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
簡華的目光落在影城售票廳入口的巨幅海報上。
大群烏鴉構成了海報背景,畫面蒼涼,一個穿著鎧甲的英俊男人仰望天空,滿身殺氣,眼神懾人,與構成片名的淩厲字體完美融合。
他還想再看一會,影城的工作人員已經走到立牌前,準備將它挪走,換一部明天會上映的新片海報。大約是拿得急,撐架晃了下忽然倒了,海報上那個目光堅毅身姿挺拔的男人,也像是忽然崩塌。
簡華愣了下神,緩緩轉過頭。
身後有一個年輕女孩細聲細氣央求工作人員送海報。
簡華下意識的摸口袋,隨後他想起自己半個月前戒了煙,現在衣服裡沒有香煙只有一小罐口香糖,他用拇指輕巧的叩開盒蓋,影城大廳的暖色燈光將他的手指骨節照得更加分明,顯得分外修長雅致。
簡華是一個替身演員,高難度的、有風險的、或者特別辛苦的,統統屬於替身演員,演得再好,名字也沒有觀眾知道。
簡華沒什麼跟他本身能力不符的野心,然而麻煩還是找上了門。有人放話,要讓他丟了這份飯碗,在替身演員的圈子裡都混不下去。
他在家裡歇了大半年,直到今天早晨簡華意外接到一個電話。
是影帝李斐的經紀人,影帝有意與他簽約,請簡華擔當專屬替身演員,待遇從優。
簡華沒有一口答應,但心裡已經動搖了。他見過李斐,也給對方當過武替,拍的就是這部今天他來看的片子,憑良心說,李斐是個不錯的人,只不過——
陷在自己思緒裡的簡華,沒留意到電梯遲遲沒有上來。
年輕帥氣的男子,大眾牌子的休閒服,牛仔褲下裹著的雙腿長而筆直,漫不經心的將一粒口香糖含入口中,暖黃光線下的唇偏向曖昧橘色。
看個電影,散場也能遇到帥哥,等電梯的兩個女學生眼睛一亮,悄聲咬起了耳朵。
影城電梯能容納十人,簡華是看完片尾所有字幕才離場的,這時同場觀看電影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售票吧臺上方滾動電影場次提示的螢幕顯示當前時間22:44,影城等候區空空落落。
“叮。”電梯緩緩打開。
簡華跟著一對仍在興奮討論劇情的情侶走進電梯,身後是那兩個學生打扮的女孩。電梯裡面充滿了影城下麵某層樓火鍋店的濃烈香氣,簡華眉頭微皺,他的胃好像在瞬間就活了過來,向他提出嚴重抗議。
戒煙後容易饑餓,尤其是這樣刺激味蕾的新鮮麻辣氣息。
簡華瞥一眼電梯裡張貼的火鍋店廣告,神思游離,有一下沒一下咀嚼著口香糖時,整個電梯猛然晃動了下。
猝不及防,女學生嚇得驚叫起來。
簡華下意識的貼向電梯壁,同時手臂也扶住廂壁保持平衡,還沒等他進一步判斷情況,電梯的晃動來得快,消失得也快,除了尖叫的餘音,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電梯裡的五個人面面相覷,又望向閃爍著數位的按鍵面板。
“一樓。”機械的電子音女聲自喇叭裡傳來,電梯門隨之平穩打開。
那對小情侶松了口氣,男的立刻嘀咕起來:“什麼破電梯,也不檢修,還好沒出事。”
兩個女學生也是一臉後怕,因為剛才那些搖晃實在太劇烈了,她們都摔趴在電梯廂壁上,還好乘坐電梯的人不多,不熟的人站得有些距離,否則趴別人身上多尷尬!
雖說簡華沒被嚇到,但誰遇到這種事都不會愉快的,簡華捏了捏眉心,走出電梯,環視商場一樓,準備找服務台反應下電梯問題。出於自身工作的危險度,簡華對這類事情比較敏感,商場重視不重視另說。
走出電梯沒多遠,簡華感到一絲異樣。
十點半是商場的打烊時間,有些櫃檯已經罩上一層厚重的絨布,部分區域的燈光關閉,白天繁華的地方冷冷清清,但今天顯得有些異樣,視線所及處,都空無一人。
沒有巡場保安,沒有清潔人員,也沒有忙著做最後一單生意的櫃檯小姐。
打開瓶蓋的香水還放在櫃檯上,地面散落著一些清潔工具,商場的空調已經關閉,不知從那鑽進來的寒風,灌得整個大堂一片陰冷。
小情侶掏出手機搗鼓打車軟體。
兩個女學生搓著手指,直奔商場旁邊一家KFC,速食店在商場一樓有連通的推拉門,她們來到點單的台前,東張西望了一下,開始大聲呼喚著服務生。
速食店沒有人,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女孩們茫然的神情。
不祥感更重,簡華快步向大門走去。秋日深夜的冷風撲面而來,簡華全身僵硬,定在商場門外的廣場上。
霓虹燈下,本該車水馬龍的繁華城市,靜止了。
一輛輛汽車熄火停在馬路上,不是擁堵,它們零散的分佈在高架橋與輔道上。漆黑的夜空,一輪慘澹的月無聲照著靜謐的街道,城市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張照片,沒有變化,也沒有生機。
人都去哪兒了?
簡華感到臉頰的肌肉在抽搐,口香糖還在他嘴裡,也沒咀嚼多久,但他已經嘗不到味道,巨大的荒謬感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搞什麼,竟然沒信號,連網都連不上……啊?”
緊跟著踏出商場門的小情侶,也遭到同樣的驚嚇。他們驚駭的睜大眼睛,看遠處的馬路,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慌忙依偎在一起,結結巴巴的說:
“這是怎麼了,人呢?”
“是惡作劇,拍惡搞類的綜藝節目吧!”
男的勉強鎮定心神,高聲說:“太無聊了,深更半夜的!”
女的趕緊拉了他一把,埋怨:“你說話注意點,沒准是現場直播!能上電視的好事,你計較個什麼勁。”
沒聽說最近有什麼大節目組,得封掉商圈附近幾條道路啊,就算有,上節目的嘉賓也是大腕,路人算哪根蔥?
簡華後退一步,重新跑進商場,沖回電梯門口按了頂層的指示燈,電梯門合攏的瞬間,他才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急促,還有變得粗重的呼吸聲。
“叮,六樓,歡宇影城歡迎您。”暖黃的燈光照在簡華身上,這裡比商場一樓明亮,也溫暖得多,但刺骨的寒意卻在簡華心中潮水般的蔓延開來。
海報與撐架歪在地上,更換它的工作人員不見蹤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海報的粉絲也不在了,影城售票大廳裡還有爆米花甜膩的味道,但趴在櫃檯上玩手機的售票員卻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簡華捏了半天口袋也沒找到一根煙,焦躁讓他深深地皺眉,耳邊依稀聽到兩個女學生跟那對情侶在樓下倉皇叫喊的聲音。
“有人嗎?這裡有人嗎?”
簡華踩在海報邊緣的腳停頓了下,緩慢挪開,低頭看那張海報上的年輕將軍。
片名《鴉》筆鋒淩厲,似乎能戳到觀眾的眼球,將軍神情堅毅,鎧甲殘破,就像荒漠上佇立不倒的胡楊。海報上還有一行顯目的字:影帝李斐領銜主演。
簡華沒有撿這張海報,他將口香糖扔進垃圾桶,再次踏入電梯前,定定看了眼影城滾動電子螢幕,當前時間22:44。
***
電梯裡另外四個人徒勞在商場六層樓轉悠大喊時,簡華已經離開影城。
他在停車場取了車,冷靜地發動車輛駛出商廈,賓士在靜寂一片的城市裡。車速逐漸攀高,繞開一輛又一輛熄火在道路上的汽車,所有車裡都沒有人。
冷汗從手心冒出,黏在方向盤套上。
簡華的心往下沉,他擰動車內的電臺,所有頻道都是電流的嘩嘩聲,最可怕的當屬車載系統顯示的時間,一直停在22:44毫無變化。
他取出口袋裡的手機,按通訊錄逐個撥打電話,無法成功呼出。
重重踩下刹車,刺耳的聲音,輪胎在地面留下一道明顯痕跡,簡華重重靠在座椅上,將手機丟在車前玻璃的盒子裡,右手撐住額頭,忍住滿心的焦躁。
真是出鬼了!
聽說過鬼打牆,沒聽說進個電梯,整個城市的人都消失的
簡華擼亂了頭髮,重新發動車輛,一路平穩的駛回家。
社區的門是他下車去傳達室自己按的開關,他將車子丟在樓下,平常這個時間隔壁還在看電視,上樓時鄰居的狗也會叫幾聲,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簡華沒有換外套,他往客廳的沙發上一倒,摸索到遙控器打開電視。
有畫面,但是每個台的畫面都是靜止的。
播放晚間新聞的主持人,家庭倫理劇的人物,定格的廣告,一個個頻道的切換,就像在看幻燈片似的。原來普通的東西全靜止會這麼恐怖。
簡華忍下扔遙控器的衝動,如果這是噩夢,未免太真實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多謝支持~\(≧▽≦)/~
我知道這開頭畫風清奇,但這就是開頭,是不一樣的自我【滾】
PS:不是恐怖文,其實也不是一篇娛樂圈文
☆、開始
窗外一片漆黑,事實上它不會亮了。
時間像鐘錶顯示的那樣徹底停滯,整片社區整座城市甚至有可能整個世界的人,都消失了。晨曦無法替換黑夜,噩夢沒有盡頭。
簡華緩慢垂眼,背靠牆壁坐著的姿勢一動不動。
這是最節約體力的方式,家又是他最熟悉最安心的環境。
距離影城電梯事件至今,已經過去兩天兩夜——這是簡華按照自己體能流失的速度估算的,他當天夜裡回到家中發現了一個更為可怕的噩耗。因為戒煙反應,簡華在影城就感到饑餓,發生的事情雖詭異,也總要填飽肚子再琢磨辦法。結果放在爐灶上的鍋怎麼都燒不開水,換用電飯煲也無濟於事。
沒法做熟的食物,那就生啃。半包餅乾,一塊速食麵的面餅碾碎吞下後,饑餓感仍是火燒火燎,就像什麼都沒吃過一樣。
不能與外界溝通、找不到人、沒法用食物充饑。
這種感覺,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
簡華此刻乾渴難忍,他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在過去的幾十個小時內,他沖出家門開車去別的地方尋找食物與飲水,還回到過商場,恰好看到那對小情侶在瘋狂地吃東西,身邊扔了一地的包裝紙跟空瓶子,卻仍嫌不夠的喊餓。
這詭異恐怖的一幕,讓簡華心生寒意。
他放棄了尋覓食物,直接將車開到了臨江大橋上,橋的盡頭就是高速公路收費站,從那裡可以離開這座城市。
黑夜中收費站的燈光亮著,橋面上沒有任何動靜,冷風呼呼地吹,簡華打開車門,從橋邊俯視奔流的江水。
他不想自殺,簡華是個在任何時候都不會主動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只是眼下的困境,讓他感到手足無措。
最終簡華還是回到了家中。
靠著牆壁坐下來,一動不動,減低體能的消耗,用絕強的毅力壓著自己饑.渴難耐時,恨不得打開自來水龍頭往喉嚨裡灌的衝動。
他見過那對小情侶暴飲暴食時,眼底扭曲瘋狂的絕望。簡華不想自己也變成那般模樣,吃東西是沒用的,而且一旦開始吃,就再難控制住自己繼續吃下去的求生本能。
混沌模糊的大腦,還在不停地思索這場變故。
簡華隱約感到自己——或者說那台電梯掉進了時間裂隙。
時間裂隙是簡華胡亂起的名字,具體什麼概念他亦講不清楚,他只是覺得全世界的死物都停在了這一秒,而活物消失無蹤,電梯裡的人成了格格不入的例外。他們能改變死物(挪動或損壞物品),但是死物改變不了活物(進食飲水)。
簡華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過度乾渴讓他眼前出現了重影。
意識昏沉,他開始無法維持清醒,就在這樣半睡半昏,被痛苦糾纏的迷盹之中,有個細微的聲音傳入簡華糊成了糨糊的腦中。
“滴答、滴答……”
穩定、清晰、有規律。
簡華緩緩張開眼睛,過了好一陣他才勉強恢復了清醒,目光定定落在牆壁的掛鐘上,老式的白底黑針玻璃面,此刻秒鐘正在一格格挪動。
23:01
秒鐘走動的滴答聲在簡華聽來就像是音樂會小提琴的第一聲演奏,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內,他聽到了隔壁孩子的夜啼,社區棋牌室散場後的隱約人聲。
頂樓喝醉的男人歪歪斜斜上樓的聲響,驚動了鄰居家淺眠的狗。
這些平凡的吵雜喧嘩,現在如同天籟。
餓得發慌的簡華下意識想站起來,想走過去打開門,或者去窗前張望,確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但虛弱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簡華努力了半天,非但沒有一點效果,意識又開始潰散,即將陷入昏迷。
不行……
以他現在的情況,昏迷後能否再清醒過來都是問題,而且拖得時間越長,就距離死亡越近!好不容易熬到一切正常,難道能這麼死了?
水、他要水。
從客廳到廚房,只有幾步路的距離,簡華卻沒法過去。
他徒勞的伸出手臂,單是這個動作就用了一分鐘,簡華眼前發黑,仍然死死盯著廚房檯面上裝滿涼水的玻璃壺。
“砰。”
玻璃壺忽然騰空飛來,重重摔落在地。
水流了一地,碎片四濺,簡華右手也被紮破,疼痛讓他神智一清,愣神的看著不知怎地跑到眼前來的玻璃壺。
但他顧不上細想這些了,連忙湊近一大塊彎弧形的器皿碎片,低頭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舔了幾口上面殘餘的水。
在簡華的感覺裡,這些水還沒有進胃,就迅速滲透消失在口腔食道內。巨大的欣喜讓他不由自主的顫抖,在那個時間停滯的世界,喝水時嗓子仍然幹得冒煙,沒有半點效果。
他深深吸口氣,然後狐疑地看滿地碎片,又望瞭望臥室的方向。簡華的房間裡有飲料,只是那裡距離客廳更遠,現在他試圖抓住剛才的感覺,幾秒鐘後一瓶礦泉水就骨碌碌地一路滾出來。
簡華頓了頓,礦泉水瓶又原地蹦起,端端正正的站好。
須臾後,那股控制它滾來的無形力量,開始按住瓶身擰緊蓋子——
“啪!”瓶蓋飛起來砸在掛鐘上,竟在玻璃鐘面上撞出一道細微的裂痕,可想力道有多大。
礦泉水瓶懸浮而起,停留在簡華嘴邊,還傾斜出一個方便飲用的角度,簡華一口氣喝了半瓶才回過神。他意念鬆懈,礦泉水瓶立刻落地。
“……”
簡華覺得這三天已經用完了他一輩子的驚訝。
不管怎樣,他活過來了,他熬到了“噩夢”結束。簡華拖著虛弱的身體勉強站起來,找出幾顆巧克力丟進水杯,逼迫自己喝完半融化的黏糊液體。
鏡中的他憔悴蒼白,眼眶下烏青一片。
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還沾滿了水漬,簡華整個人非常狼狽,去片場演個投河自盡的失戀者估計都不用化妝。
草草處理了下右手傷口,又恢復了點體力,放出熱水馬馬虎虎洗了個澡,簡華這才有精神摸索意外出現在自己身上的能力。
咖啡杯的勺子,隨著他的一個意念漂浮起來,晃悠悠的。
滿地玻璃碎片,也被簡華“掃”到客廳一角。看起來很像上世紀歐美影片裡的念能力,飄個杯子掰彎個勺子什麼的,說是超能力,其實啥用沒有。
只要不是生死攸關,轉身走幾步路拿個東西又不費事。對簡華來說,這種超能力還不如讓他會武俠小說裡的輕功呢,至少後者能讓他吊威亞時沒那麼受罪。
忽然恢復正常的世界,以及隨後出現的怪異能力,讓簡華疲憊的腦子不夠使。
電視打開了,狗血肥皂劇家庭倫理劇宮鬥娘娘劇滿屏飛,晚間新聞早已結束,時間還是影城電梯出事的那天晚上,簡華的牛仔褲口袋裡有電影票根,電影在22:40結束,商場距離他家不近,開車至少得半小時,但23:01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家裡客廳,差點把自己餓死渴死。
簡華想要再次去影城查看情況,但虛弱的身體不允許,簡華躺在床上不敢睡去,他心底恐懼再次落入那個漆黑死寂的世界。
每次眼睛沉重的合上,下一秒簡華就被自己的意志強行喚醒,與困倦艱難搏鬥。
昏昏沉沉間,夜色逐漸褪去,天空微明。
簡華被這抹晨曦撫慰,他心神一松,終於墜入夢鄉沉沉睡去,直到太陽爬得老高,刺眼的亮光照在房間裡。
“咚咚咚!”
房門被大力敲打,睡夢中的簡華微微皺眉。
“簡華!你在搞什麼,手機不接,車停在樓下,人又能跑到哪去?”
震天的怒吼,終於吵醒了屋主,簡華睜開眼愣神半分鐘才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敲門聲還在繼續,像催魂似的。
來人是簡華髮小,陸肈。
這個發小的頭銜,是陸肈自封的,雖然他們確實從小就認識,但簡華總下意識遠著這傢伙,因為陸肈喜歡自說自話,一身大少爺毛病,簡華實在不想理會。
“有事?”簡華開了門,用嘶啞的聲音問。
“你聲音怎麼了,感冒?”陸肈嚇一跳,眼睛忽然發亮,沖著簡華身後一個勁的張望,在看到裡面傢俱擺設完整時(玻璃碎片在牆角看不到),他眼中露出掩飾不住的失望。
“重感冒,在家睡了兩天。”簡華神情冷淡,“你不是出國了?”
“才回來的。”陸肈出身良好,不犯病的時候看起來像個貴公子,他壓低聲音問,“聽說你得罪了人,飯碗丟了?打你電話又不接……”
“沒事?我休息了,剛吃藥困得眼睛睜不開。”簡華打斷了他的話,乾脆俐落的將門關上。
陸肈摸摸鼻子,也不氣惱,掉頭下樓。
將簡華停在樓下的車仔細打量一圈,發現手機落在車前玻璃窗的盒子裡,陸肈這才釋然一笑,自言自語:“我說怎麼不接電話呢。”
陸肈摸出自己的手機,介面微博熱門話題是“歡宇影城驚現橫死年輕男女”,點開新聞顯示商場一樓超市被盜,屍體旁邊有大量失蹤食品的包裝紙和空飲料瓶,商場夜班保安陳述昨夜十一點巡場時發現死者,疑似撐死。
“開始了啊。”陸肈煩惱地關上手機。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有虐主角,我是為了給主角金手指……我說的都是真噠OTZ
☆、車禍
天高雲淡,陽光照在星天娛樂傳媒的大廈玻璃牆上,在人行道上反射出一片光影。
影帝李斐隔著車窗漫不經心的看了眼蹲在大廈旁邊的狗仔,他乘坐的這輛不起眼黑色轎車已經拐了個彎,插.入繁華的車流之中。
“電影《鴉》在昨天下映,全國票房已經出來了,別說成為新的榜首,比去年的票房冠軍還少四億。”助理邊說邊偷偷看了眼李斐的臉色。
《鴉》製作精良,群星雲集,是娛樂圈今年宣傳力度最廣的一部片子,檔期選了又選,結果上映時還是撞到一部意外爆紅的歐美懸疑片,以及一部成為黑馬的國產小成本搞笑片,導致最終票房成績不如預計,從投資方到導演心裡都憋了口氣。
上映前的話說得太滿,現在臉都快要被扇腫了!他們遁了不吭氣,李斐作為公眾人物,只要露臉就得面對咄咄逼人的提問,這事換誰都不會高興。
李斐不想再聽這個話題,順口問:“替身演員的事敲定了?”
他不說還好,一提這事,坐在副駕駛座的經紀人就特別來氣:“昨天說是要考慮一下再答覆,以為自己是多大人物。林助理打了他四個電話都沒人接!你是什麼身價,還能等他?難怪有人放話要他吃不了這碗飯。”
“嗯?”
李斐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事,他神情嚴肅,助理立刻縮到旁邊。
“小年輕不懂事,得罪了人唄。”經紀人輕描淡寫地說,“圈內那麼多替身演員,練過武術的也多,何必找這種不靠譜的?”
“再打。”李斐對這番話充耳不聞。
助理默默掏出手機,這次他不敢看經紀人的臉色。
從手機裡傳來的提示音,讓林助理想哭——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簡華將手機忘在車裡,先是早晨被發小狂轟濫炸了一番,又被林助理抽打一通,電量耗盡的手機直接躺屍了。
“圈內的替身演員很多,但合我眼緣的,只有這麼一個。”
經紀人聽完,黑著臉硬邦邦地給助理撂下話:“明天再打。”他改變不了李斐的想法,日後給新來的小子找點麻煩還不容易?原先準備好的合約草稿嘛,也能改改條件做點手腳。
“今天的微博頭條……咦,是社會新聞?”
林助理頓時高興起來,他怕對頭公司去炒《鴉》黯然下映,影帝不敵小成本黑馬的話題。李斐的名聲受損,整個團隊都要愁雲慘霧。
“淮城出了樁離奇的人命案,年輕男女半夜死在商場……”
李斐與經紀人多年在娛樂圈沉浮,聽到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全國每天都會發生案件,媒體故意給標題加上年輕男女、半夜的字樣,誘使人點開或聯想到奇怪的地方,博取廣泛關注,至於死者互相之間認不認識都是兩說。
這時車子猛地一個急刹,林助理手機飛了哐當一聲砸在前窗玻璃上。
還好所有人潛意識怕被狗仔發現追車,都有系安全帶的良好習慣。
為李斐開車的是他的保鏢兼生活助理耿闐,這東北漢子怒不可遏,如果不是李斐還在車上,他絕對沖下去把前面那輛車的司機拽出來理論。
有這麼開車的嗎?整個橫著闖進這條車道,要是對方沖得再突兀點,車速再快點,自己的車就算沒一頭撞上去,也會被後面來不及反應的車輛追尾。
肇事車輛橫在馬路中央,後面的車都只能被迫停下,使這條上高架的輔道擁堵起來。
“sorry!”肇事車輛駕駛室內冒出一個紅毛腦袋,舉高雙手大聲道歉。
耿闐只能把剩下的悶氣吞了,外國人連話都聽不懂,罵也白罵,洩憤的按了下喇叭。經紀人臉拉得老長,今天出門是犯太歲了還是怎地,這般不順!
“小林你下車看看,讓對方趕緊走。要是交警來了,我們行程就被耽擱了。”
林助理一看情況,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外國人的賓士沒事,自己這邊的奧迪車前燈撞壞了。
“還賠什麼,自認倒楣,等交警協調解決嗎?”經紀人瞪林助理。
“但……這車是我的啊。”林助理想哭,為了避開蹲守在公司門口的狗仔,今天他們沒用李斐的車。
“行了,公司報銷!”經紀人不耐煩地說。
交警來了肯定是得所有人下車的,要是讓某些媒體知道了,大筆一揮信口開河給李斐扣黑鍋,他們想扭轉輿論,扔給水軍的錢都夠兩個車前燈了。
林助理一臉心痛的回到車內。
然後他發現了第二個噩耗,手機螢幕碎了……
李斐被自己助理痛不欲生的表情娛樂到了,在他看來,只要人沒事就好,車也好手機也罷,再買就是。他拍了拍林助理的肩,輕聲安慰:“給你發個季度獎金,明天自己去挑新的。”
林助理趕緊道謝,話剛出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大叫。
眾人隔著玻璃一看,頓時驚得面無人色。
前方高架橋上的一輛商務車自燃,司機不知道怎麼了,橫衝直撞飛馳下來,最後一頭撞破護欄栽進橋下綠化帶。
“轟!”整輛車爆炸,橋墩受創,烈火熊熊。
自李斐這輛車,到後面堵在輔道上的車主們全都目瞪口呆。
——倘若沒有突發事故,汽車正常上橋,天知道會不會被那輛車波及。
意識到自己剛才可能撿了條命的經紀人,嘴張了又合,跟離水的魚似的,林助理捧著碎屏的手機眼睛溜圓滿臉懵逼,看起來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動物。
李斐回過神時,赫然看見前面那輛造成初始擁堵的賓士車,已經趁亂開走了。
***
瞟一眼後視鏡,戴著墨鏡一頭紅毛的傑克吹著口哨拍著方向盤,對著耳邊的隱蔽麥克風用英語說:“一切順利,車禍已經發生了,李斐沒有被捲進去。”
“不要引起對方的懷疑。”麥克風那邊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
“憑我橫行東海岸的飆車技術,插道截停這種事還不是小菜一碟。他們感謝我還來不及,誰會懷疑?”
“中國人有句話,小心才能把船開一萬年,你不要做多餘的事。”
紅毛傑克笑嘻嘻地對著麥克風飛吻了下:“甜心,我幹活你放心。等回國我們要好好慶祝一番,這次可真不容易,雖然原著裡李斐遭遇的這場連環車禍始末,時間地點全部都有,但書裡不會寫車牌號碼,我也不知道到底哪輛車會自燃,要不是雇了偵探調查過他身邊人的資料,今天差點錯過李斐乘坐的那輛車。”
“確實值得慶賀,李斐的覺醒機會被我們抹去了,接下來——”
“接下來我們還要找‘黑淵’的真正頭目。根據作者在第五部結尾的劇透,李斐只是個傀儡,是黑淵組織表面上的首領,他身後的那個人藏得太深了……上帝啊,誰讓作者還沒有完結呢!到底誰是BOSS,我們還不知道。”
麥克風那邊的人立刻警告:“以後你說話注意,各國陸續出現死亡事件後,書中的異能者將逐一出現,我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把這些秘密掛在嘴邊。”
“OK!”傑克一口答應,順手將車駛入一個停車場。
他拿起副駕駛座上的一個袋子,抽出裡面的照片。
李斐的、他助理的、經紀人的……
傑克取下墨鏡,拿出打火機,哼著歌將這些照片逐一燒掉。
“可惜中國對槍.支管理嚴格,他在這裡又是個大明星,出入都特別注意安全。”紅毛傑克自言自語,看著火苗從照片一角,逐漸將李斐那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吞噬。
一個將來無比強大的敵人,最安全的辦法當然是在他還弱小的時候扼殺。
沒法直接幹掉,就毀掉對方成為異能者的機會——
***
那邊高架橋下。
因為堵路的賓士車走了,李斐他們搭乘的奧迪得以脫身。
林助理揣著一顆驚魂未定的小心臟,滿頭冷汗,忽然來電鈴聲響起,他慌忙舉起手機,透過碎掉的屏辨認出是自己今天早晨跟中午撥打了幾遍的號碼。
“你好……你是簡華……好的!好的!”
林助理邊說邊朝李斐點頭,示意那個替身演員已經答應簽約。
被剛才的事一嚇,經紀人也忘了要刁難簡華的事,隨口說:“讓他明天早上來公司一趟,把合同簽了。”
☆、診所
簡華掛斷電話,手機螢幕自動恢復為待機桌面。
暗色背景下,俊美英氣的將軍手持長戟,面容疲倦,滿身血漬,唯獨一雙眼睛銳利明亮,幾乎能化作利刃透屏而出。
簡華默默的將手指滑到設置圖示上,熟練地切出一張風景綠樹圖片,替換了原本作為桌面的《鴉》官方宣圖。
他正在一家小診所掛生理鹽水與葡萄糖。
如果不是身體底子好,換了別人現在只怕站都站不起來。
“虛弱成這樣,還接工作?”診所裡的老大夫不贊同的看簡華,他們是熟人,老大夫是個退休的普通醫生,沒什麼太高明的本事,平日裡就給人看些小病小痛。
淮城不是一座特別繁華的城市,但這裡建有兩座大型影視基地,幾乎每天都有劇組在這裡拍戲。很多懷揣著在影視圈出人頭地想法的年輕人,漂泊到淮城租住房屋,然後每日擠著地鐵,穿過大半個城市顛簸到影視城門口,在冷風裡等待需要龍套群演的劇組。
他們生活拮据,也沒醫保,沒有太多的錢去看病治傷。
簡華曾經是他們之中的一員,與小診所的這位大夫程老也是這麼熟悉起來的。
“年輕人,這麼拼幹啥?”老大夫擦完自己老舊的玻璃鏡片,又拿起聽診器,“你這是幾天沒吃飯了?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再好好在家休養一個月!”
簡華苦笑,身體是生命的本錢,他哪裡願意將自己折騰成這樣。
——昨晚的遭遇,即使說出來也無人相信吧。
目光落到桌邊的茶杯,裡面的水忽然晃蕩了下,潑灑出些許在桌面上。
程老沒有看見,還在絮叨:“比起其他年輕人,你已經夠成功了,幾年下來在淮城買了房,又有了車。我讓你把煙戒了,去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小夥子長得又好又精神,混哪行不成?”
簡華沉默。
如果沒有接到李斐經濟人的那通電話,他確實準備離開影視圈了。
這些年冒的風險大,賺的錢也還成,但大部分都用來買房跟那輛二手車了,積蓄實在沒多少,在家閑了半年後,實在不能繼續坐吃山空。
“你剛才電話裡說的那什麼工作,還要你跑去海城簽約,這邊距離海城坐長途大巴還要三小時,就你現在這風吹就倒的德行?”程老吹鬍子瞪眼的斥責。
簡華捏了捏眉心,頭痛地歎口氣:“明天再說吧。”
哪有風吹就倒這樣誇張,真要是這麼脆弱,還能到診所求醫?
程老瞪他一眼,又去忙了。
雖然這裡很吵,有孩子不肯打針的嚎哭、外面車輛來往的喇叭聲,但喧嘩現在恰好最令簡華安心,躺在診所後面程老午休的地方掛水,簡華困倦上湧,不知不覺睡著了。
期間護士進來換一次吊瓶,他都沒醒。
簡華正在做夢。
夢裡是一望無際的荒蕪戈壁,天空透著不祥的血紅,烏鴉停在枯死的樹幹上,發出難聽的嘶啞叫聲。一個年輕的將軍慢慢轉過身,他身姿挺拔,背影似山嶽。
長戟拖在手裡,腳邊都是屍體。
他一步步的走出絕境,向著太陽落下的方向……
夢境裡忽然出現一聲叫喊,荒漠烏鴉枯樹統統消失了,那位將軍站在攝影棚裡,隨手擦去臉上的血漬,將道具長戟交給劇組人員,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隨後簡華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著斑駁的天花板出神。
“差不多了。”程老進了房間,順手給簡華拔掉針頭,“你這一覺睡得沉,都快到晚飯的點了,感覺怎麼樣?”
還能有什麼感覺,掛了兩大瓶水,當然想去廁所!
簡華點頭示意自己好了很多,用棉花按住針孔,整整衣服就繞進了衛生間。
廁所是個單間,就在程老休息室裡面。解決完生理問題,擰開水龍頭洗手時,簡華看到頭頂的燈泡晃悠了兩下,然後砰地一聲摔在地上。
“什麼聲音?”程老在外面問。
“……”
簡華無法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念能力的傑作,他摸黑走出衛生間,有點尷尬的說:“燈泡壞了,我去商店買個幫你換上。”
“換什麼啊,明天叫人來修就成了。”程老不以為然,將手裡的一個小塑膠袋遞過去,“你趕緊回家休息,喏,這是你的藥!你的症狀就是營養不良血糖低!維生素記得吃……”
話音未落,忽然被簡華阻止。
程老莫名其妙,他認識簡華幾年了,第一次看到這個小夥子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簡華的聲音有些顫。
程老疑惑,什麼聲音都沒有啊,外面安安靜靜——
六點左右正是老城區熱鬧的時候,下班放學回家的人,鍋碗瓢勺叮叮噹當的聲音,理應絡繹不絕才對,怎麼會這樣安靜?
簡華目光落在休息室的門上,它是關著的。
他一步步走過去,拉開門。
外面果然空無一人。
——就算沒有來就診的病人,但護士也不見蹤影。
程老慌慌張張跑出來,喊著護士的名字,又出了診所,頓時傻眼。街坊鄰居全不見了,平常老人們聚集聊天的石凳邊,還留著拐杖,鋪著象棋。
簡華伸手慢慢扶住額頭,他沒想到,災難又重演了一次。
“這是怎麼了?”程老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麼荒謬的事。
簡華腦裡翻江倒海,煩躁得恨不得將眼前的東西砸得稀拉,但他身邊還有一位老人,一位對他頗多照顧的老人,他不能將這份絕望表露出來。
扶住程老,簡華找了個位置讓他坐下,用最簡短的話將他昨晚的遭遇複述了一遍。
當然他還是有所保留,沒有提自己可以用意念移動物體。
程老冷靜下來後,很快就意識到目前的處境——理智上他不相信簡華的話,但事實觸目驚心。
“你進了電梯,出來一切就變了?”程老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覺得簡華的吊瓶應該掛得差不多了,因為護士說這年輕人睡著了,於是他進來查看時還特意帶上了房門。
外面的聲音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程老苦苦思索,終於一拍掌:“是廁所燈泡碎掉之後!”
那聲響動靜可不小,程老當時嚇一跳,唯恐簡華體力不支在廁所裡面摔倒了,趕緊出聲詢問,然後他們一直說話,直到簡華注意到不對。
“這可怎麼辦?”程老滿頭冷汗。
原來簡華身體糟糕的真相是這樣,年輕人底子好幾十個小時不吃不喝熬過去了,他一把老骨頭,這不是要命嗎?
簡華從診所地上撿起一張報紙,社會新聞的頭條看得他瞳孔收縮。
歡宇影城,被盜的超市食品,昨夜十一點……那對小情侶死了?
“砰!”
遠處天空冒出一團火光,巨大的轟鳴聲響起。
簡華一愣,連忙與程老一起跑到視窗,只見淮城市中心地標建築物珍珠酒店頂層冒出濃煙,空氣裡佈滿火藥爆炸後的硝煙味。
要是換在平日,簡華絕對以為珍珠酒店遭遇了恐怖襲擊。
“還有其他人?”程老又驚又喜。
事情蹊蹺,不管誰落到這個時間停滯的世界,都會六神無主,誰還有心思扔炸藥?在中國想找到炸藥也沒那麼容易,除非自製——
“嗖,啪!”
臨江大橋那邊不知道誰在放煙火,一蓬蓬禮花躍上天空,驚破了夜幕的寧靜。
“程老,您在診所躲著,我去看看。”
“……你當心。”程老想跟著去,但自己這老胳膊老腿的,真要遇到事鐵定拖累簡華。
朝程老點點頭,承諾一定會回來後,簡華小心翼翼地走出街道,朝臨江大橋的方向而去。
雖然珍珠酒店比較近,但放煙花的跟扔炸藥的危險性一目了然,不必細說。
夜裡冷風嗖嗖,馬路與昨天夜裡一樣,停放著無數輛開了車燈的汽車。正值晚高峰,除了綠燈紅燈它們一概不會有反應之外,就跟平常擁堵一樣。
看著熱鬧繁華,實則空無一人。
忽然一個背著大包騎著山地車的年輕人闖入簡華的視野。
“咦?”他們同時看到了對方。
山地車輕巧的溜了過來,這個染著頭髮的年輕人狐疑打量簡華:“你是?”
