多久骨頭才長好?什麼時候開始下地行走?走的時候感覺到疼嗎?大約什麼時候開始恢復練習戰技和打獵?”
原戰大概對數字真的比較敏感,事隔兩年,竟然還能把相關日數記得清清楚楚。這讓嚴默多看了他兩眼。
青年臉上再次露出那種我很厲害的臭屁表情。
嚴默好不容易才把想要噴毒水狠狠打擊對方的強烈欲望給忍下。又讓青年坐到床鋪上,把右腿伸直,他從膝蓋開始一點點摸上去,一邊摸一邊問他:“疼嗎?如果感到疼,如實告訴我。”
原戰抓住他的手,“為什麼?”你完全可以不幫我治療,看我痛苦。
嚴默不耐煩地打開他的手,“有什麼為什麼?你不是說你的腿在冬天也會疼,走多了也會疼,如果不給你治好,等上路你就只是一個拖累。難道你想成為拖累?”
對自己武力值非常自傲的青年聞言臉色立刻掛下,“我就算腿斷也不會成為別人的拖累。”
“哦,是嗎?你打算爬著走?”
少年嘴巴惡毒,原戰卻沒生氣,他覺得找理由給他療傷還嘴硬的少年看著似乎比以前那個裝老實乖巧的更加順眼。
這是不是才是少年的真面目?
感覺這樣的少年也不壞,還有點……他找不出合適的詞彙來形容他心中那種感覺,就是讓他看著就想捏捏揉揉、如果能按在地上搞一搞那就更好的那種感覺。
“那你到底想不想治好?”嚴默被青年兇惡貪婪、毫不掩飾欲望的赤裸裸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面相兇惡的青年突然貼近少年,伸出舌頭從他下巴一路舔到額頭,舔完還能順便回答他:“想。”
嚴默……狠狠抹了把臉,把口水在青年的皮裙上擦了又擦。
“想你就給我閉嘴!再敢舔我試試!娘的,口水臭死人!”如果不是怕再不動手指南就會懲罰他,而且冬天上路他確實也暫時離不了這人,他管他腿疼死!
原戰不信,吐了口口水在自己手心,聞了聞,“不臭,不信你聞。”
“你給我夠了!”曾經潔癖的醫生自從來到這裡後就已經沒有潔癖可言,可這裡的原始人還在每天不停刷新他的下限。他剛才被抱著路過廣場時還看到一個疑為奴隸的小屁孩正在一坨某動物的糞便中翻找能吃的食物,他旁邊那些大人竟然沒有一個制止他。
“嘶!”右大腿中段某處被按壓,原戰疼得腿一抽。
“這裡?”嚴默立刻確定部位,“是不是這裡感到特別疼?”
“附近也疼,而且疼的範圍感覺每年都在擴大。”
“不能拍片就是不方便。”嚴默嘀咕,“全都得靠我的手,靠我的經驗。如果我不死,如果我還能回去,等回去時我的醫術經驗絕對是天下第一。”
“你說什麼?”原戰抓起少年的下巴。
嚴默正要回答,卻忽然詭異一笑,“蠢主人,看著別人用骨刺刺我,爽嗎?你知道有一種醫術叫針刺探骨術嗎?據說當初研究出這一手段的郎中,本來是想用金針來刺探傷者身體中的殘留箭頭倒刺,以便挖出,後來被延伸用來刺探身體中殘留的碎骨、碎渣,甚至還可以用它來打通堵塞的經脈。”
原戰沒聽懂,但他直覺很危險,現在他又覺得少年不像一個言噁心軟的好孩子了。
嚴默簡直要高興瘋了!
他又找到了一個漏洞!
他“真心”想為原戰治療舊傷,可是他需要先確診,明白病因他才能對症治療。
可在這個缺乏醫療機械的原始社會,他想斷定病患的病因,除非症狀很明顯,他能通過“望聞問切”就判斷出來,否則就需要用一點工具和藥物去一點點探查和排除。
而在這個探查和排除病因的過程中,疼痛表現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觀察因素,他不是故意想讓病人痛,而是為了確定病因病灶所在,需要知道病人的所有確切感受,所以有時候他就不能為病人止痛,哪怕他有能力這麼做也不能,否則就是妨礙檢查和診斷。
比如原戰這個病例,他有所推測,但還不能確診。所以他後面將要採取的探診方法,真不是他“故意”想要讓他的毛頭主人疼痛和難受,他也是為了他的蠢主人好,真的!
“親愛的主人,記得早點回來,天黑了我會看不清楚。”他一定要在今晚試一試,看他所想是不是真的能成功。
原戰沉默良久,才乾澀地回了一個“好”字。
“快去快回!回來時記得把你說給我帶的藥草和昆蟲一起帶回來。”嚴默揮手讓蠢主人跪安。
原戰起身時覺著哪裡不對,想想,回頭一腳踩在小奴隸的臉上,直到對方喘不過氣,抱著他的腳丫子拼命掙扎時,他才收腳滿意離去。
呸呸呸!竟然敢用你的臭腳踩我的臉?!氣瘋了的嚴默快速爬到自己原床鋪旁,一把抓住被扔到一角的草繩腰帶,抓住了就不放,蜷著身體一個勁直喘粗氣。
冷靜,冷靜……
別讓你的脾氣壞事。
想想演戲的重要性,想想忍耐的必要性,如果當初你不是還沒有把這兩者修煉到家,你又怎麼會被一顆子彈送到這裡來!
想想那些真正老奸巨猾的人吧,他們哪一個不是能忍人不能忍?哪一個不是做戲高手?
你醫術再厲害又怎麼樣?不會做人,只會被扔出來頂缸,雖然你他媽的也不是個東西,那一億人渣值一點都不冤枉你。
可是你甘心嗎?被扔到這個世界就是再來受一遍罪?
嚴默,不要忘記你的最終目的,為了寶貝,你有什麼不能忍受?
“嘟嘟,爸爸錯了,爸爸一定會努力活下去,一定會活得比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好,你等著,等著爸爸接你回來。嘟嘟,爸爸好想你……如果我受的苦難能換得你一生幸福健康,不管多苦、多難、多痛,爸爸都能忍受下去……嘟嘟,寶貝……”
嚴默抓著草繩堵住自己的嘴,痛哭失聲。
第22章 人被打擊了也要努力爬起來
等原戰回來,嚴默早已收拾好情緒。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從一無所有奮鬥到後來的名利雙收,三十歲以後他已經習慣於別人捧他、阿諛他、讚揚他、高看他、敬畏他。哪怕在獄中的最後一段時間,他也沒有吃到任何苦頭,相反周圍的人因為他的醫術一直很關照他。
他不是沒有逃脫死亡的機會,他雖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多年積累,他也救了很多人。加上他一手醫術,不少人都提議讓他戴罪立功。
只是他最珍惜、最在意的寶貝已經消失,他的求生意志已經不是很大。而且以他的個性,都被人扔出來頂缸了,他如果不報復回去,不把所有能拉下水的人都拉下水,他又怎麼能甘心?
所以他死時雖然有怨恨,但基本也算值得,除了覺得對不起兒子以外。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帶著呼吸在另外一個世界再次睜開眼睛,而且為了讓他“好好”活下去,老天爺還給了他一個他絕對無法拒絕的誘惑。
他很快就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但哪怕被這裡的原始人當作奴隸拎回去,他也沒真的產生危機感,他總覺得,以他的本事,想要在這個原始社會中混得風生水起、萬人景仰,那還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一直高高在上地看著這些原始人。
他,其實心中真的把自己當作神使來看待。
他甚至看不上他現在使用的身體,只把它當作盛放自己靈魂的一個工具,所以哪怕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侮辱,他也不是特別難過。
他瞧不起這些原始人,甚至瞧不起指南,就好像他藐視原來世界的法律一樣。
可隨著時間過去,一次又一次的事實告訴他,他就算再瞧不起這裡的人又怎樣?就算他知道的比這裡的人多得多也要看他能不能有機會倒出來。在這之前,人家想怎麼折辱他、欺淩他、殺死他都非常容易,他甚至連抗爭都不敢,因為他害怕更多的痛苦,害怕生不如死!
曾經高高在上的人一朝跌入塵埃,而且終於意識到過去的一切不過鏡花水月,現在深處泥潭中的一切才是真實時,這份心理落差如果換在一個意志弱一點的人身上,被逼瘋都不奇怪。
嚴默沒有瘋,他變得比以往更加冷靜。
幹坐片刻,他翻出了那個護腕準備加以改進,他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花裡胡哨的護腕,而是一個可以裝東西的袋子。
以前的他太蠢,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掌控了一切,其實不過是一個自我意識過重、連飯都吃不飽、光著屁股靠別人養活,卻還抱著過去的榮耀不放,甚至還以為自己神格附體、以為全天下都該圍著自己轉的裝逼犯而已!
而這點在他看到原戰和隔壁的原雕分別扛著一堆鮮肉,原戰手上還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獸皮包裹回來時,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你在幹嗎?”原戰看到小奴隸爬到門口,坐在地上試圖把火坑點起來。
原雕跟原戰點了下頭,直接越過他們,回去自己的帳篷。
“燒火,吃飯。”感謝他這具身體的記憶吧,感謝他的野外生活經驗吧,否則他連怎麼弄出火星都不知道。
原戰笑,踢了他一腳,把包裹扔到帳篷門口,拿下水缸上的石板,把肩頭扛著的鮮肉卸到上面,隨口道:“別瞎忙活了,草町每天都會去取火種,你看她點著火堆沒有?點著了就讓她送一根火引子過來。”
隔壁正在門口忙活的草町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頭沖這邊笑著擺了擺手,大約看出嚴默想幹什麼,在火堆裡扒了扒,就送來了一塊燒著的木頭。
嚴默抓著兩塊石頭呆滯地看著草町幫他把火堆點燃。
草町看他手中兩塊石頭撲哧笑,“喲,聰明人也會做傻事,我們已經很久不用石頭打火了。”
他……只是大腦一時堵塞!
草町弄好火坑離去,嚴默突然撲上去一把抱住原戰的腿,張口就在他小腿上狠狠咬了一口。
正在舀冷水喝的原戰,“……”
隔壁不巧看到這一幕的雕哈哈大笑,“你今天沒喂飽他嗎?瞧你把你家小奴隸餓的!”
“呸!”髒死了。嚴默抹抹嘴,想看周圍有什麼自己能做的事情。
原戰彎身,把還沒長肉的小奴隸拎起來,拎到帳篷門口,讓他坐在地上,把帳篷裡的包裹拿出來往他懷裡一塞,“你要的東西都在裡面。”臨了還拍了拍他的腦袋。
嚴默拍開原戰的手,打開包裹。
原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敢對自己主人動口又動手的小奴隸,突然覺得坐在那裡的小奴隸氣場變了。當然他不懂氣場這個詞,他就覺得小奴隸看起來似乎與他離開前不太一樣了,就好像……想開了一般?
算了,這樣瞅著似乎也還不錯,反正他也沒指望這個奴隸侍候他,只要對方能暖窩就行。
包裹裡不少東西,有數張不大的碎皮,有一包粗鹽,還有獸骨若干、硬殼的果子若干、乾癟的獸眼兩顆……
嚴默拎起那兩顆特意曬乾的眼珠子晃了晃,“你要這東西幹什麼?”
把鹽翻出來拿走的原戰一邊蹲在那裡處理鮮肉,一邊回答:“吃。”
“眼珠子有什麼好吃的?”嚴默嘴角抽搐。
“那是鰩鵬的眼珠,吃了可以讓眼睛看得更遠、晚上看得更清楚。”
“是嗎?”嚴默不信,只當這裡人迷信,他的記憶中也沒這玩意的知識,大概少年還小,還沒有外出接觸過更多的野獸。
“沒吃過?”
“沒。”
“我也沒。分你一顆。”
“……謝謝。”
“那今晚讓我再搞一次?”
青筋迸出,“你不是說了出發前都不會再碰我?”
原戰沒有強求,埋頭幹活道:“哦,那就算了。”
早在嚴默拿出那對眼珠子開始就眼饞得恨不得過來搶的雕,聞言忙不迭地在隔壁門口喊道:“大戰,我讓你搞一次,你把鰩鵬的眼珠讓我一顆,半顆也行!”
原戰起身,抓起那兩顆眼珠,往自己嘴裡塞一顆,剩下一顆,捏開嚴默的嘴巴硬塞了進去。
雕男在隔壁大罵原戰不兄弟!草町羡慕地瞅了眼少年,又低下頭繼續幹活。
嚴默差點吐出來!
那顆眼珠子一股子腥氣,還有心理上的膈應,但是看隔壁雕男那氣急敗壞的表情,嚴默硬是忍下嘔吐的欲望,大力咀嚼著,硬是把那顆曬乾了的眼珠子吃下了肚。
“好吃嗎?”原戰喉嚨一動,蹲回原處,偏頭問他。
嚴默臉色鎮定,“還不錯,嚼起來還挺有韌勁。”
“一般眼珠子就一泡水,鰩鵬的不一樣。”
“哦。”一股股噁心往上泛,嚴默忍啊忍,忍著忍著也就接受了,吃這玩意總比吃人肉好。
大包裹裡還有一個小包裹,打開來一看,嚴默差點破口大駡。
“這就是你給我帶回來的草藥?”嚴默看著或枯敗、或腐爛的幾株植物,手摸著其中一株,心疼得差點吐血。
原戰勾頭看了看,點頭,“是啊,都在那兒了,你看有沒有能用的?”
嚴默抓起那幾株九成都不能用的植物恨不得砸到青年臉上,“你帶回來時為什麼不在它們的根上包點土?就算怕麻煩,你也可以把它們莖葉根曬乾後分離擺放,可你就這麼揉巴揉巴全部團成一團……”
“你又沒跟我說要怎麼弄。”費了老大工夫才找到,還特地另行包裹占了地方帶回來的東西竟然被嫌棄,原戰不高興了。
這是常識!好吧,這不是常識,至少對這裡的人來說,這不是常識。
嚴默知道自己又犯了想當然的錯,當初說的時候,以為就跟以前跟藥農或山民吩咐一樣,只要給他們清晰的圖片,只要那東西真的存在在當地,藥農和山民們就能找出並帶回他想要的野生藥材,完全不需要他多費口舌囑咐他們要怎麼處理,甚至那些人處理藥草的手段比他還要老道。
可原戰不是那些經驗老道的采藥人,也許他連采藥這個概念都沒有。
不能批評,要表楊,要鼓勵,想想看你以前怎麼帶學生的,尤其那些笨學生。
“是我沒有交代清楚,這事不怪你,而且你也沒白跑一趟,這幾株植物,其他的我不敢確定,但這株我一定不會認錯,而只要這一株,你所有錯誤我都能原諒。”後一句話嚴默說得比較小聲。
說著,他從包裹裡抓出一株斷根缺葉並開始腐爛的植物問道:“這株植物你在哪裡采的?離部落遠嗎?周圍有沒有危險?”
身為耳聰目明的二級戰士,原戰自然聽見了嚴默最後一句話,他也沒介意,只問:“這是什麼?有什麼作用?也能治病療傷?”
嚴默撫摸著植株,目中含著敬意道:“這是甘草,藥草中的國老,甚至被推崇為眾藥之王,呃,意思就是其地位相當於藥草中的祭祀,絕大多數的藥方都會用到它。”
“這麼厲害?”原戰吃驚,隨即高興了,“這個你說的甘草,生長地離部落有兩個白天的距離,周圍沒什麼危險,那草原上有一大片,和其他野草混著長在一起,但不難認。”
“你記得地方?”