簡華在對方出現時心裡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年輕人不慌不忙的態度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這個人肯定知道什麼,否則沒有人能面對這種變故,還恍若無事。
“我去那邊。”簡華沖著臨江大橋一指。
“噢,同道中人,一起吧!”年輕人立刻說。
簡華神情從容:“你先走,我在找車。”
“你也太隨便了,一點準備都沒有。”年輕人沒有徹底放下戒心,還在注視簡華。
簡華看到對方身後那個大大的背包,沒有完全拉好的拉鍊裡面露出的食品包裝袋一角,他若有所悟。
“我將食物藏在別的地方。”簡華說。
年輕人聞聲笑了,還比個大拇指:“有想法,其實我也是,只不過我帶了兩包吃的。放心劇情才剛開始,根本沒有……”
年輕人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從暗處竄出一個人,身手俐落,一掌劈在他後頸,生生把人打暈了。
簡華在對方摸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發小陸肈。
雖然不清楚陸肈要做什麼,但在自來熟的發小跟滿身疑點的陌生人之間,簡華當然還是選擇陸肈,於是不聲不響的看著陸肈將人打暈。
“太好了,你也在這裡!”
陸肈激動的抓住簡華的手,一臉後怕:“我從電梯裡出來發現人都不見了,珍珠酒店那邊還有在殺人的,我們快點離開這裡,找個地方藏起來。”
“……”
簡華安靜的看著他,陸肈臉上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悄悄後退半步。
“怎,怎麼了?”
☆、破綻
陸肈從小就怕自己,這點簡華一直知道。
別看陸肈敢砸簡華家的門,敢沖著簡華大喊大叫,但只要簡華抬起眼不滿地望過去,陸肈立刻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威風全無。
發小之間打打鬧鬧是常事,那是感情好,但陸肈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他是真的害怕,出於恐懼的那種。臉上撐著沒事,但各種小動作已經暴露了他虛弱的內心。
簡華還曾經被爹媽拽回去教訓,是不是欺負你陸叔叔家的娃了?
沒有?沒有你怎麼一瞪眼,那孩子嚇得直往後退?
——陸肈還在旁邊認真解釋,叔叔阿姨沒有啊,簡華沒欺負我。
瞧瞧人家的孩子多懂事,不告狀,還幫著隱瞞。簡家爹媽笑眯眯地給糖給玩具,陸肈前腳一走,夫婦倆就把簡華結結實實揍了一頓。
這種發小誰要誰拿去,丟垃圾桶都不虧!
第二天簡華指使自己的跟班,在學校裡將陸肈打掉了兩顆牙。這小子十分乖覺,只說是自己摔的。
十七歲時,金融危機風波影響,簡家陸家生意都虧得一塌糊塗,欠下銀行幾百萬,只能把能賣的全部賣了。高中也沒法繼續讀了,簡華陸肈都輟學去打工養家。
初中學歷能幹什麼?他們去建築工地幹過活,跑過快遞,在理髮店做過學徒。
出身良好家裡小有資產的少年,曾經身邊有許多跟班,事情一來,稱兄道弟的人全部不見了,還要吃這種苦,對心志性格的磨礪都很大。
簡華整個人都變了,他不再浮躁,遇事冷靜,又善於隱忍,只是骨子裡的脾性還在,他拒絕被世道打磨成圓滑通透的模樣,也不屑某些條條框框。
相比較,陸肈就靈活多了。
當學徒的時候奉承師傅,當小工的時候不吃飯也要把錢省下來給班頭打煙,偷懶耍滑的本領一流,混得也好,有好處絕對不忘分給簡華。
照理說有這種同患難的經歷,又是發小,兩人感情理應很好。
但陸肈總讓簡華有種怪異的違和感,不是分享的態度,是施恩的模樣。有時候簡華覺得陸肈就像在做一筆生意,每次付出都是投入,他不經意露出的眼神跟姿態,都像是在殷殷期盼著什麼。
簡華多給他一個笑,陸肈就喜不自勝。
簡華跟別的人出去吃飯沒帶他,陸肈就要生悶氣,不高興好幾天。
分明哪裡不對!
簡華確定陸肈不是GAY,這小子只對C以上的美女感興趣,陸肈的表現更像在意簡華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是不是他,如果有人跟簡華走得近了,他絞盡腦汁都要把對方弄走。
簡華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麼好圖謀的,母親病逝,父親受不了生意破產的打擊,喝酒喝死了。還完銀行貸款後,簡華孑然一身,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就算工閑的時候會自學點東西,但純粹是興趣,談不上日後出人頭地。
陸肈這是有病啊,還病得不輕。
不想再接受陸肈的“照顧”,簡華辭職,獨自去淮城影視城漂泊糊口飯吃,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陸肈沒有阻攔,也沒有跟來,只是保持了聯繫方式,過兩月就像牛皮糖一樣黏上來一回。
離得遠了,見得少了,間隙本該逐漸消失。就像少年時代鬧得老死不相往來的人,成年後偶然相逢,便覺得對方代表了自己的青蔥歲月,是一段見證與回憶,感情總會回來幾分。
陸肈偏又打破了這種慣例。
無他,在影視圈混了幾年的簡華,見過太多人演戲了。
演技好的、演技差的,數不勝數,他自己還給不少當紅明星做過替身呢!陸肈那點能力,瞞過普通人還行,在簡華眼裡簡直是耍猴戲的。
自從發現陸肈的積極熱心都是演戲,簡華別提多膩味了。
而陸肈感到簡華身上的冷意與日俱增,他就識相的減少上門次數,半年前更是興高采烈的表示買彩票中獎,要出國跟人做生意去。
陸肈向來膽子大,路子廣,認識的人多,簡華也沒理他。
今天早晨陸肈上門,滿臉關心,但開口就是聽說簡華得罪了人,接不到工作——
聽說?特意打聽的吧!
簡華頭痛欲裂,哪有心情應付這個有病的陸肈,直接讓他吃了閉門羹。
他沒想到陸肈這麼快又出現面前,還是在這樣詭異的情形下,跳出來打暈了這個明顯知道什麼的背包年輕人。
陸肈話說得很漂亮:電梯出來後發現變故,路上看到殺人,嚇得不行,躲藏的時候又恰好遇到發小簡華,因為精神過度緊張出手把陌生人打暈。
看,前因後果什麼都有。
但陸肈驚慌失措的神態,在簡華眼裡委實太假了。
這浮誇的演技——
簡華靜靜地看著陸肈,心裡盤算著躺在地上的年輕人原本要說什麼,陸肈這個看似“滅口”的動作,阻止這人說出的真相是什麼?
劇情?
“你沒事吧?”陸肈小心翼翼地問,他的額頭很快佈滿一層細密汗珠,隱藏地懼怕情緒,又在眸中浮動。
臨江大橋那邊的煙火放完了。
陸肈焦急難安,強壓下畏懼,硬拉起簡華往暗處躲避:“這裡不安全!”
他的話很快得到了驗證,一群騎著自行車戴著鬼面具的人,氣勢洶洶的往臨江大橋的方向進發。在看到暈倒在路上的年輕人後,不由分說跳下車,幾刀就將這人砍死。
慘叫聲響徹夜空,撲鼻的血腥氣沖得簡華腦袋一陣尖銳的疼痛。
陸肈渾身發抖,幾乎要軟在地上。
暴徒沒有發現躲藏的他們,很快揚長而去,他們肆意狂妄的笑聲,傳出去很遠。
“快,快跑!”
陸肈抖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逃命時還是沒有忘記簡華,他牢牢抓住簡華的手,一個勁地往前奔。
從方才血腥一幕裡回過神,簡華複雜的看陸肈緊握住自己的手掌。
明明很害怕,卻又堅定的站在自己旁邊。陸肈這種滑溜怕死的性情,做出這種事真是難以解釋。他的行為是“善意”的,還一直挺“義氣”,沒有真正做過對簡華不利的事,這也是簡華沒有徹底跟陸肈翻臉的原因。
陸肈一口氣狂奔出六條街,鑽進小巷,看到遠處診所的招牌時,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暫時休息?”陸肈回頭問簡華。
“……”
竟然跑到了程老診所附近,簡華不禁深思,這像巧合?
陸肈見簡華不說話,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要不然去你家?”
簡華緩緩點頭。
兩人路過診所門口,陸肈按捺不住再次提議:“這裡有個診所,我們進去看看有沒有藥品繃帶什麼的,外面太亂了,萬一出事至少用得上。”
陸肈說完就興沖沖的進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程老當然不會讓人隨便拿自己的東西,兩人一照面,陸肈驚訝的喊著簡華這裡還有人,程老聽到熟悉的名字,總算沒掄起拖把將人轟出去。
“這是?”程老怒氣未消瞪視陸肈。
“認識的。”簡華解釋了一句。
陸肈臉僵了,發小啊!多年情義,怎麼就一句認識的?
“哥們,你這也——” 太不厚道了!
“程老年紀大了,現下外面情況不明,你少說兩句。”簡華乾脆裡俐落的打斷了陸肈不甘心的申辯。
陸肈啞然,只好站到旁邊。
簡華將剛才見到暴徒殺人的事告訴了程老。
程老臉色鐵青:“看來,這是兩股勢力在互相廝殺?城市那麼大,只要我們不露面,應是安全的,只是……”
沒吃沒喝的日子要怎麼熬?停滯的時間什麼時候才能正常?
“我見到有人隨身帶著食物。”簡華思索著,如果吃了沒用,那個人沒必要帶著。
“不行!那邊太危險了,你不能去!”陸肈趕緊說。
這反應快得不像陸肈!
簡華古怪的看他一眼,換了平日的陸肈,根本不可能這麼快想到自己的意思是冒險回到那具屍體邊取食物。
“呃,我是說!”陸肈意識到自己的口誤,立刻彌補,“你要是餓了,我這裡還有吃的。”
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幾條巧克力。
無一例外高熱量、高糖分、口感好不好另外說,絕對能膩死人。
“不必,你留著自己吃。”簡華的聲音沙啞,面色蒼白,程老這才想起簡華剛掛完水,趕緊進了休息間,把剛才準備給簡華的藥取出來,讓他先服用一些。
陸肈明顯想說什麼,最後覺得幾片藥吃不吃也沒差,他眼珠一轉,把巧克力放在桌上。
“我們多年兄弟,你還跟我客氣什麼,這巧克力又不是什麼值錢東西。”
說完又向簡華道別:“我得趕回家看我爸媽怎樣了,你們萬事小心。”
陸肈走後,程老歎口氣把巧克力拿起來:“這小夥子倒是好心,只可惜這些食物——。”
“留著吧,應該可以充饑。”
“啊?”程老茫然。
簡華低聲說:“我猜,揣在口袋裡或者背在身上的東西,不受時間停滯的影響,我在路上看到的那人,背著一個大號登山包,裡面塞滿食物跟水。”
“哎,那他把吃的留給我們,他自己——”
“放心吧,他肯定還有。”簡華這話說得別有深意。
程老一個勁的唉聲歎氣,陪他坐在診所裡的簡華,下意識的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停留在18:15,他愣神好一會才想起待機圖片已經被換了。05
☆、集會
淮城最豪華舒適的珍珠酒店樓頂爆出一聲巨響,地面猛然晃動,李斐手裡的電動剃鬚刀擦著臉滑出去,背部狠狠撞上了瓷磚牆壁。
晃動停止後,盥洗室的門被拉開,保鏢耿闐緊張地說:“是炸藥的聲音,這裡不安全,我們需要趕緊離開。”
豪華套房的客廳有一面落地飄窗,現在全部粉碎,冷風直往裡面灌,嗆人的硝煙味彌漫著,房間內面目全非,吊燈的殘骸散得到處都是。
“你沒事吧?”李斐咳了兩聲,飛快地拽下毛巾用水打濕後捂住口鼻。
“沒受傷,我恰好坐在沙發上,感到不對就蹲下去了。”保鏢的心情比李斐還糟,中午他們在海城差點遇到一場特大車禍,按照行程抵達淮城後參加一個慈善拍賣,就在珍珠酒店舉行,八點開始,沒想到還能遇上恐怖襲擊。
慈善拍賣的規模不小,有娛樂圈當紅人物、幾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連淮城市長都要出席,這歹徒的膽子比天還大!
李斐腦子裡也盤旋著這個念頭:這爆炸是沖著誰來的?
如果真的是恐怖.分子,等到慈善晚宴開始,賓客雲集,拍賣進行的時候再來這一手豈不是更好?
耿闐護著李斐離開房間,往緊急出口跑去。
一路上都是濃煙,不知道哪裡失火了,酒店內部感應火災的噴灑裝置卻沒有開啟。
“等等。”李斐發現走廊到樓梯空無一人,別說住客,連服務員都沒見到,這情況不對啊!
他的保鏢猶豫了下,壓低聲音說:“Dean,其實最近我們發現有人在偷偷摸摸查你的行蹤,是通過私家偵探進行的,對方也沒什麼過分行為,經紀人不讓我告訴你。只是以防萬一,公司電腦裡存檔的那份你在《鴉》下映後的行程單是假的,照理說對方不知道你要來淮城。”
Dean是李斐的英文名,這年頭明星都得有個英文名,但李斐並不喜歡用這個稱呼。
聽了耿闐的提醒,他微微皺眉,沒說什麼。
跟李斐有恩怨的人很多,但誰都做不出扔炸藥這樣高端——或者說這麼瘋狂的手法,李斐自問也沒有這樣神經病的粉絲。
“手機沒有信號!”耿闐更緊張了,遮罩掉所有信號,這玩得實在太大!
事情越大,沖著李斐來的可能性越小,但這並不值得高興。
耿闐是個退伍兵,星天娛樂傳媒從專業的保鏢公司雇請來的,李斐的經紀人可不敢在這方面省錢。耿闐心裡慶倖,這次來慈善拍賣,經紀人跟林助理都不在,不然要他一個照顧三個,實在說不好。
朝李斐打了個危險的手勢,兩人緩緩後退到走廊上。
樓梯間傳來紛亂的腳步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每個樓層房間的萬用鑰匙都找到了嗎?把這座酒店上下搜查一遍!不要怕麻煩,今天是有確鑿記載的爆發日,指不定哪個房間裡面就有覺醒者。”
參差不齊的應答聲。
很快有人來到這層樓,借著濃煙的遮擋,李斐與耿闐貼牆躲在花瓶後,匪徒看都沒往這邊拐角看,耿闐暗中鬆口氣,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恐怖.分子。
豪華套間所在的樓層,一層也沒幾間房,暴徒的搜查很快就結束了,腳步聲逐漸遠去,走廊裡重新變得死寂。
耿闐不得不思索一個問題,人都到哪去了?
李斐隔壁那間,房門口的電子屏顯示的是請勿打擾,還有訪客觸碰的電鈴按鈕,這說明裡面有住客,但是酒店發生這麼大的事,剛才又有人進去搜查,竟然全程悄無聲息?
樓梯間的門被扣死了,這是防火逃生通道,一旦裡面扣上,走廊這邊很難打開。好在失火的應該不是這層樓,濃煙逐漸散去。
擔心暴徒佔據監控室,這一層樓又沒有單獨的廁所,客服服務員的工作間又是鎖著的,想砸門動靜太大,耿闐不得不選擇與李斐重新回到房間。
踩著燈具碎片,冷風吹得兩人心裡發涼。
因為酒店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晚高峰的時間,珍珠酒店發生這樣大的爆炸,樓外沒有喧嘩聲,沒有救護車沒有警車的鳴笛,只有破損的窗簾,可憐地掛在傢俱一角幽靈似的飄蕩。
城市的燈光安靜地鋪著。
“嗖。”遠方臨江大橋在放煙火,花火盛放在寂靜的城市上空。
耿闐瞠目結舌,他扯下房間裡的電話,從聽筒那邊傳來的是忙音。
“那邊危險,別過去!”耿闐抬頭,看到李斐快要走到破碎的落地窗邊了,趕緊阻止。
李斐當然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他停在翻倒的沙發邊,捲入房間的冷風吹得他頭髮淩亂的貼在額上。與耿闐的驚疑不同,他感到這樣死寂的城市具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有超乎尋常的事發生了。”李斐淡淡地說。
“……”
李斐轉身離開房間:“想知道真相,只有混進那群人中間。”
“太危險了。”耿闐不贊同。
“火警裝置沒有響,手機沒有信號,走廊裡的那些監控器攝像頭未必管用。”李斐一邊沉思,一邊注視著走廊兩側的套房,“不管怎樣,我們得先離開這裡。”
使用電梯風險太大,樓梯間又被鎖死,正在李斐思索著對策時,他聽到身後的耿闐發出一聲悶哼,詫異扭頭,只見這個東北漢子整個人都在抽搐。
“耿闐?”李斐發現耿闐的右手死死抓在樓梯間的閉合門上。
這一米八四的漢子很快蜷縮成一團,痛苦地抱著頭呻.吟,好像犯了什麼突發疾病,與此同時,閉合門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緩緩打開。
樓梯間殘留的濃煙有些重,李斐伸手摸索,發現閉合門扣沒有絲毫被破壞的痕跡。
方才聽見的幾個莫名詞彙浮現在李斐腦海中:覺醒者、有確鑿記載的爆發日……
***
珍珠酒店一樓大堂。
這家五星級酒店是淮城的地標,內部裝潢富麗堂皇,此刻卻像遭了劫難,前臺的抽屜全部被暴力打開,鈔票洗劫一空,只有地板上零亂散落著幾個硬幣。
七八個戴著手套跟帽子,臉上扣著各種面具的男女,分散著站在大堂裡,他們每個人都背著包,帶著刀具類的武器,互相打量的眼神帶著警惕。
“叮。”電梯打開,從裡面走出十幾個身穿黑衣,同樣戴著面具的人,其中一個高大的男子手上,還拎著一個嚇得不斷求饒的餐廳服務生。
“我知道酒店的財務辦公室在哪,我知道……”
這服務生話還沒說完,就被拖到大堂的沙發前。
電梯裡那個被簇擁在中央,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慢吞吞地坐到沙發上,他拿起一個粗糙的明顯是自製的變聲器,面具後的眼睛環視周圍一圈,滿意地點點頭。
“與各位直接見面,還是第一次,以前只是通過網路聯繫。我很高興看到你們基本都在這裡,這說明我們確實都有覺醒者的素質,每個人都是……”
如果李斐聽到這個經過變聲器發出的聲音,會立刻想起剛才在樓梯間發號施令的人。看來這人就是這次爆炸的指使者,也是這群暴徒的頭目。
“你叫什麼名字?”黑夾克男低頭問服務生。
服務生嚇得哆嗦,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個,誰都看出來他是臨時亂扯的。
黑夾克男搖搖頭,用古怪的語調說:“你要知道,謊言的結果是致命的!”說著提高了聲音,“你們誰聽說過這個名字?”
整個酒店大堂裡的人冷漠地搖頭。
“沒人聽過,殺了吧。”
輕描淡寫的語氣,嚇得服務生慌忙叫起來:“我叫關晟!關晟!”
“哦?”黑夾克男的坐姿改變,好像在回憶什麼。
站在室內噴泉池邊的一個女人舉起手:“我有印象!”
“先關起來!”
服務生滿臉茫然,大約是不明白,怎麼會真的有人知道他,難道這些匪徒裡有他平常的同事?詢問姓名是為了確定他是酒店工作人員?
真相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黑夾克男等到服務生被拖走後,才問:“是劇情人物?”
“是的,關晟是D級異能者,他是‘黑淵’的週邊成員,沒有正面出場過,據說他死於一場意外,關晟的妹妹翻出他的日記,這才讓劇情進入‘中國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異能者組織’的推動階段。”
“D級……先留著吧。”
黑夾克男再次環視四周,沉聲說:“雖然進入遺棄世界,成功活下來的人都會覺醒異能,但每個人的異能潛力是不同的。我希望你們在遺棄世界就感到念動力,並控制住它,看過書的人都知道,第一次進入遺棄世界還未脫離就成功施展出念動力,這意味著日後有成為A級異能者的天賦。”
人群發出一陣輕微議論。
“一個異能者,即使再強,也走不了多遠,你們要試著信任同伴,要相信集體的力量。我們中間能出現什麼樣的異能者,意味著我們將在這個世界怎樣存活,成為什麼樣的人!是為黑淵效命,還是取代黑淵!”黑夾克男富有煽動力地提高聲音,“有能者居上,我只是個協調者,是謀劃者。我期待你們中間出現一個真正的首領,有A級甚至S級的能力!”
酒店大堂裡原本互相有幾分戒備的人,隨著黑夾克男的話,眼神變得熱切。
“好了,是時候去解決那群滿腦子天真的傢伙,看煙花的方向,那幫傢伙在臨江大橋集合?” 黑夾克男站起來,冷笑著說,“趁著劇情還沒開始,劇情人物沒有得到能力,在遺棄世界我們無所畏懼的時候!”
☆、覺醒
看著珍珠酒店出來一群戴著面具的人,滿身殺氣的往臨江大橋方向而去。旁邊一座寫字樓十二層帶著裂紋的落地窗前,紅毛傑克放下望遠鏡,發出嘲諷的笑聲:“這些中國人!”
他伸了個懶腰,身邊的背包裡裝滿罐頭與飲水。
“駭客盜取了他們社交群的資訊,那個領頭的,確實有點手段。”傑克一邊啃薯片,一邊自言自語,“用自製.炸藥來做聯絡信號,震懾恐嚇這個夜晚躲在城市角落裡的原著人物,恐怕會起反效果。”
傑克掏出一支筆,在隨身的記事本小冊子上勾勾畫畫著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東西,嘴裡止不住的抱怨:“作者太隨便了,中國這邊的資訊寫得一點都不詳細。”
他在十一月七號這個日期上用紅筆打了個叉,然後筆尖下滑,在十八號這裡畫了個圈。
“李斐的行程表……十八號有部戲要開機,今天是名導的生日PATY,都跟淮城無關。”傑克回憶著從星天娛樂傳媒公司搞到的文件。
原著明確記載的中國兩次大規模覺醒,都在淮城。
——凡是擁有潛力的覺醒者,都進入了遺棄世界。
聽起來很誇張,但一座城市有百萬人口,覺醒者不超過百人,其中有多少能活下來,尚是未知數。這些人還分佈在城市各個角落,想要全部找到,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些約定在珍珠酒店聚會的人,實際上來自全國各地,今天是他們相約碰頭的日子,也為了進入遺棄世界。
一本書,不可能詳細描寫每個人物的覺醒機遇。
外來者想要獲得這種異能,只有選擇最穩妥確鑿的日期。
將記事本重新揣回口袋,紅毛傑克望著那些遠去的人影,再次感到遺憾:“要不是中國對槍.支的管理嚴格——”
今晚的流血慘烈度會更上一層樓。
中國這邊內耗得越嚴重,對他們越是有利。
“咦?”
傑克無意間發現珍珠酒店十四樓的樓梯間視窗有人影晃動。
他趕緊拿起望遠鏡,酒店樓梯間的燈光不知被誰關了,傑克只能看到靠窗的一個側影,好像還跟人並肩而行,距離很近的模樣。
照理說想要認出是誰很有難度,但是這個路過的人,傑克從拿到照片起就琢磨了無數遍,還尾.行過幾次,可以說已經有了娛樂圈資深狗仔的技能,只需半張臉就能得出答案。
“李斐?”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傑克吃驚,握著望遠鏡的手顫抖。
李斐就像感覺到了什麼,忽然朝這邊轉頭。
在望遠鏡看到那雙眼睛,傑克潛意識的後退三步,貼到房間牆壁上,順手啪地一下將電燈關了,拽起地上的背包,頭也不回沖了出去。
他的反應快得李斐只看到對面某層樓視窗有人影一閃,緊跟著燈光滅了。
“……”
隔這麼遠,李斐手裡又沒望遠鏡,充其量看到個人影,又看不清長啥樣。對方竟然把燈關了,寧願暴露“這裡有活人”“就是在偷窺”的事實也要逃跑,這讓李斐愣神了幾秒鐘。
手上一重,李斐原本扶著的耿闐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地栽倒下來。
李斐雖然走到哪都帶著保鏢,但這是他職業需要,作為每個月都能接到恐嚇信,各種尾.行者不計其數,某次襯衫衣領都被粉絲拽走的影帝,李斐並不是娛樂圈新生代那些長相陰柔跑個八百米就會癱瘓的小男生。半扶半架起耿闐下樓,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令他頭痛的是耿闐的症狀。
耿闐額頭有肉眼可見的一條條青筋在跳動,剛才如果不是李斐攔得快,耿闐可能會抱著腦袋撞牆,可見他痛得有多厲害。
暴徒們離開酒店時,鬧得動靜很大,李斐在樓梯間的窗戶邊也看到了。
對面忽然冒出的窺伺者,讓李斐心底的疑惑再次疊加:搜查樓層的匪徒戴著面具,一副怕別人看到臉的模樣,這可能是他們彼此也未見過,所以互不信任,但對面的傢伙在怕什麼?
紅毛傑克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他敢開飛車,也動過謀殺影帝李斐的念頭,但那都是在現實世界,在劇情未開始前。
他絕不敢在遺棄世界對上李斐,在這個詭異的世界,異能威力是現實的十倍,而危險會刺激李斐直接覺醒異能。李斐是S級,想要滅殺他,只有事先籌畫,或者想辦法讓他得不到異能。
沒有同為S級的異能者,想打李斐的主意,會死得乾脆俐落。
這是原著配角死了一波又一波得出的血淚教訓。
“Fuck!”傑克逃出藏身的大樓後,心底止不住的懊惱,明明李斐沒有捲入車禍,他的行程表上也沒有到淮城的事情,怎麼人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這就是劇情的強大性?
原著裡李斐這會兒還在醫院躺著呢,淮城大規模覺醒跟他半美分的關係都沒有。
傑克滿頭冷汗,任務辦砸了,回國之後被夥伴嘲笑是小事,李斐是原著裡分量很重的反派人物,他活著,很多角色都得死。
“砰!”
珍珠酒店再次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
傑克脖子僵硬,緩緩轉過頭看著被火光映亮的高樓——
這次爆炸發生在一樓,看起來應該是那群面具暴徒撤走前放置的炸藥,便於毀去他們在酒店大堂留下的痕跡。
遺棄世界的時間停滯,但如果硬要撥動指標是可以的,顛倒沙漏,或者按下一個倒計時器跳動也沒問題,因為停滯的是時間本身,使用死物並沒有意義。
中國連坐地鐵都要安檢,炸藥這玩意更是難搞,連傑克都沒想到那群瘋子準備了這麼多。
火光沖天,爆炸氣浪將酒店二樓的東西都掀飛了出來,緊跟著管道內的天然氣洩露,接二連三的發生後續爆炸,波及的樓層範圍越來越廣。
傑克神色呆滯,慢慢抬起手,痛苦的捂住了臉。
——如果在珍珠酒店的是別人,他會覺得那傢伙死定了,但是李斐!李斐!
這個在原著裡因為車禍爆炸覺醒異能的人……
火焰幾乎將珍珠酒店十樓以下裹住,但沒有濃煙冒出來,爆炸聲也像忽然靜止了,就像電影爆炸鏡頭被定格一樣,只剩下氣浪卷起的火焰無聲翻騰,爭先恐後地從酒店每個樓層湧出來。
它們互相擠壓,構成一個個猙獰的形態。
爆炸時氣浪跟塵土會形成怪異的模樣,它們被高溫扭曲,在人類眼裡,宛如不存于世間的惡魔,現在這些惡魔像是被一股大力強行驅趕出來,圍繞在酒店大樓附近。
傑克的褐色瞳孔收縮,拔腿就跑。
火光映亮了半邊天空,動靜實在太大,連診所裡的程老也發現了,一撩窗簾,驚得一個倒仰跌坐在椅上。
簡華神色複雜的望向珍珠酒店。
夜幕下它像是一個倒置的巨大火把,簡華感到自己周身念能力不受控制地躍動,好似被其他猛獸驚醒的獅子,迫不及待要發出憤怒的咆哮。
診所裡的東西全部咣當咣當地搖晃起來。
“快蹲下!”程老嚇得拽起簡華就要往櫃子後面藏。
看到爆炸火光還站在視窗是非常危險的行為,氣浪震盪波比火光、聲音都要慢,它會將玻璃震碎,化作無數碎片像子彈一樣飛過來。
結果剛碰觸到簡華,程老就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慌亂中他又來不及躲藏,忽然櫃子自己哧溜一下滑過來,將窗戶擋得嚴嚴實實。
簡華理智很清醒,將躁動的異能強行壓下後,他飛快地挪到程老身邊。
——那股力量,珍珠酒店那邊有股力量正在緩緩蘇醒,簡華感到自己呼吸間血液流動的速度都不正常了,似乎想更近的感受那個存在,要看清那是什麼東西。
程老的痛苦叫喊,將簡華恍惚的心神拉了回來。
老人大量出汗,握住簡華的手掌像水裡撈出來似的,簡華急忙查看程老的情況,無視了剛才異能與遠方那股力量遙相呼應的感覺。
在這座城市裡,像他們一樣躲藏的驚惶覺醒者、聚在臨江大橋上商議的一夥人、還有滿身殺氣準備奔赴臨江大橋的面具暴徒,都驚詫的仰頭,望著遠處珍珠酒店無聲升起的火光。
一圈圈火焰盤旋而上,直沖夜空。
珍珠酒店有五十八層,現在仿佛地獄裡火焰惡魔盤踞的孤塔,又像是火焰將一切惡魔都照得現形,它們倉皇奔逃,卻又被束縛在孤塔周圍。
黑夾克男率先反應過來,他連變聲器都忘了拿,驚叫:“不好!是高階異能者覺醒!”
眾人有的發抖,有的眼露貪婪,還有的人腦子好使,細思極恐:珍珠酒店的炸藥是他們放的,明明搜過沒有人,這個高階異能者是哪裡冒出來的?
“快跑!覺醒會打破平衡,遺棄世界即將消失!”
戴著面具拿著砍刀的暴徒們,一哄而散,紛紛跑向不同的街道,尋找自認為隱蔽的場合,將面具兇器手套還有外衣都脫下來藏好。
環繞珍珠酒店的火焰猛地一亮,隨後竟似泡沫般粉碎,變成碎金般的光點,在同一時間被龐大的力量吞沒,只留下火焰熏得漆黑的酒店外牆。
高樓沒有倒塌,一場毀滅性的災難消彌於無形。
有肉眼可見的力量波紋,以珍珠酒店為中間,迅速擴展到整個城市。
行人出現在街道上,秒鐘開始走動,城市的喧嘩重新回歸——
“啊!”
人們驚恐欲絕,怎麼一眨眼,珍珠酒店就變黑了?街道上滿是玻璃渣跟破碎的裝飾。
酒店的前臺接待,一個腳軟跌坐在廢墟之中。
整個大堂成了冒著黑煙的垃圾場,不要說她工作的檯子,就連天花板都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中文的世界,是個沒有科學的世界→_→不要再想為什麼時間停滯等等,統統沒有原因,【原著作者寫的,就是這樣╮(╯▽╰)╭】
☆、魔眼
遲來的警報聲,響徹樓層。
還倖存的噴淋裝置很快將酒店各處的餘火撲滅。
珍珠酒店週邊滿了看熱鬧的人,救護車與救火車呼嘯著開過來,最終只拉走了忽然被玻璃渣紮得遍體鱗傷,或者宣稱自己腳下一空莫名其妙摔成骨折的傷患。
誰都講不清發生了什麼。
樓梯間裡,耿闐驚疑不定的爬起來,方才那種差點將他腦袋拆得四分五裂的劇痛消失了。他記得自己當時想試著將門打開,也不知怎麼,隔著防火門就把後面扣住的栓弄開了,他這是忽然悟通了隔空取物的神話技能不成?
他的目光落在這一層樓合攏的門栓上,“啪”,樓梯間的門應聲而啟。
瞠目結舌的耿闐下意識後退一步。
“我這是怎麼了?”耿闐不敢置信地翻看自己的手掌。
“……”
李斐臉色蒼白,眼睛半閉,兩道血痕順著眼角蜿蜒而下。
耿闐模糊地記得自己被扶下來,後來的事情全都不知道,連番爆炸熱浪襲身的難受,也被劇烈頭痛冒出的冷汗干擾。此刻他見李斐靠坐在樓梯欄杆邊眼角滲血,頓時顧不得琢磨自己身上忽然出現的奇怪能力了。
“我沒事。”
李斐睜開眼,他的心情遠不如他表面上那樣平靜。
涅滅爆炸與火焰的恐怖力量,正在他體內流轉。
它們是無形的,用意念能感覺到,它們又是存在的,李斐閉上眼,能看到耿闐身上也有這種力量的存在,只是集中在腦部,顏色也要淺淡一些。
“眼睛可能是被爆炸的氣浪影響……你我的情況,不要去醫院。”
李斐的後半句話,讓耿闐神色一緊,他分辨不出李斐也有了同樣的能力,還是因為受傷不想被記者在現場拍到。
耿闐用外套蓋住頭,扶著李斐走出樓梯間,混入驚惶逃離酒店的人群。
結果他們動作還是慢了一步,現場已經被員警封鎖了。
珍珠酒店今晚原本有場慈善拍賣,政府機構有要員出席,安保檢查自然是到位的——當時間停滯,暴徒帶著炸藥走進來,這誰都沒辦法——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在酒店裡巡視的人員立刻呼叫了警力增援。
“不得離開酒店,傷者由醫護人員接手。”
現場協管的警務人員,仔細地保護起爆炸現場。
驚惶不安的人們聚集在三樓餐廳,一肚子埋怨。
“姓名,身份證件,沒有的話先提供房間號。”負責盤查的人員,見耿闐李斐沒穿酒店制服,耿闐又是一副精悍氣質,看著不像普通市民,立刻走過來警惕追問。
李斐拿開蓋住頭的外套,很配合的報了房間號。
這沒必要瞞,酒店資訊聯網查詢可得,核查無誤後,這個員警見李斐臉上有血跡,立刻問他是否受傷,需不需要醫治。
“沒關係,一些擦傷。”李斐心不在焉的說。
陸續有住客被帶到餐廳,有的心裡有氣,就沒李斐這樣配合了,被詢問時怒氣衝衝的高聲喊:“你不認識我?我是肖雅琴,難道我會是匪徒?”
這是個捂著受傷胳膊的女人,套裙上有血漬與灰塵,高跟鞋壞了,只能一瘸一拐的走路。
李斐聞聲微微側頭,耿闐誤解了他的意思,尷尬的在旁邊解釋:“這事我不知道,你經紀人也沒說。”
肖雅琴也算得上國內一線女演員,但她對李斐而言是個天大的麻煩,多年前肖雅琴出道的時候賴著李斐炒緋聞,最近演藝事業走下坡路,熱度不夠,又把“舊戀”挖出來繼續炒,更在綜藝節目裡公開表示未來結婚物件是李斐這樣就行。
恰逢《鴉》準備上映,出於宣傳的考慮,星天娛樂傳媒公司沒採取干預政策,肖雅琴手段高明,表現得積極,又沒捏造什麼確定已交往的證據,要是李斐站出來說沒有這回事,倒顯得刻意撇清。
眼下慈善晚宴是辦不成了,也好,免得被強行“同框”扔照片在網上炒作一回。
明星身在聚光燈下,肖雅琴這樣的人總是容易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全中國四十歲以下的人都該認識她一樣。
殊不知娛樂圈再風光,有的人確實半個字也沒聽過,影帝影后長得是扁是圓他們一概不知,但妨礙公務,妥妥是要被帶到旁邊重新盤查的。
肖雅琴不忿,也不知道她視線怎麼一掃,正好看見了不遠處準備避開的李斐,頓時眼睛一亮:“李斐!我證件丟在房裡了,快來幫我證實身份。”
報個房間號的事,被肖雅琴折騰得活似受到了天大委屈。
更別提肖雅琴的口氣,就像她是跟李斐來酒店開房一樣……
盤查人員不認識肖雅琴,但餐廳裡的其他人知道啊,眼神嗖地一下就往李斐的方向望來,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還不忘看八卦,只能說大眾的心態一直是喜歡熱鬧的。
這種時候當然是耿闐來做惡人,他粗聲粗氣的說:“肖小姐,Dean剛才撞到了額頭,他頭暈得厲害,你將房間號核實一下就行。”
肖雅琴滿臉愕然,好似不敢置信李斐就這樣丟下她不管。
人群裡一陣悄聲議論,個別打量李斐的目光已經升級為“渣男”的隱約鄙視,只有知曉今晚酒店有慈善晚宴的人,才感到事情可能另有說法。
肖雅琴其實沒說什麼,也沒污蔑李斐,一切都是圍觀者腦補的——她長久以來炒緋聞都是用這種手段,從某方面來說,她的演技非常出色,至少肖雅琴現在的表情,能讓人聯想到根本沒發生的事情。
耿闐不是當事人都被慪得胸口憋悶,他看到有人偷偷拿出手機拍攝,因為角度,沒照到李斐的臉,而肖雅琴完全不在乎被人照臉,耿闐想阻止都沒轍。
核查完,肖雅琴滿臉落寞,一瘸一拐的走過李斐身邊,想停在他身邊又不敢,猶猶豫豫,幾步一回頭的“表演”。
耿闐僵著一張臉,聽著旁邊的人嘀咕著“太沒風度,就算真的沒關係,人家受傷成了這樣也不扶一把”,“還真閉著眼睛看都不看嘖嘖”,耿闐胃裡翻江倒海,只能怒瞪肖雅琴,腹誹她的助理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李斐根本沒心情搭理周圍的事,他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體內那股力量在翻騰。
異能覺醒的過程就像一場噩夢,他親眼看到氣浪卷著火焰沖過來,然後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火焰被擠出大廈,聚集在酒店外面,亮得炫目。
那一刻,李斐恍惚感到環繞珍珠酒店的沖天火柱,都是他力量的延伸,是他意志控制的一部分。
他差點迷失在這樣無窮的威力之中,沉淪在力量深處,如果不是強大的自製力,守住了理智最後一道防線,很難說珍珠酒店現在還存不存在。
當時刺激李斐清醒的還有一股遠方傳來的黑暗氣息。
氣息似深淵裡蟄伏沉睡的巨龍,睜開眼睛,惱怒地瞪視過來——
“唔。”李斐扶住額頭,僅僅是回憶那股氣息象徵的力量波動,就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安,體內力量止不住的興奮躍動。
想要撕咬,想要征服,想要徹底戰勝那股氣息的源頭。
——小小的一塊領地,出現兩頭蘇醒的巨獸,必然要進行一番爭鬥。
這時熱衷表演的肖雅琴,圍觀八卦的眾人,赫然看到李斐一直皺著眉頭的臉,突然低垂,兩股鮮血再次從他眼角滑出。
“啊!”
“醫生呢,快來!”
尖叫聲裡,李斐清晰的“看”到了周圍的一切。
視線比他睜開眼睛要遠很多,他甚至能看到慌亂朝他跑來的醫護人員手裡提著的醫藥箱裡物品隱約的輪廓,還有人的骨骼陰影。
整個餐廳裡除了他與耿闐,其他人都是黑白的,身上沒有絲毫力量氣息。
***
遺棄世界消失時,紅毛傑克已經跑過了三條街。
他顧不得歇口氣,立刻鑽進了路邊一家星巴克,胡亂點了一杯飲料,然後縮在角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掏出手機聯網。
嗯,還要翻牆才能使用外國網站。
發出一封標注為緊急的郵件後,傑克揪住自己的頭髮,懊惱不堪。
李斐不僅是一個S級異能者,他還有一雙魔鬼之眼,是在覺醒後出現的,任何偽裝在李斐面前都無效。
原著大火特火後,很多書迷聚在一起,在網上熱議過怎樣對付書中角色,怎樣在那些擁有非人力量的異能者面前逃出生天。
輪到李斐這裡時,要點只有一個。
不要被他看到,不要被他看到,不要被他看到——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所以傑克剛才拿望遠鏡,看到珍珠酒店十四層樓梯間裡的李斐時,第一反應就是退後,把房間電燈關掉,死都不敢讓李斐看清他。
關完後傑克才想起李斐可能還沒有覺醒,壓根看不到……
但是不敢冒險啊!劇情開始前還好說,遺棄世界本來就是異能者的天堂,是他們力量可以最大限度發揮的地方,但凡有腦子的穿書者,都不會冒這個險。
傑克來到淮城,是來蹭遺棄世界成為異能者的。
現在可好,遺棄世界提前消失,他回到現實世界也沒有獲得異能的跡象,還意外發現李斐在這裡覺醒了,比原著的動靜鬧得還要大。
傑克呻.吟著抱住腦門,他覺得自己就這樣回國的話,肯定會被同伴揍進牆裡。
手機“叮咚”一聲,提示有新郵件。
傑克趕緊抓起手機,點擊查閱。
一封來自大洋彼岸的郵件,字數不多,卻讓紅毛傑克目瞪口呆,同時更多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信件大意為,經過反復研究,他們認為淮城的兩次大覺醒,與中國S級異能者有關,而原著裡李斐不應該出現淮城,也就是說,除了李斐,這座城市很有可能還隱藏著一個未來的S級異能者。
S級不是大白菜,隨便在路邊就能撿到一個。
很長一段時間內,書裡的人以及書外的書迷,都以為中國只有一個S級異能者,那就是李斐。
除去李斐,當然只剩下“黑淵”組織深藏不露的真正BOSS……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寫的娛樂圈不聯繫實際,沒有原型(⊙v⊙)不要代入
☆、約見
“阿嚏!”簡華在寒風捂住鼻子,將外套裹緊。
剛才診所裡亂成一團,誰都不知道櫃子啥時跑到窗前去了,看到程老趴在桌子底下時,掛水小女孩蹬著皮鞋咯咯地直笑,護士趕緊過去幫忙。
程老一臉茫然,還沒從災難變故裡回過神。
簡華拿起自己的藥,很沒義氣的趁亂走人了。不是他不幫程老想說辭,而是一個謊話總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彌補,這事還是交給程老自己處理吧。
遠處傳來救護車與警車的鳴笛聲。
簡華遲疑了幾秒,抬腳往那個方向走去。
事發地點已經圍了幾圈人,都在議論紛紛。街邊五金店的老闆,正用淮城地方話大聲嚷嚷:“啥也沒看到啊,就見人躺在這,死了。”
沾血的山地車躺在旁邊,前輪因暴力踩踏而彎曲,下面還壓著裝了食物的背包。
死者還很年輕,像個大學生。
不久前還與簡華說過話,如果不是陸肈將人打暈——至少遇到那群戴著面具的暴徒時,這年輕人還有逃跑的機會。
“這什麼味,你們聞到了嗎?”路人四下張望。
風吹來硝煙味,更多的警車駛向市中心的珍珠酒店,今夜註定不能安寧。
簡華默默轉身,重新走回暗沉的夜幕之中。
社區裡沒有絲毫異狀,家家戶戶的窗裡飄出飯菜的香味,上班族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簡華擰開門鎖的時候,聽到隔壁家的收音機正在播報路況消息:
“……珍珠酒店發生火災,附近的兩條道路都已封鎖,請廣大司機朋友注意。”
好不容易壓下的,想去珍珠酒店看個究竟的衝動,又被挑起來。簡華深深皺眉,大力關上房門,將鑰匙扔在茶几上,疲憊地靠著沙發出神。
這次時間停滯,鬧得動靜太大了。
簡華不認為那些暴徒能不留蛛絲馬跡,一旦警方追查到線索,麻煩就大了。能夠進入停滯時間的他,沒准也要被捲進去。
好奇心會害死人。
儘管腦海裡似乎有個聲音,叫囂著讓他去珍珠酒店,理智也告訴簡華,要把事情始末仔細捋一捋,弄清楚真相,但簡華還是選擇摒棄這些,任由疲乏將自己吞沒。
這天晚上,他睡得很不安穩。
夢裡是寂靜的城市,孤獨的世界,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
他猛一轉身,看到那雙鮮紅瞳孔的主人——火焰組成的巨獸,盤踞在黑暗裡,森冷的凝視著簡華。
那眼神是打量、是評估、是威懾,充滿了暴戾與興味。
這是滿身戰意的凶獸,正彰顯著自己的強大,無畏的渴望著一場酣暢淋漓的搏鬥。
簡華後退一步,重新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他感到喉嚨發癢,是饑渴難.耐的滋味。他動也不動的盯著那只身形矯健的火焰凶獸,想要……想要將對方一口吞下!
渴望戰鬥的入侵者,想要吞噬血肉的領地守衛者。
它們注視著對方,試探著,興奮著,它們為即將到來的戰鬥,戰鬥伴隨的痛苦,痛苦回報的甘美果實而激動。
來吧。
來吧,我在這裡等著你!
“呼!”簡華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流了滿身。
他不記得夢見了什麼,只記得那種毛骨悚然的威脅感,仿佛遮蔽整片天空的壓力,高樓大廈在這股力量前就像脆弱的紙盒。
房間裡只能聽到他自己喘息不定的聲音。
“……”
簡華扶住額頭,他意識到那些變故帶來的影響正在日漸擴大。
伸手將飛到自己面前來的水杯喝幹,杯底擱在床頭櫃上的一聲悶響,就像現實世界的束縛,將簡華重新拉了回來,他想起自己今天要去海城,是時隔半年之後出現的一份穩定工作。
念能力、時間停滯的世界、奇怪的夢……統統比不上生活本身嚴苛。
再不工作,就真的要坐吃山空了。
簡華給自己做了一份中規中矩的早餐,扔掉玻璃涼水壺的殘骸。因為不知道要出門多久,家裡即將過期的食物也要處理下。
他在廚房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前天去超市買的一盒平菇。
照理說這玩意應該就在涼水壺旁邊,擱在料理臺上,現在那邊只有空盒子。
伸手在地上摸到疑似蘑菇菌絲的碎屑後,簡華不得不面對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家裡可能有老鼠了,把蘑菇給吃了。
雖然這只老鼠的口味有點奇怪……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簡華拍拍灰塵,爬起來去接電話。
話筒裡傳來一個冷漠生硬的女聲,通知簡華今天不必去星天娛樂傳媒公司簽約了。
說話的是李斐的經紀人,到手的飯碗吹了,簡華心裡自然奇怪,但他沒有詢問的機會,對方很快就掛了電話。
想了想,簡華刷開手機微博。
熱門話題榜第一赫然是影帝泣血淮城,肖雅琴心痛落淚。
簡華嘴角一抽,肖雅琴雖然演技一流,讓外界都相信她跟李斐情深意濃,但消息靈通的圈內人都知道他們八杆子也打不著。
因為,李斐是GAY。
大螢幕大製作難免要拍床.戲,李斐屬於深受導演歡迎的類型,他情緒特別到位,只要女演員沒問題,他就沒問題,保證一遍過,甚至連清場都不需要。無論攝像機裡的李斐看起來多麼□□.焚身,其實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事瞞不住,從搭戲的女演員到攝影師都知道。
如果他不是GAY,大概就是性.無能了,還是病情比較嚴重的那種。
對這件事,圈內人各有看法,甭管真相是什麼,反正與肖雅琴無關。
這話題抓人眼球到極致啊,影帝泣血淮城,淮城這是躺著都中槍——淡定的點開傳送門,做好了標題跟內容屬於兩個世界心理準備的簡華,還是被新聞關鍵字驚到了。
珍珠酒店大火!
淮城夜驚,不明屍體!
臨江大橋護欄遭到破壞,珍珠酒店頂層爆炸,爆料人士宣稱酒店現場遇到肖雅琴李斐,並且上傳了一段視頻。
視頻裡肖雅琴右腳崴了,她走到一個男子旁邊,後者沒理她,緊跟著視頻內傳來尖叫聲,醫護人員匆匆忙忙跑來,視頻晃動得厲害,但最後一段還是拍到了那個男人眼角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微博下方就這人到底是不是李斐掐得熱火朝天。
粉絲希望不是,這傷看起來太可怕,眼睛受傷得多嚴重!
問題是視頻裡的肖雅琴拍得很清楚,那她旁邊那個長得有點像李斐的,難道就真的只是像?不是本人?
淮城到底發生了什麼,成為熱議的重點。
許多座標淮城的博主,聲稱炸火災都是陰謀,因為他們既沒有聽到爆炸聲,也沒看到火光,但珍珠酒店外牆被火熏得發黑的照片又妥妥打臉,網友們群嘲。
淮城政府宣稱在這件事裡尚無死亡報告,但珍珠酒店一樓大堂廢墟慘狀,周圍樓層玻璃盡碎的樣子,根本沒人相信只有傷者沒有遇難人員,網上罵聲連天。
連淮城街頭那具被砍死的年輕人屍體,也被造謠為是運屍車裝滿了,中途掉下來的,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屍體上火燒的痕跡。
可以說簡華睡了多久,網上就鬧騰了多久,謠言一波接一波。
其中李斐重傷失明,要退出娛樂圈的謠言也在其中。
揉揉額頭,簡華大概明白自己飯碗丟掉的原因了,他有些恍惚:看來視頻裡的人真的是李斐,傷得那麼重,短時間內肯定不能拍戲。
想到《鴉》裡那位手持長戟,目光銳利的將軍,再也無法睜開眼睛,簡華感到一陣空茫。
他下意識的點開手機相冊,螢幕重現出現那張宣傳圖片,手指撫向那雙眼睛,圖片隨之局部放大,又跟著動作慢慢偏移。
忽然出現的來電接聽介面,使得那張熟悉的面孔驟然消失。
這時簡華全身的氣息,達到了能嚇得陸肈連滾帶爬的程度,他漆黑的眼瞳裡像是醞釀著一場狂風暴雨,房間裡的傢俱擺設都跟著晃動起來。
好在簡華及時回過神,不然他屋內就要面目全非了。
鈴聲悅耳,來電介面只顯示了一串號碼。
簡華的工作性質,讓他沒有拒接未知來電的習慣,滑動接聽後,他一反常態的沒有詢問對方來意,沉著臉等著那邊出聲。
“……你好?”
這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簡華家裡有《鴉》的十張票根,主角的後期配音也是李斐完成的,可以說現在正是簡華對李斐聲音最熟的時候。
他愕然的舉著手機,一時竟沒能說出話。
“你是簡華?”話筒那邊的聲音溫柔平靜,影帝李斐是圈內出名的性情好,只要不將李斐惹毛了,他的笑容與話語都似春風拂面,極具感染力。
“是的,請問有什麼事?我今早接到通知,合同的事已經作廢。”
簡華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表現得從容淡定,一點也沒有接到影帝親自打來的電話時,那種驚喜又小心翼翼的模樣。
李斐似乎很喜歡他這種反應,他居然道了個歉,然後微笑著說:“我的經紀人被網上傳聞嚇住了,其實我並沒有受傷,合同我們還是要繼續簽的。”
簡華正要說話,沒想到對方又說:“剛才撥你的手機,發現你是淮城的號碼,正好我就在淮城,合同的電子版我讓助理發過來,我們不妨約個時間見面,將合同簽了,免得你還要跑海城一趟。”
☆、會面
舒伯特《鱒魚》第四章節的優美音符,在咖啡店的空氣裡流淌。
這家店裝飾復古,藤蘿等綠葉植物隔出一個個私密空間,地面鋪著小巧精緻的鵝卵石,還有流水淙淙。陽光穿過透明的玻璃頂棚照入,又被花樹遮擋。
與其說這是一家咖啡店,更像是座供人午後憩息停步的花園。
店裡客人不多,巧妙的隔斷也讓視線很難觸及整個大堂。
骨瓷勺子在香醇的褐色液體裡微微攪動,散發出的熱氣裡有溫暖的味道,修長的手指拈起一小塊方糖,丟進杯中。
桌面鋪著一本當期的娛樂雜誌,除掉臉上的墨鏡,李斐現在看起來只是個享受悠閒時光的人,他將雜誌翻到介紹電影的專欄頁面。
看起來像在閱讀,但李斐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書頁上。
他像是因為無聊,不時就用左手撥弄打火機蓋,扣動的聲音很輕微,也沒有火苗冒出。
當咖啡裡的方糖融化到一半時,李斐看到一個人在服務生的指引下,朝這邊桌位走來。
鋼琴曲正進入變調,陽光照在那人身上,容貌模糊不清,但氣質是出類拔萃的。
淺色襯衣黑色外套,沒有裁剪質地的講究,甚至連牌子都叫不上。即使走在這裡,衣服的主人仍顯得自在從容,一點都不在意旁人心裡的揣測與目光。
看得久了,李斐下意識的一閉眼。
隨後他整個人一僵,手裡的打火機滑到桌上。
簡華走進這家咖啡店時,心裡就生出一種不祥預感。
這裡是李斐跟他約好的會面地點,以李斐的地位,沒必要坑一個小替身。就算要坑,也不必要選擇這樣高檔的咖啡廳,私人會所難道不是更合適?
除了危險的預兆外,還有一股莫名的興奮。
懷著這樣奇異的心情,簡華穿過花樹裝飾的鏤空隔斷牆,走近桌位時,心跳聲驟然與變調的音樂合上了一拍。
鱒魚,自由遊曳在溪流裡的鱒魚,被人捕撈了上來,它成了獵物。
——凶獸睜開眼睛,它發現了獵物。
這個變故讓簡華與李斐都措手不及,儘管生活出現匪夷所思的變化,但他們都選擇理智的靜觀其變,繼續原本的規劃。
現在變故忽然闖入,真不知道是驚嚇,還是驚喜。
“原來是你。”李斐簡華同時喃喃。
出現在淮城的,讓自己很介意的另外一股力量。
“先生,你要找的不是這桌嗎?”引路的服務生趕緊詢問。
“不,就是這桌。”李斐微笑著點頭,服務生是個年輕女孩,臉頰立刻出現紅暈,她低頭為簡華拉開椅子,又將厚重的緞麵點單冊子放在桌上,就禮貌地離開了。
簡華原本要說的話,被這個意外徹底打散了。
木然坐下後,簡華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到那本娛樂雜誌的內頁上,單頁彩圖正是《鴉》的劇照,與海報不同,這裡採用的是一張側影。
將軍立在河邊,鎧甲鮮明光亮,但河水裡的倒影卻是滿身血漬,戰袍殘破,握著的兵器上到處是缺口,相似的只有同樣挺拔筆直的身軀。
“片子最後調了上映日期,宣圖要得急,我抽不出空去補拍,他們從剪輯過的膠片裡挑了張合成——”李斐用手指點了點那張彩圖。
水面上的,與水中的影子,其實不是一個人。
“你很優秀,是我見過最能把握住人物神韻的替身演員。”李斐的語調就像咖啡杯裡正在融化的方糖,柔和溫暖。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在《鴉》拍攝期間,他們談過話,在一起吃過劇組的盒飯。
除了李斐有專屬的化妝師之外,完全一致的戲服道具,有時候他們用起來不分彼此,但最終影片殺青,他們跟劇組其他人一樣,很快各奔東西。
只是說過話的陌生人。
影帝與一個替身演員,還能有什麼關係?
李斐將雜誌合上,並將它推到旁邊,隔著一張桌子,沒了這份雜誌,他們之間的距離忽然變得空蕩起來,遙遠的陌生感加劇。
“你知道,你為什麼不能做一個優秀的演員,獨自站在鏡頭前嗎?”
“我的微表情不合格。”簡華冷淡地回答。
眼神,臉上的肌肉,眉頭皺起的弧度,都會不自覺暴露簡華心裡的想法,這是他控制不住的東西。簡華低下頭,目光不與人接觸時還能完美偽裝自己,一旦露出正臉,再好的演技也扛不住拖後腿的表情,多年努力,只能做到無論什麼時候,維持一張波瀾不驚的臉而已。
現在簡華眼神充滿警惕,神態裡帶著敵意。
李斐控制住自己欣賞的目光,他不願露出惋惜的表情。
惋惜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憐憫,娛樂圈是光鮮亮麗的地方,也是比什麼都殘酷的角鬥場,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莫過於“沒有天賦”。
對於骨子裡驕傲的人來說,憐憫是一種侮辱。
“我聽說你最近沒有工作。”
李斐是習慣主導談話走向的人,他們身份相差懸殊,簡華當然不會搶這個話茬,只是沉默地聽著。
“星天娛樂傳媒是一家不錯的公司,它對影視從業人員的待遇並不苛刻,你需要一份工作,而我相信,我是你最好的選擇,直到五分鐘前……”
李斐話鋒一轉,最後幾個字讓空氣都似凝固了幾分。
在這種壓力下,簡華慢慢彎起唇角,陽光透過藤蘿葉片的縫隙照在他臉上,俊美的容貌原本模糊在溫暖的光線裡,忽然整個人的氣息變得無比淩厲。
——就像李斐閉上眼看到的那樣。
在那個視界裡,每個人都顯得虛無單薄,是一陣風就能刮走的影子,他甚至能看到人們身體裡骨骼的輪廓,沒有力量,也沒有分量。
唯有眼前這個人的存在,是切切實實的,那張臉上的每一道肌理紋路都是鮮活的,眉眼清晰深刻,這股力量透出來,甚至令簡華走過的地方,都變得真實美麗。
李斐越想看透這股力量,越是感到心內悸動。
那是無盡的深淵,是濃郁的黑色,它吞噬所有色彩,又擁有一切真實,它不動聲色的注視著李斐,就像打量著一個喜愛的獵物。
“我們很相似,這是最初我指定你的理由……”李斐壓住腦海裡冒出的征服欲,珍珠酒店爆炸時他獲得的力量正在蠢蠢欲動,“卻沒想到,我們能這麼相似。”
簡華沒有掩飾:“你控制了那股力量?”
李斐忽然閉上眼,喝了口咖啡,緩慢搖頭:“說不好。”
這不是他樂於接受的事,李斐言外之意很明顯,這觸動了簡華的心事。念能力來得莫名其妙,時間接二連三停滯,總覺得後面會發生更糟的問題。
兩人無言對坐,緊張的氣氛緩緩散去。
力量會產生爭鬥,但是一個共同的秘密,卻會讓人產生默契。
“我以為……至少會是個包廂?”簡華環顧四周,關於影帝李斐的消息在網上掐得熱火朝天,正主卻堂而皇之的坐在這裡喝咖啡。
李斐輕笑,放下手裡的杯子,十指交疊:“這家咖啡店是我開的。”
“……”
“在我們談話時,服務生不會將新的客人帶到我們周圍的桌位,與包廂沒有差別。”李斐說著,笑意擴大,他的魅力比陽光本身還要耀眼,“你想點什麼,盡可隨意。”
簡華沉默了半分鐘,最終沒忍住:“是包廂被訂滿了吧。”
“這都被你發現了。”李斐笑得愉快。
“每年維護要不少錢,不虧本嗎?”簡華伸手摸了下藤蘿葉片,沒看錯,是真的植物。
“以後請不要在公開場合說實話,尤其是關於我的實話。”李斐拍了拍簡華的手背,後者本能的一掙,好在忍住了,沒縮回去。
“看來你沒有另外找個安全的、沒有秘密的替身演員的打算。”簡華冷靜的說。
李斐剛才的意思很明顯,他屬意日後的合作。
于公於私,對簡華來說都是有益的。吃飯賺錢活著是頭等大事不用說,簡華探究地望向這位影帝,他更想從李斐這裡得到關於念能力的線索。
“自身都有麻煩的人,沒資格挑剔其他。”李斐點了點頭,他拿起手機,打開藍牙功能,側頭問簡華,“你的手機是什麼型號。”
得到答案後,他將合同電子稿發了過去。
簡華盯著手機介面的那個號碼看,果然不是早晨通話的那個。想想也對,在談妥合同之前,影帝又怎會把手機號碼洩露給一個替身演員,就連這個手機,究竟屬不屬於李斐,也是個問號。
他淡定的接受了檔,仔細閱讀完全部內容。
這份草稿無可挑剔,只要求簽約人不管任何情況,陪同李斐參與拍攝,有需要就上,沒需要完全可以閑在家裡發黴,合同期為一年簽字生效,如果放到圈內,這豐厚的待遇能讓大家擠破頭。
“如果沒有異議,我的助理在半個小時後抵達淮城,我們可以在這裡喝下午茶聊天,等著他拿來列印好的檔直接簽約。”
“……”
這種同情影帝助理的心情是怎麼回事?
從簡華細微的表情變化裡看出端倪,李斐愉快地笑起來,他向桌對面的人伸出手:“那麼重新認識下,我想,我們之間需要更多的瞭解,在各種方面。”
簡華沉默地握住那只手。
“李斐,性別男,愛好男。”李斐鬆開手,愜意地往後靠,“我想這件事你知道。”
簡華眼角抽了下,他忽然抬頭,用清晰地聲音說:“簡華,性別男,愛好你。”10
☆、愛戀
李斐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眼裡透出驚詫,就像第一次見簡華似的,他忍不住將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簡華扔出那句驚世駭俗的話後,竟然若無其事的打開咖啡店的menu 翻閱,方才那場談話他始終處於下風,被李斐牽著走,直到剛才他不按理出牌,才算情勢逆轉。
況且——
簡華微微眯起眼睛:他不認為自己能瞞得住。
早晨接電話,李斐還沒自報身份,他就知道了,這對李斐的聲音要熟到什麼程度?
剛才發現李斐也身懷異能的秘密,心神動搖時,簡華又被雜誌海報吸引去心神。
他已經暴露了太多……
點了一杯美式咖啡後,簡華按鈴將menu遞還給服務生,他不懂這些苦褐色的飲品有什麼好喝的,儘管李斐讓他隨意,但看完這家店的佈局後,簡華覺得不讓李斐虧更多錢,大概算是表示友好的方式。
看到簡華指了價格最便宜的一款,李斐失笑。
“你真是客氣。”
影帝已經恢復了談笑風生的模樣,只是眉頭微皺,像在煩惱什麼。
在午後溫暖明麗的陽光下,他們談論著星天娛樂傳媒,談論著電影,氣氛顯得愉快又平和。被告白的人沒有不自在,說出逾越失禮話的人就更從容了。
林助理趕到的時候,驚訝的看著交談甚歡的兩人。
“不好意思,高速堵車,來遲了。”林助理一邊擦汗,一邊打開隨身的公事包,將合同文件取出。
林助理在李斐身邊三年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清楚?
影帝李斐是圈內出名的好脾氣,然而這只是李斐的“工作狀態”,眼下看著氣氛很好,誰知道李斐心裡怎麼想?
這家店說是李斐開的,其實打理店面的另有其人,李斐只是出資。
林助理以為自己來的時候,必定只能看到一個傻傻等候簽約的簡華,李斐哪有心情繼續陪著坐在這裡聊天?網上都快掐瘋了,肖雅琴還在不安分的蹦躂,公司焦頭爛額,準備明天開新聞發佈會證實李斐沒事呢。
“這是我的助理,林曉。”
“你好。”林助理覺得自己臉有點疼,他來之前還跟經紀人說,簡華這人風評不太好,認識的說這傢伙挺傲,不會做人,與李斐明顯是兩類人,李斐八成還是會改主意的。
經紀人不願要簡華,正是因為簡華的外表優勢明顯,圈內踩原主一腳然後出道的事情不是沒有,能做替身的演員那麼多,何必選這個麻煩。
結果——真是不提也罷,誰讓李斐才是說了算的人。
林助理用最快的速度,把合同的幾處要點講了一遍。
專屬替身演員不是公司給藝人的正常配置,這屬於李斐個人的聘請,名義上也歸星天娛樂傳媒管理,但簡華的酬勞卻由李斐出,與藝人單獨雇用的健身老師、生活助理差不多。
簡華沒說自己看過了,接過來確認了一遍條款,就簽上了名。
然後輪到李斐。
照理說經紀人代簽就成了,但是現在經紀人不在,李斐又伸出手,林助理只能乖乖的將筆遞出去。
細黑的簽字筆在潔白紙頁上流暢地帶出字跡,就在簡華那個中規中矩的名字上方。
彌漫著咖啡醇香的藤蘿綠葉間,陽光明麗,放在桌子中間的一份合約——林助理神情古怪的看著這兩人,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景象哪裡不對。
“十天后,我有部電影在北都開拍,你回去等通知,屆時一同前往劇組。”李斐攤開手,示意自己的無奈,“我還得在公眾面前露個臉,解決下麻煩。”
合同一式三份,還有一份要給公司存檔。
林助理拿出印泥敲好章,俐落地將文件收起,對簡華說:“那個劇組的保密協議到時候再簽,我們這邊加了人,還要跟劇組打招呼。”
簡華當然沒有異議,於是三人站起來告別。
李斐將那份娛樂雜誌遞到簡華面前,意味深長地說:“送給你了。”
他拿雜誌的手勢很怪,手指夾在其中一頁,簡華低頭就能看到修長的指節下雜誌彩圖一角,是《鴉》昏黃荒蕪的背景色。
簡華瞳孔收縮,接過雜誌後,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這也……”林助理驚奇,正常情況下,不說目送他們開車遠去吧,至少要話別兩句,恭維的話又不要錢。
話沒說完,林曉瞥到李斐陰鬱的眼神,頓時把話全部咽回去了。
當天晚上李斐一行人出發回海城,就在林助理呼呼大睡,保鏢耿闐開著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時,李斐忽然問:
“耿闐,如果你對一個人產生了好感,而你發現那個人其實喜歡的是你演的角色怎麼辦?”
“啊?”耿闐訝然,這東北漢子滿臉無辜,“你問我?”
李斐看他一眼,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問錯人了。”
耿闐沉默地,對著後視鏡翻了個白眼。
路燈映入車裡,照得李斐臉上明暗不定,他閉上眼,回憶著電影《鴉》的劇情。
主角烏將軍是位駐守險關的將領,英武不凡,深得麾下士兵愛戴。
藩王作亂,派遣屬下來陰謀奪城,結果計畫進行到一半,卻發生了意外——城內忽發鼠疫,這是西陲邊關重鎮,掌握了這裡,陳兵在此,就能將中原與蜀地分割開來。
這邊要是不成,藩王多年籌謀都要中斷,而且野心已經暴露,會被朝廷誅殺。
誓死效忠藩王的謀士死士,與想要抓住叛逆的文官武將,鬥智鬥勇。
好友是城內醫師的烏將軍,發現鼠疫已經蔓延,城門卻因為搜查叛逆封鎖,於是帶了兵將,護著願意逃命的百姓,連夜沖了出去。
叛逆佔據了城池,將疫病盛行的那片街區封鎖,任由百姓死亡,還為了掩蓋城池陷落的事實,派人去追殺烏將軍滅口。
投誠叛逆的文官上書朝廷,說烏將軍擄走百姓往北叛逃入荒漠草原,可能投靠匈奴。
兩方追殺,血染鎧甲。
走投無路,想告知鼠疫的事,也無人相信。
最終逃難的人尋覓到一處隱秘山谷,在此定居下來。
電影是倒敘模式,多年後一群跑江湖的小人物,聽了邊疆厲鬼烏將軍的傳說,說烏將軍悍勇凶戾,曾經帶著一百騎兵殺退了上千官軍,傳聞裡烏將軍的離奇叛逃是發現了草原寶藏,於是他們循著線索一路深入尋找,遇到風沙迷失方向,陰差陽錯的來到那處山谷附近,又被山谷裡的人救起。
結果沒有寶藏,沒有嗜殺成性的烏將軍。
他們聽到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一段慘烈過往。
山谷裡有位少了條腿的年邁老人,他曾是烏將軍的親衛,他詢問起外面的情況。
外來者與山谷裡的人,磕磕碰碰湊出了當年的過往——封城半月後,蜀地忽降暴雨,鼠疫大約沒有控制住,雄關成了死城。這事發生在烏將軍“叛國”之後,曾經追殺烏將軍又倖存的兵將信誓旦旦的宣稱,這是烏將軍詛咒的,他親口說“疫病流行,滿城的人都會沒命”。
藩王成功篡位,將這段歷史刻意掩去,擇址另造新城。
幾十年來,邊疆都流傳著厲鬼烏將軍的傳說,當人們看到漆黑的烏鴉停留在枝頭,就會慌忙將它們趕走,人們相信烏鴉是烏將軍的化身,會帶來災禍疫病。
***
“那也是個刮著沙暴的日子,追兵趕上了我們,烏將軍帶著剩下的兄弟斷後,傷兵跟百姓先走,但沙暴停息後,黃沙掩蓋了一切。我們找遍了方圓百里,始終沒有看到將軍的遺體……又或者,他早已化為枯骨。”
簡華可以一字不差的將這段臺詞背下來。
電影他看過十遍,銀幕上那位老人滿是溝壑的臉上,痛苦流下了淚水。
鏡頭拉長,照著綠洲山谷外的荒漠,風沙漫天,手持長戟鎧甲破碎的烏將軍,滿身血漬。
銳利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對著山谷微微一笑,孤獨的走向血色夕陽,烏鴉在身後喧嘩,紛紛揚揚落在乾枯的胡楊樹上。
鏡頭緩緩變暗,那個人影也逐漸變得虛無。
風一吹,就不復存在,只剩浩茫世間,悠悠天地。
每當燈光亮起,片尾字幕出現,電影院裡都能聽到有人在哭。
當他們走出電影院,就脫離了這個故事,而簡華從進《鴉》這個劇組,看到李斐站在鏡頭前入戲的一瞬間,他就沒有走出來過。
李斐的演技高超,出神入化,不僅跟他搭戲的演員被逼得發揮出百分之兩百的能耐,就連劇組人員都會因一個劇情片段鼻子發酸。
沒有別人能將烏將軍演得更好。
但李斐不是烏將軍,每次導演喊完卡,李斐出戲,與旁人談笑風生,簡華心裡就空空落落,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這就是他最初猶豫跟李斐簽約的原因。
影帝是不錯的人,奈何他迷上了影帝演的那個角色。
——不,是他曾有機會與李斐共同演過的那個角色。
儘管出鏡不多,還被剪了不少,但每一段需要替身的劇情簡華都是竭力去演的,就像李斐說的,哪怕不是正臉的幾秒鏡頭,簡華都將人物神韻把握得很好,即使過去這麼久,李斐仍然對這個替身演員印象深刻。
那是當然,誰會對佔據自己全部心神的“人”瞭解不深呢?
簡華將雜誌那頁海報扯下來,貼在床頭,久久看著。
作者有話要說: 默默頂上鍋蓋。
電影再虐,攻受保證不虐,不虐,不虐,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蛛絲
陸肈抽著煙,流覽掐得熱火朝天的網頁。
地上有一盆多肉植物的殘骸,這是陸肈怒火上竄時,一揮手將桌子上的東西掃了空,包括這盆擺在電腦旁邊的綠植。
房間裡彌漫著嗆人的煙味,煙灰缸裡堆滿了煙頭。
陸肈的面孔在煙霧裡顯出幾分扭曲,他懶得去清理煙灰缸,直接將煙頭丟在地上,用皮鞋尖重重地碾磨著,恨不得讓它粉身碎骨。
“李斐,李斐……”
從昨天晚上就失眠的陸肈咬牙切齒,眼裡佈滿血絲。
遺棄世界消失得太快,他沒有獲得異能,原著裡有明確記載的大規模覺醒日期不多,就這樣浪費了一次機會。
珍珠酒店火柱沖天又神秘涅滅的景象,他同樣看到了。當時陸肈心裡就有了不好的猜想,這種高階異能者覺醒的盛況,即使在原著裡也沒有幾人能折騰出來,難道是李斐?可是按照劇情,李斐這時正因為車禍躺在醫院,怎麼會跑來淮城?