“記得。”原戰肯定地點頭。
“太好了!”嚴默掰下一塊還算完好沒有腐壞的根莖塞進嘴裡,熟悉的甘甜味立刻溢滿口腔,瞅瞅毛頭主人,招手讓他過來,給他也塞了一塊,“嚼嚼,渣子吐掉。”
甘草根的甜味和蜜不一樣,帶著植物特有的芬芳和微刺激,可對於平時極少吃甜味東西的原戰來說,這個程度的甘甜味也足夠讓他瞪大眼睛。
“甜的!好吃!”面相兇惡的青年單純地快樂地笑了,嚴默讓他吐渣子他也沒吐,直接咽了下去。他沒想到自己照著那畫隨手挖出來的野草竟然是甜的!早知他就多挖一些回來了。
“不要多吃,這玩意不是食物,是藥。”甘草根直接服下也沒問題,“咳嗽或者咽喉腫痛時可以嚼嚼,平時別把它當糖吃。”
“糖?”
“以後等我弄出來,饞死你!那時候你就不會覺得甘草的味道好了。”
原戰忍不住又去翻找那個包裹中甘草剩餘的部分,嚴默拍開他的手,“甘草有用的只有根和莖,葉子沒用,別亂吃。不過煮東西時可以放一點,甘草也可以做調味料。”
原戰一聽立刻道:“今晚不烤肉了,我們煮肉!”
“其實一樣可以做烤肉,不過先把肉醃漬一下再烤味道會更好。”找到甘草的喜悅讓嚴默也來了興致,“我們今晚換個吃法!”
本來也很興奮的原戰卻在掃視周圍一圈後又臨時改變了主意,“不了,還是老樣子吧。你把能用的部分收起來,等以後再用。”
嚴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心情就有點異樣,這個在現代社會還沒有成年的大男孩竟然比他還謹慎,倒也是,誰說原始人就大大咧咧沒心眼了?如果真是那樣,人類後面也不會有那麼多總結經驗。
“那……趁著天還亮,我給你先看看你的腿,吃飯不急。”嚴默放下包裹道。他想,也許他可以把金針在這個青年面前露出來,畢竟以後要想使用的話,也不可能瞞過對方。
但是他得想想,要怎麼說明這套金針的來歷,以及他之前都藏在了什麼地方。
“不,暫時不用。”
啥?!
第23章 原始人出遠門的行李都有哪些?
老子主動要給你看病,甚至都打算儘量給你減輕痛苦了,你竟然還敢反過來拿喬?
不看就不看!我還求你不成?
我就不信那個破指南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懲罰我,如果真這樣……我自己跳火堆裡把自己燒成灰!
嚴默也清楚,青年拒絕他的原因不過是不信任他而已。
原戰現在只是腿疼,還沒有到不能行走跑跳的地步,可如果他起點壞心,對方就不是腿疼的問題,而是以後還能不能走路的問題了。
但是……嚴默冷笑。
你原戰也太小看我,我就算是人渣,也是有格調的人渣。除非我真的治不好,否則誰配讓本大國手自砸招牌?
這次我當你未成年還是小孩子,暫且原諒你,以後我自會讓你哭著求我給你治病!
包裹裡沒有再找出其他有用的東西,原戰給帶回來的幾隻昆蟲模樣古怪,雖然指南已經開啟第二條的生物大全指南,但詢問指南會增加己身的人渣點,在不是很緊急和必要的情況下,嚴默一點都不想用這種方式來獲得知識。
因為原戰拒絕了檢查和治療,當晚兩人吃過晚飯早早就睡了。
原始社會就這樣,啥娛樂都沒有,晚上點火把還浪費木柴,另有不少人一到晚上就瞎眼,為此天一黑,沒什麼要事的話,大家一般都會選擇早點睡覺。
臨睡前,嚴默偷偷翻開右掌看了下他的人渣點數。
不知是應於他的要求,還是指南本身就附帶這樣的功能,嚴默總結出:如果沒什麼立刻需要讓他知道的事情,指南一般不會再亮個不停,只每晚會半強迫性地給他統計一次當日人渣值加減。
所謂半強迫性就是在月亮降下、太陽升起的那一段時間前,他自己可以隨時把指南喊出來查看,但如果到了日月更替的時刻他還沒有查看過當天的“收入和支出”,指南就會直接在他腦中顯示詳細資料,不管他那時是否昏迷或正在做夢,而其留下的資料印象之深刻程度,足以讓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立刻回憶起來。
他現在的人渣值總計為99999882,一共才減去118點。
嗯,這數字諧音挺吉利的。嚴默在指南今晚會不會懲罰他的忐忑中朦朧睡著。
原戰睡覺比較霸道,因為少年身體還沒長開,他直接大腿一跨,把人整個抱在懷中當人體暖爐,不過他還算小心,沒碰著嚴默的斷腿。
嚴默被壓得難受,可同樣也覺得十分暖和,這裡的天氣白天熱,晚上卻冷得要死,只蓋層獸皮根本不管用。
一夜無話,第二天,原戰一大早就起來醃肉,忙到一半時被酋長派人叫走,回來時確定了即日出發尋找新鹽地的任務。
嚴默本來還想半天能準備什麼,結果人家愣是告訴他,半天準備都是多的。
因為他們唯二要準備的東西就是食物和水,長矛作為隨身武器拿起就可以走。其他?哦,還有皮裙和草繩!
“生火怎麼辦?”嚴默忍不住問。
“獵帶了兩塊容易打出火星的石頭。不過我們基本不會在外面生火,食物烤熟的味道會引來野獸,晚上大家挨著睡就不冷了。”
“食物呢?就帶這一點?”
“這已經很多了,帶的多累贅,而且還沒下雪,我們可以邊走邊打獵。”
“睡覺用的鋪蓋呢?”
原戰反過來嘲笑他,“你要帶著兩大張獸皮走路?你背著?”
“那下雪怎麼辦?你不怕凍死?”
“路上會打到野獸,現剝皮用就行。你都十四歲了,這些都不懂,難道你一次都沒跟族裡的戰士出去狩獵過嗎?”原戰看他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議。
“我只去過能當天來回的地方。”嚴默被小小打擊到了,那鄙視的眼神哦!
“怪不得你們鹽山族會被彘族搶走地盤。”原戰一臉‘早知你們這麼好搶,我們早就去把你們幹翻’的表情道。
嚴默心想幸虧我不是真鹽山族靈魂,也幸虧我不是真鹽山族祭祀弟子,否則就憑你這個眼神,我毒死你全家都不為過。
一個裝著醃肉和家裡全部粗鹽的簡陋獸皮小包裹,一個用來舀水和接雨水、接獸血的木瓢,一根長矛,一捆草繩,一把石刀。
這就是兩人要遠行千里甚至萬里路要帶的行李。
不行,絕對不能就這麼出發!
原戰還在那裡抖落著家裡四張大獸皮,說要給少年換一根長矛帶上。
那麼大、那麼完整、那麼暖和的四張獸皮竟然只能換一根長矛?嚴默要瘋了,這麼不划算的交易絕對要阻止。
“傻瓜,這木頭不一樣,它跟石頭一樣堅硬,卻比石頭輕很多。”原戰覺得嚴默才沒眼光、不會計算。
“這種樹很少,而且長到樹枝可以做一根長矛的長度需要很多年,它的樹幹很硬,沒人砍得動,能用的只有樹枝,可就算是這麼細的樹枝也很不好劈削磨制,做一根這樣的長矛得用壞十幾把石刀。如果能用四張獸皮就換來一根,那已經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謝謝科普。”
“你說什麼?”
“我說……長矛給我我也不會用,如果你確定那四張獸皮不要了,那就給我吧,我拿它們另有用處。”
青年吃驚,“你真的要背著它們走?”
嚴默沒回答,“另外,我還希望你把家裡帳篷上沒壞的獸皮也扯給我,我也有用!”
“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知道?留下來幫忙。”
原戰有足夠的好奇心,所以他留下來了。
嚴默一邊動手把幾張獸皮擺來擺去看要從哪裡下手,一邊問:“還有誰和你一起去?”
“你大多都認識。獵,他弟猛,山,雕,缺牙,還有三級戰士冰。”
嚴默猜猛可能就是那個紅棗男,冰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一時想不起來,“專門負責給族人刺青的缺牙也去?為什麼?”
“是缺牙聽到消息主動要求的。”原戰解釋道:“何況他只缺了半口牙,手腳都還靈活,又是老戰士,且找非肉類食物的經驗又比我們豐富得多,獵也同意讓他加入。”
“可他為什麼……留在部落中不是更安全?”
“獵說他想死得像個戰士。”
“好吧。那那個冰呢?他也是自願加入?你的好兄弟之一?”
原戰嗤笑,眼中帶著明顯的不屑和厭惡,“是酋長要求。酋長說只有一個三級戰士不安全,讓我們再加一個三級戰士,然後他叫來了冰。秋實大人先不同意,後來酋長找他單獨說話,他又同意了。”
“等等,這個冰和你不對付?”
原戰不肯多說,嚴默只好把這個疑問放在心中,不過還好他也沒指望出去後一路順風順水,所以此時聽說人還沒上路就很可能有內部問題發生,他也沒太驚訝和沮喪。
如果那人真的會成為整個隊伍的不和諧因素……等到了野外,只要給他機會,他想無聲無息地弄死一兩個人,不說易如反掌,也難不到哪裡去。那時,他唯一要擔心的不是同伴、不是野獸,而是他該如何躲過指南的懲罰。
不救人都罰他,主動殺人那還得了?
“你問這些幹什麼?”原戰戳他。
嚴默躲開他的手指,“阿戰,你能把雕和山都請來嗎?如果他們手頭沒事的話,對了,草町也喊上,她比較能幹。”
原戰發現他很喜歡“阿戰”這個稱呼,因為獨一無二。
雕男和大山都來了,包括草町。
嚴默問他們是不是出發的準備都準備好了,他們都說已經準備好。
嚴默“呵呵”兩聲,因為他完全可以從自家蠢主人丟在帳篷一角的行李,來推測出另外兩人所謂的準備好都準備了什麼。
“小默,戰說是你喊我們來,有什麼事嗎?是不是要我們多采點大薊葉帶著?這個你放心,草町早就準備了好多。”雕男蹲在地上問。
草町笑眯眯地揮手。
嚴默一指地上的獸皮,問:“都會用骨刺鑽洞對吧?”
“會。”雕蹲著,大山直接坐到地上。
“看到我用炭灰在上面畫出來的點點了嗎?”
幾人一起低頭看向獸皮。
“下面就請你們在這些獸皮畫點的位置上鑽出一個個小洞,洞不能太大,可以讓這根皮草繩穿過就可以。”嚴默拿起一根他無事時用爛皮碎皮和乾草一起編出的皮繩道。
“小默,你想做什麼?”大山好奇地問。
嚴默微笑,“說,說不清楚。等做好你們就知道。”
看草町也伸手幫忙,嚴默忙攔住她,“草町姐,我另外有事麻煩你,這事他們做不來,需要足夠細心和耐心的人。”
“我耐心很好。”雕男立刻嘟囔。
大山也憨呼呼地點頭,“我也是。”
原戰沒表示,但他那表情已經告訴在場所有人,他是三人中耐心最好的。
嚴默沒理他們,只問草町,“姐,你身上帶了針線嗎?”
“身上沒有,我回去拿,不過線不多。”草町說著就跑回帳篷拿了針線回來。
嚴默一看到草町拿回來的一坨灰線,立刻激動得一把搶過。
草町被他嚇一跳。
“姐,這個線你是怎麼做出來的?”嚴默扯出線頭扯了扯,發現韌性不錯,用了點力也沒扯斷。
草町聽他問這個,當即笑道:“哦,我當你問什麼呢。這個線是我和褐土姐一起想出來的,咱部落裡不是有很多獵物嗎?還養著一些。我們就找那些毛長的,把毛割下來收集到一起,用開水煮了,學你編織草繩的方法,把那些長毛幾股編到一起,一點點接,就接了這麼長一團,不過挺費事,弄了幾天才弄了這麼一點,而且太粗。”
“沒事,這粗細程度也夠了,主要是夠結實。”嚴默高興,這可比他預料到的縫線好多了。
“嗯,確實比單根的馬鬃或頭髮結實得多。小默,你想讓我做什麼呀?”
嚴默一拍腦袋,把編線還給草町,“姐,我想請你縫幾個皮袋子,要這種模樣。”嚴默直接拿石頭在地上畫給她看。
第24章 出行行李準備中
嚴默見草町懂了,又請原戰過來。
“部落有畜牧嗎?就是養著馬匹、牛羊之類的野獸。”
原戰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但還是回答道:“羊有,每年秋天抓來一大群,養到冬天吃完,來年再抓。馬和牛不好養,抓住活的也會很快殺掉。”
“馬和牛怎麼會不好養?”嚴默這句話剛出口就知道不對。
他想起來了,這裡的牛不但體積龐大,牛角也異常鋒利,且力大無窮,而這裡的人捕獵手段落後,還不會用陷阱,只會用長矛投擲、用石塊砸,最後再沖上去用石刀砍,所以一隻成年牛往往需要多名戰士合作才能殺死。
而馬匹則因為速度快、警覺性強,至今為止只聽說拜日族人有特殊方法能降伏馬匹為他們所用以外,附近其他部落還未聽說有誰能騎上馬身,往往也都是殺死取肉多。
這裡人所謂的畜牧和養殖,基本還是靠天生天養,比如鹽山族和原際部落差不多,也是秋季弄來一群羊和其他食草動物,趕進一個大坑裡,每日半死不活地用草養著它們,在缺乏食物的日子就把老弱先殺掉,一直到冬天吃完它們為止,然後來年再去捕捉,這樣每年周而復始。
不遠處的雕奇怪道:“鹽山族能養馬?你們也有馬神賜福?我以為只有拜日族是馬神和人的後代。”
現在這幾人都知道嚴默是逃出來的鹽山族人。
“呃,我聽來換鹽的拜日族人提過,大致知道要如何養馬。”嚴默只好道。
“啊?!”大山和雕都萬分吃驚,“他們竟然會告訴別族人如何養馬?那可是他們最大的秘密!那麼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怎麼讓那些馬兒聽話?”