陸肈立刻跑回家搜索網頁。
搜索“海城高架橋倒塌”,無果。
搜索“海城車禍爆炸”,跳出來幾條資訊,某條路口一輛商務車自燃墜橋爆炸,現場圖刷出來好幾張,欄杆撞斷,橋墩受創,看起來觸目驚心。
“不對!不是這樣!”陸肈揪著頭髮,神經質的喃喃。
應該是場連環車禍,包括影帝李斐的座駕在內,十幾輛車狠狠撞在一起,李斐的經紀人跟助理當場死亡。爆炸造成的威力導致橋樑受損嚴重,一段橋面坍塌,將倖存者埋了進去,經過十個小時的挖掘,李斐才得救。
原著特別提出,如果不是危急關頭李斐與他的保鏢耿闐覺醒了異能,兩人未必能從這場災難裡活下來。
事故導致耿闐半張臉燒傷,李斐右腿骨折,因為是娛樂圈風雲人物,這件事鬧得很大,李斐因此歇影半年,再出來時就爭不過同行了,作品不溫不火,出鏡率也低——其實在那時,李斐已將重點轉移到“黑淵”組織上。
簡華是原著裡最大的反派與BOSS ,但他的喜怒還是能看出來的,作為絕對的強者,他沒有必要掩飾自己。
李斐就不同了,這是一個能夠微笑著,用溫柔的話語送你下地獄的人。
原著配角用生命證明了這點,陸肈穿越多年,從未想過刷李斐好感度這條路線。
在劇情開始前,李斐是粉絲無數的螢屏偶像,正常人想要搭關係也沒轍。
陸肈不在乎,因為他守著一張強有力的底牌,他是簡華的發小啊!
只要跟著BOSS,李斐的危險就不算什麼。
但是現在——
李斐為什麼會跑來淮城?
兩個S級潛力者相距太近,覺醒後會出現爭鬥的!
陸肈愁得掉了一把頭髮,他雖然很不喜歡李斐,但李斐是BOSS最強的屬下,還代替簡華出現在明面上,他既不能有事,也不能跟簡華敵對!
必定是其他穿書者作祟!
陸肈恨得牙癢癢,他找理由離開診所,就是害怕“異能者覺醒時,也許會不分敵我攻擊”這個原著設定,但是這設定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分化李斐簡華,問題就大了!
看著掐得風生水起的論壇跟微博,陸肈視線落在肖雅琴的名字上,又厭惡的偏開。
將網頁切到“員警當街拉走屍體”的微博曝光圖片上,他看一眼受害者就知道這是差點在簡華面前暴露穿越秘密的年輕人。
“沒腦子。”陸肈哼了一聲。
以為這是本書就粗心大意的人,死得最快。
原著可不是一本童話故事,充滿了危險與紛爭。
陸肈熟練的登入企鵝小號,點出一個群,鮮紅的999數字顯示這個群熱鬧得炸了鍋。
群主正憤怒抨擊炸毀珍珠酒店的那群瘋子,陸肈無趣地看了一眼,乾脆俐落的把號退了群。
像陸肈這樣,二十多年前就穿來的人很少。
穿書者是這幾年才逐漸增多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在跟超能力有關的社區留下了隱晦的消息跟認親方式,這個企鵝群就是這麼構成的,進群後還要回答群成員的提問,確認後才會留。
昨天在臨江大橋放煙花的就是群主以及管理員。
這是一群想要得到異能,興高采烈參與劇情的年輕人,陸肈覺得他們蠢得可笑,但為了掌握他們動向,擔心其他穿書者影響劇情,陸肈一直用小號混跡這裡,平日也偽裝出對異能嚮往,滿腦子天真幻想的模樣。
只是現在沒必要了。
這個企鵝群已經不安全,繼續留下來反而會暴露自己。
***
“哪個混小子,竟然在這時候退群?”
正在淮城一家快捷酒店裡憤怒敲著鍵盤的企鵝群管理員,忽然聽到房門被敲響。
“誰啊?”他沒好氣的問。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強行打開了,裡面的人根本沒反應過來,還傻眼時就看到身穿警服的人——
這企鵝群管理員震驚地張大了嘴,被按倒在床邊,筆記型電腦立刻被當做證物收起。
“報告長官,就是他沒錯!”認真看了兩眼螢幕的軍裝小哥,乾脆俐落的沖著一個剛走進房間的男人行禮,“他沒開語音軟體,我們的發言禁令可以解除。”
“立刻匯出所有群聊天記錄,所有成員號碼與資訊,無論真假全部記下來。”
這男人三十多歲,少校軍銜,容貌普通,但左邊眼角下有一個非常明顯的淚痣。
“張耀今?”企鵝群管理員脫口而出。
房間裡逮捕人的員警,忙碌取證的軍人,同時齊刷刷地看過來。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被拷著手銬的人可憐兮兮的將自己蜷縮起來,他望著指在自己頭上的兩把手.槍,心裡頓時明悟!
有叛徒!肯定是有叛徒,出賣了他們的秘密!
不然對付一個四肢不勤的宅男,何必這樣謹慎?
——如果真有異能,現在還能尋機逃走,奈何昨晚李斐覺醒導致遺棄世界提前消失,所有穿書者都沒來得及獲取異能,現在被槍口指著,只能老老實實了。
“蒙上眼睛帶走!”
名叫張耀今的少校,探究的看了這個“嫌疑犯”一眼,沒說什麼,逕自下令。
宅男非常配合,讓走就走,一聲都沒出。
因為他知道出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張耀今,未來的國家異能小組組長,因為出場在第三部,又是個配角,沒有介紹過他是怎麼覺醒的,但這妥妥是個沒異能你打不過,就算有異能你還是跪的厲害角色。
“報告長官,並沒有在他的行李箱裡發現可疑物品。”
張耀今摸摸下頜,為了最快速度查出珍珠酒店爆炸案的元兇,他也是一晚沒合眼,胡渣都長出來了,他心不在焉的看著聊天記錄:“看來偷盜淮城大學危險化學品的人應該不是他,這個人應該只是化名購買了大量煙花。唔……這些對話很有意思啊,看來昨天晚上在淮城鬧事的有兩撥人!”
“長官,這件事透著邪性,根本沒法解釋……”
“科學能不能解釋我不管,做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我們就是負責追查這些痕跡的。”張耀今皺著眉,他順手拿起旁邊屬下手裡的儀器,點開淮城地圖。
“街上被砍死的受害者,附近三公里內的路口攝像頭全部調取了嗎?”
“是!我們連夜做了分析,總共發現八個可疑分子!”
螢幕立刻分為八格,分別播放著監控視頻,畫面是正常的夜晚景象,乍一看沒有任何問題。
“這個人,還有這邊穿著套頭衫的人。”軍裝小哥用鐳射筆點出螢幕上的影像,然後把這段視頻倒回去,一幀幀的過,立刻暴露出這兩個混在人群裡過斑馬線的人,原本視頻裡根本沒有他們的影子,忽然從某幀起,他們就出現在了馬路中央。
“有趣。”張耀今眼中閃爍著危險的眸光。
“還有這個人,有反偵察的意識,路口攝像頭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但在我們要求周圍商家配合調查後,長官你看——前面一家金店沒有拍到他,後一秒他站在這裡,周圍都很空蕩,除非他是從地底冒出來的。”
“很好,幹得不錯,秘密逮捕所有發現的嫌疑人!”
張耀今脫下查看物證的手套,邊走邊問:“珍珠酒店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沒有進展,現場損毀嚴重。”
“那麼,歡宇影城那件案子呢?”張耀今忽然發問。
他的屬下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們是調查珍珠酒店爆炸案的,影城是什麼?
“前天晚上有對情侶在那裡離奇死亡。我預感這件事也有關聯,把影城的監控全部拿來,仔細分析!哪怕犯案的是厲鬼,存在于世上必定會留下痕跡,休想瞞天過海!”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覺得有遺棄世界,時間停滯沒人看到,就不怕犯罪的穿書者們,你們是有多天真→_→
☆、懵圈
星天娛樂傳媒的記者會現場,閃光燈亮得刺眼,李斐取下墨鏡,向所有人微微一笑。
鏡頭瞬間集中在李斐臉上,他維持著溫柔和熙的表情,還伸手朝幾個比較熟悉的媒體撰稿人打了個招呼。
這是現場直播,李斐的一舉一動,蹲在網站看視頻的粉絲同樣可以看到。
“明明沒受傷,到底是誰造謠?”
看到安然無恙的李斐,粉絲們都松了口氣,緊跟著怒火沖天。
如果李斐是個小明星,根基不牢固,單憑一條嚴重受傷的謠言,正在洽談中的廣告拍攝綜藝訪談什麼的全要告吹,已經敲定的電影角色沒准也要受到影響。
他們一邊慶倖李斐已是拿過兩次獎盃的影帝,一邊心痛自家男神。
直到李斐坐定,會場的光線才稍微變得正常一些,記者們爭先恐後的舉起手想要發問。李斐的經紀人卻不緊不慢的在那裡說起了李斐下一部電影的情況。
好不容易熬到這段話結束,進入提問環節。
“請問您看了網上的視頻嗎?爆炸發生時,您在現場嗎?”
“昨天肖雅琴在微博上發了條只有兩個字的微博,寫著擔心……請問,她跟李斐是什麼關係?是男女朋友,還是已經談婚論嫁?”
李斐壓了下話筒,做出要說話的模樣,現場立刻安靜下來。
“視頻的事,我並不知情。淮城珍珠酒店爆炸火災時,我確實在現場……”
台下頓時“嗡”地一聲,記者們眼裡滿是激動,想要追問李斐肖雅琴兩個明星怎會出現在同一家酒店。
網上直播也炸了鍋,李斐粉絲裡對肖雅琴不感冒的人很多,乍聽這話,如聞噩耗。
李斐神色不變,林助理站在牆邊將會場的燈關得只剩下一盞,正面的電腦螢幕上出現一張照片,正是慈善晚宴的邀請函,字跡清晰,日期時間地點還被特意放大。
“晚宴在八點開始,我的助理為我訂的房間在48樓,至於肖小姐,事後我們公司溝通,才知道她的房間在42樓。”
珍珠酒店的客房部管理嚴格,什麼樓層的房卡,乘坐電梯時就只能達到那一層,餐廳商務大廳娛樂設施所在樓層走的是另外一部電梯。
如果要拜訪客人,得請電梯裡的服務人員摁下樓層按鈕。
作為公眾人物,就算想要開房私會,也不可能選這種相差太多的樓層。
李斐沒詳細解釋,慈善晚宴的事到底有沒有,自然會有人去查,至於他跟肖雅琴之間清不清白——
“出道也有十年了,我的粉絲,還有各位媒體朋友都很關心我的私人生活。”
還想繼續提問的記者從李斐的表情裡,意識到可能會有驚天大料,頓時緊張起來,有的連呼吸都屏住了。
李斐略微局促的眼神,還有他無意間摩挲了下桌面的不安動作,營造出了這個氛圍。他不用說話,透過“表演”就能讓人感到他將要說出一個深藏在心裡的秘密。
旁邊的經紀人失態的瞪李斐。
——這跟說好的不一樣,發言稿裡沒這段!感情生活,這是能信口開河的嗎?
但這麼一瞪,倒像是知道內.情的經紀人不准李斐說出事實。
林助理表情也很精彩,不過心情卻是“老大又不按理出牌”,還得思考李斐等會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假又能假到什麼程度。
李斐的“忐忑”很輕微,過猶不及,他只是騙自認為敏銳的老手,不擅長察言觀色的人哪能讀得出他給的資訊?
在長.槍短炮面前,李斐只是有幾秒的失態,他很快鎮定下來,恢復了往日的溫文笑容。
“其實我有了好感的物件,只是沒能說出口。”
“……”
“所以感情生活也不算空白。”李斐笑得風輕雲淡,扔下的卻是重磅炸.藥,“雖然對方也是單身,但我知道他喜歡的那個人……嗯,不是我。”
“……!!”
觀看直播視頻的粉絲還處在三級懵圈狀態中,娛媒記者已經反應迅速的激動提問了。
“請問你的好感對象是圈內人嗎?”
“是歌星,影星,還是模特?”
現場混亂成一團,經紀人快要被李斐氣暈過去了,話說得容易,後續怎麼辦?上哪找這個好感物件,什麼樣的好感物件適合李斐暗戀?粉絲反感怎麼辦?
——為什麼國內每個影帝都這樣任性?
混亂間,經紀人聽到有記者還問了一句:“請問你的好感對象,是女性嗎?”
星天娛樂傳媒在場的宣發部門負責人,臉頓時黑成了鍋底。
唯有李斐不為所動,笑吟吟的回答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然後就是無可奉告,最後祝願在爆炸事故裡受傷的人早日康復,就宣佈結束這次記者會。
退場後,李斐在一群人簇擁下來到星天娛樂傳媒頂樓的執行總裁辦公室。
隨著門關上,他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精彩的發言。”坐在旋轉椅上的男人,將可投影的螢幕關上,之前的介面正是網路直播的記者會視頻。
星天娛樂傳媒的首席CEO,看起來是年近不惑的成功人士,實際上他都五十多了。
最有欺騙性的是他黝黑的頭髮,不稀疏沒有髮際線困擾。
深眼窩高鼻樑,輪廓分明,沒有啤酒肚沒有發福,穿著裁剪高級的定制西裝,基本上把這位CEO拉出去拍張側面寫真再PS一下還能冒充外國雜誌模特硬照。
他的手指交疊成塔狀,眼神犀利,幾個資歷還淺的助理已經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由自主垂下頭。
誰知這位CEO一開口卻是八卦:“我就想知道,真有這個人嗎?”
李斐沒回答,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總裁辦公室的秘書動作麻利的泡了一杯咖啡送上。林助理沒有這種待遇,抱著資料夾的他,苦笑著沖頂頭大老闆搖搖頭。
“急著擺脫肖雅琴,也不必這樣。你這個重磅消息一扔,今晚得冒出多少奇談怪論?”CEO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在發亮。
耿闐詫異,這語氣不像質問就算了,怎麼是興奮?
林助理默默看了保鏢一眼,神色無力:當然了,星天娛樂傳媒的CEO梁君喜歡看八卦還喜歡披著馬甲爆八卦,這又不是什麼好事,說出去都跌份子,誰會解釋啊?
“你的經紀人要是撂挑子不幹,你自己負責!”點起煙,慢悠悠抽的梁CEO,不忘給自己公司最大的招牌外加最大的刺頭李斐一個警告,“還有負責監督輿論的網路部門,他們今晚的加班費你出。”
梁君等了一分鐘沒等到李斐說話,奇怪的看了自家公司的搖錢樹一眼,難道剛才李斐爆的料是真的?他在心裡將李斐周圍的關係網按個扒了一遍,滿腹疑惑,沒有可疑物件啊!
“最近不太平……”李斐沒有將話說得太明白,“可能要出事,你多留心吧。”
“嗯?”梁君不八卦的時候,還是很靠譜的,他敏銳地察覺到李斐話裡未盡之意,這是指金融市場?娛樂圈?還是國家政策?
梁君正在琢磨,忽然桌上的電話響了,年輕秘書的聲音緊張得走了調:“總,總裁,有公.安部門跟軍隊的同志,要見李斐,說需要配合調查。”
“什麼?”
“他們來得很急,還有——”
總裁辦公室外面,那個穿著白色套裝的秘書,臉苦得皺成了一團,眼睛瞪視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凝重嚴肅的軍裝男人。
張耀今根本不等秘書說完,擰開辦公室門,黑洞洞的槍口直接指向李斐。
拍電影嗎?
以林助理為首的工作人員呆如木雞。
“無關人員離開。”張耀今冷冷說。
“等會。”梁君望向魚貫而入的帶著槍支的軍人跟員警,震驚地舉起雙手,又扭頭看自己滿臉惶恐跑進來的秘書小姐,“……你剛才說,你哥帶著人,要來抓李斐?”
啥?
在場的每個人都懵圈了。
“張小姐?”林助理驚駭看秘書,他對這個長相甜美的妹子還有過好感,原來人家親哥哥是這麼彪悍的軍人,看軍銜似乎還不低。
等下,難道梁君這個八卦CEO連自己秘書的全家長啥樣都查過?人性呢?
“有話好好說,李斐這人我知道,殺人放火的代價太大,這種虧本買賣他一向是不做的。”梁君咳嗽了一聲打圓場。
李斐被槍指著開始,眼神就冷了下來,他想過異能暴露後的危險,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對方一點機會都沒留給他,擺明瞭不配合就要強行帶走。
“珍珠酒店發生爆炸的時候,你在哪裡?”張耀今死死盯著李斐。
“自己的房間。”
“然後?”
“與我的保鏢一起,從樓梯間逃到樓下。”
“你在四十八層的房間,靠近窗戶的玻璃渣殘骸上,有兩個清晰的腳印,曾經有人站在那裡眺望過樓下,這腳印,是你的。”
“想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李斐平靜的回答。
張耀今冷笑一聲,他眼睛因為兩天兩夜沒睡熬得通紅,神經繃得很緊。
讓他感到李斐危險的,並不是房間裡留下的蛛絲馬跡,當他站在李斐面前,潛意識發出了警告,這種感覺,比他當年拯救人質時,面對一群窮凶極惡的匪徒時還要強烈。
看見情況不妙,梁君忍不住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爸爸,你少說兩句,你快出來!”秘書張小姐,站在門口急得快要哭了。
眾人齊刷刷注目,重點不對的想:等等,爸爸的意思是?
作者有話要說: 八卦CEO是張耀今兄妹的繼父……
哦,其實就是個人物背景……李斐跟張耀今屬於硬扯還是能扯上關係的【滾】就是老闆的兒子【並不是】跟公司搖錢樹
☆、追查
在得知喜歡的女孩有個當少校的親哥哥,還是CEO的女兒後,林助理下巴都掉了。
李斐的目光緩緩移到張耀今臉上。
因為常年風吹日曬,張耀今膚色偏深,又是一副精悍的軍人氣魄,但如果仔細分辨——那張臉的輪廓柔和幾個百分比,差不多就是秘書小姐的臉了。
CEO家裡有一對毫無血緣關係的繼子女,這事在公司高層不算新聞,只是沒見梁君帶出來過,李斐對這種八卦又沒興趣,誰想到——
李斐壓住那股翻湧躁動的力量。
與國家機器作對這種事,難度太高、代價太大,理智清醒的人都不會貿然抵抗。即使李斐擁有連他自己也搞不清來源的力量,但他沒有駕馭這頭猛獸的信心。
如果使用,這間房裡除了耿闐,別的人恐怕都難逃一死。
梁君不是一個苛刻的商人,星天娛樂也是圈內名聲最好的公司,李斐更是國內唯一沒有自己開工作室的影帝。他受公司與梁君多年照顧提攜,在合同期滿的情況下都沒有走人,現在當然也不會恩將仇報。
張耀今感覺到那股危險氣息消退後,繃緊的神經總算放鬆了些。
他眼神複雜的盯著李斐,義正辭嚴地說:“如果你配合調查,我保證如果你是無罪的,外界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
說著一揮手:“帶走!”
讓李斐感到意外的是,圍上來帶他離開的軍人,雖然眼神警惕如臨大敵,但動作卻很客氣,並不粗魯蠻橫,也沒人拿出手銬禁錮他的自由。
“還有他。”張耀今點了下人群裡的耿闐。
耿闐表情驟變,他望著表情嚴肅的梁君,又看了看表現得很配合的李斐,於是也沒有出聲,垂下頭被押走了。
電梯直接到地下車庫,幾輛掛著警車牌照的吉普迅速開走。
站在窗前張望的梁君這才回過神,板著臉下令:“今天的事,誰也不准說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惶恐不安地想李斐到底做了什麼,怎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難不成珍珠酒店爆炸的事,還真跟李斐有關?
他圖什麼啊!
做恐.怖.分子,難道比當影帝有前途?
***
吉普車一路開進海城軍.區,通過了好幾道崗哨,最後停在一棟老舊的辦公樓前面。
樓房裡面的牆壁刷著綠漆,走廊上的燈昏黃不清,但是守衛非常森嚴,每隔一段都站著持槍荷彈的軍人。
李斐被帶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屋子,裡面的陳設像是幾十年前的招待所。
入眼就是掉漆的桌椅,充當杯子的是個印著特別樸實花紋的搪瓷缸,貼在牆上的畫報印著愛國愛黨之類的宣傳標語。
要不是情況特殊,李斐簡直要疑心這是哪家劇組搭的佈景。
張耀今並沒有玩那種把人晾在那裡幾小時不管的戲碼,他是前後腳進來的,看著房門鎖上,幾個全副武.裝的警衛在房間四角站定後,他冷冰冰的說:“坐。”
房間裡只有一把椅子,李斐也沒多話。
始終站在張耀今身後的軍裝小哥,從資料夾裡取出一張照片,推到李斐眼前。
照片右上方有時間,這是一張取自監控攝像頭的圖,裡面的人赫然正是耿闐,他正護著一個披著外套蓋住臉的人走出樓梯間。
“是我。”李斐端詳了下照片,承認得很爽快。
“住在48層,事情發生後十分鐘內就到了三樓……反應速度不慢。”
李斐表情平靜,時間當初他算過,沒什麼不合理,但他想張耀今要給自己看的恐怕不是這個——酒店樓梯間沒有監控,客房部走廊上是肯定有的。
果然又是幾張照片攤放在桌上。
“事情發生,到酒店戒嚴的這段時間,48樓走廊的監控我們已經一幀一幀的翻找過了,有你們進房,但根本沒有你們離開的記錄。”
那群炸酒店的暴.徒,大概覺得時間停滯的世界攝像頭不會工作,偷懶沒有將珍珠酒店的監控頭搗毀,李斐很是無語。
“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張耀今很擅長發現嫌疑者的情緒變化,但他今天一無所獲。李斐太冷靜了,或者說這位影帝演技高到足夠扮演一個毫不知情的無辜者。
一段視頻,證明不了什麼。如果靠這個就能抓人,逮捕令未免太容易簽發。
李斐從看到張耀今的軍銜起,就意識到國家對珍珠酒店爆炸這件案子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他想像。
什麼樣的專案組能夠借用軍.區審問?
什麼人能沒有逮捕令就去抓自己這樣的公眾人物,還是帶槍去的。
李斐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一片清明:“我想說的話,只怕沒人相信。”
張耀今深深皺眉,他身邊的軍裝小哥就沒有他那麼端得住,雖然神情嚴肅,但是總忍不住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李斐。
最初李斐以為是看到影星藝人時的正常反應。
但他又不是大熊貓,看幾眼不就夠了,看個沒完——李斐的粉絲雖多,但他自認不能跟國寶媲美,這裡面八成有問題。
“我不知道視頻是怎麼回事,但我曾在樓梯間聽到一段對話。”
李斐將那段話複述了一遍。
疑似匪徒的團夥犯案後搜查酒店,還談到這天是“大規模覺醒日”。
軍裝小哥眼睛發亮:跟荒謬的群聊天記錄對上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張耀今,後者神情莫測,根本看不出在想什麼。
“勞煩你繼續在這裡待一陣子,我們還要去詢問你那位保鏢,如果有什麼想起來的事,隨時可以通知我們。”張耀今說完就帶著人離開了房間。
房門沒有上鎖,但裡裡外外嚴密的看守,跟鎖了也沒兩樣。
區別大概在於——如果李斐事後要找律師,他一不是“關押”,二沒有戴手銬,三不算經過審問,只是“配合調查”。
“少校,最大峰值超過微型能量探測儀極限。”
剛才負責在吉普車內“看管”李斐的軍人,神色緊張的遞過去一張報告。
看著白紙上象徵資料的波浪曲線,張耀今的臉比鍋底還黑。
這感覺就像有人過來說,剛才你跟一個步兵型反裝甲火.箭.筒進行了一番談話,火箭.筒心情很好,沒把你轟成炮灰。
“他這個情況,上飛機都過不了安檢。”
溢出的能量波動太大,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
“還有他的保鏢——”
張耀今手裡又多了張報告單,這次的資料小了點,線條也比較平緩,但仍然超出正常值很多。
“幹得好。”張耀今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今天帶來的兩個人,要是去機場,或者搭乘地鐵,過安檢時樂子就大了!首先就得疏散人員,等搞明白狀況,影響航班交通是小,被誤以為恐.怖.襲擊,造成社會.惶恐是大。
“少校,我們是否要去查下李斐身邊,有沒有叫這些名字的人?”
負責整理群聊天記錄的軍裝小哥,神情古怪:“特別是那個簡華。”
“把事情整理完,往上報就行。”張耀今將報告往自己的屬下手裡一甩,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他的屬下你看我,我看你,臉色發苦。
這世界是本書?開什麼玩笑!報給首長,真的不會被批嗎?
張耀今的煩惱當然不會結束,查案兩天,新的線索又陸續被報告上來。
“少校,珍珠酒店的監控沒有新發現。”
“通過地毯式搜索,在淮城開發區附近見過珍珠酒店那個失蹤的餐廳服務生關晟。”
張耀今昏沉的腦中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立刻下令要將失蹤人員找到,他預感這個服務生知道更多內.情。
因為此人的“失蹤”,是監控都沒找到他下落,忽然不見的那種。
讓張耀今感到頭痛的是另外一樁他想追查的情侶猝死案,歡宇影城跟停車場的監控記錄不知被誰毀了,超市以及其他樓層商店的監控還在,但沒拍到有價值的東西。
影城工作人員記得這對情侶是來觀看電影的,至於什麼時候離開,跟誰一起乘坐電梯,實在是沒有印象了。
現在張耀今手上只有一張那場電影賣出去的票據表格。
總共三十多張票,其中半數使用的是團購特價,有明確的帳號跟網.銀交易記錄,另外一半用的是影城會員卡購買的晚場特價票,會員卡有掛失制度,是實名辦理。
麻煩的是三張全價購買的散票,這種沒有觀影計畫,臨時出現的人,在沒有電影監控的情況下,根本難以找尋。
“先排查這些能找到的人,看他們有沒有特意行為,比如進過醫院,又或者……”
張耀今的話還沒說完,就有屬下舉著手機跑來:“淮城大學報案,有兩個女生失聯超過七十二小時。”
“什麼名字?”
“就在這張表上,網路購票……銀行開戶名叫鹿媛,她與室友說出去看電影,就再也沒有回到學校。”
軍裝小哥悄悄看張耀今一眼,提醒道:“少校,其實還有件事,跟案情可能無關也可能有關。”
“說!”
“他們出事前看的那部電影,是李斐演的。”
“……”
真是哪都有他。
☆、疏漏
——總覺得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簡華煮著烏冬面,心不在焉地撒了點胡椒粉在碗裡。
客廳裡的電視機開著,聲音傳進廚房。
“影帝李斐首度公開透露他的情感生活,竟然是單相思,主持人也很驚訝!下麵請看現場播報……”
簡華一愣,胡椒粉沿著碗口灑到了料理臺上。
一天前才見過的人,這就有戀情了?簡華聯想到李斐是GAY的事,又覺得李斐單戀挺正常的。沒准喜歡上了直男,當然不好表白。
關火端起一碗熱騰騰的面走進客廳,恰好看到電視螢幕上的李斐眼神黯然的說:“雖然對方也是單身,但我知道他喜歡的那個人不是我。”
原來還是三角戀。
簡華拿起筷子,撈起面邊吃邊想。
面煮得有點過頭,糊了,真傷腦筋,簡華歎口氣。
電視機裡鬧哄哄的一團,記者們急著提問。
“他……是圈內人。”李斐微笑著繼續爆料。
“很認真,也很努力的一個人。從我這裡打聽我喜歡的人優點,這是不靠譜的,在我眼裡,他看上去哪都好。”
“其實我對他沒有足夠的瞭解,因為距離……你們懂的,我們關係不是太熟。但我覺得每次重新見到,又能發現一點新的東西,讓我繼續沉醉,單戀就是這樣。”
“其實我對他是一見鍾情。”
簡華握著筷子的手頓住,他仔細看李斐表情與眼神的變化,雖然沒天賦這事簡華早就看開了,但遇到李斐,他還是忍不住感慨老天賞飯吃的人就是不一樣。
這個談到沒結果的戀情時,有些惆悵,又因為一點細微的小事就能沉浸在滿足裡的男人是誰?跟烏將軍有天壤之別!
為擺脫肖雅琴也是拼了,簡華吃著麵條想,他根本沒把李斐的話往深處想。
娛樂圈裡真真假假,千變萬化,人生如戲全看演技,像李斐這類個中翹楚,跟他認真你就輸了。更別提娛樂新聞給李斐“深情告白”配的字幕是“她”,這讓簡華想當真都難。
聽完今天的娛樂播報,簡華收拾碗筷回到廚房清洗,冷水沖在手上時,他終於想到自己疏忽了什麼。
時間停滯的世界裡,攝像頭是擺設,但他走進歡宇影城的電梯,應該是被拍下來的!
電梯裡的五個人神秘消失,其中一對情侶離奇死亡……
簡華煩躁的將筷子丟進洗碗槽,深深皺起眉,尋思著要如何從這件事裡脫身,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會成為這件命案的嫌疑犯。
他打開電腦開始搜索環宇影城命案始末。
由於第二天的珍珠酒店爆炸事故,影城命案話題熱度急劇下降,八卦黨都去圍觀肖雅琴視頻事件了,此刻更是奮力猜測影帝李斐單戀對象是誰,情侶猝死案完全沒有更進一步的線索。
簡華不停更換著關鍵字,淮城、環宇影院……
“嗯?”簡華目光停在一條尋人微博上,淮城大學兩女生失聯,出事當晚說過要去環宇影城看《鴉》的夜場電影。
點開照片看了半分鐘。
簡華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照片與本人又總有一定程度的失真,他不能肯定這兩個女生就是當晚電梯裡的兩個小姑娘。
簡華想到幾天前差點餓死的自己,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疑心以兩個女學生的體能耐力,恐怕已經死在某個角落。
這可麻煩了,同樣進電梯的五個人,只有他活著,這渾身長嘴也說不清。
簡華後悔自己沒有戴墨鏡出門的習慣,也記不清電梯裡的攝像頭位置,停車場的監控有沒有拍到他車牌號——他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珍珠酒店爆炸牽引了警方的關注,簡華覺得自己可能已經進入辦案人員的懷疑範圍,在警察局等著被傳訊而不是在家刷微博了。
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除非毀掉監控視頻。
不說怎麼潛入環宇影城保安部門抹掉監控記錄,就說事發後這段監控沒被提取?沒有被警方複製一份帶走?
簡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已經沒有選擇,也沒有退路,就像一隻蜷縮在房間裡的動物,不管往多麼陰暗的角落躲藏,都無法逃脫。
這種被逼上絕路,一張無形大網逐漸收攏的窒息感!
“啪!”
桌上零碎的物件失控地漂浮起來,然後墜地。
簡華壓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絕望惶恐的情緒在剛才主宰了他。
他與李斐不同,他在這世上沒有什麼舍不下的東西與人,沒有佔據他靈魂的成就與夢想,甚至對這個世界沒什麼歸屬感。
幼年家境富裕,要什麼有什麼,負債破產後,親戚無影無蹤,好友見到就躲,房子被抵押,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仿佛喪家之犬。唯一沒有離他而去的陸肈,還總是一副別有所圖的投資模樣。簡華對這世上的人,有深深的不信任感。
如何解釋在環宇影城的遭遇,怎麼保證自己不會成為實驗室的小白鼠——想到要面對審問人員探究驚異或者輕蔑的眼神,簡華的情緒就不穩定。
意識到自己無法從這件事裡脫身,失控的力量更是呈幾何倍數暴漲。
“轟。”腦袋裡被一股強橫的力道狠狠衝擊,簡華渾身冷汗,抽搐著,好半晌才從翻倒的椅上爬了起來。
房間裡狼藉一片,沙發浮在半空中,電視機傾斜著掛在鞋架上,廚房洗碗槽裡的水柱噴湧而出,水花凝固在那裡,顯得分外詭異。
“……”
所有物品瞬間落回原來的位置。
簡華有些僵硬的轉頭,鄰居家老式抽油煙機發出的呼哧噪音消失了。
掛鐘的秒鐘停止,13:10。
——李斐的覺醒,導致遺棄世界提前結束,而這次簡華的異能暴動,讓這個充滿不祥的世界再次來臨。
簡華下意識的去摸口袋。
他已經有隨身攜帶食物的習慣,但24小時都背著裝滿食物的登山包就太離譜了,現在躺在他口袋裡有巧克力跟兩小瓶葡萄糖。
簡華拉開衣櫃,挑中一件毫無特色的運動外套,又翻出帽子口罩墨鏡手套戴上,打開房門跑下樓,在靜寂無聲的社區裡迅速轉了一圈,將傳達室門口沒有上鎖的自行車騎走了。
強大的力量充斥著他每一塊肌肉,每一根神經。
簡華感到這次與前兩次都不相同,寂靜的城市就像凝固的水池,他在裡面穿行,帶起一圈圈漣漪,這是力量的波動。
在水池其他地方,也有微弱的漣漪產生,他們與這平靜無物的地方格格不入。
簡華熟練的避開這些“波紋”,城市很大,想要直面撞上都難,何況簡華刻意隱藏。
路邊一輛警車裡傳出笑聲,有人砸著車門,似乎要逃出去。看守所裡也有了動靜,但他們剛從狂喜裡醒過神,就被手銬難住。
——沒有異能,哪怕世上的人都消失了,也逃不出去啊。
於是笑聲轉為怒駡,崩潰的喊叫。
這些簡華都不知道,他要趕往環宇影城。
繁華熱鬧的商場空無一人,簡華繞到員工區,好不容易找到保安部門,但監控室有密碼鎖,即使員工都要輸入密碼才能入內。
簡華用異能壓下房門內的把手,強行打開了辦公室門。
幸虧這是工作時間,儀器全在運行,簡華輸入時間,打開監控記錄,卻發現那天晚上電梯與停車場的記錄不翼而飛。
難道警方複製走視頻,因為內容過於離譜擔心引起社會轟動,把原來的那份刪除了?
簡華正在頭痛,忽然感到影城外有個能夠活動的物體在靠近。
之所以說物體,是因為在簡華的力量感應回饋裡,它是個標準的長方體。世上當然沒有這種生物,簡華判斷來的是個異能者,力量環繞在身周呈現類似“場”的效果。
迅速從監控辦公室離開,簡華收攏力量,不慌不忙地來到商城一層。
這裡能躲藏的地方很多,商場又同時開了好幾個門,不速之客的位置在簡華眼裡又沒有秘密,簡華完全可以從容的避開對方,悄然離去。
出乎他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異能者走到影城電梯門口,停下來環顧四周,然後高聲喊:
“喂!”
“……”
“我知道你在這裡,那天我們遭遇變故,報紙上說那對情侶死了,我的朋友也死了,我現在不敢回家!”
聲音是個年輕女孩,她帶著哭腔。
簡華俯下.身,借著珠寶店亮閃閃的招牌掩飾,從櫃檯後面繞路到電梯附近,蹲在暗處看了那個女孩一眼。
很像微博上其中一張尋人照片裡的女生。
“昨天李斐覺醒異能,遺棄世界突然結束,你沒來得及到環宇影城毀掉監控,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的,出來好嗎?我知道這些是怎麼回事,我能告訴你真相。”
簡華嘴角下抿的弧度越來越深,眼神冷厲。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沒有多看那個女孩一眼。
女孩全無所覺,在商場裡又喊了幾遍,這才挫敗的坐倒在地,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嘀咕:“奇怪,難道又沒來?不可能啊,簡華那麼謹慎,不親眼確認自己的安全,他連覺都睡不好。”
☆、上門
走出歡宇影城,重新回到陽光下,城市靜寂無聲,簡華心裡發冷。
陸肈是有病,破壞珍珠酒店的是暴.徒,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孩又是怎麼回事?
哭泣打動不了簡華,他們身處時間停滯的世界,女孩身周力量構成“場”,比城市裡其他遊移的人要強上很多。
這是個控制住了異能,還讓力量呈現穩定形態的人。
單憑這點,哪怕女孩哭出花來,簡華也不會搭理她。
更不要說,在“察覺”到裝無助沒用後,女孩立刻採取了第二套方案:申明她與簡華立場相同,面對的危機一致,她擁有知道真相的優勢,願意等待“合作者”,共同度過難關。
這個姿態擺得很好,可惜在簡華這裡行不通。
她是變數,如果簡華自認能控制這個變數,他會毫不猶豫的走出去,從女孩口中得知他想要的一切,但簡華還不夠瞭解自己的力量,這份力量給他的信心也沒能超越法律與國家機器。
別人越是想讓簡華做的選擇,簡華越不感冒,除非他自己想,否則免談。
暴露自己,與女孩相見,充其量知道個真相(真假還不一定),這能解決簡華被警方盯上的處境嗎?
不能,如果女孩有辦法,她就不是“失聯人口”了,也不必苦苦的找自己。任何動機背後都有牟利,事情不能只看表面,雖搞不清她要做什麼,但對現在的簡華來說,多一個“戰友”只能互相安慰,毫無用處。
如果要安慰,他能去找李斐,至少知根知底,路邊隨便一個小姑娘……
難道他覺得身上背的嫌疑不夠多?
警方找到失蹤女生,陌生男子與之同行,女生指認朋友屍體所在?這段話放在社會新聞上能成啥樣,簡華不用想都知道。
簡華抬起自己丟在地上的自行車,飛快地消失在街道盡頭。
不久後,把商場轉悠完一圈的女孩走出來,細心地數了遍停在門口的自行車,然後她的臉色瞬間變了:“不對,少一輛!”
女孩沖出來四處張望,陽光照在路面上,世界靜寂無聲,樓房投下的陰影一動不動。
克制住想要高聲呼喊的衝動,女孩神經質地咬著自己的手指:“不可能啊,簡華是S級異能者,無所畏懼,書裡說靠近他的人,就等於把性命交到了簡華手裡,任由他處置了!在能掌控我生死的情況下,他為什麼放棄知道真相的機會?”
一邊自言自語,她忍不住用手捶了下腦袋。
“真倒楣,穿來時這身體都死了,原主當時從電梯出來看到情況不對,為什麼不追著簡華跑呢,這麼好的機會……”
懊惱完了,女孩只能再想辦法,她盤算了又盤算,忽然醒悟:
“難道那天電梯裡的人不是簡華?作者在推特上說,簡華是遺棄世界首次降臨的覺醒者。要是連歡宇影城事件也不是第一起的話,難道簡華是獨自在家時掉進了遺棄世界,覺醒得無聲無息?”
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靠譜,發現自己攻略錯誤的女孩狠狠跺腳:“便宜你了,反正監控裡也有我,都是要毀的。”
憤憤離開歡宇影城,女孩走了沒多遠,一輛汽車後面忽然竄出個人影。
女孩眼前一黑,後背多了條手臂,死死勒住她的手臂與肩膀,禁錮了她上身的所有動作。女孩身周的力量“場”隨之發生變化,將她整個人“吞噬”。
襲擊女孩的正是紅毛傑克,他看到眼前這離奇一幕並沒有吃驚,只是死死的箍緊手臂,看起來就像是與一團空氣搏鬥,十分滑稽。
“乖乖認輸!你這種叫障眼法,不是隱形!”傑克吹著口哨。
他到歡宇影城想查網上說的案件跟黑淵BOSS有沒有關係,傑克中文說得溜,但看中國線民討論就吃力了,流行詞不懂,有些字的用法跟教中文的老師說得完全不一樣嘛。
結果路上遇到一個沒有同伴,也沒攜帶利器的女孩,傑克眼睛一亮,好機會!甭管是穿書者還是原著人物,抓了再說。
“Hello,不要緊張,我需要幫忙,我們合作……”
虛空裡傳來女孩的一聲冷笑。
“嗷!”傑克捂著下.身慘叫,他手臂一松,隱形的女孩趁機逃走,傑克抽搐著將砸在自己身上的榴槤丟開,手上又多N個洞。
痛得縮成蝦米的傑克,不停地抽冷氣,足足十分鐘才緩過來:“哦……my God!中國已經……連空間異能者都有了嗎?”
可憐的傑克,感歎中國槍.支管理的嚴格,一邊放心大膽的進行襲擊,因為中國女孩隨身帶防狼噴霧電.擊棒的都少,萬萬沒想到遇上的人已經覺醒了異能,還有榴槤這樣大的殺器。
傑克雙腿發抖,又在地上滾了兩圈。
***
淮城很大,簡華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他將自行車放到原來的地方,沿著社區的林蔭道走了很久,心裡一片空茫。
簡華後悔電梯出事的當晚,他沒想到這個疏漏,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他沒蠢到跑回家收拾東西逃跑,中國很大,但跑是跑不掉的,這不是十幾年前。通緝照片一出躲窮鄉僻野都沒用。
簡華嘴裡發苦,他意識到自己要去看守所一遊。
十一月是淮城的深秋,社區裡滿地落葉。
秋千架鏽跡斑斑,老年人鍛煉的器材也破損得不成樣子,簡華感到自己煙癮又犯了,冷風吹得他頭一陣陣發暈,索性就在路邊的涼凳上坐了下來。
凳上的灰塵落葉他都沒擦。
頭越來越沉,簡華抬手想揉兩下額角,一個皮球骨碌碌滾到他腳邊。
目光停住,簡華已經聽到了喧嘩的人聲,原本空蕩蕩的社區綠化帶邊,多了嬉笑玩鬧的孩童,社區圍欄外車來車往,繁華的城市再次回歸。
口袋裡的手機叮咚輕響,示意他有新消息。
“簡華,你還好吧。”
來自陰魂不散的陸肈。
簡華直接將手機塞回去,卻聽到身邊“哇”地一聲,來撿皮球的小孩,被簡華帽子口罩墨鏡的“壞人”造型嚇哭。
“……”
簡華在孩子奶奶警惕“人販子”的目光裡,默默走了。
他回到家,抱著天塌下來都不想管的心情,倒頭就睡。
這居然是他十多年來睡得最好的一覺,沒有夢,也沒被任何事打攪,當他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時鐘指向半夜兩點。
連秒鐘在走,都成了一件值得愉快的事。
從雜誌上撕下來的烏將軍那張彩頁貼在臥室床頭,簡華望著出神,只是他還沒打量完,門鈴就響了。
簡華皺眉,難道又是陸肈這傢伙?
深更半夜如果不去開門,估計這傢伙會瘋狂敲門直到鄰居出來罵人。
簡華冷著一張臉走到客廳,擰開玄關壁燈,然而他開門的那瞬間,他眼神直了。
——兩杠一星,少校軍銜。
大半夜的,身份這麼高的軍人,腰間鼓鼓囊囊的站在家門外,簡華忍不住看了眼對方身後的樓道。
沒有員警,沒有緝捕人員,只有一位少校。
“你是簡華?”
“是,你找誰?”簡華本能地問。
“我能進去談談嗎?”
木然打開房門,簡華思索著這事的走向,好像跟他臆測的不同?
張耀今的眼睛比兔子還紅,滿臉倦意,這些天來他在海城淮城兩地奔波,只有坐在車上的時候才合了會眼。
客廳照明打開後,張耀今打量著這間屋子,裝潢陳舊,沒有牆紙,地面鋪了瓷磚。客廳的電器看起來很普通,沙發是人造皮革的,打掃得倒是很乾淨。
簡華沒搞倒水泡茶那一套,只朝這半夜的不速之客點頭示意:“坐吧。”
張耀今的心情特別複雜。說實話,為了屬下的生命安全考慮,他選擇獨自前來,其他人都在社區外面接應,連樓下都不敢讓他們待。
企鵝聊天群記錄裡的那個簡華,性情乖張,隱匿在幕.後,謹慎又低調,實力強悍。結果這麼個破房子,看社區的老舊程度,八成還是簡華買的二手房——跟人形核.武的形容相差未免太大。
“你好,我是張耀今。”
少校一邊說,一邊盯著沙發對面坐著的人表情。
簡華破罐子破摔,眼前情況比預計好,他就更淡定了,也不說話,就探究地看著不速之客。
“我是國家特殊部.隊‘紅龍’的少校,負責恐.怖襲.擊人.質挾持政.治間.諜這類事。”
連秘密部門都來了,簡華眼角一抽,國家知道了很多啊,看來至少他不會被當成瘋子關進精神病院。
“張少校,你看過監控視頻?”簡華決定開門見山,不管能不能洗清嫌疑,總之先把麻煩甩掉再說。
“嗯?”
張耀今一愣,雖然他反應很快,但簡華沒有錯過這位少校疲倦神情裡的驚訝,簡華意識到對方不是看了監控記錄查上門的。
“珍珠酒店爆炸事件,我們找上了李斐。”張耀今也沒想到,再次排查一遍,還真從李斐的人際關係裡發現了簡華。
簡華神情古怪:“原來是他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李斐:不,這鍋我不背!!
☆、劇透
離間兩大S級異能者的大好機會放在眼前。
是挑撥,還是說真相?
張耀今猶豫了一秒:“我們在找一個名叫簡華的人,線索是他可能與李斐有關。”
這話有點繞,簡華倒是立刻明白了,他疑惑的在心裡琢磨:既不是監控記錄,也不是被李斐牽連,那他的名字什麼時候上了國家秘密部門的黑名單?
等等,如果沒有珍珠酒店事故,豈不是他連累了李斐曝光?
黑鍋一秒倒扣回來,簡華頓覺無語。
張少校確實可以避而不答,讓簡華去誤會李斐,也能煽風點火,扭曲事實。
調查顯示簡華只是影帝李斐前天剛簽下的一個替身演員,沒什麼交集,可世上許多事都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在一個初識者面前,抹黑他跟另外一人的關係,是不明智的選擇——你怎能確定他真的跟對方不熟?
張耀今來這裡,不是為了激怒簡華。
事實上,此刻進行的這場談話,不允許張少校犯一點錯誤。
張耀今取出兩張提詞卡似的白紙,推到簡華面前。
其中一張寫滿了字,有李斐的年紀籍貫、曾經拿過的獎項、拍攝的代表作品,血型星座興趣愛好等等,跟官方粉絲後援團的資料差不多。
剩下的那張卡片很空,除了“簡華”這個名字外,只有兩行打著問號的字:可能跟李斐認識?家住淮城?
簡華掃了卡片一眼,冷靜地問:“這是什麼?”
“未來會影響中國的兩個人。”
“……”簡華被這個驚天大料砸得直接開始疑心對方的身份。
張耀今一身精悍的軍人氣魄,即使滿臉疲倦,坐著時還是腰板筆直,眼神充滿威懾力,他有慣於發號施令的氣勢,就差在臉上蓋個鐵血精英的章。
如果是演戲,要演得這麼符合人設,在娛樂圈兩隻手都數得過來,何必去當騙子。
簡華只能扯了下嘴角:“張少校,你是在說笑?”
“我也不願相信。”張耀今深深吸了口氣,他帶人去逮捕李斐時,還對聊天群記錄裡的內容半信半疑,反正有珍珠酒店監控疑點,就能要求李斐“配合調查”,但在李斐身邊陣亡的微型能量探測儀,委實戳痛了張少校的眼睛。
禍不單行,淮城又出怪事,羈押在看守所的嫌犯,倡狂破壞房間試圖逃跑——這些都發生在謎一樣的時間裡——其中一輛警車受損,嫌犯帶著手銬逃出很遠,好在最終又被逮捕,沒有引起更大恐慌。
張少校緊急趕回淮城收拾爛攤子。
案情已秘密上報,批復還沒下來,張少校對著最新調查進展裡“簡華”這個名字,陷入了兩難境界。
貿然接觸,要冒很大的風險。
不去溝通,誰能擔保簡華什麼時候會踏上那條黑暗之路?晚了,就真的來不及。
“你是異能者,最近發生的變化,你比我清楚。”張耀今盡力不讓自己表現得咄咄逼人,他不適應這種溫和的談話方式。
將茶几上的兩張白色卡片推到旁邊,簡華往沙發上一靠,攤開手:“我不想繞圈子,你如何確認你要找的簡華,是我?”
中國有無數人叫這個名字。
圈內助理場記化妝師燈光師群演這票人裡仔細捋過去,沒准能找到四五個簡華。哪怕在淮城,往戶籍系統裡輸入這兩個字,估計要出現幾頁搜索結果。
十幾億人口的國家,幾百萬常住居民——不是說笑的。
“今天下午13點左右,淮城地質局監測到這個方位出現過大規模能量波動。”張少校從口袋裡取出第三張卡片,上面只有經緯度數值。
簡華若有所思。
張耀今已經給了標準答案:“你家。”
“……”
“當然這是我的推斷,衛星地圖上出現的這片社區東南角。至於其他證據,我相信仔細排查你最近一段時間的出行狀況,絕對可以找到。”
張耀今沒有忘記最早簡華提到的“監控記錄”,但他出於安全考慮,不想逼迫簡華,於是轉變話題,擺出誠懇認真的表情:“我代表‘紅龍’接手淮城珍珠酒店爆炸事故,抓嫌犯不是我的最終目的,守護國家安寧,維持社會秩序才是。你跟李斐沒有犯罪記錄,與千千萬萬生活在這座城市裡的人沒有什麼不同,你們遇到的困擾,我會酌情給予幫助。”
這是簡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與李斐同時被提起。
他愣神了兩秒,差點反駁張耀今,影帝跟自己的生活差得遠了,怎麼類比?
孰料張少校下一句話就是——
“李斐遇到的麻煩很大,他體內的能量值資料太嚇人,通過安檢門時會觸動警報。”
作為有車一族,簡華慶倖這些天他沒坐地鐵,但轉念一想,不能過安檢,不能乘飛機坐火車,他要怎麼去北都拍片?
“你們逮捕了李斐?”
“是配合調查。”張少校糾正。
“一個意思。”簡華不想討論這些文字陷阱,他直接問,“你們不打算釋放他?”
“我們不會扣留他超過24小時。”張耀今看了一眼手錶,點頭示意,“幾個小時後,他就可以離開了。”
“……”
簡華的眼神,讓張耀今感到奇怪:這是盼著李斐被關?
“那他打算怎樣解決過安檢的問題?”簡華淡淡地問。
——李斐能正常工作,他就必須跟著去。
“可能需要我們‘紅龍’協助,走特殊通道。”張耀今回過味了,滿心怪異,難道最終打動簡華的不是他親自上門的誠意,也不是主動告知秘密的正確舉措,而是感謝簡華仍然想生活在這個國度,窮得沒什麼存款,必須依照合同繼續工作?
想到這裡,張耀今決定咽下某個事實,暫時不說。
簡華與李斐的異能截然不同,張少校站在李斐面前時,撲面而來的危機感比刀鋒還要尖銳,但在簡華這邊,除了那雙帶著警惕敵意的眼睛讓張耀今感到空氣窒悶外,並無異常。
這並沒有讓張少校感到輕鬆,相反他的精神繃得更緊。
他年輕時在南國叢林緝毒,誤入蛇窟,最終又毫髮無傷走出來——那條巨蟒後來襲擊村民被擊斃,根據有經驗的獵人推斷,當時巨蟒剛進食完畢,讓張耀今死裡逃生了一回——黑暗潮濕又窒悶的洞窟,隱約壓在神經上的不安,卻又什麼都發現不了。
微型能量探測儀躺在張耀今口袋裡,很安靜,沒有出現震動。
張耀今煩惱著,他明白“黑淵組織真正的首領,從故事開頭到結束,深藏了十年無人發現”的設定了。
如果不是珍珠酒店爆炸事故,引來地方政.府的高度關注,歸入恐.怖襲.擊事件上報,然後駐守海城的“紅龍”接到命令專門過來調查的話——這些異能者覺醒得無聲無息,還知道要毀去監控記錄,能發現就怪了!
當簡華認識到自己的異能是什麼,並完全掌控,他就像匯入江海的一顆水珠,根本沒法將他找出來。
“你剛才提到的,影響國家……是怎麼回事?”簡華覺得張耀今還藏了很多秘密。
“我希望你加入紅龍新成立的異能小組,你擁有你原本的生活,你該有的權利,不會有人強行要求你配合國家研究,我保證!”
簡華眼神閃爍了下,神情不由露出諷刺意味:“你代表個人保證?”
張耀今鄭重點頭:“雖然是我個人,但我相信,這個保證會得到有效實行!因為不久後,將發生一件大事,世界性的!”
“……”
簡華又沉默了,因為他感到自己腦細胞有點不夠使,他感到張少校在暗示,李斐與自己都會成為秘密武器,比國家機器還要強大的底牌,這可能嗎?
一道靈光閃現,簡華脫口而出:“你是說——”
“遺棄世界,就是時間停滯的那個世界會發生重大危機!”張耀今面無表情,這才是他急著今天上門的主要原因。
聊天群的記錄荒誕可笑,能被驗證的事情只有李斐的狀況,眾多監控解釋不了的神秘事件,但這場即將到來的災難,卻是真正的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遺棄世界,暴.徒破壞珍珠酒店,現實回歸,破壞的痕跡全部留下。
試想一下,住在高層的人突然腳下懸空直接摔死,在高速上行駛的人發現自己車沒了路也沒了自己傻乎乎坐在深坑裡,或者吃個飯忽然身陷火海……這是怎樣的麻煩?
誰都不願眨個眼,城市就成了廢墟。
這是一場發生在國家機器無法觸及領域的危機!
能在遺棄世界出現的,只有異能者,能控制平息危機的,只有李斐簡華這樣的S級異能者。
“我不願這麼說,但事實很明顯,你如果想生活繼續,明天安然無恙的到來,就要面對它們。”張耀今沉著臉,一字字說,“異能者的出現是世界性的,在各國異能者爆發戰爭之前,遺棄世界首先會出現怪物,數不清的怪物。”
☆、關係
清晨六點,海城大霧彌漫,一輛吉普車從軍區駛出。
李斐迷糊的撐著額頭,這輛車後座與駕駛座是完全封死的,有無線電溝通,旁邊看起來“押送”多過“陪同”的軍裝小哥板著臉問他要去哪。
“張少校承諾過讓你配合調查的事,不會讓外界注意。”
這硬邦邦的解釋,讓李斐感到有趣,他記得這個軍裝小哥,站在張耀今背後那個,打量自己的眼神總是很古怪。
李斐隨口說:“我家,至於在哪你們肯定知道。”
軍裝小哥拿起無線電將地址報給司機。
扣留未滿24小時,也沒人來宣佈個結果就釋放了。比起李斐的安然,耿闐顯得心神不定。
“這是你現在的情況報告,如果你想去醫院全面體檢,我們可以負責安排。”軍裝小哥打開資料夾,抽出一疊紙給李斐。
“安檢的問題,你們不是說能夠負責?”李斐困得睜不開眼。
軍區那棟辦公樓房間裡只有一張椅子,冷得不行,想將就一晚都沒條件。
“具體情況,張少校會找時間跟你聯繫。”
“哈……是別的地方又出事了吧。”李斐懶洋洋的說。
頂著少校軍銜的男人,後來十幾個小時都沒露面,只有拿著儀器面無表情過來測試的軍人,生硬的告知他們情況。
不能乘坐飛機,沒法過安檢,這還真是個麻煩。
至於加入紅龍新成立的異能小組……
李斐眼都不眨的拒絕了,聽起來豐厚無憂的條件,背後必定另有情況(還不知道遺棄世界將出現怪物),李斐在談判扯皮上一向很有耐心,沒看清別人的底牌,不輕易下決斷。
軍裝小哥看著李斐這副無懼無畏的模樣,忽然笑了笑。
耿闐眼皮一跳,想提醒李斐,但又不知該說什麼,對方表現出的不是惡意,倒像要看什麼笑話。
李斐的房子屬於高級別墅區,在城外。
吉普車開了半小時就已抵達,沒有進入安保嚴密的別墅區大門,李斐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沒多久別墅區開出一輛黑色法拉利,靠近路邊後停下。
濃霧彌漫,隔幾米看不見是人影還是樹影。
李斐神情自若的走下車,軍裝小哥眼神落到座位旁李斐看都沒看的檔上,耿闐默默拿起來,這才跟著下去。
“出來了?”法拉利車窗搖下,星天娛樂CEO掛著黑眼圈的臉露出來。
李斐望著吉普車重新駛入大霧裡,伸手打開另外一邊車門,坐進法拉利後座,撐著想要打瞌睡的表情問:“你怎麼來了?”
“你經紀人陳塵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守在你家坐立不安,我怕經紀人暴斃影帝豪宅,影帝身陷鐵窗的新聞刷頭版,公司股價跌停板——”
公司最大的搖錢樹出事,梁君心塞了一整夜。
耿闐上了副駕駛座,發現經紀人的臉比鍋底都黑。
“說吧,到底什麼事?”梁君點起一支煙,他幾十年風風雨雨看得多了,藝人涉案當然見過,但鬧成李斐這樣的,真是聞所未聞。
李斐看了眼自家公司的執行總裁,重點不對的提出:“沒想到總裁的兒子是國家秘密部門的少校,藏得夠深。”
耿闐心裡覺得,秘書張小姐是總裁女兒這事在公司內部藏得更深。
“咳!”梁君不太自在的說,“他們兄妹年紀差得多,我結婚時小丹還在讀小學,她哥已經參軍去了,那孩子我也不熟。”
耿闐默默在心裡盤算了下,三十出頭的少校,在軍隊非常罕見,要立過數次一等功,勳章拿到手軟,恐怕那位紅龍的張少校一直在為國效力,哪怕關係最親密的家人,也未必知道他在幹什麼。
“幾天後開拍的那部電影,如果我不去,得付多少違約金?”
“吱!”經紀人一個急刹車,猛打方向盤,差點讓法拉利撞到路邊樹上。
梁君板著臉呵斥:“小陳,你在搞什麼!你這麼多年飯白吃了,一驚一乍的,下來讓李斐的保鏢開車!”
經紀人驚魂不定:“不,不是!我剛才看到一個東西!”
他瞪大眼睛盯著前方濃霧,七點不到,別墅區靜悄悄的,什麼人聲都沒有。
“可能熬夜熬花了眼。”經紀人揉揉眼睛,他方才明明看到有個黑影擦著車前沖過,體型不大像是個寵物,但高級別墅區家裡養的貓貓狗狗,身價貴得嚇死人,要是出了事,只賠錢倒好解決,就怕對方抱著寵物火冒三丈要給這邊點顏色看看。
經紀人下車與耿闐換了座位,確認車輪下什麼都沒有後,他鬆口氣。
重新坐進車裡,經紀人想到李斐剛才扔出來的消息,頭痛得不行:“Dean,電影開拍的前期宣傳都做了,現在你要違約,我總不能說你在珍珠酒店受了內傷,三天后爆發吧!你是不是昏頭了,現在撂挑子,想讓製片方跟導演都把你拉進黑名單?”
梁君也在等李斐給出解釋。
“我怕自己去不了北都。”李斐難得苦笑。
這時耿闐踩了兩下油門,發現車子不聽使喚。
“咦?”耿闐以為車出了毛病,開始檢查。
梁君抽著煙,鬱悶地問:“李斐啊,公司這麼多年沒虧待過你,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出來,讓大家想辦法解決。”
要怎麼說?去酒店住一晚就變成了異能者?
目睹暴.徒破壞珍珠酒店,死裡逃生結果引起國家有關部門注意?
李斐歎了口氣,如果張耀今再次聯繫這邊,他瞞也瞞不住。就在他準備找個靠譜的說法時,副駕駛座上的經紀人驚叫了一聲。
“小陳?”
經紀人瞠目結舌的看手裡的報告紙。
這是吉普車上軍裝小哥塞給李斐的,影帝就瞥了一眼,下車時沒理會,耿闐帶上來時順手放在前窗玻璃上。
他們被全副武裝的軍警帶走,釋放時帶了這疊紙,經紀人當然注意到了,現在有機會,他拿起來就翻,第一張紙是能量峰值資料圖,還有一堆學術名詞他沒看懂,第二頁是李斐的個人資料他熟得不能再熟,但是第三頁是什麼?
“與李斐關係密切的人:星天娛樂傳媒CEO梁君,潛規則。”
“……”
作為李斐的經紀人,他看過粉絲給李斐的各種拉郎配,強行剪成曖昧鏡頭的MV,各種奇怪的嘿嘿嘿微博小段子,但是一份題頭報告正式的檔上面寫著自家公司的執行總裁潛規則李斐?這是鬧哪樣,他這個經紀人為什麼不知道?!
頂著後座兩個當事人疑惑+不滿的眼神,經紀人手一抖,將那張紙遞了過去。
看清紙上內容後,李斐有點蒙。
梁君抽煙的手一抖,煙灰落在西裝褲上,他的反應出人意料,沒有憤怒,而是指著紙上自己名字下面一行“黑淵的簡華,情深意重的部屬與上司關係”,八卦地問:“這個簡華是誰?”
“……”
沒煙癮的李斐感到自己也要來一支煙鎮定心神。
沒看到後面內容的經紀人茫然回答:“簡華?Dean新簽下來的專屬替身演員叫簡華。”
“嘖!”梁君拿起這張紙,抬頭看李斐,“黑淵又是什麼?”
“不知道。”李斐真的不知道。
“這後面還有,詹森.布朗,立場不同的一見鍾情。”
李斐頭痛地扶額,完全沒聽說過的名字。
梁君把這張紙上的名字全部掃了一遍,大概許多內容負責錄入的紅龍成員也覺得是扯淡,於是只保留了人名,沒有寫出更奇葩的詞比如相愛相殺什麼的。
只是這些名字也不正常,沒有完整的姓氏,倒像是代號。
什麼波塞頓、瘋博士、紅蠍子……最可怕的是名字後面還標注了國籍,粗粗一看,英法德美俄都有,簡直轟轟烈烈。
“哪來的?”梁君回憶他上車的時候,沒看到這份檔,倒是耿闐他們——
“咳咳!”
CEO被一口煙嗆得直接把檔紙扔了。
從軍方拿來的資料?張耀今會不知道這上面的內容?
梁君腦袋有點昏,自己潛規則公司藝人的謠言,繼子看到後有什麼想法?
如果紙上沒有簡華的名字,李斐能完全不當回事的將紙丟進垃圾簍,但問題來了!簡華是籍籍無名的替身演員,珍珠酒店爆炸時簡華又不在現場,軍方為什麼會查到簡華身上。
最可怕的是,李斐覺得自己才動心,怎麼別人就知道了?
想到自己對保鏢漏過一點口風——難道是耿闐出賣了他?別鬧,調查酒店恐怖.襲擊案的國家特殊部門,還關心花邊八卦嗎?
李斐穩住心神,隨即他發現了不妙。
“耿闐?”
法拉利啟動不了,耿闐下車查看,結果到現在半點聲響都沒有。
經紀人也回過神,打開車門,沖著濃霧張望:“耿闐,你人呢?”
車輛周圍空空蕩蕩,什麼人也沒有,遠處別墅的影子浸在濃霧中,像是漂浮的孤島。
李斐睡意全消,梁君掐滅煙頭吃驚的張望,經紀人顫抖著手撥打了別墅區保安的電話,很快就有人牽著狗跑來四周搜索了一圈。
仍然沒有發現耿闐。
☆、迷霧
“遺棄世界,是知情者對某一類特定平行世界的稱呼。”簡華翻閱著張耀今留下來的文件,他的目光停在某個詞彙下方,端起杯子默默喝口濃茶。
天色微明,因為窗外濃霧的影響,清晨推遲了腳步。
張耀今走後,簡華一夜未眠,總有翻通訊錄給李斐打電話的衝動。
但一來他們沒親近到毫無芥蒂的交換秘密,第二簡華不知道上次那號碼是不是李斐本人的,這最後嘛,據說影帝被紅龍帶走配合調查了,打也沒用。
簡華往嘴裡塞了兩粒MM豆,勉強壓下想抽煙緩解情緒的焦躁。
關於加入紅龍編外成員的邀請,簡華答覆是“還要考慮”。
又是怪物又是異能者兜頭砸來,大概張少校也覺得正常人接受起來需要時間,他沒為難簡華,留下一疊資料就乾脆俐落的離開了,但簡華覺得自家附近,必定有人24小時駐守。
這種被國家秘密部門盯上的感覺——
揉著額頭,簡華重新琢磨手裡的檔資料。
知情者,這指的是從不同管道知道真相的人?歡宇影城電梯裡的女孩是,珍珠酒店搞破壞的暴.徒是,無辜死在街頭的山地車年輕人是,連陸肈也是。
這讓簡華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該知道的事,錯過了?
眾人皆懂我獨懵的滋味,實在不好。
簡華高中輟學為生活打拼,許多知識都是他後來自學的,“平行世界”這麼高大上的東西,顯然不在他的鑽研範圍內。
還好影視圈各種題材的片子應有盡有,涉及時間旅行與平行世界的外國影片,簡華也看過幾部,大概意思他懂。
“用平行空間來定義遺棄世界,其實並不準確,它不像一個時間樹上出現的分支。絕大部分生命體(比如人、動物)無法出現在遺棄世界,這裡只有高聳入雲的樓房,現代社會的繁華表像,沒有生機,不會改變。它可能是時間盡頭生命乾涸的殘影,又像凝固的世界一隅,在沒有更好的科學解釋前,仍然採用平行世界的說法,通俗易懂。”
簡華看不出這段話哪裡通俗,哪裡易懂了!
奈何手裡這份資料,比劇本還要重要,甭管比喻多麼離譜,還得繼續讀。
“特別注明,遺棄世界是‘此類特定平行世界’的稱呼,特定成員(異能潛力者)可通過多種方式進入遺棄世界,它與現實世界連接的點可能非常小,當你的房間與遺棄世界重疊,你會被拉入那個世界,所以當你打開門時,將陷入恐懼不安中,仿佛現實世界拋棄了你,所有人都消失了。
“有時,這個重疊點範圍很大,比如一座城市。
“如果你是一個異能潛力者,又恰好位於重疊點,那麼你將進入遺棄世界,反過來,即使你是個覺醒的異能者,如果沒有站在兩個世界的重疊位置,就不必擔心遇到麻煩。”
簡華納悶,他覺得這措辭網路化偏重,像實況遊戲解說,又或者真人扮演論壇的規則介紹,總之不像正式軍方資料。
張耀今留下的這份資料,看起來解釋得很透徹,但簡華覺得這份報告後面隱藏的東西更多。
比如,用他的經歷分析,第一次進入遺棄世界,是歡宇影城的電梯。
第二次的重疊點不是診所,而是整個淮城。
如果說第三次是他自己有意識的進入遺棄世界,為什麼重疊點影響範圍會那麼廣,正常來說不是應該只囊括了他家這部分嗎?簡華既然是去毀滅證據的,他的潛意識不會放更多的人來干擾他的行動。
按照資料的書面意思,想要平安生活,就祈禱自己不要倒楣的位於重疊點。
但簡華糟心的發現,貌似他的異能可以自主開啟通往那個奇葩世界的道路——威力不明,籠罩範圍不明,後果不明!
這一連串的不明,快要把他砸昏了。
只是看個電影,回來整個人生都被刷新——世界這樣不靠譜,得怎麼活?
***
在車上睡了四個小時的張耀今少校,接到海城來的電話時,眼睛閉著,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倦意:“嗯……歡宇影城失蹤的兩個女生,有線索了?”
混沌迷糊的腦中抓不住要點,電話那頭只好放緩語調:
“是,在淮城臨江大橋附近的水面上發現浮屍,根據死者身上衣物判斷,是失蹤的兩個女生之一,具體屍檢報告要等到下午。”
張耀今狠狠.擼.了兩下臉,拽著頭髮逼迫自己清醒過來。
他沒說什麼,沉默的掛掉電話。
珍珠酒店爆炸事故沒有死難者,那位橫.屍街頭的年輕大學生,根據調查,在最近一段時間內性情大變,種種行為顯示,他是個有準備加入這場變故的人。
或者叫,穿書者?
但是歡宇影城電梯事故裡的那對情侶與兩個失蹤女學生,均是生前毫無異樣,他們無辜被捲進來,可能到死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更可怕的是,很快這樣的事就會再次發生,來自遺棄世界的危機,威脅的不止是正常人的生活,還有陷進那個世界的異能者,他們必須面臨生死抉擇——殺死怪物躲過襲擊活下來,還是葬身在怪物口中。
“少校,往總部打的報告,被扣了。”
張耀今的部下小心翼翼的說:“那邊有消息傳來,說盧大校連第一頁報告都沒看完,就把少校你罵得狗血淋頭,要送你去精神病院。”
摸出一根煙點上,張耀今輕笑:“這事我還真不怕。”
事態已不是人力能控制的,如果災難如期發生,扣住的報告會在第一時間轉交到首長那邊,誰還敢廢話一句?
“簡華那邊怎麼樣?”
跟張耀今同坐一輛車的都是他老部下,也是老戰友,平常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現在人人臉上擠不出半點笑。早上張耀今從那棟房子平安出來,他們著實松了口氣,都沒問張少校跟簡華的交涉過程。
“難!”張耀今抽著煙,順手降下車窗,讓清晨的空氣醒腦。
車窗外濃霧一片,高速兩邊什麼也看不清。
張耀今回憶著幾小時前見到的人,隨口說:“這人如果是綁.架犯、或者準備跳樓的自殺者,絕對是談判專家最頭痛的那類。”
不是不聽勸說,而是別人的話,他也就聽聽罷了。
“固執己見,警戒心高,可能還生性多疑……”張耀今一個個的數,歎口氣說,“連真相都不能一口氣告訴他,事實太荒謬,容易造成反效果。”
“少校說的,他信了?”
“沒有,只是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來說明他身邊發生的變故。”
張耀今兩手按著眼窩擼鼻子醒神,自嘲地說:“這怨不到他,換成我,我都不信。”
一聲急刹車,車內眾人下意識的穩住身形,然後迅速摸向腰間。
“出了什麼事?”
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在抖,看著前方霧氣裡緩慢浮出的黑影,他身體僵硬地問:“測試異能潛力者的辦法是什麼?如果我們一車人都是,會不會……不知不覺進入重疊點?”