嚴默……點頭。
原戰表情微妙,沒有阻止少年,這個帳篷裡的人至少不會害他。而以後等他們離開部落,走遠了,少年再表現出什麼異樣,他們也不可能再跑回部落告密。
是的,原戰沒有告訴他的好兄弟們,這次出去,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打算再回來。
如果他回來,不管能不能找到新鹽地,老祭祀一定會看他更加不順眼,連帶的,老祭祀對息壤族人的看法也會越來越糟。現在雖然還看不出老祭祀對息壤族人的明顯排斥,但以後誰也不知道。
而如果他死在外面或者再也回不來,老祭祀沒有了針對的人,酋長也會因此對他產生一份愧疚,那麼酋長以後的第三代酋長人選,息壤族就不會被排斥在外,老祭祀說不定為了平息息壤族人和飛沙族人的憤怒,也不得不支持酋長的想法。
部落所有人都知道這次出去找鹽幾乎就是一場必死的任務,而這次任務去的人原本只有息壤族人和飛沙族人。身為黑原族原祭祀的秋實大人老糊塗了,目光狹隘,竟然對這樣的人選一點意見都沒有。如果不是酋長硬把黑原族人的冰塞進隊伍,如果將來他們這支隊伍再也回不來,息壤族人和飛沙族人肯定會鬧上一場。
以前他也想過同樣的事情,但沒有目的的跑出去,只會死得毫無意義,這次他的小奴隸給了他一個很好的藉口。這下他在外面不管是死是活,都會對息壤族、對部落有很大好處。
大山和雕看嚴默點頭,都興奮了,連活都不幹了,擠上來就要問他要怎麼捉馬、養馬。
“這事以後再說,先做事。”嚴默板著青澀的臉蛋道。
大山和雕被小奴隸正經嚴肅的臉色嚇到,還好原際部落的人對個人奴隸的階級劃分概念還不深,有的處得好的也跟兄弟或妻子無異,所以對於小奴隸有點犯上的口吻也沒怎麼反感,就是感到有點不適應,這孩子以前可是看到他們就憨笑。
原戰上來就在嚴默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嚴默忍下,對大山和雕男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噗!”雕樂了,伸手揉揉小奴隸的腦袋,隨口道:“你以前肯定是祭祀弟子,懂得這麼多,還這麼有……氣勢。”
原戰推了雕一下,“好了,別逗他了,趕緊做事。”
大山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嚴默,回身繼續去給獸皮鑽洞,沒說話。其實早在少年救治大河的那天,他們就懷疑少年乃是哪族落難的祭祀弟子,只不過沒有從少年口中得到證實罷了。
草町是在場除了原戰以外,最確定嚴默祭祀弟子身份的人,她低著頭做事也不為少年的安危擔心,因為她知道其實她的主人和大山大人早就有猜測,包括褐土和大河大人,但是大家就算知道也不會把少年的事告訴別人。
人一旦覺得安全,本性就會一點點暴露。嚴默雖然還沒有離開部落,但眼看希望就在眼前,他也有點放鬆了。
被原戰拍了一巴掌,他生氣對方不尊重他之餘,也收斂了些不屬於一個孩子的做派。
不過他死時已經三十九歲,讓一個近四十歲、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扮演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也確實為難他。
如果不是少年的記憶和他本人融合,他不定還要露出多少破綻。哪怕就是演技一流的專業演員,你讓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去演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就是化妝術再神奇,也會讓人感到彆扭不自然。
作為祭祀弟子還沒什麼,如果讓人察覺他不知是哪裡來的老妖怪佔據了少年的身體,這些迷信的原始人一定會因為恐懼擔心自己的身體也被占,而想法設法弄死他,就算他再能幹也沒用。
嚴默有了警覺,再想想他這幾日的前後變化,當即悚然。
也幸虧他腿斷不能出門接觸的人不多、時間也不長,否則他那自以為自然卻極不自然的說話腔調、神情態度、行動舉止等絕對會引來別人的懷疑。
就像一個山裡人和一個城裡人站在一起,你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分別一樣。
一個現代人和一個原始人站在一起,哪怕現代人身上套了一個原始人的殼子,乍一看也許看不出分別,但時間一長,任何人都會察覺不對,更何況他還是大人身上套了小孩身子!
嚴默冷汗都下來了。
這不想不知道,仔細一想才發現他破綻有多少!
這一刻,他甚至感激起老天爺讓他兩次斷腿。如果不是這樣,當他為了儘快掌握更多的當地資訊而在部落裡每日走來走去進行查探時,想必他的身姿在原際部落人的眼中一定非常具有“鶴立雞群”的效果。
習慣一個地方的說話方式、走路模樣、神情態度等都需要時間,剛來的他只會要有多顯眼就有多顯眼!
試想一個原始人少年,外出時要把皮裙整理得整整齊齊,蹲下和坐下時會不由自主併攏雙腿或遮掩住重要部位,走路時會避開各種髒汙,說不定還會踮起腳走路,看到赤裸上身的女人會避開目光不好意思多看,看到在地上、在動物糞便中翻找食物的小孩子會不由自主露出厭惡和嫌棄的表情,看到各種沒見過的野獸屍體會感到好奇,看到……
就算他不能在外面走動,沒了上面那些疑點暴露,但在帳篷裡時,他喝水要煮過,吃肉要熟透,屋裡要乾淨,上廁所不肯在帳篷附近,更不肯隨地大小便,臉和身體更是每天都偷偷拿水擦洗,東西掉到地上絕對不會再撿起來吃,穿的和鋪蓋的皮毛每天都要拿到門口抖一抖、曬一曬……
這一切的一切,天!嚴默抱住頭。
也就是草町不跟他住在一起,原戰也才回來沒幾天,否則他們絕對不止是懷疑他只是一個他族祭祀弟子那麼簡單。
“你怎麼了?”原戰以為他那一巴掌用勁太大,把小奴隸打疼了。
嚴默放下雙手,淒慘地笑,“沒什麼,我就覺得我好蠢。”
“嗯,你是很蠢。”一來就讓人猜出你是他族祭祀弟子,還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又教這個又教那個,最蠢的是竟敢使用祭祀手段動手救人。不過看在你救的是大河的份上,你的愚蠢,我們會為你遮蓋。
嚴默無法聽見原戰的心聲,否則他一定會為此喊冤。他也不想一來就惹人注目,他也從來不是好心的人,還不都是那該死的改造指南在逼他!
“蠢不蠢都這樣了。”嚴默破罐子破摔道。同時他也在心中仔細盤算,他會努力去適應當地生活,但當地人……至少生活在他周圍的人也得配合他進行改變。
如果有條件,他可不想繼續過這樣原始骯髒沒保障的生活。
但是改變不能一下而就,得慢慢來,就好像春雨潤物細無聲一樣。而所有改變如果不能首先保障生命,那任何改變都毫無意義。
所以……
“等等!”嚴默叫停大山和雕兩人,目光落在獸皮上,他本來想震撼一下原戰等人,拿獸皮做簡易戰甲,這種簡易戰甲做法並不難。
先把大獸皮裁剪成一塊塊大小合適的方塊獸皮,獸皮大小要剛好能護住胸膛和後背。
再把這些小塊獸皮四周鑽孔,然後重疊擺放在一起,四周的孔洞用皮繩紮緊,這樣就形成了一塊粗制的較厚獸皮甲。
獸皮甲的上左右三側再留出幾個孔洞,這樣人就可以把前後兩塊獸皮甲系緊。
多餘的獸皮還可以製成戰裙、護膝和護腕。
這樣一套戰士皮甲做出來,等原戰等人穿上身,配上他們那比古羅馬戰士還要雄壯的身材,效果一定非常震撼!
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他不需要做出來的東西美觀,只要它實用並且能一物多用。
比如考慮一下古代蒙古人穿的毛皮外套,無袖的那種。
做這種衣服,如果不求美觀,只求實用的話,在缺少工具的情況下,有一種最簡單的製作方法。
那就是不剪裁,兩塊差不多大小的獸皮重疊放在一起,在最上端兩肩的部位鑽一排孔,用皮繩鑽過孔紮緊,中間則不縫合,留出供腦袋伸出的空隙。
這樣的衣服只要往腦袋上一套就能穿上,腰部紮根草繩就不會晃蕩,如果毛皮過長,就在腰部折疊再用草繩紮緊。
為什麼不用一塊皮毛直接在中間開洞套上,而是用兩塊大獸皮拼接,嚴默也是為了能儘量多帶點保障在身上。這樣做成的衣服穿脫方便,晚上還能當鋪蓋用。
被叫停的原戰三人一起看向他。
嚴默也看向他們,或者他可以說出自己的打算讓他們選擇?
當聽完嚴默的描述,三人在經過一番討論後,難以取捨,最後決定兩種都要。毛皮不夠就大家湊,家裡不夠就扒帳篷。
嚴默又把自己對包裹的想法說了,原來的包裹裝不了多少東西,又不好拿。他讓草町做的皮袋有兩種,分別是可以斜背在身上的長皮袋和可以系在腰間的腰包,因為縫合工藝不可求,這兩種袋子只能裝肉和一些小東西,但好處是可以多裝一些,同時解放了兩隻手。
雕和大山一聽還有這樣方便的皮袋,當即就嚷嚷要多做幾個,他們可以全部背在身上。
嚴默默然,敢情你們不肯帶行李,不是嫌重,而是不想用手拿著。
這樣一來,三人也不可能只做三人的份,原戰讓雕去找獵和猛,把要做的東西和方法轉告他們,讓他們在自己帳篷裡準備,並叮囑他們不要讓別人知曉。
要做的東西太多,人手不夠,大山把他的奴隸蚊生也叫了過來,順便把自己家帳篷也給扒了。
因為很多人都知道原戰他們第二天就要出發去找鹽,看幾人都聚集在原戰帳篷裡也沒人感到奇怪,見他們拆帳篷也只當他們想要多帶點毛皮好在外面過冬。
“為什麼兩種都要?怎麼穿?一層套一層?這時候你們又不嫌重了?”嚴默覺得原戰等人太貪心,之前什麼都不想帶,現在又什麼都想帶了。
“當然不是,那樣捕獵多不方便。”原戰理所當然地道:“兩種都要,戰甲戰士穿,皮衣奴隸穿,剛好。”
第25章 老祭司的能力
一路走來,嚴默發現本來用很嚴肅、很沉重眼神望著他們的部落住民們,都會在看清他們的模樣後,表情瞬間變得古怪無比。
嚴默黑線,肯定是因為他現在和原戰的姿勢太奇怪!
一開始還只是一些光屁股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跟在他們後面,到後來,就連不少大人都跟在他們身後向廣場走去。
這是要為他們送行?
嚴默也不知原戰他們是怎麼約定時間的,當他們到達廣場不久,獵和猛來了,缺牙和冰在最後到達,與冰前後腳,猙也隨即趕到。
廣場上的人越集越多,在部落戰士第一人猙到達後,已經有接近兩百人之數,而且還有趨多的架勢。
所有人都盯著原戰等人看個不停,缺牙和冰看著先到的同伴瞪大了眼睛。
猙上前一一與大家互捶胸膛,也沒說什麼諸如路上小心之類的感性話,卻直接開口問道:“你們是不是把帳篷也拆了?怎麼都扛著那麼一大卷皮毛。”
缺牙和冰也不理解地看向原戰等人,冰眼中更是充滿嘲諷。
原戰等人此時的形象在眾人眼中也確實有點好笑,他們右手持木矛,左肩都扛著一大卷皮毛,左手則按在皮毛上,那卷皮毛的厚度和長度就好像裡面裹了一個成年人一般,看著就死沉死沉。
冰撇嘴。沒有哪個戰士出門會帶這麼多東西,這不但是累贅,也會因此減少可以帶回來的收穫。真正的戰士缺少什麼都會從荒野裡奪取,只有膽小又沒用的瓜牛才會把家扛在身上走。
原戰雖然在幾人中間隱隱處於領導地位,但這種場合仍舊是年齡最大也是三級戰士的獵出來回答道:“這些皮毛是我讓他們帶上的。誰也不知道新鹽地在哪裡,我們也許無法在冬天落雪前趕回來,更不知道遠方是否已經開始下雪,路上新剝的皮毛無法鞣制,還不如這些老皮子耐寒。”
猙理解地點頭。這附近的冬季來臨會非常迅猛,往往昨天還能光著身子在外面跑,但第二天寒風一來,外面就冷得讓人立不住腳,而當大雪降落時,沒有哪個部落的人會冒死在雪原上尋找食物,除非真活不下去了。
那種凍到骨頭裡的寒冷,哪怕在身上裹了再多皮毛都沒用。最可怕的是如果不能在晚上趕回部落,很多人的靈魂會在晚上被雪神悄無聲息地帶去做奴隸,早上醒來只剩下一具具凍僵的屍體。
部落裡從沒有戰士在冬天出外遠行,原戰等人是第一例。猙知道這是酋長向老祭司妥協的結果,也知道不管冬天還是春天,都必將會有此一行,只是對於老祭司的迫切和逼迫,猙從心裡感到不舒服。
他明白老祭司在擔心什麼,只覺得他的擔心十分可笑。
黑原族、息壤族、飛沙族,三族早已是一體,分開來,哪個部族都不可能單獨成活,只有聚在一起,他們才能抵抗附近部落的攻擊,才能在其他三季得到更多的收穫。
“獵,帶他們回來!”猙再次用右拳砸向自己的胸膛。
獵的回答是同樣右拳捶胸。
就在這時,人群中的奴隸紛紛跪下。
酋長和老祭司來了。
單手托著嚴默臀部,像抱小孩一樣抱著他的原戰把少年放到了地上,同時也把行李放下。
嚴默把木矛交給他。
原戰握緊木矛站直。
其他人也都放下行李,手持木矛與原戰站成一排。
獵和冰作為三級戰士排在隊伍最左端,獵站在第一位。順位數過來,便是獵、冰、戰、山、雕、猛、牙這樣的排列,這個排列也暗示了七人的武力值高低。
人流分開,酋長和祭司大駕來臨。
奴隸們全部跪下,戰士們右手握拳捶向左胸。
嚴默躲在草町和蚊生等奴隸身後,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其他奴隸都是跪,只有他坐在地上。
其實嚴默早上偷看過自己的傷腿,被他和原戰砍斷的部位經過兩天三夜的時間,已經癒合得只剩下一道深深的紅痕,手按上去已經不會感到疼痛,試著走了兩步也沒什麼問題。但他還是把傷腿綁了起來,假裝自己還沒好。
“你們是部落的勇士!”前方健壯的酋長握拳砸向自己的胸膛,大聲吼道。
原戰等人手持木矛搗向地面,同時張口低喝:“謔!”
“部落等待你們歸來!”
“謔!”木矛又是齊齊一搗地面。
“祭司將賜福於你們。”酋長說完,老祭司秋實動了。
嚴默心想這就說完了?就沒有更多鼓勵?沒有任何承諾?沒有給他們的親人許下任何好處?是這酋長天生就不愛說話,還是這裡的部落酋長說話都這德行?
此時,木矛搗地的聲音密集起來,廣場中的戰士們都發出了低沉的喝聲。
在戰士們有節奏的低喝聲中,老祭司向原戰等人走去。
老祭司的頭髮全部披散開,遮住了大半臉龐,他的臉上畫著奇怪的紋路,配著深色複雜的刺青,看起來相當詭異和恐怖。
老祭司脖子上掛的項鍊也最為繁複,一重重垂掛在胸前,有獸牙、人牙、骨頭、石頭、果實、羽毛等各種東西組成。
也許這些掛飾都有各自的含義,但嚴默看不懂。每族祭司的飾品含義都不太一樣,他又不是真的祭司弟子,這種東西大概也只有祭司和其弟子明白其中意思。
老祭司手上持的不是長矛,而是類似權杖一樣的木杖,杖頭是一顆骷髏頭,看著像人類,但在兩個眼眶的上部、眉心正中還有一個洞,看起來就好像這顆骷髏頭有三隻眼睛。
那叫秋甯的祭司弟子手捧一個石鍋,鍋裡燃燒著什麼,冒出青色的煙霧。
老祭司先手持權杖圍著原戰等七人走了一圈,邊走邊用權杖分別點向七人,嘴中也神神叨叨地念叨著什麼。奴隸可不配讓他祝福,自然不會被他包含其中。
走完,他來到秋寧面前,低頭深深吸了一口那股青色的煙霧。
隨即,老祭司的身體抖動起來,腦袋以一種奇怪的頻率畫著圈抖動著。
嚴默瞅了瞅那煙霧,猜測裡面應該有令人致幻的藥草。可惜不能弄一點來,某些致幻藥草用的好可以在治療上起到意想不到的療效,在他來的那個世界,至今仍有某些比較原始的部落,拿一些致幻藥草當作麻醉劑或止痛劑來使用。
忽然!
老祭司的身體在一陣劇烈抖動後一下變得僵直。
他猛地抬起頭,眼睛直愣愣地望向遠方。
嚴默偷偷看過去,這才發現老祭司的額頭中央竟然畫了一隻眼睛的圖案。
那圖案相當逼真,加上老祭司此時的表情,就好像他沒有在用自己的雙眼看物,而是在用額頭的第三隻眼遙望什麼。
老祭司忽然雙臂大張,嘴中發出類似野獸的嘶吼聲。
伴隨著老祭司的嘶吼,周圍的戰士們忽然也發出了吼叫聲,就連原戰等人也在跟著一起大吼。
這是用吼聲來驅除未來的邪惡和可能遇到的危險?嚴默猜。畢竟不管是人類還是野獸,只要有聽力的,都害怕巨大的聲響。這種大吼的賜福方式,大概就是受到這類啟發。
老祭司用力揮舞了下權杖,吼聲頓止,片刻後,老祭司用一種奇怪但十分清晰的語調說到:“北方,五個白日的路程,大雪已經來到。南方,哈薩神山山腳下,低矮的山蟻族人正在捕獵。東方,土龍正在與鰩鵬搏鬥,白鷹部落在等待。西方,遙遠的地方……火……大火!神降怒于眾生,濃煙,大火!森林在燃燒,啊啊啊!”