張耀今瞪圓了眼。
霧氣裡一個觸手般巨大的影子,就在距離這輛車不足二十米遠的地方,橫跨高速公路,重新消失在白色濃霧裡。
車裡的人屏住呼吸,拔出手.槍,側耳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呼哧……呼哧……”
仿佛是喘氣的聲音,又像什麼在漏氣。
很快這個異樣響動也沒了,四周仍是白茫茫的霧。
張耀今與他的部下耐心等待了五分鐘,汗珠一顆顆從額頭沁出,高度繃緊的肌肉與神經受到考驗。終於他們確定,那個怪物已經離開。
“搞什麼,不是說明年才會出現怪物?”
現在是十一月,聊天群記錄說的明年春天。
張耀今顧不得研究這個,他追問司機:“老張,把你剛才看到的事情說一遍?”
“看到霧氣裡出現黑影,我就踩了刹車……”
“不是!你剛才講的,我們進了遺棄世界,開車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
司機搖頭,霧這麼大,高速又封了,起初還能看到一些車輛,進入這段路程後,就只有他們一輛車在行駛。儘管他開車很認真,路況好沒什麼顛簸,但人的眼睛始終得眨巴下,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出了問題。
“繼續往前開!”張耀今拍了拍他的肩。
眾人不敢坐著,分四面盯緊車窗與車後。
吉普車再次啟動,用20碼的龜速緩緩前行,他們沒有再見到可疑的影子。下高速時,他們確定了自己進入遺棄世界的噩耗——
等候在高速收費站前的車輛排成長龍,但一個人都看不到。
張耀今重重地靠在座椅上,頭開始隱隱作痛。
“少校,這勉強算是件好事,至少我們知道這個見鬼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不是嗎?”
對於成為異能者,張耀今的部下還是很有興趣的。
“你們帶了吃的?”張少校斜眼。19
“……”
☆、第20章撿人
簡華在超市貨架前選購壓縮餅乾與罐頭。
既然張少校警告了遺棄世界會出現怪物,他當然要防患於未然。
——異能是什麼他還沒搞清,關鍵時候指望它救命,真的靠譜?
於是負責監視跟蹤的人,緊張的看到簡華一路開著車,分別在多家超市買了剔骨刀菜刀,榔頭錘子以及十來把工具錐,在書報亭選購全國地圖一份,淮城海城北都詳細地圖也沒錯過,搞得好像馬上就要流.竄作.案一樣。
愁歸愁,在簡華沒有出格行為前,他們沒理由干涉。
跟蹤者的技術不錯,簡華特別留意了下四周,竟然沒發現。
被國家秘密部門監視是沒辦法,但對方肆無忌憚的尾.行,還是安靜隱匿的執行任務,這感覺差得遠了。
給購物車添了一件礦泉水,簡華結帳離開超市。
這番採購去掉好幾張粉鈔,口袋乾癟,心情沉悶,簡華將車開得不溫不火,一路上連續被超,壓在車道裡差點過不了紅燈。
有個染著黃毛的年輕人挑釁地朝這邊吹口哨,等他發現開這麼穩妥的司機竟然是個大男人,不是想像中的妹子時,罵罵咧咧地一踩油門沖過路口。
簡華毫無反應。
倒是執行任務的那輛車上的人為那年輕人捏了把汗:吃飽撐的,不好好開車,逮著人就挑釁,你怎麼知道你在路上隨便遇到的一個老實司機不是窮凶極惡之輩?
惡徒臉上不會寫字。
遇事忍氣吞聲的,可能不是老好人,而是逃犯!吃虧也不吭聲的,可能不是受氣包,而是精神異常會在某天爆發的變.態兇手,這道理怎麼就沒人明白!
簡華在書的第六部出現,一口氣攬下前文諸多未解之謎的幕後主使身份,李斐因為在意公眾人物的身份行事收斂,簡華壓根沒有這個顧慮。試圖挑戰他的異能者前仆後繼葬身遺棄世界,連主角都差點死了兩回,這種人是善類?
紅龍的成員也鬱悶。
信聊天群的記錄吧,太荒謬。不信那些天方夜譚吧,要不你找個理由解釋下這一系列離奇事件?算了,反正拿主意的是張耀今,張少校說監視,那就好好監視!謹慎行事!
前面車裡的簡華,瞥一眼擱在前窗玻璃前的手機,螢幕亮起的來電顯示“陸肈”,這傢伙除非遇到大事急事,否則是不敢連著打電話的,怕簡華嫌他煩。
繼昨天中午那條沒有回復的短信後,陸肈熬到現在才來了一通電話。
按下免提鍵,簡華饒有興致的聽著裡面傳來陸肈熟悉又緊張的聲音:
“喂,簡華……你在哪?”
握住方向盤的手,按了下喇叭,手機那邊的陸肈立刻順著杆子上來了:
“你在外面?我有急事,要不一起吃個午飯怎樣?”
他將話說得可憐兮兮,欲言又止:“簡華,難道你沒有覺得最近發生的事不太正常嗎,昨天那個情況又出現了,人都不見了,我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簡華不冷不熱地說:“我要找工作,家裡沒錢了。”
話堵得陸肈一哽,他差點脫口而出,世界很快就要亂了你還找毛工作,命重要還是錢重要?用二十多年的涵養壓住這股咆哮的衝動,陸肈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真摯:“你工作的那個圈子,我也不懂,要是缺錢,我借給你就成。簡華我們是多年的哥們,這點小事還用說?”
陸肈從來沒勸過簡華離開影視圈,因為李斐的關係,他覺得劇情自主發展,簡華必定能認識李斐。這不,半年前聽說有人在打壓封殺簡華,他立刻找藉口說自己出國去做生意,就怕簡華走投無路,讓他幫著找別的工作。
找工作不難呀,但要是因為他的插手,錯過了書裡沒寫但非常重要的劇情怎麼辦?沒有李斐的黑淵,實力得減半。
“約哪,我把錢給你。”
“你做生意,要資金周轉。”簡華推拒。
“缺也不缺這點……咳,我是說,最近也沒什麼大事,幾千塊給你救急!”陸肈前些年炒房子狠賺了一筆,他不缺錢用,好吃好喝開好車,但在簡華面前,他不敢表現出來。陸肈自問要是有兄弟發財,自個還在苦哈哈打拼,這肯定影響兄弟感情!
“哎,我做生意你也知道,沒個定性,現在經濟形勢不好,我就跟那河邊蹲著的鳥一樣,找准機會飛過去叼條魚,還不能貪心,掂量著自己的本事,眼睜睜著大魚溜走……”
陸肈吐起苦水來一套一套的,只要看不到他人,簡華就沒那麼鬧心。
“那算我借你的錢,跟你投資喝口湯吧!”
“成!我們兄弟嘛!等等,你在哪……喂?”
簡華已經把手機掛了,陸肈雖然惱怒,卻無可奈何,因為簡華對誰都是這個德行,從不親近,也不給別人貼近他生活的機會。
沒准這就是BOSS的天性。
“算了,再過一陣……”翻著手機日曆的陸肈,嘀咕著想,現在貿然上門會讓簡華不高興,但等到淮城徹底亂起來,簡華不來找他,他完全有理由去找對方!
陸肈不知道,這個電話已經將他暴露。
在張耀今的命令下,每個打到簡華手機上的來電,都會進入警方視線。
雖然沒到全程監聽這麼誇張,但在網路資訊時代,手機號碼輸入系統陸肈的名字也就出來了,申請進一步調查的命令正等待批准審核,張耀今的部下忙得昏頭轉向,暫時沒空找陸肈。
看守所關押著珍珠酒店爆炸事件的疑犯,在臨江大橋放煙火的人罪名是妨礙公共秩序,張耀今授意,要用最快的速度從這群傢伙嘴裡挖出“穿書者”的規模,驗證聊天群提取的消息。相對來說,跟蹤簡華是最輕鬆的活計——如果忽略掉危險程度。
“他這是要去哪?”執行任務的人警覺問同伴。
簡華的車從超市出來後,方向像是回家,但剛才忽然拐偏了一個路口。
時間早晨九點,濃霧沒有完全散去,因為不敢過於靠近目標,差點來不及切換車道。
“想甩掉我們?”司機表示一行歸一行,哪怕是拍電影的人才,也甭想。
全神貫注地開了十分鐘,看到前方出現一個加油站,簡華將車開進去排隊,他們的表情變得尷尬起來。
掏出身上最後幾張票子給車加滿油,簡華重新駕車回到路上,他打開電臺,主持人在談論早晨大霧造成的高速擁堵問題。
一路平安無事到家,簡華提著採購完的東西上樓。
跟蹤者鬆口氣,準備找個舒服的地方蹲點守候時,忽然看到簡華又從住宅樓裡下來,身上還背著一個人。
“這是?”紅龍組員倒吸了口冷氣。
簡華半背半扶下來的人,渾身泥濘,昏迷不醒。
軍裝破破爛爛,垂著的臉上還有血跡,最好認的就是眼睛下面那點淚痣。
“張少校不是去了海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傻眼的蹲守者。
簡華把人往社區長椅上一放,環視四周,聲音裡壓抑著怒氣:“把你們少校接回去,要出人命了!”
“……”
這時候是冒頭承認監視BOSS呢,還是偽裝成尋找少校正好出現呢?
沒等紅龍組員糾結完,簡華又沖回樓道。
看到躺在那裡人事不省的張耀今,紅龍組員終於決定還是先救人要緊,結果一挨近,發現張耀今嘴唇乾裂,面色蒼白,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活像是在沙漠裡遇了難。
“快,拿水來!”
他們還沒忙活完,簡華又背著個人下來了。
這次比較吃力,昏迷者的體型比張耀今高大一些,同樣烏糟糟的德行,氣息微弱,衣服亂七八糟好像被利器劃過一樣。
“耿闐?”紅龍組員認出這是影帝李斐的保鏢,頓時面面相覷。
又一個應該在海城的人。
簡華不想管張耀今死活,但張少校要是出事,他麻煩很大。
他拎著東西上樓,看到自家門口躺著兩個人,以非洲逃難回來的架勢昏迷不醒,其中一個還是國家秘密部門的少校,簡華真是無言以對。
“送醫院,掛葡萄糖跟生理鹽水!”簡華將耿闐扔進自己車裡,頭也不回的說,“你就當他們是礦井下面的被困人員好了,饑.渴過度。”
紅龍組員:……你好像很有經驗。
簡華踩著油門將車開到程老的診所門口。
“哎哎,這是個什麼情況?”程老大吃一驚。
“救人!他估計幾天沒吃東西了!”
程老眼睛一瞪,立刻想起了之前簡華的遭遇,二話不說,讓護士趕緊準備吊瓶。程老自己拿了聽診器,摸索著查看情況。
“有外傷!”
耿闐衣服上的豁口,像是什麼動物抓爛的。
“這是山上遇險的驢友嗎?怎麼不送醫院?”護士插了句話,大問題小診所也不敢收啊。
“先救急處理,等會看情況再打120。”程老皺眉,然後他點點頭,“他昏迷的原因除了缺水饑餓外,還有疲勞過度的脫力。”
程老疑心這人跟一群瘋掉的貓打架了,瞧這條條劃痕。
“不能去醫院?”程老壓低聲音問簡華。
“這……”簡華想了想,拿出手機打李斐經紀人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簡華⊙v⊙:告訴影帝,他保鏢在我手上
經紀人:Excuse me?
☆、第21章醫院
“神經病!”經紀人想都不想,掛斷電話狠狠一摔手機。
李斐靠在別墅一樓的沙發上,林助理勸他回去休息,李斐沒有理會,思索著耿闐失蹤時的情形,但留給他們的線索只有莫名其妙出狀況的賓利車,以及窗外緩緩散去的濃霧。
“誰打來的電話,找到人了嗎?”林助理急著問。
高級別墅區的保安將附近翻個遍,最後建議報警,可是人剛被秘密部門釋放,又來這麼一出,經紀人還是主張先找再說,這麼大一個活人,就算報案也得失聯24小時。
“誰知道,一個瘋子,不知從哪知道耿闐失蹤的事,信口開河說人在淮城。”經紀人火氣上頭,除了CEO不敢罵,連李斐的衣領他都想揪,“你們上哪惹的麻煩?耿闐是不是被人綁架了,你知道什麼就說啊!”
李斐頭痛的睜開眼:“這麻煩是自己找上門的。”
經紀人當然不信,他還想再說,手機又響了。
再煩躁也得接,目光掃到那串號碼上,座標淮城,還是剛才那人,經紀人正要發飆,李斐搶先一步拿到手機。
“耿闐失蹤不滿三小時,他又只是個保鏢,誰會專門胡亂造假騙你?”
李斐示意自己的經紀人稍安勿躁,他確實是這麼想的,但看到號碼時,李斐立刻站到了來電號碼的主人那邊,不著痕跡的指責了經紀人一句:“不要錯過任何線索。”
經紀人氣得不行,李斐已經接了電話:
“你好,剛才聽說……耿闐在淮城?”
好心通知卻遭了頓罵的簡華,其實是冷笑著撥第二遍號碼的。耿闐情況不好,就算在小診所救治照樣要付錢,簡華只願救人不想當冤大頭,結果電話接通後出現的這個聲音——讓簡華一點防備都沒有!
“喂?”李斐疑惑地將手機挪開,看信號是不是滿格。
“是你。”明顯有別于烏將軍冷硬風格的音色,讓簡華回過神來。
這跟面對面交談不同,相似的聲音讓簡華定力直線下滑,他定了定神,省略掉紅龍與張耀今的亂入,簡明扼要的將事說了一遍。
“昏迷在你家附近?”李斐深深皺眉。
果然是掉進了遺棄世界,現實的時間過去多久,不代表耿闐在那邊的經歷。
“缺水,饑餓,脫力,還受到一些外傷。”簡華補充。
“情況若是危急,你就送醫院吧,我這邊很快有人去接手。”李斐許下承諾,聲音溫和,之前的困倦煩躁不翼而飛,林助理在旁邊聽得直瞪眼。
接手?誰跑到淮城接手啊?
耿闐是星天娛樂雇來給李斐的保鏢,現在鬧失蹤,難道不該保鏢公司自己去處理嗎?
看到李斐掛了電話,林助理正準備出聲抗議,結果發現李斐拿起外套就準備出門。
“等等,你去哪?”經紀人吃驚。
“淮城。”
***
“不行,得送醫院!傷口感染了!”
護士給耿闐清洗傷口時,赫然發現滲著血痕的破口有泥土,還有明顯的紫黑淤腫。
正常人感染發燒都受罪,更別提虛弱成這樣,生理鹽水葡萄糖不頂用,得加抗生素,但嚴重成這樣,小診所不會隨便開藥。
“你認識?”程老打完120救急,回來問簡華。
簡華歎口氣,將口袋裡的零錢全部拿出:“剩下的欠著,我下次來給。”
“就差幾十塊錢,不急。”程老關心的是那個時間停滯的世界,“昨天這情況也發生過一回,折騰得我一把年紀,口袋裡不揣點吃的就心驚肉跳。”
“再多備幾把……”簡華瞥到診所裡的醫療器材,閉上了嘴。
程老敏銳的想到耿闐身上傷口:“怎麼了?”
“那個世界會出現怪物,我沒見過,但消息來源應該很靠譜。”簡華粗略給程老解釋了下遺棄世界的情況,同時他意識到一個問題,能進入遺棄世界都是異能潛力者,程老這麼一把年紀,原來也是?
珍珠酒店爆炸那天,那個自動堵住視窗的櫃子,原來不是被自己異能挪過來的,而是程老。簡華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追問程老最近有沒有其他怪事發生。
“怎麼沒有?”程老心煩的側過頭,“我能聽到你血管裡鮮血流動的聲音,隔壁張老頭高血壓動脈硬化,我讓他去住院檢查,省得我聽得難受。”
“……”
程老一臉欣慰的拍拍簡華的肩:“小夥子年輕,身體健康,心率正常,血液流動暢通無阻,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簡華表情複雜。
“說到奇怪的事,今天早晨,附近接二連三聽到救護車的動靜。”程老深思,這又不是慢性病高發季節。
簡華原本覺得這裡面有張耀今,轉念一想,兩個人昏倒在自家門口,自家樓上只剩一層了,偏這麼巧今天是週末,鄰居加樓上三戶人家都未出門,才沒發現這兩個傷患。要是昏倒在社區別的地方呢,儘管有濃霧,還是會被清潔工晨練者買菜大嬸發現……
希望他們命大,能夠活下來。
談話間,救護車到了,程老將症狀一說,急救人員的話證實了簡華剛才的想法。
“怎麼又是這樣的!”
“用藥了嗎,什麼抗生素?”
眾人忙著將耿闐放到擔架上,習慣性的掃視周圍一圈:“有病人的家屬嗎?”
按簡華的習慣,看到救護車將人帶走就夠了,但想到李斐剛才打來的電話,他不知怎麼腦子一抽,應聲道:“我是他同事。”
急救費要人付,120出車的費用也需要人付,萬一情況不好下病危通知書還要家屬簽字呢,醫生沒說什麼,帶上簡華,救護車呼嘯開往最近的醫院。
拿卡去醫院窗□□費,回來時簡華得知耿闐已經被送去加護病房觀察。
“傷口感染不是小事,尤其是野生動物的抓傷,病人很虛弱。”護士長板著臉,她看了簡華一眼,又遞過來幾張費用單。
“急著繳?我通知他家屬了。”
得知今天之內都行,簡華收起單據,結果在電梯裡遇到了跟蹤他的紅龍組員。
身經百戰的秘密部門成員也不禁尷尬,醫院電梯裡人擠人,不方便說話,硬生生到出了電梯,才憋出一句“謝謝”。
要是簡華不管躺在門口的人,當做沒看到,張耀今的命就懸了。
“送到醫院來的還有好幾個?”簡華隨口問。
知道醫生護士已經漏了口風,紅龍組員就沒瞞著:“都是跟著少校去海城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全跑到簡華家附近。
“醒來後問問,到底是什麼怪物。”
“呃?”這話說得真不客氣。
簡華坦然道:“沒准我也會遇到,誰會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紅龍組員神情糾結的表示等張少校醒來後再說,他們不可能在這裡久留,很快就會把人轉到軍區醫院。
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到簡華手機上,紅龍組員伸頭一看:李斐的號碼。
倒是簡華不知道,他踟躕數秒,走到遠處接聽。
“我快到海城了,在哪家醫院?費用你墊付了多少,我讓林助理把錢給你。”李斐打聽簡華在哪的技巧非常高明。
“淮城第二人民醫院。”簡華報完住院部樓層,決定回去等著送錢上門的影帝。
李斐的異能非常強大,也很危險——這是直覺告訴簡華的,但在遺棄世界怪物的威脅面前,這份危險顯得彌足珍貴。
餓個半死就算了,出遺棄世界還得打五針狂犬疫苗,瞧這罪受的。
兩小時後,簡華等來了苦著臉的林助理,以及戴著帽子口罩的影帝。
將簡華拿出的繳費單塞給林助理跑腿,李斐看一眼病房,得知耿闐還沒清醒過來後,也不忌諱什麼,直接在長椅邊坐下。
住院部走廊上也設有床位,椅子非常狹窄,兩人的距離過於接近,簡華條件反射的一僵,他想放鬆,但李斐帶來的壓迫危險感,比上次還要強烈。
這感覺是相互的。
李斐壓住不適,眼神如常,似乎不自在的人只有簡華一樣。
“勞煩你了,我替耿闐道謝。”音色柔和乾淨,李斐在娛樂圈的名聲一向很好,大部分跟打交道的人都非常愉快,連說話別人聽著都是享受。
比起聲音,簡華更在意李斐的眼睛。
這毛病是迷上烏將軍後開始的,之前隔張桌子喝咖啡還不明顯,現在是側頭能聽到呼吸聲的距離,簡華忽然發現,李斐的眼睛確實跟別人不一樣,有讓人心驚肉跳的詭異感。
李斐跟烏將軍差距很大,性格到日常行為完全是兩個人。
但是這雙眼睛將簡華迷惑了,這真是笑如春風滿身魅力的影帝李斐?
螢幕與現實的次元穿破,瞬間被混淆認知的結果,就是簡華直直的看李斐發呆。
有些不高興,偏偏不能流露出一點情緒的李斐:……
“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李斐不著痕跡打破僵局。
“好。”簡華答應完才醒神,他只能掩飾自己的失態,“聽說你被國家秘密部門紅龍的人請去喝茶了?”
“聽說?請你喝茶的人說的?”李斐立刻反應過來,對方也被張少校盯上了。
簡華不置可否。
“我沒有提過你。”李斐一字字說。
簡華側頭,對方嚴肅鄭重的神態,竟讓他警惕防備的心有所軟化。
☆、第22章交流
當你重視某個問題時,發現有人比你還嚴謹的對待此事,就會在心底對他產生一分認同——陸肈二十多年都沒刷上去好感度,李斐無意間觸碰到了。
簡華不會在張少校面前暴露李斐。
李斐也沒做,而且在簡華隱約有誤會的意思時,他立刻澄清,這態度實在沒得挑。
介於將來可能還要靠影帝吃飯,簡華自覺讓出話語權,跟著李斐來到住院部一樓,穿過中庭,繞到醫院的一條綠蔭小徑上,附近是涼亭花圃,有家屬陪同病人緩慢散步。
“剛才打給你的,是我手機號碼。”李斐忽然說。
簡華正在琢磨遺棄世界、異能者還有怪物這三者之間的關係,猛地聽到這麼一句,有點反應不過來。
日光透過樹蔭照在他臉上,單薄的唇透著微暖色澤,鼻翼的陰影是道狹長的弧,眼睛自沉思裡醒過神,那瞬間的光采格外動人。
簡華在俊男美女多如過江之鯽的娛樂圈裡,不是特別出色。他既沒有那種侵略性的美,也沒有讓人想尖叫的英俊帥氣。如果他是一個實力派演員,那麼容貌是他的加分項,如果他是一個偶像派明星,這長相只能算八十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不過明星嘛,底子好的靠養,底子不好的靠整,李斐見得太多了。
即使不閉上眼,在李斐看來,簡華也跟大多數人不同。
簡華沒有過多的情緒變化,整個人都是沉穩安靜的,但又不是沒有主見,他思路清晰,對事物自有一套看法,旁人很難改變。
好感這東西,就是你不知道它會在誰身上產生。
李斐當然考慮過是不是那天咖啡店熟悉的環境讓他輕鬆,簡華身上象徵的未知力量,恰好又引起了他對隱患的重視,對神秘的好奇,更何況在他視野裡簡華與眾不同,是唯一不像虛無影子的存在,如是種種,都有可能干涉他的感官與判斷。
他想再次見到簡華,其實是帶著“已經回去冷靜了幾天,這次要好好的用理性判斷”的心情。
在記者會上,李斐確實是信口開河,三分當成十分誇大了說。
但是現在,李斐感到搬起的石頭全部砸在了腦袋上。
——每句話都那麼貼切。
可惜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是懷有共同秘密的陌生人。
簡華很自然的拿出手機,給那串號碼做備註。
看著那平淡無奇的李斐兩個字,影帝的心情難以言喻,他忍不住開口阻止:“你都直接備註姓名?萬一丟了手機,可就糟糕了。”
娛樂圈裡偷看找著藉口明看別人手機的不在少數,這導致許多明星,都會玩些小花樣,這樣即使跟人甜甜蜜蜜聊天,別人伸頭湊螢幕上也看不懂。
不需改名的,當然是很正式的工作關係。
李斐借題發揮,簡華全無所覺,隨口說:“昵稱也好,外號也罷,會暴露出我對那個人的看法,這樣不是很穩當?”
“……”
暗戀的人無隙可乘,也是心塞。
簡華收起手機,將手插.進口袋,在花圃小徑邊悠閒踱步:“耿闐是什麼異能?”
“他沒有說,耿闐曾經隔著門撥開插栓,有念動力的傾向,但是——”李斐輕輕打了個彈指,腳邊幾片落葉像被風吹起,輕飄飄地落向遠處。
念動力,只是基礎。
似乎是每個異能者都擁有的本事,簡華又想起診所裡被程老挪動的櫃子。
“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念能浮起的物體重量,還是距離?”李斐的目光隨著落葉飄遠,他笑了笑,“我更關心它能做到多精妙的程度。”
說話間他們路過一輛隨意鎖在路邊的自行車,李斐放慢腳步,好像只是低頭看了那輛車一眼,五秒鐘後,簡華聽到輕微地“哢”一聲響。
鎖彈開了,只是還掛在自行車上。
“這是?”簡華對影帝有了新認識,正常人會去研究開鎖?
“根據鎖的內部構造,用異能撥動。”李斐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要做到這點,首先得有雙像他一樣的眼睛。
簡華冒出要給自家換門的想法。
他可不想下次回家,看到傷患躺在客廳地板上。
“有鎖眼的都不難,只是耗費時間各有不同。這個本事,遇到轉動撥盤的機械鎖與電子鎖就沒辦法了。”李斐轉身,回憶海城軍區那棟樓,“比如國家秘密部門紅龍的分支處,全都是機械鎖。”
簡華釋然,原來是因為“喝茶”經歷,讓李斐琢磨這個。
——這正是李斐維持自己形象的解釋。
那時張耀今根本沒把房門鎖上,李斐用不著跟鎖死磕。
簡華回憶了下自己的待遇:紅龍張少校親自上門,態度良好,沒強硬的把人帶走,也沒讓自己在冷冰冰的看守所待上一夜。
相比較,李斐的遭遇值得同情。
“我還不清楚自己的異能是什麼。”簡華試著控制那些輕飄飄的葉片,結果一半浮起來,另外一半直接被無形力量撕成碎片。
沒有強烈的願望,沒有劇烈的情緒變化,異能就不是那麼聽使喚。
他們並肩走在林蔭小徑上,這條路沒有多長,將住院部幾棟大樓環繞一圈後,遠遠又能看到人聲鼎沸的醫院門口,堵著各種計程車與小吃店。
簡華下意識的摸了摸胃,在醫院等待的時間太長,錯過了午餐。
拍戲跑龍套都是吃苦的,有時候往往一天就吃一頓,簡華習慣了這種不規律的生活,但是自從有了遺棄世界,簡華從不敢讓自己餓著。
饑餓乾渴的折磨,無限接近死亡的陰影……
“陪我吃頓午飯?”
耳邊傳來的聲音,讓簡華詫異的隨著李斐目光望去,臉色微變:“醫院門口的面攤飯店,恐怕不太衛生。”
“沒這種話!路邊小店都一樣。”李斐笑了笑。
簡華決定還是說實話:“我怕你吃不下。”
“……”
世上對口腹之欲最不友好的職業,是模特,演員跟模特大概是地獄七層與三層的分別,看起來好很多,實際上還是在地獄裡。
像李斐這樣的人,算是熬出頭了,不用被助理天天盯著體重秤,拍個電影增肥扮醜也沒事,但多年精挑細選,由膳食師專門列出的嚴格食譜,將李斐的胃徹底慣壞了。
路邊攤簡華吃了沒事,李斐就說不好了。
常年混跡各大劇組,簡華見多了因為天熱,盒飯吃下去第二天就送去掛水的明星,因為劇組其他人沒事,不懂的人覺得明星愛耍大牌是精貴命,其實哪有什麼精貴命,都是被折騰出的,太精細挑剔的食譜,就是腸道細菌抵抗力下降,誰不想坐路邊攤喝啤酒擼烤串?
想到那些殺青宴吃火鍋,不敢吃只能拍照發微博假裝自己吃過了的明星,簡華深感同情。
李斐覺得文雅風度翩翩的面具快要戴不住了。
——簡華真的沒有演戲天賦,他的眼神表情動作無一不在表示,他在思考要不要找藉口丟下李斐,獨自去小吃店填飽肚子。
“林助理應該繳完費了,上去看耿闐的情況吧。淮城這麼大,等會想吃飯去哪兒都成。”簡華隨便安慰了一句,影帝是他未來一年的飯碗,他可不希望李斐有事。
“……”
還好,最終簡華選擇了影帝,而不是肚子。
但這一點也不值得高興,因為李斐看得出簡華在這個選擇的過程中搖擺不定,而且李斐不能確定簡華最終是選了自己,還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雇用合同。
估計是後者。
李斐很清醒,也很理智,雖然這時他有些痛恨自己這點。
某人演技高超,這一系列情緒變化毫無破綻,簡華全無所覺,還在邊走邊找話題驅趕佔據在腦海裡的饑餓:“關於遺棄世界,張少校跟你談了多少?”
“他通過監控,掌握了很多出現在遺棄世界的人,而這些人又告訴了他很多東西。”李斐慢悠悠說著自己的猜測。
“同感。”簡華停下腳步,將資料上的那句話重複了一遍,“遺棄世界,是知情者對某一類特定平行世界的稱呼。”
李斐皺眉,他不認為遺棄世界算平行世界,完全不符合定義,怎麼看都是異常空間。
他沒有跟簡華在分類問題上較真,而是順著簡華話裡的意思,輕輕笑了:“知情者,到底什麼樣的人才能算知情者,他們又為什麼會知道真相呢?”
不管多荒唐的話,都被紅龍當成資料收集——李斐想到那張古怪的“親密關係表”,就算他不認識上面的人,但是CEO梁君中.槍被認作自己有潛規則,還是惹怒了影帝。
“人能觀測到火山有噴發跡象,靠的是科技儀器分析,而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卻不曉得原理為何,這不合邏輯。”李斐琢磨這事也很久了。
“事實上,他們不僅知道遺棄世界與異能者的秘密,還能預言即將到來的災難。”簡華轉頭看李斐,神情鄭重,“遺棄世界會出現怪物,我懷疑耿闐身上的傷口,是怪物造成的。”
☆、第23章毛球
怪物?李斐一愣,他還在想這個怪物從哪來,異空間生物?人變成的?腳下突然猛烈晃動,李斐本能的伸手拽簡華,想帶他跑向空曠的地方。
簡華反應速度也很快,他們幾乎是一起朝對方伸出手,然後選定了同樣的方向逃命,第一下差點沒撈住,手背砸在一起。
顧不上疼痛,互相揪住袖口,又順著衣料滑下來,握在對方有溫度的手掌上。
因為情況緊急,兩人都是憑藉本能摸索,最後簡華的手掌被李斐裹住,他本能的想掙出換個更牢靠的姿勢,結果拇指被壓在下面怎麼也動彈不了,只能聽由李斐牢牢箍住他的手腕。
地面還在搖晃。
深一腳淺一腳,眼前景象也晃得厲害。
李斐很快發現情況不妙,他沒有聽到尖叫聲,推著輪椅的護士還在低頭與病人說話,他們的身影左搖右晃,卻像根本察覺不到地震異狀。
“別動!”
“遺棄世界!”
兩人說話時,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忍著劇烈搖晃的本能暈眩,冷靜的觀察周圍。
這是他們第一次親眼看到遺棄世界降臨,之前都是打開門/出電梯,才發現世界變樣。
四周景物都在搖晃,站在原地需要張開手才能保持平衡,突然地面崩裂形成深淵,眼前景象盡數坍塌,李斐感到眼前一黑,發現自己仍然站在遠處。
這裡是住院部大樓前的花圃,滿地落葉,沒有一棟建築因為“地震”變樣,地面沒有裂縫,散步的人群不見蹤影。
涼風陣陣,靜寂無聲。
簡華將手掙脫出來,心情鬱悶地提醒:“先確定重疊點有多大。”
“重疊點?”李斐不解。
“遺棄世界與現實世界的重疊部分,如果恰好在這一塊,異能潛力者就會進入遺棄世界,我們需要上樓去看耿闐。”
要是住院部大樓也包括在內,昏迷不醒的耿闐顯然是危險的,他根本不能保護自己。
兩人匆忙穿過住院部大廳,搭乘電梯來到九樓的普通外科,加護病房內空無一人,掛著吊瓶的鐵架垂落的針管耷拉在床上,測量心跳血壓的儀器維持著一個畫面不會變化。
“極小範圍的重疊點?”簡華自言自語。
他們方才距離住院部大樓連五十米都沒有,差距只是樓上樓下。
簡華覺得自己下次再見到張少校時,可以扔過去一個結論——重疊點不是精確描述,應該是重疊空間。因為點是平面的,也許這次將他們拽進遺棄世界的重疊點,不包括九樓以上的範圍。
耿闐不在,李斐也松了口氣。
在未知的危險環境裡,還要照顧一個傷患,實在不方便。
“剛才類似地震的搖晃,估算了嗎?有多長時間?”
“半分鐘……但我覺得這沒有意義,我們‘看見’的變化,可能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的時間進程。”李斐搖頭,他的手在口袋裡摸索,然後取出一小管土豆泥遞過去。
簡華挑眉,這看起來像是明星用的節食營養食品。
“抱歉,如果你去買午餐,或許就不會被捲進來了。”
“我們並不知道這次的範圍多大。”簡華面無表情的說,醫院門口的小吃店跟住院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餓著肚子掉進遺棄世界的滋味,真是甭提了。
“這些你留著吧,自從出事後,我隨身帶著一些食物。”簡華拒絕了這份好意,李斐是締造“烏將軍”的人,也是他未來的飯碗,簡華不會看著李斐遇險。
這種“你照顧好自己就行”的眼神……李斐默默將那管土豆泥塞回口袋。
他們並肩走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走廊上,這個充滿消□□水的壓抑環境,讓簡華繃緊了神經。
“耿闐失蹤時非常蹊蹺,原本開車的是我的經紀人,他在霧氣裡看到一個怪影。”李斐一邊回憶,一邊壓著身體裡那股力量。
在遺棄世界,簡華帶給他的危機感,被放大了幾倍。心中蟄伏的那只猛獸興奮的蘇醒過來,貪婪注視著簡華。
簡華猛然回頭,發現走廊上沒有異樣,目光就落到影帝身上:“你的異能?”
“沒關係。”李斐移開視線,簡華身上的力量,那只仿佛藏在黑暗裡的凶獸,完全不理會自己的挑釁,還在懶洋洋的睡大覺。
這種似乎沒有防備的姿態,最是誘人。
李斐喉結一動。
“什麼樣的怪影,你看到了嗎?”
“沒有……但急刹之後,車就壞了。”李斐偏過頭,聲音平靜,“耿闐下車查看,隨即消失,我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簡華認真推測遺棄世界出現的預兆。
這些跟電梯搖晃、衛生間燈泡碎裂比起來,很是相似。
“聽起來像遺棄世界不穩定,撞到了我們原本的世界,在重合的那瞬間,可以影響到原本世界的東西……”
簡華說到一半忽然停止,他的身體肌肉緊繃,緩緩的退後一步。
李斐立刻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樓層電梯口的護士值班臺上,蹲著一個渾身漆黑的扁平圓球,毛茸茸的,又很小。如果不留心,真的容易將它忽略。
有了這個“提醒”,李斐迅速環視四周。
走廊的垃圾簍裡、綠葉盆栽的泥土上,還有在牆角偽裝斑駁痕跡的……
不知不覺間,這些東西竟然包圍了他們。
剛才路過這裡時有沒有它們?李斐努力回憶,發現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都在簡華身上,連異能也這麼教唆著他,哪能發現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簡華神情很難看。
他能察覺到遺棄世界裡活物的移動跡象,這座醫院裡什麼動靜都沒有,因疑心耿闐是暈迷所以異能也探查不到,簡華還是上樓看了,待發現耿闐根本沒進遺棄世界後,他更加認定這個沒有絲毫異樣的醫院是安全的!
結果!