老祭司慘叫,一把捂住自己的額頭,痛苦地倒在地上。
祭司弟子秋甯立刻沖上前去,不少戰士也擔心地望向老祭司。
酋長當即命人把老祭司抬回他的帳篷休息。
嚴默張開的嘴巴好不容易才閉上。
他先還以為老祭司在裝神弄鬼,可聽到後面,他就覺出不對。
如果只是裝神弄鬼,絕對不會說得這麼詳細,而且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遠景他都說了出來。
這說明什麼?!
天!那老傢伙不會真的能看到那麼遠的地方吧?
怪不得老傢伙那個德性,治病療傷技術又一般,那酋長和部落裡的人還拿他當寶貝一樣捧著。
原來如此,他竟然真的具有如此神奇的神通!
嚴默是學醫的,年輕時又喜歡天南地北地到處跑,也確實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和病例,但他從不信鬼神,哪怕魂穿到這個世界,身上還多了一個改造指南,他仍舊不信。
他覺得一切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包括眼前發生的奇事也一樣。
如果老祭司沒有騙人,嚴默推測對方那神奇的可以看到遠方的能力很有可能來自對方眉心下的松果體。
人類的松果體本身就充滿神秘,甚至有研究表明,現人類的松果體已經退化,那麼沒有退化前的松果體到底有什麼作用?原世界挖掘出來的一些遠古動物化石上的第三隻眼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
嚴默手癢、心癢,渾身都癢得難受。
這麼鮮活、現成的活體實例擺在他面前,他卻不能沖上去進行詳細解剖和分析,實在是太痛苦了!
不知道老祭司什麼時候死?如果他那時能得到消息就好了,那他一定會想法設法趕回來把老祭司的屍體偷出來解剖。
如果他能搞清松果體的秘密……嚴默狠狠一拍自己的腦袋,別胡思亂想了,這裡可沒有世界貢獻醫學獎頒發給你!
不過他還是很想知道,這跟拿不拿獎沒有關係,那樣一個活體實例放在他面前卻不能碰,就跟想抽煙的人看著櫥窗裡的香煙拿不出來一樣痛苦。
在嚴默對著老祭司被抬走的背影流口水中,整個送行儀式結束,七位戰士們重新或扛或拿起自己的行囊,奴隸們也都站起,扛起地上的包裹。
原戰走過來單手一把撈起小奴隸。
嚴默老實地伸手接過木矛,他要扛的行李也都加在原戰的行李中了,所以原戰那一大圈皮毛也是別人的兩倍粗。
打算目送戰士們離開的酋長看到原戰竟然帶著那斷腿的奴隸一起走,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猙也感到奇怪,應該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戰士帶著奴隸一起走,這是正常事。奴隸不但可以在路上幫著一起打獵、看守獵物、值夜、暖窩等,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宰了當食物。但帶著一個不能走路的奴隸?是打算路上就吃掉他嗎?
原戰才不管別人怎麼看,別說小奴隸很有用,就算他沒用,他的奴隸,就算帶在路上吃掉,他也不會留下來送給別人。
七人的身影在酋長和部落許多人的目送下,漸漸遠去。
“你說,他們會找到新鹽地嗎?”酋長忽然問身旁的猙道。
猙看著遠方那一行人,誠實地回答:“很難。”
酋長點點頭,轉身,“告訴全部落人,冬天就要從北方來到,讓大家趕緊收拾進洞。”
“是!”
第26章 兄弟們,你們在興奮啥?
這是嚴默第一次離開部落,也是他第一次正式去看這個世界。
醒來的頭一天不算,他光是理解自己的身處狀況,然後努力求生爬行到草灘邊就已經耗去他全部精力,哪有閒工夫去好好地觀察周圍。
回頭看部落所在地盤,果然是一座前緩後陡的小山包,山不高,大約也就一百多米。
山下有一片空地,不少奴隸在幹活,要麼打磨石材,要麼就是在磨制木矛,還有拿著獸骨折騰的。
這些奴隸都是男性,年齡看著大約在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當然這個看法並不一定準確。
奴隸們的神色很懶散,每個人幹活都是慢騰騰的,也沒人特意看管他們。
在這片空地旁邊還有一個半天然半人工的大坑,坑口被塊巨石堵著,裡面還有不少活著的草食動物。
嚴默戳了戳抱著他走的原戰,悄聲問:“下大雨的話,裡面的野獸怎麼辦?不會被淹死嗎?”
“夏天不養獸。”
“你是說這裡夏天雨很大,其他季節雨水很少?”
“嗯。”
嚴默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側頭一看,是同樣帶著一個奴隸一起上路的冰。
他終於想起這個名字為什麼熟悉了,他曾經為了做戲做全套,醒來後主動問過草町那偷窺奴隸的事,草町告訴他,那奴隸叫羊舌,乃是三級戰士冰的奴隸,因為那個奴隸得罪了她主人和大山,最終還是被殺死。
草町還叮囑他不要把這件事往外面說,爛在肚裡就好。
不知道這位冰大人回來後找不到自己的奴隸會怎麼想?是認為羊舌跑了,還是認為他得罪人被殺了,還是認為他被其他奴隸偷偷宰了吃了?
聽說三級戰士可以擁有兩個奴隸,那麼他帶的這個就是他的另一個奴隸?
那個奴隸也在偷偷看他,那眼神似乎在奇怪他的主人怎麼會願意抱著他走,而不是拽著他這個奴隸的腿倒拖著他走。
嚴默沒管這對主僕,也沒特意用目光回敬他們,他們現在還沒完全離開部落呢。
再往前走,看到了一排巨石牆,這堵牆並非嚴絲合縫,但每塊巨石間的間隙也並不是很大,最寬的地方也只有一個巴掌的寬度。看巨石牆下生長的草根,說明這排巨石已經在這裡存在很久,並很久都沒有移動過。
巨石牆上有戰士或蹲或站,像是守衛。
嚴默猜那排巨石牆大概就是部落的大門,但此門非彼門,在兩邊沒有圍牆的情況下,這排巨石存在的意義大概只是告訴別人,這後面的地盤有人占了。
果然,獵並沒有帶著他們直接朝巨石牆走,而是繞向巨石牆左邊,在巨石牆的左右兩側各有一條被人經常走出來的土路。
巨石牆上的戰士們早已發現他們,待他們走到近前時,石牆上的戰士全部站起,右拳捶胸致意。
獵等人略停頓,但因為手上的行李較多,沒有回禮。
原本心情還算輕鬆的嚴默被原戰抱著剛剛走到石牆另一側,一轉頭立刻就與這個世界的野蠻和殘酷直面相對。
頓時他整個人都凝固了。
就在他的身旁,就在巨石牆根下竟堆積了一座小山般的骷髏頭堆!骷髏堆旁邊還有四根長矛豎插在地上,每根長矛都穿刺著一具幹掉的人類屍體!
這些骷髏頭至少有上千個!四具乾屍的臉皮和頭髮還在,乾癟緊縮的臉容仍舊能看出屍體死前遭遇到的痛苦。
嚴默有種直覺,這四具屍體很可能在活著的時候被穿刺,被插在這裡慢慢風乾。
沒有直接面對這一幕的人絕對無法體會他此時的心情。
也許他嚴默在某些方面真的很人渣,但他畢竟不是來自混亂的戰爭年代,他只是一個出生在和平時期、長在富裕年代的醫生,哪怕他見慣生死,哪怕他可以一邊解剖死人一邊吃紅燒肉,也不代表他可以看到這麼多骷髏頭和死屍還能冷靜如往常。
這些骷髏頭和乾屍屬於誰?來犯的敵人?放在這裡是威脅和震懾?
也許別人看不出來,但嚴默只從這些骷髏頭的顏色和腐敗程度來看,就可以看出這些骷髏頭產生的時日並不長,興許就在近幾年幾次大規模廝殺中累積而成。同時他還注意到,這堆骷髏頭大多數並不完整,頭顱上有明顯被砸裂或被穿透造成的傷口,最可怕的是一些面骨和顱骨上還能看到清晰地啃咬痕跡。
是野獸還是……?嚴默不敢再細想下去,也不願再仔細觀察。
至於那四具乾屍,則頂多只放了一年不到。
原戰在此時,突然惡劣地在他耳邊道:“知道這些骷髏頭和屍體哪裡來的嗎?他們都是其他部落的戰士,他們在冬天找不到食物的時候跑來攻打部落,想要搶奪部落的食物,想要捕獵我們,但最後都被我們殺死、吃了!你要乖一點,否則我就吃了你。”
兄弟你幾歲了?玩這種威脅幼不幼稚?嚴默被原戰這一打岔,心思轉移,也不再多想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可怕,反正再可怕,他已經來了,還能怎麼辦?死又死不回去!
獵和原戰等人走出石牆約百步距離後停下,轉身,站了許久,他們沒有看骷髏頭,他們在仰望石牆後的部落住地。
嚴默的目光從骷髏頭堆上收回,眼睛從大山和雕等人臉上一一掃過。
這些人的表情都略複雜。
這個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是條必死之路,幾乎每個人都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包括嚴默。
嚴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死得掉,但這一路勢必會碰到許多危險,野外生存哪是件容易事,即便是常年在野外訓練、身上攜帶各種現代生存小工具的特種兵也不是全地形、全天候都能活下來。
更何況這個世界還有著比原世界多了不知多少倍的猛獸、毒蟲、毒植和吃人的原始人!
原世界想要體會野外生活還得花錢,這裡可是出了家門一步就是野外。不,如果論文化、物質和道德程度,這裡哪怕有人住的地方也是野外!
他比較好奇獵等人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願意和原戰一起出來?獵甚至是舉家出行,他帶了他弟弟猛和唯一的女奴一起。
如果說獵和猛是息壤族人,不得不支持原戰。那麼山和雕呢?還有那個冰被酋長硬行塞進這支必死的隊伍,他心中又是如何想法?
“現在我們需要決定往哪個方向走。”獵看向原戰。
原戰還沒說話,冰已經搶先開口道:“祭司大人已經告訴我們應該走哪條路。北方有大雪,不能走。西方有大火,也不能去。只有東方和南方,但南方的哈薩神山下出現山蟻族人,大家都知道山蟻族人特別能生,現在我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佔領哈薩神山山腳下的土地,還是只是經過捕獵,如果是前者,我們就不能往那裡走,矮小的山蟻族人跟螞蟻一樣討厭,每次沖上來都是一群!”
缺牙點頭,同意冰的看法,“祭司大人的神望從沒有出錯過,如今北、西、南三方都不能走,只有東方,祭司大人神望的時候說土龍正在和鰩鵬搏鬥,白鷹部落的人等在一旁,雖然他沒有說那裡離我們有多遠,但我想等我們走到那裡時,戰鬥應該已經結束,白鷹部落的人撿到殘餘應該也已經離開。所以東方應該是最安全的。”
原戰看了眼嚴默。
嚴默也在猶豫,他根本不知道要朝哪個方向找鹽。他只能從一般人的常識去想當然地認為,找鹽當然要往海邊走,而且海裡的食物豐富,在如今這個人口還不如恐龍類動物多的年代,海裡的食物想必足夠充裕,哪怕只在近海晃悠,養活一個部落的人想來也沒多大問題。
但是海在哪個方向呢?從少年的記憶來看,這裡的人連“海”的概念都沒有,那麼他們現在待的地方應該在內陸較深處,想要到達海邊必然要經過長途跋涉。
嚴默不知道這個星球大陸的地形,自然無法得知從原際部落出發要往哪個方向走才能最快走到海邊。
天知道這顆星球的大陸到底有多大,大陸是整體還是分割,海域面積又有多少。如果他選錯方向,搞不好甚至會橫穿整個大陸,那樣的話,他們還不如找到一個有山有水比較豐沃的地方就停留下來。
為此,嚴默才在當初選擇了南方。
南方因為天氣緣故,動物植物和水源都能得到保證,如果是更南的方向,甚至不用擔心冬天的殘酷。雖然機遇多危險也多,但對於一名中醫來說,南方又代表了豐富到取之不盡的藥草庫,能找到的食物也會更多。
如果找不到海邊,那麼不如往南方走。如果能在南邊碰到海,那最好。如果碰不到,也比北方生存機會大。這就是嚴默的根本想法。
至於這裡的南方會不會越向南就越像熱帶森林一樣恐怖,他暫時還沒考慮那麼多。
“先往南方走。”原戰看嚴默沒有表示,以為少年在擔心這裡離部落不遠,不想現在就暴露,當即就下決定道。
“為什麼要去南方?祭司大人都已經提示東方才是最好的選擇。”冰立刻反駁。
“祭司大人並沒有說往東方走就能找到鹽。”原戰冷聲回。
“那南方就能找到了嗎?”冰不知道是純粹不服原戰的武斷決定,還是只要原戰的意見都想抗議。
眼看冰一副就要衝上去和戰決戰的模樣,獵把長矛往地面一搗,微怒道:“走!”說著就邁開大步走向南方。
獵一動身,缺牙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就跟了上去,其他人自更不用說,冰留在最後,呆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追上了眾人。
漸漸的,身後的部落住地看不見了。
周圍的景色也越來越荒蕪,當越過一片半沙化的草地來到一條小河前時,原戰等人再次停住腳步。
嚴默懷疑這條河就是他上次在部落後山上看到的那條河。
河水蔓延很遠,彎彎曲曲的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只是河水量並不充沛,不但窄還淺。但看河床,卻又能看出明顯被沖刷出的痕跡,證明這曾是一條大河。
“這是部落最大的兩處水源之一,據說,原際部落在剛開始選擇部落住地時,這條河的河水還很寬、很深,但後來就越變越少,有一天這條河突然消失,一點河水都看不見,祭司大人說是剛換來的奴隸趟過河水時得罪了河神,就把部落裡所有當年換來的奴隸全部帶到河邊殺死,血水撒入乾涸的河底,肉剁成碎塊和骨頭一起埋入河底的幹泥中。”
還真是……已經非野蠻可以形容,同時嚴默也更加感覺到這裡祭司影響力的可怕。
原戰還在陰森森地繼續恐嚇自己的小奴隸,“後來沒過幾天,河水真的再次出現,自此以後,祭司大人就不允許部落裡的奴隸來這裡取水,更不允許他們接觸河水。可就算這樣,這裡的河水仍舊經常會斷流。我們只冬天的時候不缺水,因為大雪。”
嚴默很想告訴原戰,這不是什麼河神發怒的緣故,而是河道的自然變更,這片草原底下必然有著複雜的地下水道。有時候流淌千萬年的河水突然消失,就是因為落入了地下水道中,遇到這種情況你急也沒辦法,只能等待它們自己再次出現,而有的會再次出現,有的則自此消失。
但他對地理水文也不是很懂,如果原戰問他怎麼才能讓河水出現和恢復原來的水量,他肯定做不到,到時候這小子百分百會鄙視他,既然如此,他還不如什麼都不說,就讓他相信有河神好了。
“那草町他們取水時去的是另一個水源?在哪裡?”
“在後山後面的一個草灘中,那裡近,平時大家都會去那裡取水,不過那裡的水很古怪,有時會突然變得渾濁,必須用祭司大人的神土淨化才能喝。”
“你喝過淨化的水?”嚴默在想有哪個自然現象會造成這種水質突然變混濁的情況,想來想去有好幾種可能,他暫時也不確定原際部落的情況到底是哪一種。
“沒有。神土不多,祭司大人輕易不會動用。你不要下水,坐在這裡等我。”原戰放下嚴默,把扛在肩頭的大卷皮毛也卸到地上。
其他戰士也一樣,都匆匆放下行李,讓奴隸原地待著,他們則一起向河水裡跑去。從部落到這段河邊都是比較安全的領域,等過了這條河再往前走一點就不一樣了。
本來只是戰士遠離部落時慣例的飲水、洗身活動,冰卻敏感地察覺大山等人臉上竟然帶了些明顯的興奮和躍躍欲試之色。
嚴默看著眼前的河水多想跟那些戰士一樣沖進去泡個夠!
他就算天天偷偷拿寶貴的水擦身,可因為不敢做得太明顯,到今天,他身上堆積的泥垢已經足夠滾出一碗小元宵。也就原始人不講究,再髒都能睡得下去,換個現代人,就算是個喜歡男孩的變態,看他髒成這樣,恐怕在動邪念前就先倒足胃口。
放下行李的原戰等人已經解開皮裙沖進了河水中,這種程度的冰涼對他們來說毫無問題。
年輕的戰士們大笑著,在不深的河水中撲騰來撲騰去。
奴隸們只能羡慕地看著,在收到主人的指示後,紛紛打開扛來的行李捲開始重新收拾整理。
原戰站在河水中讓嚴默把行李中的木瓢扔給他。
接過木瓢,原戰打了滿滿一瓢水,走上岸。
“給你,喝水。”木瓢遞到他面前。
這是讓我喝你的洗澡水?還好這水是流動的。嚴默沒看對方因為冷水刺激而變得精神的兄弟君,雖然目光高度正好。他接過水瓢,看水質還算清澈,再看戰士們都是直接把腦袋埋在河水裡喝,便捧起水瓢慢慢喝著。
其他戰士也有讓各自的奴隸把木瓢扔給他們,他們也帶了水上來給各自奴隸飲用。
嚴默心想還是太趕了,否則他無論如何都要把盛水的東西做出來。路上沒有食物,暫且沒關係,沒有水,那才是最大的悲劇。不過看原戰等並不是很擔心水源的問題,想來至少在附近方圓百里範圍內,尋找水源對他們這些經常出門捕獵的戰士應該並不困難。
“你的腿還需要幾天才能好?我看看傷口長得怎樣了。”原戰說著就要扒掉小奴隸已經有點鬆動的固定板。
嚴默連忙伸手攔住,低聲道:“別在這麼多人面前,我、我已經好得差不多。”
原戰立刻停手,不但如此,他還蹲下身給他把松掉的草繩重新紮緊。
“你對你的奴隸真不錯,這殘腿小子在床上好使嗎?”冰走過來,一邊系皮裙一邊譏誚地問。
原戰拍了拍嚴默完好的左腿,起身彎腰拿起放在最大一塊皮毛上的戰裙,慢慢圍上。
冰還不肯放過他,繼續挑釁道:“喂,戰,帶著他只會拖我們的後腿,我看還是趁現在有水有鹽,把他宰了醃了吧,肉可以都留給你!”
原戰只冷笑沒回應。
獵皺眉,低喝:“冰,別挑事。”
“……是。”冰一聽獵發話,立刻收斂許多。
說句實話,他並不敢得罪進入三級很久、在部落中頗有威望的獵,而且他只是討厭戰,並不是討厭所有息壤族人。另外,他也不是沒腦子的笨蛋,在一行人只有他一個是黑原族人而且還和大半同伴都不對付的情況下,他只有老實聽獵的命令,才有可能活得更長。
他知道他算是被老祭司放棄了,作為老祭司非要戰在冬天去找鹽地的交換。
酋長派他出來,大概也是為了給老祭司一個警告。雖然酋長的說法是,不管能不能找到新鹽地,這個任務不能只交給息壤族人和飛沙族人,他原冰作為戰之後的第三代青年首領必須有所表示,否則其他青年戰士,包括黑原族人都不可能服他。
看冰老實了不少,獵態度緩和,頓了一下,還是明白說道:“那孩子是鹽山族人,我們能不能找到新鹽地都要看他,誰死他都不能死。”
冰大吃一驚,“那小奴隸是鹽山族人?”
“嗯,而且他曾偶爾聽過他們族的祭司提過新鹽地的事。”
“什麼?!真的?那他知道新鹽地在哪裡?這事為什麼早不跟酋長和祭司大人說?”冰的眼睛亮了,略急切地追問道。
獵沒有立刻回答。
這時所有戰士都已全部上岸,冰臨時走神,當他看到那些蹲在各自大包裹前幾乎是迫不及待翻找著什麼的山和雕等人時,頓時大怒。
這些傢伙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大事,他們為什麼一點都不關心?難道他們都沒聽見他和獵在說什麼嗎?還是他們早已知道小奴隸的身份?話說他們到底在包裹中找什麼?
第27章 決定前進方向的河邊會議
“因為我也不確定那地方到底在哪裡。祭司大人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很匆忙,當時我只記住了幾個要點。”嚴默開口道。他的神色並沒有面對三級戰士的恐懼和尊敬,說話音調也正常。
冰回神。小奴隸的說話態度讓他感到有點奇怪,覺得這個小奴隸膽子真大,同時也讓他懷疑起少年的身份,“鹽山族祭司為什麼會跟你說新鹽地的事情?”
嚴默應對這種事只是小事一樁,當下臉上就帶出了恰當的憂傷和悲憤道:“因為彘族攻打我們部落,祭司弟子被殺死,當時祭司大人身邊只有我,他要去給剩餘的戰士們賜予力量,只能在離開前匆忙告訴我一些事,讓我傳達給其他族人。但是我在和族人逃亡的路上被野獸咬傷,繼而和族人們失散,最後被阿戰救回。”
正拿起皮戰甲讓草町幫助自己穿上的原戰挑了挑眉,這就不叫主人了?
嚴默肩背上被刺了奴隸的印記,但完全無意真當個奴隸,他相信原戰和獵等人在知道他是鹽山族祭司弟子後大概也不敢把他真當奴隸看待。
冰顧不上奇怪戰往身上綁的是什麼,盯著少年道:“那麼往南方走是你的主意?”
“是。”嚴默點頭。
“鹽在南方?”
“有可能。”嚴默狡猾地道,不肯給予肯定答覆。
冰不再看少年,轉而看向獵,“我們應該立刻回轉部落,把這件事告訴酋長和祭司大人。”
“然後呢?”獵淡淡地反問。
“然後……”冰堵住。
獵接著他的話頭說道:“然後酋長和祭司大人一樣會派人和這個孩子一起去尋找新鹽地,可是因為我們先說了這件事,酋長他們就會抱有很大的希望,如果我們回不去或者找不到,你可以想像他們會如何失望,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先找到鹽地,給他們個驚喜不更好?”
冰沉默。他承認獵說得有理,這事不管和不和酋長等人說,最後結果都一樣,祭司大人肯定還是希望戰出去找鹽,而酋長也一定會讓他跟著出去以平息息壤族和飛沙族人的不平。
冰正要再詢問嚴默關於新鹽地的事情,一抬頭,卻差點驚瞎了他最為自傲的一雙鷹眼!
戰和山等人身上穿的是什麼?
不是戰士們常見的簡單皮裙,也不是冬天戰士們為外出打水、尋找食物或抵抗敵人時而套上的獸披。
獸披就是拿一塊大獸皮在中間掏個洞,出去時只要把那洞往脖子上一套,獸皮便可以前後垂下來擋住前胸和後背,再拿根草繩往腰間一紮,又擋風又不礙事。
戰等人此時上半身穿的好像也是獸披,但又完全不同。
細看,原本的獸披左右肩頭都被小塊的獸皮加厚,加厚的方法也簡單,就是在那些小塊獸皮四周鑽孔,用皮繩和下麵的獸皮紮緊。
除了肩頭,獸披的前胸和後背也被加上了層層切割好的同大小獸皮,獸皮一層層壘緊,看起來特別厚實。
這種特意保護住自己前胸和後背要害部位的加厚多層獸皮看起來就像厚厚的龜甲,也許這該叫獸皮甲?戰甲?
許是為了防止獸皮甲前後分開,皮甲兩邊肋下的多餘皮繩可以互相系緊,這樣獸皮甲就可以緊緊貼敷在身上。
獸披多餘的部分自然垂到腰際,這部分的獸皮沒有加厚,想必是為了讓腰部可以靈活轉動。
腰際下面就是皮裙,再往下小腿也被獸皮包裹住,手腕也一樣。
小腿上的獸皮從腳腕上面一直包裹到膝蓋下面,手腕上的獸皮則從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
無論小腿還是手腕上的獸皮,其中段都被特意加厚。
這麼一套做工粗糙但足夠厚實的獸皮戰甲不但保護住了戰士的大部分要害,更完美勾勒和襯托出戰士們那高大且雄壯的偉岸身軀。
為什麼大家之前都沒有想到可以這樣弄?
冰震驚過後,神情立刻變得複雜。
穿上了這麼一套獸皮戰甲的戰、山、雕和猛四人,猛一看竟然讓他感到陌生。
他們只不過是把平日常見的獸皮稍微改了下形狀穿上身而已,為什麼看起來竟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幹練,肅殺,雄壯,野性十足中又充滿一種獨屬於雄性的魅力,更可怕的是他們給人的氣勢,就好像可以戰無不勝。曾經熟悉的同伴,此時看上去似乎變得比以往更加強大。
不可能!這是錯覺!冰一下握緊雙拳,他不能被他們的氣勢壓制住,他是三級戰士,他怎麼可以向這些二級戰士示弱?
獵一直在注意冰的表情,在看到他先震驚,再疑惑,繼而羡慕,最後變為失落和不服時,他對原戰施了個眼色。
原戰默默地從自己的包裹裡翻出一套紮好的全套皮甲拋向冰。
冰一怔,差點把拋過來的一大捆給打飛。
獵開口道:“這是給你準備的,立刻換上。”
那邊雕也翻出一套遞給缺牙,缺牙高興得黑洞洞的嘴巴也不掩飾了,樂得張大嘴嘿嘿直笑,還用頗有特色的漏風聲音反復道:“我也有份?真是給我的?”
雕用右拳砸了他的胸膛一下,“兄弟!”
缺牙立刻右拳捶胸,重重地道:“兄弟!”
冰抱著那一大捆,低下頭,也不說話,走到一邊就開始穿著,他的奴隸立刻跑到他身邊,給他幫忙。
原戰沒聽到冰的感謝也沒感到多奇怪,就像他們給冰和缺牙都準備了一套皮戰甲一樣。
他和冰在部落裡是敵人,但出去他們就是同部落的兄弟!這一點,任何原際部落的戰士都不能違反,也不會違反。
嚴默瞅著這些原始猛男們感到奇怪,鞋子呢?
一個個為什麼不穿鞋子?
當然,那也許不能叫鞋子,只能叫裹腳皮。
但不管有沒有鞋子的形狀,能用塊獸皮把腳包裹上,也會減少很多危險和傷害。
以前去山裡采藥,鞋子和褲子是最被重視的,全部都要包得嚴嚴實實,不能留一點縫隙,因為山裡毒蛇和毒蟲多,無論被咬還是被鑽都是件糟心事。
可他上次就看到這些戰士回來時全都赤著腳,這次連他特地做了裹腳皮,他們也沒有穿上,明明都跟他們說過穿法。
為什麼?難道他們的腳底板和腳皮都特厚,所以不怕磨損也不怕咬傷和劃傷?
嚴默為了弄清楚原因,親自從包裹中翻出那塊裹腳皮,朝他的毛頭主人抖了抖。
原戰厭惡地瞥了眼那塊獸皮,“別用它,腳會爛掉。”
哈?啊……
嚴默迅速醒悟,他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以前見過不少這樣的病例——腳癬,看起來不起眼的小病卻特別能折磨人。
大多數是因為鞋子不透氣,或腳長期與濕氣接觸,或被傳染而造成。
看原戰的表情,原際部落的人很可能在以前就用獸皮裹過腳,但卻因為獸皮鞣制不當,或者不注意衛生和透氣等各種原因,導致腳上生出嚴重的腳癬,俗稱腳氣。而沒有對症藥物處理的情況下,腳癬只會越來越厲害,最後導致腳丫子不但奇臭還奇癢,嚴重的還會爛腳丫。
腳癬這種病在他來的那個世界也是幾大常見人體頑固症之一,無論古今中外上下幾千年,不知多少人受此病一生折磨。
嚴默突發奇想,會不會就是因為這點,才導致原際部落的人有意無意忽略了對獸皮的進一步利用?
“砰!”沉重的獸皮衣砸到他頭上。
原戰命令道:“穿上,快點,別磨蹭。”
嚴默沒反抗,乖乖把用兩大塊獸皮絞合而成的獸皮大衣套到身上。
所有人著裝完畢,猛和雕性格比較活潑,穿著新式獸皮戰甲美滋滋地在自家奴隸面前走來走去炫耀。
原戰在嚴默面前伸出自己粗壯的大腿。
嚴默,“……”嘛意思?
跟自家奴隸炫耀完自己的身體比其他戰士更加雄壯的原戰走到一邊和獵說話。
冰不肯被排除在外,也走了過去。
奴隸們快手快腳地把剩餘的行李迅速分堆,草町忙完自家的,又來幫助嚴默。
有現成的背包,東西很好收拾,能裝入背包的全部裝入,體積過大又不重的,比如木瓢就掛在腰帶上。
說到背包,還有一個不得不說的小插曲。
當初嚴默想讓草町幫助縫合兩種背包,一種斜背式,一種腰包式,在他想來,這應該很簡單。
但實際操作後,才發現很難!不但技術難、材料缺乏,最主要時間也不夠。
在和草町反復商量後,他把原來的設想全部推翻,重新和草町一起敲定了一個更可行的背包樣式和製作方法。
一個雙肩帶蓋背包。
它的製作方法如下:
首先做雙肩的兩根背帶。對此,他們使用了兩條韌性較好的長獸皮來製作。做之前,先把一條長獸皮折疊幾重,折成約半個巴掌寬,再在折疊後的獸皮上來回縫針,把折疊的長條獸皮縫緊,這樣可以大大增加背帶的韌性和結實度。
其次做背包的包身。這個就需要一張比較大的獸皮,先切割成規整的四方形,再在普通需要縫合的邊緣部位鑽孔,孔要小且稍密集。然後把小孔當作紐扣洞眼一眼,用針線全鎖邊,這樣被穿孔的部位就不容易因負重而被皮繩扯壞。之後再把各邊洞眼相合,用皮繩紮緊,再用針線上下來回縫上幾道,一個圓筒狀的包身就做好了。
再其次,把背包和背帶相連。因為縫合材料和技術都不過關,嚴默考慮再三,在包身底端和上端的平行位置分別開了一道劃口,把背帶從包裡面穿插而過,再把兩端劃口與背帶密密縫合,同時也把穿過背包內側的背帶和包身緊密縫合。如此一來,背包和背帶之間因為負重過大而分離或崩裂的危險就可以在目前的有限條件下降到最低。
最後的收口和蓋子都比較簡單,收口只要在最上段鑽一圈孔,用皮繩穿過收緊就好。防雨水的蓋子則只要直接縫合一塊獸皮在包身上就行。
這樣做好的背包大約有一個可盛十公斤米的米桶那麼大,可以負重約十五公斤,成年人拳頭大小的醃肉塞個三十塊不成問題,但背包會變得滿滿當當。
別看這個背包的製作方法不難,但使用針線的地方較多,光是給洞眼鎖邊就極花時間,後來草町、蚊生和嚴默三人實在忙不過來,原戰還讓大山拿了幾塊獸皮去請褐土和獵的奴隸幫忙。
就是這樣,忙到天黑,他們所有人一共也只做出了五個這樣的背包。
所以全套獸皮甲可以提供給冰和缺牙,但背包就沒他們份了。
獵一聲呼哨,所有人都靠攏到河岸邊,嚴默把人頭又數了一遍。
除了七名戰士,此行還有包括他在內的五名奴隸,一共十二人,十男兩女。
草町和蚊生他認識。那叫夏肥的粗壯女人是獵的女奴,跟草町年齡差不多大。冰的奴隸叫羊尾,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看樣子有點膽小。
猛和缺牙都沒有帶奴隸。
直到後面幾天,嚴默才知道獵和猛這對兄弟倆在各種意義上都合用了一個奴隸,也幸虧夏肥壯實,耐折騰。
缺牙則是養活自己都勉強,自然不可能再養一個奴隸。
嚴默也因此發現這裡的奴隸制其實也很畸形,通過原戰等人的描述,可以看出如果做主人的無法全方位壓制自己的奴隸,那麼還不如不要擁有奴隸,因為如果做主人的只一味壓榨自己的奴隸又不讓他吃飽,很可能會被奴隸反過來殺掉。
不想被奴役的奴隸還會逃跑,嚴默也是後來才知道冰就以為自己的奴隸羊舌跑掉了。
“鹽默。”
嚴默聽到獵喊他,抬起頭。
所有人都看向他。
原戰站在他身邊,支著他的身體。
“我不需要你把尋找新鹽地的所有要點都說出來,但我們如果往南方走,很有可能會遇到很大的危險,你必須給我們第一個提示。”獵繃著臉嚴肅道。
嚴默在心中迅速盤算,真的要往南方走嗎?也許東方也不錯。
不,還是往南方走。如果老祭司秋實的神望沒有問題,他說北方有大雪,說明這裡的北方要比南方冷,那麼他往南方走至少不用擔心會走到南極。
可是南方的情況如果比這裡更糟糕、更危險……
“鹽默?”獵催促似的又喊了他一聲。
“我們要找到大海。”嚴默開口。海,他用了漢語發音。沒辦法,少年的記憶中就沒有相關海的詞彙。
“海?”獵的發音有點怪。
嚴默點頭,“海就是比湖泊河流要大得多的特大湖泊,像天空一樣廣闊,水的顏色比天空的藍色更深,水的味道又鹹又苦又腥。”
“海裡有鹽?還是海的附近有鹽?”原戰問。
嚴默回答:“我族祭司曾跟我說過,大海裡的鹽不但取之不盡,還比較容易獲取,同時海裡還有很多食物,非常多。”
眾人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和喜悅,“真的嗎?真有這麼一個地方?”