要不是他發現護士值班臺上有什麼東西晃了下,根本不會發現那個從光滑的夾子上滑落的黑球。
這些毛茸茸的扁球,好像從凝固緊張的氣氛裡嗅出了“已經暴.露”的事實,它們橢圓的身體同時滴溜溜的一轉,蜷縮的身體舒展開來。
有四隻爪子,絨毛深處的眼睛綠幽幽的。
蜷縮的時候只有拳頭大,舒展後大抵為成年人的手掌,讓人膽寒的是它們鋒利的爪尖在醫院日光燈下閃爍著寒光。
簡華想起耿闐身上的傷口。
與李斐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默契的後退。
毛球蹦到地上,它們走路的模樣像滾,細小的綠色瞳孔透著冰冷的光,在暗處更加顯眼。
病房裡、樓梯口……數目逐漸增多的黑球沖著他們湧來。
其中一個猛地躍起,速度快得留下了道殘影——簡華一腳將垃圾簍踢起,擋住身前。
“嘶嘶!”套住垃圾簍的塑膠袋被毛球小怪物的爪子撕出數道豁口,垃圾簍翻滾了兩圈,正好將這個毛球扣在下面。
借著這個空檔,簡華李斐退入原本的加護病房,“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
門外立刻傳來令人牙酸的撓爪子聲。
李斐沒有放鬆警惕,他將整個房間打量了一圈,確認這裡沒有毛球小怪物。
房間沒有窗戶,倒是不用擔心,簡華剛要說什麼,他的耳朵敏銳地動了一下,立刻循聲望向天花板。
“通風口!”
黑色毛球在通風管道內爬行,爪子挖鑿著出口處的縫隙。
一團火焰撲面而來,熱浪熏得毛球小怪物淒厲的尖叫了一聲,骨碌碌自通風口滾走,門外的抓撓聲也停止了。
簡華抬頭看著那團漂浮在通風口燃燒的火焰,忽然羡慕起李斐的異能。
李斐手指隨意一握,火焰立刻散去:“還好,它們怕火。”
“長得毛茸茸的生物,都怕火。”簡華神使鬼差的答了一句。
“……”
簡華也感到自己有些失言,他能夠冷靜的與李斐交談,但是當李斐用那雙眼睛深深凝視過來時,他就有點不自在。
在演員身上尋找喜歡的角色痕跡,是角色粉都忍不住會做的事。
李斐是個溫和優雅的男人,談笑時的魅力能夠將人迷得暈暈乎乎,因為這跟烏將軍有天壤之別,所以簡華能視之無物。一旦李斐斂去笑意,神情嚴肅,目光犀利時,簡華的抗體就不好使了。
咖啡店那次約見,面對簡華狀似冒失的告白,李斐最終送出的雜誌代表他看透了真相。現在兩人絕口不提這事,也是一種默契。
在這種情況下,簡華感到自己再明目張膽透過李斐看烏將軍,會很失禮,於是他儘量克制著自己不要那麼做。
“你的火焰能維持多久?”
“一個小時不成問題。”
“很好,我們離開這裡!”簡華當機立斷,“根據你的說法,耿闐是單獨失蹤的,在不同時間點進入遺棄世界的人能夠相遇?如果不能,那麼他們都跑到我家門口幹什麼?”
李斐沒出聲,用行動做出回答。
他打開門,招出一片肆意燃燒的火牆,火焰飛速推進,像赤色洪流將整個走廊都沖了一遍,許多黑色毛球小怪物尖叫著連滾帶爬,沒有逃出多遠,就被火焰徹底吞噬。
簡華眼前整條過道的天花板、牆壁、地面都被熏上灰黑色。
日光燈堅持了數秒,咣當一聲落地摔成碎片。
簡華眼皮抽搐了下,由衷的說:“耿闐以後可能要做白工,因為在遺棄世界,他得靠你保命,一正一負,也不知道誰給誰做保鏢。”
李斐放下手,優雅溫和的一笑:“放心,我不收你錢。”
作者有話要說: CP是李斐×簡華
☆、第24章遇襲
玩笑話拉進了兩人的距離,氣氛有所改變。
他們之間存在著太多客套,身份帶來的差別,還有簡華刻意拉開的距離——李斐對他來說,是很特殊的存在,簡華不好拿正常心態面對。
異能給他們帶來麻煩,破壞了太多東西,但李斐從未比這一刻更感謝這個突如其來的天賦,試想如果沒有異能,那麼他跟其他人一樣茫然不解的經歷珍珠酒店事故,在咖啡店約見簡華,或許會順利簽下合同,但最終要和眼前這人越走越遠。
不清楚遺棄世界的秘密,不瞭解簡華的煩惱……
如果無法走進那個人的世界,何談進一步發展?最後只能停留在好感這個層面上,逐漸磨滅,留下淡淡的遺憾。
這就是錯過。
戀情需要時間的穩固,需要更深的認識,如果沒有培養它的溫床,那麼就算錯過也不會有痛苦悲傷。
多糟心,連痛苦都沒資格擁有!
想到那樣的結果,李斐不太舒服,他不喜歡看到事情失去控制,更不喜歡錯過珍貴的東西——甚至未能瞭解其價值。
看著簡華當先走進火焰熏黑的走廊,李斐嘴邊漾起一抹笑意,自信的,勝券在握。
醫院徹底成了毛球小怪物的地盤,在離開醫院途中,簡華與李斐發現了許多扁平黑色毛球,但這些小怪物被火焰嚇怕了膽,看到他們後都忙不迭骨碌碌滾走,藏在盆栽葉片後面、蹲在桌子底下,哼哧哼哧的將自己擠進厚重的資料夾縫隙裡,收起爪子閉上眼睛,蜷縮成一團裝死。
簡華可沒有忘記它們幽綠的瞳孔,盯緊獵物時的兇殘眸光。
“數量太多,沒必要在它們這裡浪費異能。”李斐淡淡瞥了一眼,某團毛球抖動一下,唰地扯下兩片葉子蓋在自己身上。
“……”
鼓起來的葉片更顯眼,從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看,它們大概不是智慧生物。
“群居生物?”簡華判斷,他覺得這些毛球之間有溝通,否則攻擊通風口的毛球小怪物尖叫後,撓門的動靜怎麼就全部停止了?
至於現在他們享受的“讓路待遇”,是倒楣毛球被席捲走廊的火焰吞噬前發出的叫喊帶來的福利。
“識趣的東西,總比愚蠢的生物好。”
李斐眼底有陰冷的情緒,很快就消失了,快得讓簡華幾乎以為是個錯覺。
在娛樂圈混跡多年,簡華知道大部分明星的性格跟他們平時表現的不一樣,但這樣的李斐,讓他感到危險。
“沒有喧嘩,沒有滿臉寫著算計的人,沒有必須應付的事情……如果連怪物與麻煩也沒有,遺棄世界就太完美了。”李斐輕聲笑起來。
“而且不管這裡過去多久,現實世界都只是一秒鐘。”簡華接過話茬,“不用發愁睡不夠,不必趕時間。”
“是啊。”李斐站在樓梯間的窗前,眺望靜寂的城市,他溫和優雅的神情裡藏著一種隱約瘋狂的情緒,看上去就像要擁抱這座城市一樣。
簡華心中一動,他覺得有些瞭解李斐了——這是個獲得了很多,但又被“成功”牢牢束縛的人。
李斐是他人眼裡完美的偶像,面具給他帶來成功,他從不討厭自己的面具,但是偶爾,對伴隨名利而來的麻煩厭倦時,就會有摘掉面具,有多遠扔多遠的衝動。
“渴望自由?”簡華走到李斐身邊,“你可以賺夠錢,再退出娛樂圈。”
換了一個小時前,這種交淺言深的話題,簡華看到了也放在心裡,絕對不會問出口。
“世上沒有真正的自由,就看你願意被什麼東西束縛。”李斐轉頭,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側臉上,他沒有繼續在視窗停留。
他們下樓的步伐已經夠輕,但在絕對安靜的醫院裡,還是有回音。
兩個腳步聲,從不規律到幾乎合拍……
李斐沉浸在這種微妙的氣氛裡,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異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碰翻了盤子,裡面的藥品稀拉嘩啦滾落在地。
簡華神情嚴肅的朝他搖頭,黑毛球的體型太小,想要撞翻醫用託盤估計會把自己砸暈,醫院裡明顯還有別的東西。
聲音是四樓傳來的,因為醫院人流量大,除了電梯外的樓梯也時常使用,通向各個樓層的樓梯間大門都是敞開的,現在簡華李斐正站在四樓半的階梯下,全神貫注聽著下麵的動靜。
“呼哧…咕哧……”
奇怪的喘氣與咀嚼聲忽然停止。
簡華攔住李斐,他察覺到聲音的主人正朝樓梯間走來,它的存在跡象明顯,不像那些毛球,弱小得連簡華的異能都沒回饋。
怪物很快露出了真面目,它長得像猴子,手臂很長,鮮紅眼睛盯著上面樓梯的兩個人,尖嘴猴腮的臉上出現一個毛骨悚然的笑。
“哢嚓。”
猴子手臂猛地伸出,穿過欄杆的空隙襲向簡華,回應它的是有力又準確的一腳。
“嗷!”怪物慘嚎一聲,手臂整個彎折了過來。
它痛苦的縮回手臂,迅速竄回四樓,還不忘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臂將敞開的門帶上。
“砰!”
被關在門外的兩人:……
李斐低頭看簡華鞋上的裂口,這才散去手上的火焰,他歎了口氣:“你的速度,比我召異能都快。”他以為簡華會後退避讓,結果沒有。
“哦,本能。”簡華神色自然。
影帝似乎被這句話噎住了,然後他想起簡華不但是個替身演員,而且是武替,身手實打實努力練過,屬於半夜遇到持刀搶劫,能分分鐘將刀踢飛,人揍趴。
作為剛簽下的專屬替身演員,簡華這樣的人才,非常合算。
但作為暗戀對象,李斐想要擺平,這難度直線上升啊!
樓梯地面上殘留著一團黑毛球,滿身暗紅血跡,直挺挺躺著,後半截身體不見蹤影,看來它就是剛才猴子咀嚼的食物。
簡華回憶著剛才那一腳的觸感:“皮毛不硬,但是滑,我原本想踩住它手臂,把它困住仔細研究一下的,結果腳底打滑……”將猴子手臂踩踏得翻折半圈,最後還讓猴子跑了。
——原來不是故意的。
李斐扶著額。
“它那身滑膩的毛皮,大概是用來對付這些小東西。”簡華走到毛球的屍體旁。
“經過自然進化選擇的食物鏈?”
“毛球的爪子雖然鋒利,但它們太小了,力氣有限,即使一擁而上也無法穿透猴子滑膩的皮毛。很明顯的捕獵者與食物,這證明它們不是憑空出現的生物,只是生活在我們不知道的世界。”簡華承認與李斐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任何人對一個能及時領會到自己言外之意的同伴,都會另眼相看。
李斐不知道自己在簡華心裡的評價又上升了,他根據剛得到的結論沉思著,皺眉說:“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
出現在遺棄世界的人類,對這些怪物的弱點與優勢一無所知。
雖然這裡是人類熟悉的城市,但地利優勢有多少人能發揮出來?出現在怪物面前的人類,只是一種新奇的獵物。
“退後。”簡華忽然說,“你可以用異能了。”
“……”
樓道門砰地一聲響,剛才狼狽逃命的猴子,捂著自己脫臼的手臂,猙獰笑著齜牙咧嘴,它身後是十幾隻同樣的長臂猴,氣勢洶洶。
猴子手臂一指簡華,居然還很意氣風發——
“嗷嗷!”大團火焰瞬間吞沒猴群,它們驚慌失措的拍打著身上,四散逃離,那只領頭回來“找場子”的長臂猴竟然不甘心的迎難而上,硬生生沖過火焰,眼睛圓瞪,帶著滿身火焰兇殘沖來。
隨後它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揪上半空,四肢胡亂蹬踢,哀嚎持續數秒鐘,就在赤紅轉為橙紅的高溫火球裡燒成一團焦炭,遺骸重重跌落在地。
火焰散去,留下的氣味不太好聞。
“異能的消耗多嗎?”
“它們皮毛分泌的油脂很多,燒起來很容易。”李斐神色輕鬆,無視了眼前焦糊碳化的屍體與血腥味混合的詭異景象。
他們離開的醫院過程可謂有驚無險,從容不迫。
重新回到陽光下,那股消毒.藥水帶來的陰冷氣息散去,簡華特意打量了一圈住院部大樓前的花圃,發現單憑眼力在戶外找毛球非常不容易,這些小怪物隱匿氣息的能力很高明。想像一下,它們不動聲色的躲在暗處,然後猛地發起攻擊的畫面!難怪紅龍組織的張少校,都被折騰得滿身傷痕。
李斐在停車場找到了自己的車,他摸鑰匙時,簡華還好心提醒:“車鑰匙不在林助理手裡吧?”
“他那兒有一把,我這裡也有。”李斐回答。
林助理負責跑腿,總不能林助理沒辦完事,他就不能開車溜號。
簡華準備自覺的給影帝開車,結果李斐伸手攔住了他:“我來,遇到情況我發現得早,也好在用異能的時候,讓車及時躲避。”
“你不認識去我家的路。”說這話時,簡華表情古怪。
怎麼像邀請影帝去自己家做客一樣。
想到貼在臥室牆壁上的烏將軍雜誌彩圖,簡華有點兒不好了。
嗯,應該不會去臥室!李斐不是會隨便闖進別人臥室的人。
☆、第25章飛車
“其實我車上的後備箱裡,有些趁手的工具可以做武器。 ”
“你車在哪?”
“在一家診所附近,我搭120急救車來醫院的。”
“……先去診所?”李斐用的是商量口吻,但已經發動了車,簡華只好同意,他拉開車門坐到後座。
李斐若無其事的回頭:“為什麼不到副駕駛座,指路方便。”
“我擔心有難以應付的怪物,半途在車後襲擊。”簡華想得很周到。
“……”
影帝暗中歎口氣,早有預料沒這麼順利。他按照簡華指使選擇路口拐彎,從醫院到簡華家這段距離不短,一輛車雖然不算什麼有利的盾牌,至少不必動用異能,再遇到一群毛球撲過來,撞飛就好。
在靜寂的城市裡行駛,有種別樣的快感。
李斐享受這種感覺,簡華卻在極力探查著周圍的氣息,他沒有發現任何一個異能者,這次的重疊空間,難道只出現他與李斐腳下?
“等等!”簡華突然感到一股可怕的氣息。
李斐下意識踩刹車,放緩速度。
“倒車,回頭!”
影帝二話不說照辦,當車子輕快的繞上另外一條馬路時,簡華給了新指示:“停下,不要動。”
沒過一會,街上就出現了動靜。
幾隻貓那麼大的黑毛球狂奔而來。
它們身形是醫院裡毛球小怪物的七八倍,但腿還是很短,深深陷在滾圓的身體裡,它們看都沒看藏在車裡的李斐簡華,倉皇地踩著車前蓋跑過去,腹下鋒利的爪子給附近車輛留下好幾道劃痕。
簡華用眼神問:你這車是自己的?
李斐扶額,點頭。
突然李斐全身一抖,火焰不自控的出現在他周圍,差點燒著了座椅墊,還好簡華不顧危險,用力一拍他的肩,讓李斐回過神壓住異能。
遠處路口,他們原本要走的方向,出現一個巨大的影子。
有好幾條觸手狀的東西,攀爬挪移的前進,它的體重壓得小型車輛發出嘎吱聲響。
哭泣似的尖叫傳來,李斐看到其中一條觸手卷著兩隻體型較大的毛球,緩慢的塞進身體籠罩的陰影裡,沒多久叫聲就停止了。
進食完畢,觸手怪物沿著街道繼續向前,如果李斐剛才沒有轉向,即使停車沒撞到它,也會被堵在這怪物的必經之路上。
直到那個醜陋龐大的身影消失,李斐才低聲問:“你用異能看到的?”
之前在醫院遇到成群猴子襲擊時,還能說簡華聽力傑出,發現得早,但剛才的情況顯然不能用這點解釋了。
簡華點頭承認,他神色難看:“我能感到遺棄世界裡不尋常生物的氣息,如果與它正面相遇,我們要付出慘烈代價,我身體裡的力量在阻止我靠近。”
這點李斐深有同感,心底的火焰凶獸焦躁不安,炸毛似的。
“能避開就好,哪天張少校能將重武器帶進遺棄世界,讓他自己去解決這東西。”李斐重新發動車輛,還好他不是瘋狂愛車的人,不然車前蓋上的那些劃痕,足夠令他難受。
“假設這些怪物原本生活的世界,是一片茂密的樹林。毛球狀的生物善於隱藏,猴子長長的手臂讓它們能夠在枝條跳躍,抓出躲藏在縫隙裡的食物,但這種類似章魚的怪物是怎麼回事?”李斐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想都跟叢林生物不是一個體系。
“也許那是雨林。”簡華低聲說。
李斐一愣,他從後視鏡看簡華,忽然想起了什麼,輕鬆的笑了起來:“原來你看過那部電視劇,我剛出道的時候,沒有機會,只有爛本子可以接。”
那是個特效醉人得一塌糊塗的科幻網路劇,講述四個年輕大學生,畢業旅行時遇到意外,來到一個雨林遍佈的外星球,佔據食物鏈頂端的是一種巨大的魷,它的皮膚堅硬,使用幾條觸手在高大的樹木間挪動,雨林潮濕的氣候可以有效保證它們需要的水分,魷魚擁有智慧,非常邪惡,是片中反派。
實際拍攝時,劇組買了一打不同的粉紅色魷魚玩具。
哪怕是李斐,想到自己在鏡頭前恐懼尖叫,後期剪輯配戲的只是一個被技術放大的毛絨玩具——不得不說,能夠看完這部劇的都是他的真愛粉,才能撐住沒被尷尬恐懼症打敗。
“劇情跟畫面確實有點兒……咳!”
簡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他不想造成過多的誤會,因為李斐不再僅僅是他的雇主,根據他們愉快的相處模式,是可以變成共患難的盟友乃至朋友的。
——現在不算,是因為信任還沒有達到那一步。
對待掌握話語權的陌生人,簡華不在意對方想什麼,對未來會成為朋友的人,簡華會關注對方情緒變化,不說過於失禮的話。
“你知道,我沒有演戲天賦,曾經我不死心,試圖努力改變。”簡華看著自己倒映在車窗上的影子,他高中輟學,能有今天完全靠的是自學,在簡華看來,只要有興趣,夠努力,沒有什麼他學不會的。
簡華栽的第一個大跟頭,在演技上面。
娛樂圈人精多,入行沒半年,簡華發現那些老油子總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就猜到自己毛病出在哪裡了。眼神、臉上肌肉的扯動、肩膀、手指下意識的動作,這些微表情會暴露一個人的心思,也是演活一個角色的根本。
“拿演技來說,最容易揣摩角色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當成那個人,喜怒哀樂都是自己。”簡華話沒說完,這方法的弊端是,太累!演多了得看心理醫生。
“雖然那部科幻片特效慘點,但經費不足的戲很考驗演技,你確實……嗯,非常優秀。”簡華回憶著片子裡十八歲的李斐,演技還不純熟,但基本表情到位,劇組佈景太糟,鏡頭就總集中在演員身上,所以非常適合初學演技者參考。
李斐愉快的接受了暗戀對象的讚美。
儘管簡華解釋了他不是粉絲,特意找那部劇看也不是因為“真愛”。
“雨林魷魚的設想太離譜了……”李斐表情突然凝固,急踩刹車,猛打方向盤,這輛法拉利差點用單側兩個輪子原地來了個漂移。
簡華反應迅速的抓住車頂扶手。
“我的天,它會變色。”李斐僵硬的說。
“什麼?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簡華神色大變。
李斐閉上眼睛,視野變得更清晰:“十點鐘方向的那棟大廈前面,綠化帶裡有棵銀杏樹,樹冠比這條街的其他銀杏樹都要茂密,不是嗎?”
簡華瞳孔收縮,這條路是淮城有名的景觀大道,每到秋天,金黃的落葉鋪滿地面,非常漂亮。這些銀杏樹有上百年歷史,比較高大。李斐說的那棵樹就在路邊,如果車開過去,必定要從樹冠下經過。
仔細一看,樹冠的葉片密集度不正常,枝椏的走向也不對……
“倒車。”簡華低聲說。
“沒用,它就是沖著我們來的。”
李斐苦笑,在這群怪物裡面,毛球只會一擁而上,膽小如鼠;長臂猴記仇,會呼朋喚友的報仇;這個觸手怪就更聰明了,竟然假裝離去,然後變色偽裝,半路伏擊。
“棄車?”簡華用純理性判斷。
只要逃進兩邊建築,找個電梯鑽進去,這只龐然大物就無可奈何了,如果待在車上,觸手一卷估計能把他們跟車一起壓成金屬罐頭。
“不行!它剛才離開的方向跟這條路完全相反,它竟然能趕到前面並且等在這裡埋伏,除非這不是同一只雨林魷!否則以它的速度,我們下車後,根本來不及跑!”
李斐被簡華影響,乾脆將這種怪物稱為雨林魷。
“用異能?”
“讓我烤熟這麼大一隻魷魚?還是你我合力將它浮起來扔旁邊?”李斐反問。
簡華沉默,一臉“當我沒說”的表情。
他們還沒來得及商量出對策,觸手怪物發現獵物久久不動,悍然發動了攻擊,金黃樹葉與灰褐樹幹的偽裝色褪去,鉛灰色身體猛地一縮,幾條觸手直襲而來。
這勢頭,可不是毛球爪子留幾條刮痕的程度,玻璃窗絕對會被撞碎。
法拉利飛速倒車,李斐甚至兼顧了後方情況,靈活的繞避開障礙。
觸手速度極快,穿透了好幾輛車後,雨林魷只能停下攻擊,身軀挪動,將觸手狠狠拔.出。李斐已經借著這個空檔,將油門踩到底,疾馳而去。
“你練過賽車?”簡華努力集中精神,用異能推開擋在車前的障礙物。
“拍過賽車片,驚險鏡頭都是後期合成的那種,算嗎?”李斐苦中作樂的回答。
“它繞到前面路口了,右轉!”
簡華及時提醒,法拉利險之又險的沖上人行道,擦著雨林魷觸手攻擊的死角拐上另外一條馬路。
“看不出,你很有天賦。”簡華忍著頭暈誇了一句。
“主要感謝我的眼睛。”李斐冷汗直冒,準確捕捉到機會,再次從兩條觸手中間穿了過去,“活了快三十年才知道我還能做出這麼瘋狂的事。”
簡華沒有心情開玩笑,他焦躁地說:“該死,又隱藏起來了,我察覺不到它的蹤跡!”
“右邊居民樓頂!”李斐瞥一眼後揭破偽裝。
方向盤與輪胎都發出不堪重負的異響。簡華再次慶倖開的不是自己那輛二手車,破品質哪經得起這樣蹂.躪?
街上的車輛接連遭殃,連路邊樓房都有一部分被觸手抽碎了玻璃。
又一次襲擊無果後,雨林魷重新潛藏。
“前、後、左、右……奇怪,去哪了?”李斐自言自語,忽然醒神,“不好,抓穩,它在上面!”
“轟!”車頂傳來巨大的聲響。
車頂以肉眼可見的弧度凹下去一部分。
“這個重量!糟糕,輪胎要負荷不住了,車底盤也……”
想把車頂上的龐然大物甩下去更是沒轍,粗糙的觸手掛下來死死纏住車身,車門被擰得變形,這下想打也打不開。
怪物橙黃的眼珠緩慢出現在前窗玻璃頂部。
同時汽車底盤擦著地面直冒火花,終於罷工。
“趴下!”
兩人同時抱頭伏低身體,汽車後座玻璃碎裂,一條觸手蠻狠地探進來,想要將獵物拖出去。
火焰爆出,四面玻璃全部粉碎,高溫焰流像美杜莎的蛇發,分成無數股探,在發尾陡然張開血盆大口,兇悍撕咬。
盤踞在汽車頂部的雨林魷猛地抖動起來,它似乎沒有發聲器官。
觸手上的吸盤全部縮緊,鉛灰的粗燥皮膚被火焰燒得發紅,但它仍然沒有放棄,憤怒的抽打著快要報廢的汽車。
在它變成烤魷魚前,簡華李斐會先被折騰死。
“要是漏油,我們就全完了。”李斐竭力控制著異能,儘量想避開傷害車輛本身,但雨林魷纏得太緊,現在它跟車不分彼此。
一條觸手頂著烈焰紮進車內,李斐看到後,奮力想要去救簡華,但他在前座,簡華在後面。
驚懼之時,李斐心口忽然感到一股尖銳的刺痛,強烈的危機感沖上腦門,他還來不及擺脫這種溺水般的窒息感,整輛車天旋地轉,被翻了個底朝天。
簡華一隻手掌按住怪物的觸手尖端,從他身上冒出的無形細絲將那一片火焰驅散殆盡,又紮進觸手之中,雨林魷全身猛烈抽搐起來,引得整輛車都跟它一起抖動,車.震一般。
“砰!”
這只巨大的怪物,帶著表面焦糊的香氣從車上滑落,倒在馬路上,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用異能烤熟這麼大一隻魷魚?”
李斐(⊙﹏⊙):這題超綱了!
PS關於生活在雨林的魷魚,紀錄片《未來狂想曲》,分別講述五百萬年後,一億年後……地球上可能出現的生物,這裡設定不與紀錄片完全吻合
☆、第26章蘑菇
火焰熄滅。
兩人艱難的從面目全非的車裡爬出來,躺在地面上喘氣。
簡華滿身冷汗,臉色蒼白,手指痙攣般地扭動,巨大的痛苦蔓延著,五臟六腑像是被什麼力量碾壓過——他的異能在生死關頭完全覺醒。
在李斐感覺裡,那只沉睡在黑暗裡的凶獸,咆哮不滿的站起,憤怒撕碎了怪物,又將貪婪的目光盯向自己。他本能的想要抵抗,危機與殺意又似潮水般退去。
簡華艱難的嗆咳著,因為火焰焚燒後留下的煙,他清醒過來,抹掉飄散在臉上的黑灰,眼前赫然擺著一具表面熟了不知道裡面熟沒熟的大魷魚屍體,以及被這只怪物勒得變形、四輪朝天的汽車。
“李斐?”
“我在這裡。”
因為他們是從車窗兩邊爬出來的,中間隔著輛車,根本看不到。李斐只能伸出手,將身體往前挪了半米,示意自己沒事還活著。
簡華心定了,他渾身無力實在沒辦法爬起來,只能繼續躺著。
倒是李斐緩過氣後,站起來走到簡華身邊,兩人看見彼此狼狽的模樣,心裡都想笑。
滿面生灰,頭髮亂七八糟,巴黎新款秋裝跟簡華的超市貨看不出分別,手臂上血痕一道道的,褲子也因碎玻璃劃破。
如果抓兩個碗去地鐵口乞討,肯定會被嫌棄攆走。現在大城市裡乞討的人講究穿得乾乾淨淨,破沒事,不能髒,更不要說這種災難片現場跑出來的造型了。
李斐也不講究,隨意往簡華身邊一坐,揉著額頭說:“下次出門,你記得提醒我開越野車!品質好的那種,德國產的。”
“卡宴,你有嗎?”
“這次回去就買。”李斐一本正經的說。
簡華翻了下眼睛,不想跟土豪說話。
——心跳的速度很快,可能是因為死裡逃生,又或者是異能覺醒的後遺症。
李斐拽起一段雨林魷的觸手,借著琢磨屍體的模樣,他背對著簡華,垂眼沉思這只怪物究竟是怎麼死的。
當時他“看到”無數條細絲,抽走了四周的力量。
火焰被清空,雨林魷也瘋狂抽搐起來……
確認手裡拽起的這截觸手,以及整具屍體都比雨林魷活著時“縮水”了一圈,李斐後頸生出一股寒意。
儘管如此,李斐沒有露出一點破綻,還笑著問:“淮城新聞可以報導一輛車自燃,但要怎麼解釋馬路上出現了這麼大一條烤魷魚?”
簡華深吸了口氣:“你確定遺棄世界的怪物屍體,會出現在現實世界?”
李斐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等等,你這是?”簡華疑惑的看李斐。
“用手機拍下這只罪魁禍首,如果紅龍的人來找麻煩,就塞給他們。”李斐漫不經心的說。
剛才的追逐戰波及了四條街,對建築倒沒造成什麼巨大損失,只是一路上的汽車都遭了秧,底朝天的,被觸手捅了前窗後窗兩個大窟窿的,比比皆是。
馬路中央的護欄也全部倒了,還有幾棵名貴的銀杏樹受創慘重。
“拍得下來?”簡華不報希望。
“不能……”李斐看著漆黑的螢幕,歎口氣將手機塞回口袋。
“我們需要儘快離開這裡,這種魷魚,不知道淮城還有幾條。”
簡華勉強支撐自己站起來,李斐打算去扶他,被簡華拒絕了,他的力氣逐漸恢復,只是體內撐得難受,之前饑餓的感覺不翼而飛。
“車就扔在這裡?”簡華抬眼徵詢李斐的意見。
李斐確定這輛車廢了,把它修回來的錢足夠買輛新車:“騙不過紅龍,留在醫院九樓走廊上的火燒痕跡,已經夠說明一切。至於別的……能瞞就瞞吧。”
法拉利的車牌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不想惹麻煩最好還是找回來。
兩人沿著來路走了兩條街,順利撿回了車牌。
“你身上的傷?”
“都是皮外傷,沒有多深,診所就在前面,不知道裡面的醫用酒精有沒有效果,至少還有紗布。”簡華指了個方向。
狼狽不堪的兩人走進小巷,先是看到簡華的車,然後是不遠處的診所招牌。
診所裡沒人,估計這次程老沒有進入遺棄世界。
簡華艱難的脫掉外套與襯衣,他背後受了傷,衣服撕下來時,剛剛結痂的傷口又破裂了,一道殷紅血痕順著背脊凹陷的線條流下。
李斐:“……”
簡華不解的轉頭,一路配合默契的影帝怎麼忽然掉鏈子?看到傷口在背上,還不過來幫把手?他自己又夠不到。
“怎麼用?”李斐低頭看繃帶藥品醫用酒精,好像他只是因為沒做過這些事,這才慢了一拍。
“你沒演過醫生?”簡華脫口而出。
李斐不慌不忙的回答:“就算演過,那些連常識都錯誤百出的片子,能信?”
簡華一時無法反駁。
“先清洗傷口……你拿棉球給我擦擦就行。”
簡華還要再說,感到一隻微涼的手掌按住自己赤.裸的後背,他竟不由自主的抖了下,為掩飾尷尬,他低聲說:“你的異能不是火?怎麼手這樣涼?”
“剛洗過啊!”李斐無奈,不洗手敢上藥?
他光明正大的靠近簡華,仔細看著漂亮流暢肌理線條,展如蝶翼的肩胛骨,精瘦的腰身,手掌貼在溫暖的肌膚上,另一隻手用棉球蘸了醫用酒精清理傷口。
刺痛感讓簡華整個背都是繃緊的。
這道傷口,李斐清理得非常細緻,他耐心十足,簡華卻有點受不了。
撒上止血藥粉時,創口本能收縮,李斐的呼吸亂了一拍,簡華已經轉身,拿起繃帶隨便裹了兩圈。
有那麼瞬間,李斐遺憾自己除了手臂上的玻璃劃傷外,沒有任何需要簡華幫忙的傷口。
“你身上有多少錢?”
“有卡。”
“……算了。”簡華打開程老的抽屜,抽出一張紙,拿筆寫下自己用過的物品,標注記帳,簽完名又將留言條塞回抽屜。
“你認識這裡的醫生?”
“嗯。”簡華遲疑了下,補充一句,“也是個異能者。”
李斐懂了,就算藥品莫名消失,紙條離奇出現,對方也不會詫異。
離開診所後,這次換成簡華開車,李斐將自己那輛車的車牌丟進後備箱,自覺的選了後座,汽車不緊不慢的開進社區,停在一棟住宅樓下。
“這邊似乎沒有怪物出現的蹤跡。”
李斐沒有放鬆警惕,黑色毛球擅長隱匿,更別提雨林魷。
環視四周,李斐的神色逐漸變得古怪,因為他在草叢間路邊地面的縫隙裡都發現了蘑菇,難道淮城秋天的雨水這麼豐富?地面上都長蘑菇了?
灰白色的菌蓋相當肥厚,一疊疊的十分旺盛。
它們安靜的生長著,十分無害的樣子。
這又不是荒山野嶺,腐爛的木頭比比皆是,哪來這麼多蘑菇?
李斐後退一步,神色警惕,畢竟沒人能保證遺棄世界的怪物就肯定是能跑能跳的類型,萬一植物也算呢?
“怎麼?”簡華過來望了一眼,愣住。
“有異樣?”李斐已經把對方的異能當做安全探測儀。
簡華搖頭,盯著地上的蘑菇。
——說起來他家曾經莫名消失了一盒蘑菇?
這裡沒有黑色毛球,也沒別的怪物,風吹過,社區裡死寂一片。
“先去你家看看。”李斐當先走進樓道,下一秒他又出來了,冷靜如他,也不禁自言自語,“我這是在做夢?”
簡華滿眼疑惑,也進了樓道,然後他愣在原地,瞠目結舌。
巨大的蘑菇囂張霸佔了樓道的所有空間,甚至把二樓的住戶大門都堵死了,蘑菇還擠過欄杆的縫隙,在地面鋪了厚厚一層。
根本看不到牆,也看不見樓梯,連綿不絕的灰白色菌蓋像是皮質沙發上的凹陷。
整座樓道誇張得跟精神病院的安全房沒兩樣,嗯,就是那種為了防止病人傷害自己,四面加地板與天花板都是軟墊的房間。
“……”
讓簡華驚駭的是,他不僅沒因為這離奇景象本能退出樓道,反而有種回到家的安心感覺——雖然他的家確實是在這棟樓上沒錯。
“這些不是蘑菇。”
簡華在裡面,李斐只能跟了進來,與簡華相反,他踏入樓道後,神經一下繃緊,血管在他皮膚下跳動,滿心都是不祥預感。
閉上眼睛,李斐“看”到的是纏繞在這棟樓裡力量,它們化成了實質,形態與菌類一模一樣,巨大化的傘蓋邊緣,形似菌絲的力量慢慢彙集,然後蘑菇緩慢“生長”。
“不是蘑菇是什麼?”
“要問你自己……”
這股力量與殺死雨林魷的無形白絲氣息相同,李斐甚至看到許多“蘑菇菌絲”向自己湧來,因為簡華沒有攻擊的意圖,“菌絲”最終戀戀不捨的離開。
李斐眼神有些發直:“大概,是你異能的具象化?”
“你召出火焰,我種了這一地蘑菇?”簡華滿心荒謬,這算什麼異能?
李斐搖頭說:“蘑菇可殺不死的雨林魷,難道你不記得當時的情況?”