嚴默繼續忽悠:“我族祭司說有。”
“在哪裡?”冰搶在所有人之前迫不及待地問道。
“在……大陸的盡頭。”
嚴默習慣性地裝逼,他以為他會看到一片沉默的臉,正打算等誰問他大陸盡頭在哪裡時,他先想法透露點東西稍微震懾一下這些原始人,好確定自己在隊伍中的地位不止是一個尋鹽導向標,然後再向眾人詳細瞭解這附近的地理情況,繼而推斷出之後的前進方向。
哪想到他話音剛落,說話走風的缺牙就忽然叫道:“我聽過大陸的盡頭,我聽人說過!”
第28章 我得查一下自己的幸運值……
就在此時,原戰忽然鬆開嚴默,雙手一撐,趴到地上,耳朵側貼向地面。
怎麼回事?金雞獨立的嚴默差點沒站穩,還好旁邊的猛伸手扶了他一把。
“喂!”嚴默黑線。這小子扶就扶了,竟然還順手掐了他屁股一下!
猛理直氣壯地道:“戰答應我,要把你給我摸兩次。”
是嗎?嚴默好想掏出金針紮他個永垂不朽。
原戰忽地抬起一隻拳頭,所有戰士立刻閉嘴,旁邊的奴隸們自然更不敢隨便亂髮出聲音,嚴默也暫時忍了。
片刻後,原戰原地躍起,抓緊木矛,神情凝重,“有沉重的腳步聲正在向這裡快速接近。”
獵立刻問:“多少只?人還是獸?”
“獸,至少三隻以上。”原戰看向河對岸,“對方身體一定非常巨大,速度還很快,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
“這不是部落附近嗎?怎麼還這麼危險?”
唰!所有人立時一起用看山頂洞人的目光看向少年。
猛好不容易碰到一個跟自己一樣傻的,聞言立刻非常親切地告訴少年:“快要到冬天了,一些怕冷的野獸和鳥兒會集體往南邊跑,有的跑得早,有的跑得遲。土龍為什麼會和鰩鵬鬥起來?因為土龍每年冬天之前也都往南邊跑,而且每次都會經過鰩鵬的狩獵地盤。這次過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大傢伙們大概是順路跑過來喝水的,我們再不走,它們大概就不止要喝水了。”
“要來了!趕緊走!”獵大喊。
只說話間,地面已經能感到明顯的震動。
這就要逃命了?坑爹哦,決定未來征程方向的第一次會議還沒開完呢!嚴默雖然疑惑,但速度不慢,獵下令的同時就已把背包背到身後。
其他奴隸和戰士也都背起了背包,等背上身,才發現這個雙肩背包有多麼方便。
冰和缺牙眼讒無比,但這時可不是搶東西的時候。
原戰在少年面前一蹲,喝道:“上來,快!”
嚴默也不客氣,往青年寬厚的背上一趴,兩腿緊緊夾住他的腰,手摟住他的脖子。
原戰把木矛交給少年拿著,雙手抄起少年的腿,拔腿就跑。
“走!”沒有任何言語吩咐和安排,獵和猛跑在了最前面,山和雕跑在兩翼,冰和缺牙斷後,原戰背著人跑在最中間,其他奴隸跟在他身後,自然形成了一個菱形防護陣。
嚴默不禁想為這默契的配合鼓掌。
這種陣型,這種意識,還有可怕的紀律性,這種訓練戰士的手段到底從何而來?又是誰訓練了他們?
這是嚴默來到這個部落後感到最違和的一件事。
還有戰士的說法和級別評定,這都不是原始社會現在就會出現的東西,更何況這不止是一族,而是附近部落、甚至更遠的部落都有著同樣的認識。
一定還有更高的文明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他們創造出來的某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上形成了水紋般的影響,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
“轟隆,轟隆!”
地面振動越來越厲害,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一具極為龐大的身影正在向河邊快速跑來,而在這具身影身後,赫然還跟有一大一略小兩隻巨獸!
我操!看到活恐龍了!
那是怎樣龐大又醜陋的巨獸!?
隨著它們快速向河邊接近,它們的外貌也完全落入嚴默眼中。
一看就非常厚實的、宛如盔甲般的厚皮籠罩住小山般的巨大身體,背部呈三角形,頭顱大如磨盤,一張嘴宛如狼嘴一樣伸出,沒有尾巴,四肢粗壯如柱,脖子靠下的部位竟然還有兩隻副肢,副肢的爪子異常尖銳,顯然不但不是擺飾,還極具攻擊性。
這玩意絕對食肉!看看它的嘴巴,看看它的牙齒,再看看它邊跑邊流口水的兇殘樣,它們這是發現他們了吧?這完全就是一副打算喝水外帶加餐的勢頭!
原戰在跑動中也時刻注意著那三隻巨獸的動靜,一看見它們的身影,青年就吼道:“是鐵背龍!”
猛也在狂嚎:“怎麼一出來就碰到鐵背龍!我們的運氣也太糟糕了吧!親娘哎,它們發現我們了!”
獵不好回頭,只大喊:“必須把它們引開,不能讓它們沖過河邊、沖進部落!”
“這麼大的聲響,石牆那裡的守衛肯定已經發現它們。嗷嗷嗷!哥,我們這次是不是要死了?”
“閉嘴!”數人狂喊。
發現來者竟然是什麼都吃的鐵背龍,當下所有人都使出吃奶的勁狂奔。
讓嚴默吃驚的是,女性的草町和夏肥速度也一點都不慢,始終跑在菱形陣當中沒有掉隊。
蚊生和羊尾看著比戰士弱,這時候跑起來都不帶喘氣的。
想想自己的體力,如果沒有原戰肯背著他跑……
“轟隆!轟隆!”鐵背龍發現食物,水也不喝了,竟然緊追著他們不放。
嚴默回頭,看到越來越近的巨大身影,忍不住大喊:“啊啊啊!它們就要過來了!”
“閉嘴!”又是數人齊吼,猛的聲音最大。
“這樣跑不行,有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可以甩開它們?”嚴默想閉嘴,但眼看後面三隻巨獸正一點點接近,近到他都可以看到他們流著口水的大嘴,他不問個清楚,絕對沒辦法安心。
“我們現在就是在設法甩開它們。你別再我耳邊吼了,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原戰抱怨完,又加快了速度。
後面喘息聲變大,草町和夏肥很可能要支持不住了。
嚴默忍不住想到,如果草町和夏肥落後,三隻巨獸有了食物,是不是就不會再追捕剩下的他們?
草町和夏肥自然也十分清楚地知道,如果慢下來她們一定會被拋棄,於是都拼了命在跑,大概不跑到斷氣,她們絕不會主動停下來。
嚴默飛快掃視四周,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利用?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甩開它們?
對了,他們現在在朝哪個方向跑?
西方?不對,好像是西北方。
他們已經離開河道,正在往草原深處跑。
“阿戰,告訴我,那玩意都吃什麼?它們怕什麼?它們的弱點在哪裡?”
原戰根本不想回答他,但少年一個勁拍他,氣得他直吼:“你夠了!它們什麼都吃!你他娘的再拍我,我就把你扔給它們吃掉!”
嚴默感覺原戰是真怒了,老實閉嘴不再多問。
不久,草町開始慢慢落後,雕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停下,如果他停下,整個陣型就散架了,他不能停。
“啊!”羊尾忽然大叫一聲,腳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生生摔了一個大跟頭,整個人在地上滾了三滾。
他的主人冰從他身上躍過,缺牙繞過他。
落在最後的草町追了上來,在經過羊尾身邊時,她也沒有停留。
羊尾下意識地伸手一拽草町腳踝。
草町尖叫倒下。
回頭觀察情勢的嚴默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
原戰就在此時大喊道:“快了,前面就是流沙地,只要跑到那裡,我們就得救了!”
那草町和羊尾呢?
……管他們去死!他們自己人都不救,他瞎操心什麼?
“停下來,救他們!”
“什麼?救誰?”原戰懷疑自己的耳朵。
“救草町和羊尾!”嚴默大叫道:“快!現在還來得及!把他們背起來跑還來得及!”
原戰沒理他。
嚴默不知道指南會如何判斷此事,他多麼希望原戰能夠一巴掌拍昏他,這樣他就有藉口自己不是不想救人,而是“無力”救人。
“救命——!”生死關頭,草町明知沒有希望還是喊出了口。
嚴默心裡一抽,他想到了草町對他的好。可如果他們現在停下,也許他們都會沒命。
快打昏我!嚴默多想這樣對原戰大喊,可懾於指南的尿性,他喊出口的卻是:“放我下來,我要去救草町!”
原戰還是沒理他。
後面的羊尾爬起來向左邊跑,可跑得一瘸一拐。
草町也爬起來了,但她自知必死已經失去了求生奔跑的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巨獸快速向她靠近。
嚴默想到上次見死不救被加了十點人渣值,這次一下兩個,就是二十點。也許二十點人渣值不算什麼,但還有懲罰呢?
指南可是說了,一次性增加十點以上人渣值會給予他一次小懲。
但只是小懲加二十點人渣值而已,值得他用自己的命去拼嗎?而且說不定還會再拖累死幾個。
如果因為他不自量力而害死別人,是否也會增加人渣值?
“救命!救救我——!啊啊啊!”草町發出了最後的絕望慘叫聲。
嚴默轉頭,閉眼再睜開,手指一動,夾在手指間的金光一閃。
原戰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他兩側肩頸窩紮了一下,接著兩手臂就莫名一松,本來被他牢牢抓住的小奴隸竟然就這麼從他身上滑了下去!
“你這個XXXX!”原戰氣得破口大駡,原地猛地轉身就去撈落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爬起來就向後跑去,一邊跑一邊把後背的背包移到前面,打開背包口。
“草町,起來!跑!”少年從包裡抓出一塊醃肉,對準撲向草町的巨獸的嘴巴砸去。
草町不知是聽到了喊聲鼓起了勇氣,還是在極度恐懼下做出了本能的求生反應,她竟然一個驢打滾從那張大張的長嘴下逃了出來。
“哢嚓!”鐵背龍的牙齒合上,正要因為沒有咬到獵物大怒,卻又立刻被嘴裡多出來的肉味給吸引。
唔!味道好怪!但是……好像也能吃?
鐵背龍張嘴嚼吧嚼吧,把那塊醃肉吃下了肚。
不等鐵背龍吃完第一塊肉,嚴默又把第二塊肉給砸了過去。
肉塊掉落在巨獸面前。
鐵背龍阿爸低頭,咦?好像是剛才的怪味肉?
猶豫地抬頭瞅瞅跑出一點距離的新鮮兩腳怪,再低頭看看地上現成的肉塊。
到底吃哪個好呢?
嗯嗯,還是不要浪費了,先把這個吃了,再追那些兩腳怪也一樣。
巨獸剛張嘴咬起那塊肉,又一塊砸了過來。
鐵背龍阿爸好一番困惑,這誰啊,沒事把肉亂丟?
算了,還是都吃了吧。
在鐵背龍阿爸停在原地開始享受不用捕獵就能吃到嘴的怪味肉時,鐵背龍阿媽帶著孩子也追了上來。
“吧嗒,吧嗒。”又是幾塊肉落下。
早在嚴默砸出第二塊肉時,對情勢變化異常敏感的原戰就迅速改變了自己的原定計劃,在跑向少年的同時,大喊:“冰,帶上羊尾!雕,背上草町!”
跑在最前面的獵已經停下,當他看到原戰回跑時,他就帶著猛一起握著木矛沖了回來,在聽到原戰的喊聲後,他毫不猶豫地立刻下令:“冰、雕,照做!”
冰也許不會聽原戰的,但他不會不聽獵的命令。
冰和雕轉頭就去救自己的奴隸。
嚴默還在投擲肉塊,背包裡的肉塊正在迅速減少。
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嚴默欲哭無淚,騎虎難下。
他明明聽到草町的最後慘叫聲,以為她已經完蛋了,他才從原戰身上下來,因為在他的計算中,就算他此時停下去“救”草町,也來不及了,但他卻可以做出個樣子,並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因為正在啃食草町的鐵背龍有八成可能會因為已有到嘴的食物而放過他。就算鐵背龍也看上他,原戰的速度也會快過這只巨獸。
他都想好了,鹽地還沒有找到,只要還有一絲可能,原戰等人就絕對不會看著他去死。
他下來,原戰肯定會回頭來撈他,到時他只要再假意掙扎一二,肯定能讓原戰發怒打昏他把他扛走。
可是!為什麼草町真的能龍口逃生?為什麼他做戲砸過去的肉塊會那麼巧正好砸進鐵背龍的口中?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巨獸竟然不覺得人類吃的食物難吃,它還就停下腳步開始品嘗那醃肉的味兒了!
為此,他不得不再次投擲第二塊,為了做戲做到家。
那時,他還想著,如果鐵背龍發怒,肯定也是第一個吃掉跑不快的草町,等它撲倒草町時,原戰完全有時間撈起他就跑。
可是!原戰竟然真的讓冰和雕去救自己的奴隸,而且他跑過來沒有第一時間扛起他就跑,竟然就停在他身邊戒備著等待冰和雕跑回來。
而他也不得不把醃肉一塊塊扔出去以爭取時間。
你媽,另外兩隻也趕上來了看見沒有?還不快背起老子跑,你要等到什麼時候?那樣龐大的巨獸,別說一包肉,就是一車皮的肉,那三隻也能分分鐘吃完!
快啊,快背起我跑啊!
醃肉就要扔完了,嚴默手伸進包裡,一下摸了個空。
沒了?近三十塊肉就這樣給他扔沒了?
嚴默木然地看向前方。他可真幸運不是嗎?第一天出門就碰見少見的鐵背龍,第一次“救人”就救的這麼順利,可見老天對他有多優待,呵呵!
吃完口中最後一塊肉,等待投喂的鐵背龍一家三口齊齊抬頭向他的方向看來。
還有嗎?繼續啊。
“昂——!”像牛又比牛叫嘹亮得多的叫聲響起。
略小的鐵背牛崽子很不高興地大吼:“昂昂昂——!”就這麼點?我才吃出一點味道,兀那兩腳怪,還不快繼續給本大爺投喂!不給?不給我就去吃掉你!
鐵背牛崽子領頭,也不去看離它們更近的冰和雕四人,而是沖著嚴默的方向就沖了過來,它的爹娘自然緊隨其後。
“轟隆!轟隆!”
嚴默原地靜默兩秒鐘,用渾身的怒氣吼出一聲:“大雕大人,快!”吼完,轉身撒開腳丫就跑!靠別人靠不住,還是靠自己吧!
雕和冰分別背著自家奴隸追了上來,雕舉一反三地把背包移到了胸前。
原戰一把奪過跑過來支援他們的猛的背包就砸向沖過來的三隻巨獸。
“跑!”原戰扔完背包,迅速趕上嚴默,一把撈起他往肩上一扛,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前方流沙地沖去!
第29章 其實我這是在往西天取經的路上吧?
“吱——!”
狂奔途中突然緊急刹車。人體的腳丫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但嚴默這一刻覺得他好像就聽到了。
原本到小腿肚的稀疏草場倏然消失,前方竟然出現一片茫茫沙漠,再往前看還能看到一點綠色,但不多。
獵走在第一個,他一點都不敢快,用木矛做著探測,一點點插著地面,終於找到一塊堅實的土地,這才一腳踏上去。
隨著獵留下的腳印,所有人並成一排踩著腳印前行。
原戰和嚴默這次落在了最後面。
嚴默顧不上肚子被杠得難受,抬頭望向鐵背龍一家三口。
它們正在撕扯爭搶那個背包,包裡的肉塊掉出來,鐵背龍崽子第一個搶到。
可是那崽子一邊吃,一邊竟然還邁著大粗腿向他們追來,大概它覺著只要跟著他這個兩腳怪,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投喂。
原戰的腳踏上了冰留下來的腳印。
身後鐵背龍崽子轟隆轟隆就要撞上他們。
突然!原本正在和老婆搶奪撕扯那個背包的鐵背龍阿爸抬頭一看兒子奔跑的方向,高“昂”一聲,猛地發力沖到兒子身邊,身體用勁一撞,把兒子整個都撞到了一邊。
“昂昂?”鐵背龍崽子被撞暈乎了,撲通一下坐了個屁股墩,後腿幾次用力,努力半天才站穩。
鐵背龍阿爸對著離它只有五尺遠的兩腳怪們發出憤怒的吼叫聲:“昂——!”
“噗!”
嚴默抬手抹了抹臉,那只巨獸噴了他一臉臭得熏死人的口水。
就這麼點距離,他都能感覺出來巨獸噴出的熱息,可是對方就在那草地與沙地接壤的一線邊際走來走去,一步都沒有再往前跨出。
後面的危險雖然暫時緩和,但他們現在面臨的處境也沒有妙到哪裡去。
原戰用從來沒有的凝重聲音呵斥他:“不要動,一點都不要動。”
嚴默身體凝固住,剛才他抬手擦臉的動作顯然影響到了青年。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慎重?
嚴默低頭仔細觀察,這時他才發現從草地走到這裡,他們十二個人,去掉背在身上的三個,一共九個人竟然只留下了一行腳印。
最讓人訝異的是,這行腳印竟然還不是成對,而是只有一個。這是不是也就說他們現在走的路,只有一個腳掌寬的距離才是安全的?!
這跟踩鋼絲有什麼區別?還有三個扛著負重在踩鋼絲!
發現了這一點,嚴默再也不敢讓自己的身體動上一分。
“昂昂昂!”鐵背龍還在對他們吼叫,似乎在憤怒兩腳怪們的狡猾和歹毒。
如果不是它曾經跟它爹來過這裡,並親眼看到它爹龐大的身軀被這片沙地吞沒,它也不會知道這片沙地有多麼可怕!
兩腳怪也許可以走在上面,但它們的體重絕對不成。可惡啊!
蒸騰的熱氣和汗餿味夾雜獸皮特有的臭味籠罩住兩人,兩人身上的汗水都像小河一樣往下流。
原戰和嚴默兩人都苦不堪言。
平時他們從沒有在白天穿過這麼多皮毛在身上,現在他們只恨不得把厚重、悶熱的皮毛全部扒了扔了。
“轟隆!”後面的鐵背龍大約生氣了,猛踩地面。
沙地沒有受到很大影響,但還是略微顫了一顫。
而這一顫,對於平時沒什麼,但對於正踩在鋼絲上的一行人來說,無疑地動山搖。
前面不知是誰因為這點顫動身體晃了晃踏錯了一點,發出了一聲驚叫,但很快他就用木矛固定住自己的身體,是缺牙。
隊伍停下,直到缺牙再次邁步,大家才能繼續往前走。
可是這麼狹窄的一腳寬道路,如果保持平衡一直走,還能安全走完。但這麼一停下來,眾人為維持平衡頓感吃力!
“不要動!”前面的冰突然發出憤怒的暴喝聲。
羊尾沒敢動,但出於害怕,他畢竟剛剛從死亡的威脅中逃脫,此時已經顧不得主奴的區別,兩腿不由自主又夾緊了冰一些。
冰的身體頓時一晃。
他想用木矛穩住身體,但他身後的羊尾看他身體晃動,竟然嚇得身體往上一聳,更緊地抱住他。
重心偏移,冰想要把身體的平衡再拉回來,可背後的羊尾和他一點默契都沒有,害得他身體搖晃再也站不穩腳根,一下就向左側歪倒。
“噗!”冰在最後努力了一把,他在歪倒的同時,把木矛用力向地面搗去,一手也緊緊插入了那唯一堅實的沙地面。
羊尾發出慘叫,他和冰大半個身體都陷入了流沙中。
羊尾抱住冰脖子的手勒得更緊,甚至想踩著原冰爬回那唯一的窄道上。
冰被勒得臉紅脖子粗,手臂上肌肉高高隆起,整個人都在為最後的求生掙扎。
他多想把身後的羊尾給幹掉,但他兩隻手都不能動。
冰後面的原戰硬是把自己釘在原地,努力不讓自己被前面的情況所影響。
嚴默整具身體都已經僵直,肌肉繃得發疼發顫。
他低著頭,看到原戰雙腿微曲,兩腳間前後分開了一定距離來保持平衡。青年雙腿的肌肉宛如岩石一般,可嚴默硬是從那些結實的肌肉中看出了極度的緊張和疲累。
前方冰和他的奴隸還在掙扎,冰聰明得在掙扎了一會兒發現不對就沒有再動,可羊尾卻滿臉淚水的還在掙扎不休。
嚴默倒趴在原戰肩頭,頭垂下,倒看著這一幕。
原戰就要支援不住,這點從他的腿部肌肉的微顫就能看出來。
必須先把前面的兩人解決掉!
可惜原戰不能動,否則恐怕他早就親自動手清除前面的障礙。
讓兩人自殺,那顯然不可能,人都有求生欲望,只要還有一分可能,他們都不會放棄。
而且嚴默超級陰暗地想,說不定冰他們活不成也會拉著後面的他們一起死,想要從兩人身上安全經過,他必須得動點腦子安撫住兩人。
“不要動。”嚴默輕輕地開口,甚至不敢讓自己嘴部附近的肌肉動得太多。
一開始,踩著冰想要掙脫出流沙的羊尾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羊尾,聽我的,不要動,這樣你和你的主人都會死。”嚴默又開口了。
原戰也聽到了他的聲音,但並沒有阻止他。
“羊尾!冷靜點!”嚴默輕喝。
羊尾總算聽到了少年的叫聲,轉頭望向他,膽小的男人眼中滿是驚慌、恐懼和絕望。
“我不會讓你死,相信我,我有辦法救你們。”
冰也聽到了嚴默的安撫,但他根本不相信這個小奴隸,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更糟了,所以他也沒有開口反駁,他現在只想多留點力氣好不被流沙給吸進去。
“羊尾,聽著,你現在越掙扎就會陷得越深,你不要動,就會感覺到身上的吸力小了一點,你感覺一下。”
羊尾流著淚,掙扎的幅度慢慢變小。
“對,就是這樣,不要怕,你們別動,我會想辦法救你們上來。”嚴默想用自信的笑容感染對方,但他倒著的充血的臉實在沒有說服力,只能儘量在聲音上感染對方,“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相信我!”
羊尾嘴唇啟開,望著少年喏喏地哭求:“……救我……”
“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們!”
前面的人都已經脫離了流沙地,所有人都停留在安全的地方焦急地看著他們,沒有人敢開口大喊,就怕驚到他們。缺牙滿臉自責,如果不是他中途晃了一下,也不會害得後面的人停住。
嚴默通過前方獵等人站立的地方來目測距離,這片流沙地,兩邊的寬度不知道,看鐵背龍沒有繞行來捕獵他們,想必這片流沙地寬幅不小,還好長度沒那麼誇張,他們已經走了將近一半,前面大約還有二三十米。
再看前面人留下來的腳印,幾乎就是一條直線。
嚴默打算賭上一次,恰巧扛著他的原戰也和他有相同的想法,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一口氣沖過去!”
很好!嚴默努力再次忽悠冰和羊尾,“你們千萬不要動。我活下來,你們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如果我死了,那麼大家就只能一起死。”
“……放心,我不會動。你們趕緊過去。”冰乾澀地開口。
如果不是這個小奴隸,他不會回頭救羊尾,也就不會陷入到這種困境中。可是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不管這小奴隸是否在騙他們,他弄死他們,他和羊尾也不一定能活得了,還不如讓他們過去,如果他們不死,再看他們是否真的能把他們救出來,至少還有個希望。
羊尾不掙扎後,也感覺到流沙的吸力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恐怖。他甚至開始伸手去抓那道堅實的沙地,想要減小自家主人的負擔。
這樣的移動,沒有人禁止他。
嚴默甚至在指點他,讓他如何一點點從冰身上下來,趴伏到安全道上來。
羊尾其實有機會站起來徹底脫離險境,但他嚇軟了腿,一隻腳又崴了不好走路,只能上半身趴在安全道上,一點都掙脫不出來。
冰也沒辦法動,他陷得太深,流沙吸力太大,只靠他一人完全無法掙脫,而且他開始感覺到自己手下的堅實土地似乎有點鬆散的跡象,似乎就要給他抓踏了似的。但他在此時竟然拔出了那支木矛,橫放於地,好讓原戰兩人通過。
“準備好了嗎?”嚴默吐氣,問原戰。
原戰輕輕呼吸,身體微微前傾,力量全部聚集到兩隻腿上。
嚴默最後叮囑冰兩人,“放鬆,不要動。”
冰和羊尾兩人身體也許無法完全放鬆,但他們也都努力保持了不動。
就是現在!嚴默當即輕喝一聲,“阿戰,跑!”
木矛拔起,原戰扛著少年壓低上半身,瞄準那道腳印直線,頓如脫弦的飛箭一般,一口氣就沖了過去!
羊尾被踩得慘叫一聲,冰的一隻手掌也被踩到。
在原戰扛著嚴默沖出了流沙地,沖進了獵等人的包圍圈中時,所有人都發出了歡呼。
原戰放下嚴默,當時就感覺到了腿軟,不過這傢伙好面子,硬是用木矛撐住了自己的身體。
嚴默才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他直接就躺倒在堅實的沙化地面上直喘粗氣,這一放鬆,他頓時感到渾身肌肉都酸疼得要死。
明天早上肯定會疼得更厲害,嚴默躺了一會兒,默默起身給自己按揉腿部肌肉。
草町繞到他身邊,學著他的動作,無言地給他按揉另一隻腿。嚴默發現她的左腳好像也出了一點問題,怪不得雕也要背著她走流沙地。
“冰他們怎麼辦?”猛瞅著流沙地裡的兩人,直愣愣地問。
原戰眼皮一翻,沒好氣地道:“這蠢貨說他有辦法!”
於是,嚴默再次被眾人目光所浴。
喂,我那只是權宜之計……嚴默對蠢主人的沒默契感到無語。
這些原始人都不知道什麼叫做善意的謊言嗎?都看我幹嘛?那小子說我有辦法,我就真有辦法了嗎?
可是真實的情況是,他確實不得不想辦法。
見死不救都能加他十點人渣值,如果他答應了卻沒救,這種給別人希望卻棄之不顧的詐騙行為豈不是更惡劣?天知道那該死的指南會一下加他多少點人渣值。
沒辦法,好歹也要試一試,哪怕只是做做樣子。
嚴默脫下自己的皮毛大衣,總算能暫時擺脫它了!
“把你們身上的草繩都解下來,奴隸身上的獸皮衣也一樣,戰甲不要。”
第30章 小奴隸有古怪,得盯著!
距離二十多米,中間有一條比腳掌寬不了多少的略堅硬沙地。
嚴默對這種奇異的地形沒有研究,他只覺得那條近乎直線的堅硬沙地比較奇怪,這就好像大自然在兩個流沙池之間建了一堵牆,而那堵那麼狹窄的牆能夠至今屹立不倒,也許也和兩邊的流沙擠壓有關。
拋開這種特殊地形不談,嚴默最頭疼的就是和冰兩人之間的距離。
還好原際部落的人出遠門都慣於帶上一捆草繩,加上能拆下來的皮繩,大家一起湊一湊,最終湊出了兩條二十多米的草繩。
嚴默把兩條草繩的繩頭部位各打了一個活扣。草繩本來就容易斷,何況是臨時綁在一起的,為此,他需要把兩根草繩一起用上,但這時已經來不及把兩根草繩揉成一股。
“誰力氣最大?投擲準頭最准?”
獵回答:“力氣最大是山,投擲最准是冰,冰不在就是雕。”
嚴默看了看原戰,原來你也不咋地嘛。
原戰竟然看懂了小奴隸略帶嘲笑的眼神,心想等以後你就知道我有多厲害。
“那雕大人能把這兩捆草繩投到冰大人身邊嗎?”
雕彎腰拿起草繩掂了掂,看了下距離,略猶豫道:“有點輕,但可以試一試。”
“等等。”嚴默伸手讓雕把草繩給他,又跟山要了兩塊醃肉,扣在繩頭上的活扣上,扯緊,再遞給雕,“這重量你看行不行?”
雕一拿到手就咧嘴笑了,“你真聰明!這法子真好!”
原戰順手揉了揉小奴隸的腦袋,嚴默一臉黑線。
救人行動開始,嚴默也不知道能否成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嚴默讓嗓門最大的猛對冰兩人喊道:“冰,你們一個個來,你的情況最危急,先救你,羊尾你暫時等著。冰,聽著,抓住兩根草繩,如果你怕脫手,就把最前面的圈裡面的肉塊取下來,把繩子套在自己手腕上,然後你把兩捆草繩合併在一起,用兩隻手一起抓牢。”
冰和羊尾都仔細聽著。
“我們這邊會抓住繩子,但不能發力把你拉出來,因為流沙會和我們爭奪你,到時不但無法拉出你,流沙甚至會把你活活勒死,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你需要抓住兩股合併的草繩,一點點抓著繩子往外爬,千萬不要著急,出來一點後,你就把身體儘量往前趴,讓自己趴在沙地上,然後再扯著繩子往前爬,這中間你還可以利用那根木矛插入地面給自己借力。等你身體完全出來後,你嘗試一下抓著木矛自己爬起來站到那條窄道上,然後自己走過來,你能做到嗎?”
冰翻個白眼,“別把我當廢物看,把繩子扔過來吧,有了繩子,我就是順著道爬也能爬出去!”
看冰還精神,大家都很高興。
兩捆草繩一起拋到他身邊,冰把木矛插向窄道地面,一手抓住來固定自己,另一隻手一點點鬆開,這只手因為長時間用力抓緊泥土,手指都變得僵硬,費了一點工夫,好不容易才把兩捆草繩的活扣圈套上手腕,兩塊肉也沒浪費,全給他吃了補充體力,然後按照吩咐,把兩捆草繩的繩身併攏、抓牢。
“現在——!”嚴默再三叮囑眾戰士,讓他們千萬不要用力,只要當好木樁子,抓住繩子,讓冰自己爬出來就行。
“冰,可以了!”
冰抓著雙股草繩,一點點往外爬,當他的身體大部分都趴到安全窄道上時,他用勁把木矛插進了窄道中,接著借著那點固定,先拔出一隻腳慢慢踩到窄道上,然後扶著木矛緩緩站起,最後終於完全從流沙中脫身並自己慢慢開始走動。
大家一起緊張地看著冰,羊尾抬著頭,羡慕萬分。
很快,冰抓著木矛和草繩,穩穩當當地走出流沙地,一腳踩上了結實的沙化地面。
“嗷嗷嗷——!太好了!成功了!”猛喜不自勝地大叫!
穩重的獵也綻開了笑臉,雖然費了不少時間,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大半都陷入流沙地,還能活著走出來。
“下麵輪到羊尾。”嚴默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眾人都奇怪地靜默了一下。
猛不屑地打了個響舌,“那傢伙!”神情雖不屑,但也沒有阻止少年救人的意思。
大概大家都看到或聽到了羊尾之前的表現吧。
嚴默自己也不想救羊尾,他覺得這傢伙很能拖後腿,這次救出來,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拖累他們。
但是!
“羊尾的情況和冰大人不一樣,他現在趴在窄道上,基本不受流沙影響,但他的膽子太小,繩子扔給他,恐怕他也爬不過來,偏偏他的腿不能自己走,我們也沒那麼多時間等他慢慢爬,所以我們這次可以主動動手把他拖過來。”嚴默拿起冰扔過來的草繩把前端的活扣放大,大到可以套進一個人。
“把繩子扔給他,讓他把這兩個圈套在自己身上,這樣不但可以防止他中途脫手,我們拉起來也會更容易一點。但有一個問題,他身上只有一件皮裙,哦,還掉了,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就這樣把他一路拖過來,他必然會因摩擦而受重傷。”
“那怎麼辦?”猛盯著那兩個大大的活扣套子,眼睛閃閃發亮,他現在就覺得戰的小奴隸好聰明,他們以前也有草繩,可從來沒想過還可以這樣用來救人,最重要的是這個活扣!
如果這個活扣圈圈再大一點,如果他把這樣有活扣圈圈的繩子甩起來,用那個圈圈套住野獸,那麼他是不是可以一下就把獵物給拖回來?
哇哇哇!感覺這個好像並不難,他一定要試試!
“有兩個辦法,一個是把這種可以從頭包到腳的獸皮衣扔給他,讓他穿上,然後再把繩子扔給他,把他拖過來。還有一個,先把繩子分左右兩邊拴在獸皮衣上,然後再把獸皮衣拋給羊尾,讓羊尾自己慢慢爬到獸皮衣上,兩手張開抓住獸皮衣兩側,人趴在獸皮衣上,這邊拉動繩子,就能連帶獸皮衣和人一起拖過來。”
最終大家和羊尾自己都選擇了第一個方法。
羊尾抓住繩子,按照嚴默指點,一個圈套在自己臀部下方,一個圈套在腋下,然後把兩股草繩的繩身併攏,用手握住。
嚴默指揮,大家一起發力,很快就把羊尾給拖到近前。
有點不幸的是,在拖拽穿上獸皮衣的羊尾時,一根草繩吃不住力,斷了,但還好另一根草繩堅持到了最後一米處,最後大家採取互相抱腰的方式,除了一隻手骨折還未痊癒的獵以外,一個抱一個,山站在最前面,探出身體、伸長手把羊尾拉了過來。
羊尾安全了,可不代表他的事情就過去了。
冰走過去,扒掉羊尾身上的獸皮衣扔給嚴默,提起羊尾把他帶到一邊,當場就對他拳打腳踢一通。
羊尾抱著頭縮緊身體哭嚎著任他的主人踢打他。
沒有一個人去勸阻冰,似乎所有人都認為羊尾該揍。
真可憐,不過……揍得好。嚴默的同情心早在他兒子死掉的時候就死光了,他根本就不想管羊尾是否會被揍死,哪怕他剛兩次把人救回來。他還以為差點被自己奴隸害死的冰會直接宰了羊尾吃他的肉,結果對方卻像是只打算痛揍兇手一通了事。
不知道看人挨揍會不會也被增加人渣值?嚴默看冰揍得差不多了,正準備假惺惺地勸上兩句,就見他家面相兇惡的毛頭主人走到了他面前。
你想幹嗎?嚴默直覺不妙,頓時警惕。
原戰用眼神告訴他:算帳!隨即伸手一把抓住少年的脖子,把他提了起來。
“呃!唔!阿……戰?大……人?”嚴默雙腳離地,被勒得臉部再度充血,兩手拼命去抓那只手,想讓他鬆開對自己的鉗制。
“戰!”獵喝止青年,“他也是好心,而且還是小孩子,算了。”
原戰順手把嚴默往地上一扔,踩住他的肚子,罵道:“好心個屁!他差點害死所有人!”
操!我剛救了你們的人,你們不但不感激,還這樣對我?什麼叫算了?敢情我救人都白救了?嚴默簡直恨不得給這些原始人也人手頒發一部改造指南!
敢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罰!都得罰!加人渣值,統統加一萬點!混蛋原戰一個人加一千萬!
草町焦急地看向自己的主人,雕礙於她的目光,也開口道:“戰,結果是我們所有人都沒事。說到底,我還得謝謝你家小奴隸,要不是他,我家草町就沒了。”
草町走到原戰面前,跪下,但沒敢開口求情,她的身份不配。
“可我的背包沒了,裡面帶的食物和鹽也全都沒了。”猛在一邊嘀咕。他不是想要戰懲罰小奴隸,只是單純為了那個還沒有背多長時間的背包委屈而已,肉沒了可以再獵,但那個背包想要再做一個,目前基本沒可能。
原戰把嚴默放在身旁的背包用木矛挑起,扔給猛,“給你。”
猛接過背包,大喜。
獵一巴掌拍上他弟腦袋,搶過背包又扔給原戰,“不用,我這邊還有一個,這個你自己留著。”
“哥!”猛大叫。
獵一腳把二貨弟弟踹到旁邊,猛氣得跳腳,乾脆跑過去戳戰的小奴隸洩憤。
嚴默是那麼好給人亂戳的嗎?趁人不注意,他拿金針就在猛的手腕上飛快紮了一下。他剛才沒敢紮原戰,一是當時大家都看著他們,眾目睽睽之下不好下手,另外就是他已經對原戰紮過一次,再來一次,他怕被原戰察覺。
猛的手指剛挨上小奴隸的臉蛋,忽然停住,繼而驚恐地大叫:“啊!我的手!我的手沒感覺了,不能動了!哥!你把我的手打廢了!”
沒一個人理他。
猛拼命甩著手,還放到嘴裡咬,可不管他怎麼念叨自己的手沒感覺了,別人都不信。猛哭了,蹲在地上抱著右手腕哀嚎。
原戰目光從小奴隸身上一掠而過,眼中有著深深的疑惑。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他會失手讓小奴隸溜下去,就是因為他感覺到手臂突然無力,但不到一會兒就好了,而在這之前,他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兩側的肩頸窩各被什麼紮了一下,就好像被沙漠裡的刺球樹的刺給紮了一樣。
小奴隸有古怪,得盯著!
冰那邊也收拾完了羊尾,暫時出了一口惡氣。
大家再次圍到一起,整裝、檢查行李。
嚴默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套上被羊尾穿過並磨損嚴重的那件獸皮衣,草町忽然攔住他,當著他的面,脫下自己的獸皮衣給他,把磨損的那件穿上身。
“小默,謝謝你肯救我,你是個好人。”草町低低地道,不等嚴默回答,又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家主人身邊。
嚴默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他並不是有意要救草町,只是被逼無奈。不過……也好,被人感激總比被人恨要好,嚴默撇撇嘴,毫不客氣地把草町那件獸皮衣穿上身。
畢竟是女人做的衣服,感覺好像就是比他原來自己搗鼓的那件要舒服。
最後大家清點了還剩下的東西。
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和抓在手裡的木矛基本沒有損失,其他東西多多少少都損失了一些,其中損失最大的就數原戰和冰。
目前,整個隊伍一共還有四個背包,但只有三包裝有醃肉。
還好鹽的損失不大,除了猛那個被原戰整個扔出去的背包和冰掉入流沙中的包裹以外,其他人的鹽都還在。
木瓢則只有冰的丟了。
獵的背包還在,表示打火石也沒丟。
這麼一看,總體損失並不算大,在全員都保住性命的情況下,大家都覺得這個損失完全不叫損失,只是為那個砸出去的背包可惜。
因為經過這次奪命狂奔,幾個背包的結實度和實用性都經受住了考驗,大大證明了它的存在價值。
幾名戰士看著四個背包的眼神就跟看寶貝差不多。
山和雕都要分肉給原戰,被原戰拒絕。
“我們現在離部落已經有一定距離,差不多快進入三級戰士的捕獵範圍,這裡也不安全,我們得趕緊決定方向,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好度過夜晚。”獵神色沉重地開口道。
“那我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再走下去,我們就要進入沙漠了。”猛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恢復知覺,也不再鬧騰,只是還會時不時地看看自己的右手。
獵沒有立刻做決定,而是看向缺牙。
缺牙一拍腦袋,開始跟大家說他之前聽到過的關於大陸盡頭的事情。
據缺牙描述,他曾經在一次亂石灘交易中見過一名自稱是高山族的戰士,那人似乎長途跋涉了很久,偶爾的機會碰到了這次亂石灘交易。
“我覺得那人至少是一名四級戰士,否則他不可能穿過草原和黑樹林來到亂石灘。”缺牙道。
“他穿過了黑樹林?”獵驚訝。
缺牙點頭,“他是這麼說的。”
嚴默發現一經缺牙肯定,在場所有戰士竟然都露出了肅然起敬的表情,那是一種對於強者自然而然產生的尊重和畏懼,就好像他們面對自己部落的酋長時。
四級戰士到底強大到什麼程度?
這點嚴默現在還無法體會,直到他踏足草原深處並經過黑樹林時,才深深感覺到能活著穿過草原和黑樹林的四級戰士到底有多厲害。
“那他為什麼會和你提到大陸盡頭?”冰問。
缺牙回憶道:“他當時就坐在我旁邊不遠處休息,我感覺他很強大,就過去問他來自哪裡,是哪個部落的人。”
“他告訴我,他是距離這裡很遠的高山族人,因為尋找一樣對他們族人非常重要的東西而離開部落。”缺牙說到這裡,忽然歎了口氣,“他還說跟他同行的原本一共有五個族人,但走到這裡已經只剩下他一個。”
“他在找什麼?”冰又問。
冰的好奇心像是比其他人重很多,而且憋不住話,並時時刻刻都想體現自己的存在感。這種性格,讓嚴默感到略熟悉。
某人摸鼻頭。他上中學那段時期,好像就這德性?處處都想出頭、處處顯擺自己的能耐,感覺那所中學都要裝不下他,任何學校活動都想插一腳,任何評比都要拿個獎,不服人,嘴還硬,做錯事也不願承認,還喜歡被人捧、被人誇獎,到處樹敵也不自知,直到後來受到接二連三的打擊,直到真正吃了大虧,才學會韜光隱晦是如何重要。
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一段時期可以壓制下去,可本性偶爾還是會冒出頭來,導致他後來無論求學還是任職期間,還是被不少人討厭和記恨。
這樣的性格也許並沒有什麼問題,頂多活得比別人稍微艱難一點,等將來更加成熟,自然會慢慢沉澱,最終找到自己的節奏。
可偏偏他是個受不得半點委屈的人。本著你對我不好、我對你更差的報復式天性,他對那些凡是厭惡他並不利於他的人,都做出了一些很是給自己增加人渣值的缺德事。
他不知道冰是否也是同類人,但已足夠讓他不喜歡並遠離這個人。壞人都不喜歡與自己相似的人,更不會相信其,因為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就算他救過冰,可是這世上關於農夫與蛇的故事並不少。
陰暗的嚴默面無表情地想到。
“不知道。”缺牙搖頭,“他沒有詳細說,但他偶爾說了句也許要到大陸的盡頭才能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那大陸盡頭在哪裡?”猛搶在冰前面問道。
缺牙抓頭,“我也不清楚,也許高山族人知道?”
還以為你真知道什麼寶貴消息,結果還不是白說?
嚴默覺得不重要的消息,獵卻十分重視,他詳細地問道:“那個高山族人後來去了哪裡?你有沒有看到他離開亂石灘?”
“我看他後來去找了拜日族人,似乎有什麼事問他們,之後那人就跟拜日族人一起走了……等一下!”缺牙木矛一搗地面,突然大喊:“我想起來了,他會騎馬!他跟那些拜日族人一樣會騎馬!那些拜日族人分了他一匹馬,他一翻身就騎了上去,那匹馬也沒有把他摔下來!”
“難道拜日族和那個高山族有關係?”屬於大山的渾厚男低音響起。
“很有可能。”獵沉思,“上一代的祭司大人就曾說過,部族裡的男人不能只和部族裡的女人在一起,得和別的部族交換,否則部族便會逐漸衰落。祭司大人沒說為什麼,但我們三族合併後確實要比以前強大得多。也許拜日族和高山族跟我們一樣也打算結合成新的部落?”
嚴默心想,看來這裡的祭司已經注意到近親繁殖的危害性,也許他們無法理解為什麼會這樣,但只要知道其危害性也就足夠。
原始社會是否也就是這樣一點點發展起來?因為生存受到各種威脅,於是某些部族便在一些比較睿智的祭司的推動下,逐漸與外面的人群接觸,進而發展到合併與融合,再形成新的部族,就這樣周而復始,部落出現了,城鎮出現了,最後國家也出現了。
“拜日族生活在東邊的大草原上。”原戰忽然道。
獵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轉頭看向嚴默,問:“小默,你知道大陸的盡頭在哪裡嗎?離部落大約有多遠?我們要走多久?是不是真的能找到產鹽的大海?”
誰知道呢?走下去,只要沒死,興許哪天就走到海邊了。嚴默當然不會這麼說,他在想措詞,前面被打擊到了,他得好好想想怎麼說才能真的在這些原始人心中樹立起威信。
獵卻沒給他思考的時間,猛然變臉:“我命令你,現在,立刻,清楚地告訴我方向和要走的天數,否則……!”
原戰的手迅速搭上他的脖子。
又來?!嚴默心中一涼。
枉他還以為他和他的毛頭蠢主人處出了一點感情,剛才對方掐他脖子,他雖然很生氣,但他也能稍微感覺得出來原戰會動手凶他,不過是為了先一步堵住其他人的嘴,那傢伙根本就沒用勁掐他和踩他。
可現在獵不過一個暗示,這傢伙竟然就已做好了殺他的準備,瞧這動作麻利快速的,竟連一點猶豫都沒有!
不過這些人為什麼會突然變臉,剛才不都好好的嗎?他說錯了什麼嗎?不對,他根本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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