“……我抓住了那截觸手的尖端。”
“然後它就死了。”
看著發愣的簡華,李斐補了一句:“我維持火焰的力量,也被你的異能吸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平菇,平菇……對就是我們吃的那種
據說它其實是兇殘的菇,營養不夠的時候,菌絲會紮進路過的昆蟲體內,吸幹它們( ̄0 ̄)哦
蘑菇不是遺棄世界的怪物,也不是萌物,它跟李斐的火焰沒兩樣,就是異能的表現形式……
☆、第27章回家
手指摸索到菌蓋下方,用力一扯,足有桌布大的一塊蘑菇被撕下。
捏了捏,無論觸感還是顏色,都跟超市買的平菇一樣。這就是他的異能——簡華木然站在那裡,遺棄世界跟他開的這個大玩笑,將他砸懵了。
手裡的蘑菇菌蓋忽然扭動起來,唰地抽成無數細絲,像噴泉一樣冒出,紮入融進樓道裡的其他蘑菇上,更加旺盛的生長起來。
簡華沉默了很久,終於艱難的說:“我原本還在想……它們能不能吃。”
“都說了,它們不是真正的蘑菇。”李斐無奈的仰頭看樓道的壯觀景象,“菌絲”會抽取力量,誰把蘑菇采下吃了,行為等同於跟自殺。
“不過,如果吃的人是你——”李斐也想知道答案。
近距離琢磨後,簡華丟開手裡殘餘白色細絲,歎氣說:“我感到它就像一張捕獵的網,漁民會靠漁網吃飯,但沒有人會把漁網吃了。”
怪就要怪漁網長得太肥美誘人。
簡華心裡發愁,蘑菇們現在只是佔據了這棟樓,從樓外草地、牆角、路面縫隙出現的蘑菇來看,毫無疑問是在擴張領域。
要是整個社區都變成誇張的蘑菇園,不引起別人注意就怪了。
這裡畢竟是他的家,被國家秘密部門發現身份就算了,隨便哪個異能者都能順蘑菇找人,查到住在社區的人有問題,簡華還有安靜日子過?
“你看,至少你在家裡,不用擔心受到怪物襲擊。”李斐寬慰簡華,他能想像得到,未來在遺棄世界找個安全的地方有多難,異能者都得掙扎著在這裡生存。
雖然住在蘑菇巢穴的深處,這事聽起來有點……
簡華聽到一個疑似笑的聲音,李斐好像在張望什麼,察覺到他的視線時,影帝轉過臉,沒有一點笑過的痕跡,還從容的對簡華說:“先上樓吧。”
“……”
演技好,不代表別人發現不了。
簡華沉著臉,然而這是自己的異能,去遷怒誰呢?
踩著高高低低的蘑菇傘蓋上五樓的體驗,真是奇妙透了。
李斐想起幾年前自己參加過的一檔綜藝節目,其中一個挑戰環節是水上樂園大闖關,賽程裡有七個建在水池上方的半圓球,李斐踩上去才發現那是橡膠做的,軟得要命,腳下去就是個大坑,連小腿都陷進去了。
現在比那時還糟,至少水上樂園的圓球沒有攻擊性。
細白軟絲黏在李斐的鞋底,連褲腳也遭了秧,它們捨不得獵物就這樣從眼前溜走,本能的想要“留下”李斐。
另一方面,火焰凶獸也焦躁不安,如果它有實體,估計要爪裂蘑菇了。
簡華爬上五樓,赫然發現防盜門已經被生長的蘑菇撐開,連門鎖裡面都長了蘑菇,氣得臉色發青。
“哢噠”撐開鎖裡彈簧的那顆小蘑菇脫落滾地。
肆意生長塞住整個門框的蘑菇縮回去一部分,防盜門晃悠悠的重新關上了,聽聲音,竟然還沒壞。
李斐驚訝:“難道這些細絲有了自主思維?”
“不,是我控制的。”簡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
簡華竭力想要改變這些細絲,然而它們對蘑菇形態很滿意,即使簡華是異能的掌控者,這種沒有獵物時就顯出嚴重惰性的細絲,只勉強改變了下外貌。
樓道裡的蘑菇全部消失,露出斑駁掉塗漆的牆壁,老舊的樓梯扶欄。
簡華低頭,鞋底距離樓梯地面有二十多釐米,乍看就像懸浮著站立。
這異能再次刷新了李斐的認知:“背景偽裝色?”
蘑菇還在,只是看不到,雨林魷伏擊他們的時候用得也是這手。
“聊勝於無。”簡華鬆口氣,這下就算蘑菇塞滿社區,也不會引來別的異能者注意了。
他抬腳往家裡走,結果一頭撞在蘑菇上。
鬱悶的簡華又聽到耳側傳來輕笑聲,輕得讓人懷疑只是錯覺。
“抱歉,我應該提醒你。”在李斐眼裡,隱形沒什麼意義。
黑著臉挪開堵著門的蘑菇,簡華走進客廳,欣慰的發現家裡並沒有出現成山的蘑菇,傢俱擺設都好端端的,只是牆壁上有許多細長白絲。
要是坐在一堆蘑菇中間招待客人,這畫面太美無法想像。
簡華在李斐進來後,就用力的關上房門。
——外面那些蘑菇,眼不見為淨。
遺棄世界的食物飲水都沒有用,簡華免去了洗杯子泡茶的事,他想從口袋裡摸出葡萄糖跟壓縮餅乾,赫然發現除餅乾外,葡萄糖的瓶子可能在雨林魷把法拉利掀了個底朝天后就撞裂了,裡面的液體漏得幾乎沒剩,全給衣服喝飽了,簡華又因為傷口血痕浸濕衣服沒有發現。
“我還有吃的。”李斐從破衣服裡拿出自己的存貨。
土豆泥、果泥、還有幾管液體狀的營養劑。
這些牙膏一般的軟包裝,經過彎疊擠壓後,沒什麼損傷。
“先吃點吧。”李斐勸說。
簡華遲疑了下,他想隱瞞殺死雨林魷後就沒有再感到饑餓,但他不至於為隱瞞秘密,就故意騙取別人的食物。
經歷過差點餓死的遭遇,在簡華看來,絕境裡食物是僅次於生命的珍貴。
“我不餓,你吃吧。”再次拒絕了李斐遞過來的食物,簡華藉口去換衣服,進了臥室。
拉開衣櫃挑了兩件T恤長褲,簡華還特意從衣櫃抽屜裡翻出沒有穿過的新內褲,一併拿出去,將其中一份丟到沙發上。
“沒什麼好衣服,你將就。”
李斐不以為意的看了一眼,拆開管營養劑說:“你先去洗澡吧,我稍微墊下肚子。”
簡華也沒推讓,帶著衣服去了盥洗室。
老房子沒有幹濕分離的淋浴間,只隔著一道薄薄的木門,估計是因為身上有傷口,裡面只傳來用盆接水擦洗的聲音。悉悉索索的,水花也不大,但遺棄世界太過安靜,李斐甚至能聽到肥皂蓋滑動的聲響,根據聲音判斷擰起毛巾的動作。
李斐垂下眼,不緊不慢的吃著東西。
他覺得嗓子有點渴,不過聽到水聲感到乾渴,也是一種條件反射。
簡華洗得很快,套上衣服後感到整個人都輕鬆了一截。
現實可不像拍電影,一場生死關頭的飛車追逐戰後,滿身灰塵連頭髮裡都是,哪還有什麼帥氣英俊魅力透屏,只有當乞丐都破的造型。
換下來染了血跡的舊衣服直接丟掉,簡華走回客廳,隨口說:“沒有熱水,洗臉架最右邊的那塊毛巾是新的,你拿去用吧。”
“傷口怎麼樣?”李斐探究的看簡華背後。
簡華搖頭說:“不是隨身攜帶的藥,果然沒什麼用,只能等它自然癒合。”
傷口的位置不好,靠坐在沙發上都會碰到,簡華只好用一個刻板的坐姿。
李斐關上盥洗室的門,一直從容鎮定的表情有了鬆動,眼睛裡滿是疲憊——昨天他被紅龍帶走,整夜幾乎沒合過眼,今天早晨耿闐失蹤,下午又差點進了一條魷魚的肚子,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簡華的屋子不大,也不小。
七十多平米,只是衛生間的面積有些狹窄,洗臉池馬桶加上還有一台洗衣機擱在裡面,如果是兩個人,想要轉身都有點困難。
但這小小的地方,卻被收拾得很整齊,洗髮水沐浴露刷牙杯之內的東西都放在洗臉池邊,白色陶瓷上沒有明顯的污漬,看得出鏡子也是經常擦的。
從一個人的家,就能看出來他的性格與生活習慣。
簡華沒有潔癖,喜歡安靜舒適的環境,厭煩繁雜的事物,在細節上倒是十分隨意——牙膏剛拆封沒多久,只有中間有凹陷下去的痕跡。
掛著的幾條毛巾顏色與衛生間整體顏色是一個風格,看起來很舒服,顯然購買時考慮過,但簡華也沒有到強迫症的程度,洗髮水瓶子梳子這些小東西的顏色就很隨便。
客廳牆壁爬滿白色細絲,看不清牆紙,布藝沙發算是舒服又廉價的那種,沒什麼花紋,優點大約是耐髒好洗。
該有的傢俱都有,但不需要的物件一概看不到,比如花瓶。
總的來說,簡華不是一個很複雜的人,但要親近他,很難。
試想一個單身居住的人,在他自己的房子裡,都找不到任何能表現出他偏好的東西。
儘管乾淨整潔,看起來也很舒服,但卻是冰冷冷的。
規規矩矩的傢俱,毫無特色的裝潢,如果少了人這房子一點生氣也沒有。
——也許讓簡華高興不難,但想要他記住你,把你當做特殊的,允許出現在他私密生活裡的“必須品”,這就麻煩了。
至今對簡華還是好感往暗戀層面上升的李斐,感到前途未蔔。
李斐洗完澡,穿上簡華的舊衣服,發現除了腰身與腋窩那兒有點緊,其他都很合適。當時《鴉》劇組拍攝時,在一大群替身演員裡面選中簡華,也不是沒理由的。
他們身材體格差不多。
李斐的條件很不錯,按照他這衣服架子的範本找專屬替身演員,真沒多少能達標的。雖然經紀人滿口的圈內這麼大隨便挑,還是忍著不滿打了簡華的電話。
收拾完自己,客廳沙發上的兩人沉默一陣後,還是簡華率先找了話題,談論目前最嚴峻的問題:這次遺棄世界究竟會持續多久。
“你上次在珍珠酒店覺醒異能時,遺棄世界結束。我確定剛才殺死雨林魷時我的異能徹底覺醒了,然而……”
李斐皺眉,默默計算了下食物夠幾天。
“兩天內的基本消耗沒問題,只滿足基本生命所需的話,能撐四五天。”李斐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輕鬆從容,“我建議節省食物,選擇後一種,有你的異能在,不需要保持戰鬥力跟逃命的力氣。”
簡華思考了下,問出他想很久的事:“那條魷魚能吃嗎?”
“這個……最好不要,異世界的生物,萬一吃後感染跨物種病毒怎麼辦?”
簡華一個激靈,望向牆上的白絲。
他抽取的到底是雨林魷什麼部分?血液?生命力?這莫名其妙飽腹的感覺,該不會是前者吧,“菌絲”有過濾病毒的功能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回現實世界
☆、第28章印象
“該死!”陸肈狠狠一捶方向盤,他原本好好開著車在前往簡華家的路上,一閃神自己的車已經側翻,耳邊盡是尖叫之聲。
換成別人,必定驚駭得無法回神,陸肈卻很快意識到真相:他錯過了一次進入遺棄世界的機會。
陸肈解開安全帶,發現車頭好像被什麼抽過一樣,輕微變形,車門打不開。他掙扎挪到副駕駛座,敲破玻璃從視窗爬了出去。
眼前景象令他失神,馬路兩側建築與店鋪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招牌與看板橫倒在地。像被龍捲風襲擊過一樣,被連根拔起的景觀樹,滿地散落的枝條,人們驚惶地奔逃著。
還有人被困在車裡哭泣求救。
陸肈視線落在一輛被甩上路邊銀杏樹的汽車上,透過前窗玻璃那個巨大的圓洞,能清晰看到裡面的人驚恐表情。
“難道?”
陸肈臉都嚇白了,他往前跑了一截,赫然看到馬路中間有個淺坑,四周焦黑,好像被火燒過。這個坑的形狀不規則,看在陸肈眼裡,卻證實了他的猜想。
“……食人魷?”
倒吸一口冷氣,陸肈腳一軟癱坐在地。
遺棄世界出現的怪物,即使死了,屍體也不會來到現實。
原著裡異能者與怪物多次作戰,是有豐富經驗,並且充分掌握了異能的基礎上。按照原著的時間線,距離怪物出現還有幾個月,怎麼連魷魚也都有了?
食人魷雖然不是原著裡最可怕的怪物,但它最為貪婪,一旦察覺到異能者的存在,就會窮追不捨,非要吞下肚不可。又擅長偽裝隱匿,許多異能者都死在它的伏擊下,在劇情前期是非常棘手的怪物類型,這種小BOSS突然出現在淮城,怎能不讓陸肈恐懼?
“死了沒有?”陸肈神經質的繞著淺坑轉圈。
一輛四輪朝天燒得面目全非的法拉利。
陸肈穿過來二十多年,從各種管道撈了不少錢,跑車他動過心思,想買一輛開過癮,最終還是因為“保持低調”作罷。眼前這輛車很像陸肈去年在港城展會上看到的款型,八位數的報價,普通人會開?
“難道是李斐?”
陸肈抬頭看到路邊一棟商場,立刻拔腿沖進去。
他來到七樓的觀景餐廳,隔著全透明鋼化玻璃窗,陸肈清楚眺望到鳴笛的警車封鎖了銀杏樹大道附近的四條街。
“戰場拉得真大。”陸肈自言自語,他設想了下李斐飛車逃亡,食人魷在後面窮追不捨的畫面,頓時打個寒戰。
也就是李斐,換成別人,沒有魔眼,九成九要進魷魚的肚子。
“打鬥痕跡在這裡中止,路邊沒看到李斐,看來——”陸肈眼珠一轉,想著將影帝跑車疑似損毀在淮城銀杏大道事故裡的消息賣給娛樂圈小報的可行性。
除非李斐不申請保險索賠,又再買一輛同樣的法拉利開著玩,不然總會有管道洩露出證據。
李斐越招搖,暗處的簡華越安全。
***
“這不是胡鬧嗎?到底誰幹的,蠢貨!怎麼會把它搞出來?”
紅毛傑克咬牙切齒的刷著網頁,手忙腳亂的給美國同伴發郵件。在大多數異能者還沒有覺醒的狀況下,遺棄世界出現怪物,絕對是滅頂之災。
傑克再一刷新,剛才有現場照片的幾條微博被刪了。
“Shit,還好保存得快!”傑克咕噥著,他將圖片放大,仔細研究汽車上被勒出的印痕,車窗玻璃上的凹洞,煩躁的一拍床,這絕對是食人魷!
中國這地方不能待了!
傑克抖著手指訂機票,結果動作幅度過大,牽到了受傷的地方,頓時痛得嗷嗷叫,整個病房的人神情古怪的看著他。
這個紅毛外國人因為難以啟齒的部位受傷,住院治療。
早有好事的人偷偷跑去打聽,小護士板著臉說這是病人隱私,轉過身進了護士值班室,對著病情描述裡“被榴槤砸傷”悶笑好久。
“2床的,換藥啦!”護士端著託盤進來。
“我要出院!”傑克滿頭大汗的說。
“你傷口都沒癒合,出院後我們不負責的!”護士怕這外國人聽不懂,特意把語速放慢,還加了好幾個“NO”。
後半生的“幸福”重要,還是命重要?
理智告訴傑克選後者,但前者他也不想放棄啊!
“我要見主治醫生,談談我的病情!”
大呼小叫的聲音傳到走廊外,兩個神情嚴肅的警務人員聞聲抬頭。
“沒有,我們病區沒發生什麼異常情況。”值班護士正在跟他們對話。
提著保溫瓶走出熱水房的病人家屬們互相議論:“十四樓出事啦!日光燈忽然掉了,誰都沒看清怎麼落地的。”
“走廊牆壁都黑了,這是鬧鬼?”
“我還在一樓看到了掛著軍牌的車呢!”
“在哪?”
人們湊到病房的窗前,看到樓下停著兩輛醫療救護車,穿著軍裝的人將擔架挪到車上,旁邊還有護士拿著吊瓶,那護士一看就不是醫院裡的,帽子上有深綠色的鑲邊。
“哎,等等!”林助理慌忙從住院部大樓裡跑出來,急得大喊,“你們幹什麼,怎麼把我們公司的人帶走了呢!”他就去繳個費,回來發現病房都空了。
林助理沒跑到車前就被人攔下,抬頭一看,還是半個熟人。
軍裝小哥嚴肅地說:“耿闐傷口感染了炎症,血液化驗報告裡出現未知細菌,類似情況的病人我們還有好幾個,奉上級指示,全部帶到海城軍區醫院救治。”
“傳染麼?”林助理下意識問。
“不知道,需要隔離觀察,有任何進展我們會及時通知的!”
兩人說話的工夫,兩輛車已經發動,軍裝小哥戴上口罩,轉身上車,救護車疾馳而去,噴了林助理一臉灰。
林助理回過神,焦急地掏出手機撥李斐的號碼彙報情況。
響好幾聲後,電話總算接通了。
“Dean!紅龍的人從醫院把耿闐帶走了!”林助理急忙把事情複述了一遍,最後問,“你在哪,怎麼十四樓沒看到你?還有簡華呢?”
“……”
李斐半睡半醒的接過簡華遞來的杯子,一口氣喝幹裡面的淡鹽水。
耿闐,哦對!李斐清醒過來,離開醫院半途遭遇雨林魷伏擊對他來說,是兩天半之前發生的事。
簡華一口食物都沒吃,儲備糧變成李斐自己享用。現在除了胃部的抗議,李斐精神飽滿,因為他在簡華家沙發上睡了個天昏地暗。
這種吃吃睡睡,期間迷糊著進衛生間,回來接著睡的假期,實在愜意。
他睡著時非常安穩,不打呼嚕,也不說夢話,被子嚴嚴實實蓋到下巴。如果忽略掉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的李斐,簡華幾乎感覺不到家裡多了個人。
簡華印象裡的影帝,是閃光燈聚焦點,菲林謀殺者,高調得每次出席頒獎典禮的座駕都不相同,經常佔據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
很難想像一個影帝,竟然安安穩穩的在三千塊不到的布藝沙發上睡了兩天,半句怨言都沒有。
從來沒有人在簡華家裡借宿。
臥室的牆壁上掛滿細絲,什麼都看不到,其實沒有海報簡華也不願意把自己的臥室讓出來,家已是很私密空間,臥室更甚,床就更別提了。
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容忍別人使用的——
結果簡華還沒想到合適的說辭,李斐已經自覺地開口找他要了被子,連枕頭都不用,拽過沙發靠墊倒頭就睡,比貓還安靜,比盆栽還省心……
現在簡華心情複雜的看著李斐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地面上。
即使這樣不修邊幅,只要有個打光師,李斐馬上能拍出頹廢風慵懶風的雜誌照。
李斐一邊用手扒拉著自己亂七八糟的頭髮,一邊對林助理說,“你都說了是紅龍的人,我們還能幹什麼?難道進軍區救人?”
“可是……等等,Dean你在哪,怎麼聲音聽起來像才睡醒。”
李斐捂住手機收聲口,清下喉嚨,鬆手再說話時聲音無懈可擊:“你聽錯了,我不在醫院,你去找個地方吃飯休息,都忙一整天了,我這裡還有一點事,辦完我們就回海城。”
林助理還想問什麼,李斐已經掛了。
“你準備怎麼回海城?”簡華回到廚房洗杯子。
法拉利成了廢鐵,希望林助理不會兩眼翻白心臟病發。
“沒事,我會告訴他,車我借給朋友開了。”
“順帶換了一套衣服?”
這是哪一種朋友?林助理不想歪就怪了。
“呃!”李斐準備出門找個稍微上檔次的店買套衣服,但這改變不了衣服不見的事。
“告訴他事實,你開車在銀杏樹大道上兜風的時候——”簡華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電視螢幕閃了下打開,裡面的地方新聞頻道果然是緊急現場報導。
“有魷魚嗎?”
這是兩人最關心的問題,鏡頭一掃而過,只有受傷的人,以及路面的狼藉景象。沒有出現美國哥斯拉片結尾,怪物躺在城市廢墟的恐怖畫面。
簡華松了口氣:“還好。”
“並不好,如果有怪物,它就是罪魁禍首,可以轉移注意力。”李斐揉著睡得太過,導致有點麻的頭,“很快紅龍的人就要過來談話了,趁現在有空,我們去吃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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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嚴峻
照理說填飽肚子最要緊,但他們踏入餐廳前,簡華面無表情的將車開到了超市門口。
“你要買東西,不能吃完再買?”李斐坐在副駕駛座上疑惑看簡華。
“雖然你身上這套衣服,我不打算要回來,但是——”簡華深深吸口氣,他不知道自己該揭穿影帝,還是繼續裝傻,最終李斐若無其事的模樣刺激了他,簡華脫口而出,“三天沒換了,你不難受?”
“……”
李斐戴上口罩,默默推開車門進超市。
他以為簡華會忽略這個問題,沒想到對方在他睡覺時,去翻過他換下來的破衣服。
是的,簡華給他的新內褲,李斐沒穿,因為小了……
即使是身高體型差不多的人,總會有不同的地方。穿上後有些緊,很不舒服,李斐只能繼續穿自己原來那件,不然睡覺都睡不踏實。
看著李斐的背影消失在超市門口,簡華感到自己煙癮又犯了,他迫切的需要尼古丁鎮定神經,在對待李斐的態度上,簡華感到自己有點失常。
——換了別人,他才不在意對方髒衣服到底穿了幾天!難不難受!
不,重點其實是他原來給李斐的那條新內褲呢?
十分鐘後從超市回來的影帝,坦然回答了簡華的問題:“哦,在我口袋裡。”
簡華視線下落,木然看李斐長褲插袋。
“是這樣,雖不合身,但畢竟我穿上了身。是洗了還給你,還是悄悄丟進髒衣服裡一起扔掉?我覺得都不適合。”李斐慢吞吞的解釋。
簡華試想了下那兩種結果被自己發現的情形,大約前者稍微好點,但別人穿過的內褲,簡華不會再要,估計還是要丟。
“我以為你會在超市買一套新的衣服,畢竟這也穿了三天。”
“新衣服上身不舒服,還是舊衣服好些。我沒那麼講究,拍《鴉》的時候去戈壁取外景,那兒缺水,衣服十天不洗都是有的,你不也在?”
明星在鎂光燈下都是光鮮的,苦起來掉渣。
“放心,現在我都扔了,跟我那條一起。”李斐拍了拍口袋,示意是空的。
乾淨的衣服塞著沒事,哪有髒衣服還帶在身上的。
銀杏樹大道禁止通行,許多車輛都繞行到這邊馬路,堵塞嚴重,簡華的車快不起來。
李斐用手機看新聞,他們在車上能聽到遠處救護車與警車的鳴笛聲響。
簡華臉色難看,他不記得當時街上情況慘烈成這樣,仔細思索後,他想到一件不好的事:“如果遺棄世界結束時,在翻倒車輛的位置,恰好有個行人……”
“可能會被壓在下面。”李斐按住手機螢幕的手指滑偏了。
車裡的氣氛僵硬,誰都沒有說話。
——下次注意?生死關頭怎麼注意?
——不是自己的責任?間接的,無心造成的他人死亡,也是殺人罪。
簡華原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鐵青,他憎惡這種無法改變的處境。
國家肯定會加強對異能者的控制。
“形勢嚴峻。”李斐只說了這四個字,等待他們的前景,恐怕不那麼美妙。
車開到淮城一家聞名遐邇的淮揚菜館。
在幾天沒吃過像樣東西的情況下,淮揚菜清淡偏甜的口味,比其他重口菜系以及西餐葷食生食要好些。
菜上齊後半小時,兩人聽見包間的門被敲響。
動作很重,但不急促。
“請進。”李斐放下筷子。
來的人是張耀今,他臉色發白,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這位精悍英武的紅龍少校坐在一張輪椅上,看起來是因為虛弱,畢竟差點死在遺棄世界。張少校身後兩個年輕人警惕地看著包間裡的李斐簡華。
他們穿著便裝,只是那身軍人氣質難以掩蓋。
“來得很快。”簡華意有所指。
“監視你們的人在醫院門口就跟丟了,你們的行蹤是手機定位暴露的!”張耀今聲音低沉,但很清晰,“除非你取下電板,不用手機。”
簡華克制自己去摸手機。
“聽帶走耿闐的人說,你們傷口受莫名細菌感染,出現炎症,目前不能確定是否有傳染性,已經隔離觀察?”李斐緩慢地開口。
“那是對外界的說法。”張耀今痛快的承認了這是托詞。
面對簡華與李斐的目光,張少校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這種桌子對面坐著兩隻暴龍的危機感。
“銀杏樹大道上發生了什麼?”張耀今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像質問,簡華還沒有回答,張少校又說,“現場探查工作還沒結束,不過照片我已經看到了,我相信這場災難你們比有發言權。”
張耀今身後的年輕人將桌上空碟挪開,取出幾張照片。
簡華掃了一眼,李斐連看都沒看。
張耀今很有把握的說:“一隻巨大的魷魚,對嗎?”
簡華探究的望著照片,玻璃圓洞與路面淺坑這種證據太單薄了,能一下猜到雨林魷的身上,除非——
“又是知情者?”
“你看到了?”
簡華與李斐同時問,隨後他們對視了一眼。
“遇到雨林魷的人,有幾個能夠活下來?”
簡華不想提自己的異能,但事情還是要客觀對待,有一說一。李斐認為張耀今在遺棄世界看到雨林魷,簡華不贊同。
知情者,是簡華唯一想到的答案。
張耀今不想看到兩隻暴龍在自己面前爭吵,他立刻解釋:“事實上,食人魷……哦,就是你們所指的那個怪物,它喜歡吃異能者。沒有覺醒異能的人,也許能逃過一劫。這次我沒事,下次再遇到就難說了。”
只有異能潛力者能進入遺棄世界,簡華回憶張少校上次邀請他加入紅龍時,說出了“異能小組”的名號。張耀今軍銜只是少校,即使在紅龍裡都沒有最高話語權,他用篤定的語氣說保證簡華的一切權利與自由,如果不是信口開河,是哪來的信心呢?
這個異能小組日後由張耀今來領導?異能小組有相當大的決策權,很受國家重視?
簡華給張少校的答覆是需要考慮,只不過考慮的不是加入紅龍,而是張耀今態度背後隱藏的秘密。
所以發現張耀今是潛在異能者時,簡華並不驚訝。
張耀今成為異能者,這是好事。
有國家信得過的人親歷遺棄世界,許多事就不用去異能者費心解釋了。保護公共設施與國民生命安全這種重任,當然由紅龍自己承擔最好。
“你覺醒了異能?”李斐直接問。
張少校抬了下手,用事實回答。
桌上的照片呼啦啦飛回來,整齊的疊在一起。
“念能力是每個異能者的基礎。”張耀今神情嚴肅,不像展示異能,倒像在講述什麼危險化學物品,“接下來就要看每個異能者的體質與潛力了,當然還有運氣!簡單的說,你在現實世界用異能碰到的第一件東西,將來的能力就與它有關。”
難怪是火,李斐想。
難怪程老是聽力,估計跟聽診器有關。等等,簡華眼角一抽,他碰到了什麼?
因為想喝水,將涼壺拉了過來?不對!那是他第一次使用異能,很不熟練。
結果沒拽到涼水壺,先碰到廚房料理臺上的一盒平菇,然後異能自動蛻變為吞噬屬性,喜滋滋的把蘑菇吞掉,再根據蘑菇確定了攻擊方式與自身形態?簡華一陣頭痛。
李斐優雅的笑了笑,聲音柔和又別有深意:“張少校,我發現——國家對異能者的研究,已經很到位了。”
這樣短的時間內,竟然總結出了異能出現規律,該說不愧是國家機器?
——紅龍總共觀察控制了多少異能者?從多少個樣本裡總結出來的?
張耀今歎口氣,無奈解釋:“真相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李斐隨意的往椅上一靠,那無懈可擊的信任眼神,讓張耀今的話卡在喉嚨裡。這種“不管你說什麼,既然你最終目的就是讓我相信,多麻煩,索性我先相信給你看”的任性作風,令張少校嚴重懷疑檔案資料裡李斐的性格定論。
“……這些情報來源特殊,我對簡華提過。”
“知情者?”簡華重複了這個詞,“我猜測這是你要說的內容,它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有一群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張少校竭力讓荒謬的真相聽起來靠譜一些。
李斐淡淡的問:“預知?”
張耀今猶豫了下,沒有立刻答覆。
包間裡菜肴的香氣還沒散去,簡華低頭看了眼快要涼掉的蓴菜銀魚羹,自顧自拿起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喝起來。
“預知未來這種異能,我姑且相信它存在。預言者看到一段清晰的未來,於是他知道會發生什麼,但他們給看到的怪物取名,還知道怪物的習性與食譜?這位元預言者是生物學家,經常進行野外工作的那種?”
默默喝湯的簡華嗆咳了兩聲。
李斐挑眉:“哦,我想可能還有科幻愛好者,張少校給簡華的資料(在某人家看到的),闡述了平行世界的觀點。我再大膽揣測下,可能還有個預言者喜歡娛樂八卦,是胡言亂語的花邊小報記者,他認定我與星天娛樂的CEO有不正當關係。”
“噗!”這次偷笑的是張耀今身邊的兩個年輕人。
張少校神情尷尬。
簡華頓住,認真回憶圈子裡有沒有這個緋聞。
“我很遺憾,顯然我們不夠格知道國家機密。”李斐在溫和的語調裡生生摻入一股諷刺意味,他攤開手,做出理解的姿態,“所以,真相到我們這裡,就只好接受我國預言者都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愛好?”
張耀今苦笑著示意屬下。
其中一個年輕人走到門外守著,另外一個年輕人取出各種儀器,快速將整個包間探查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監聽器材。
“既然話說到這地步,我也不想隱瞞了,我代表國家告訴你們這個世界機密。”張耀今挺直了背,一字一句的說。
李斐並沒有被張少校嚴肅的模樣唬住,仍是可有可無的微諷神情。
簡華正在舀第二碗蓴菜銀魚羹。
“其實我們的世界,只是一本書。”
簡華手裡的勺子掉了。
☆、第30章心累
有大約五秒鐘,李斐跟簡華完全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書,什麼書?
世界是一本書,就是說我們——
“咣。”反應過來的簡華,喝湯的勺子掉進了碗裡,湯水濺到他衣服上。簡華顧不上擦,他用看瘋子的眼神盯張少校。
李斐微諷的笑意先是擴大,又突然僵住。
他們都在思考同樣一個問題:張耀今把這樣荒謬的藉口丟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徹底激怒他們,這對紅龍張少校有啥好處?
簡華想到了那個騎山地車背著零食包的年輕人,說過的兩個字“劇情”。
李斐想到珍珠酒店樓梯間裡聽到的對話,暴徒們聲稱那天是“有確鑿記載的爆發日,指不定哪個房間裡面就有覺醒者”,消息靈通知道遺棄世界的事情不奇怪,預知這天會發生什麼也不奇怪,但是“確鑿記載”?
記載在哪裡,那種流傳千年的預言書嗎?
這些都深深困惑李斐,想不明白的問題只能擱置,現在它們全部浮上心頭,巨大的荒謬感幾乎將他吞噬,李斐想要反駁,卻第一次感到口拙。
包間裡的氣氛變得非常壓抑,透不過氣的窒迫。
張耀今皺眉,他身邊的年輕人手已經按到腰上的槍,張少校狠狠扔了個眼神阻止。
桌面上的儀器震動起來,顯示幕上的數字不斷攀升。
“咳!”張少校主動打破僵局,他扛著對面快要變成龍捲風的危險氣息,鄭重其事的宣佈,“我知道,這事聽起來很離譜……”
四道視線唰地掃了過來,透著快要燃燒的怒意:何止是離譜?根本就是開玩笑!
張耀今很瞭解這種心情。
整個紅龍對著聊天記錄群,瞠目結舌了好久,直到現在還有人無法接受裡面的內容。
“國家秘密部門,連個好藉口都找不到了?”簡華沉著臉。
“或者,我換個說法?”
張耀今穿軍裝的這十幾年,槍林彈雨走過許多遭,直面生死的危境兩隻手都數不過來。
在清楚知道簡華與李斐異能有多麼可怕的情況下,張少校還是撐住了,神色如常的侃侃而談:“我們的命運已經被書寫在紙上,當我們知道結局,想要改變就不算難事。”
李斐恢復了冷靜,他雙手交疊成塔狀,垂著頭,食指彎曲讓額頭壓在上面,顯然是在深思。
簡華閉上眼睛,半晌後用輕不可微的聲音說:“證據。”
“屬於國家特級檔案,我不可能隨身攜帶。”
“但你卻一點都不在意的,將這種機密隨口說出?”李斐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他抬眼時,有那麼一秒是從指縫裡看張耀今,那眼神令神經緊繃的年輕人頭皮發麻,本能的倒退兩步,再回過神時,坐在椅子上的還是那個風度翩翩,溫和優雅的影帝。
——剛才絕對不是錯覺!
張耀今只好再次用眼神安撫下屬:李斐如果表裡如一,他怎麼當得了黑淵BOSS?哪怕是表面上的,在身份暴露前,李斐也是S級異能者,輕鬆壓制諸多異能者。
轉過頭,張少校繼續跟兩大BOSS談話。
“我確實不想洩露這樣驚世駭俗的秘密。”
張耀今在這句話的其中四個字上加了重音,李斐微微冷笑,簡華面無表情。
“……但我不說,你們遲早會知道。這些知情者不夠聰明,我想你們可能已經遇到了說著奇怪的話,努力往你們旁邊湊的人。”
李斐這邊沒有,或者說太多了,千方百計不要顏面要跟影帝扯上關係的,可以從這個包間門口一直排到馬路對面再拐五道彎。
簡華就沒那麼好過了。
他想到了環宇影城裡出現的奇怪女學生,還想到陸肈種種有病行為,無數混亂念頭冒出,又被掐滅在腦海裡。
不,這不可能!為何會有這樣荒唐的事?
“你再說一遍!”情緒失控,簡華按在桌上的指尖,出現了細白軟絲。
張耀今瞳孔收縮,手按輪椅兩邊,飛快退到門口,還順手將那個年輕人護在自己身後。
醒過神來的簡華:“……”
包間裡安靜了半分鐘,簡華縮回手掌,眼神危險的看張少校:“你知道我的異能。”
肯定句。
張耀今表情糾結,他倒不是怕死,實在是受聊天群記錄荼毒太深。
——簡華為了保持神秘,殺死所有看見他異能的人。他藏得深,是因為知道秘密的人都死了,心性兇殘可見一般。
“是,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
頂著簡華不善的目光,張少校鎮定的解釋:“對這個世界產生巨大影響的因素,都會被記載。上次談話時我已經說過,你們是未來會影響中國……不,整個世界的人。”
首次聽到這個說法的李斐,笑容一凝。
很快他又恢復過來,用手指揉著眉心說:“你說的前者,我自滿的覺得已經做到了,正在朝後面那個目標努力,但顯然你說的影響,跟我希望的不在一個層面上。”
李斐是國內一流的演員,大概就差走向國際了。
但影響世界什麼的,是威尼斯,是坎城,不是用異能揚名世界!
“知情者……他們知曉一切。”張耀今放慢語速,鄭重其事,“紅龍已經逮捕了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但是在珍珠酒店爆炸的參與者裡,頭目至今沒有落網,他們遊蕩在外,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看了眼無動於衷的簡華李斐,張少校不得不扔出一個重磅消息,“遺棄世界不止出現在中國,知情者也不僅僅是中國人。只要不是特別無能的政府,都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這個“他們”指的是穿書者,不是異能者。
“你們很危險。”張耀今不是危言聳聽。
簡華皺眉,他刻意忽略張少校話裡的未盡之意。
理智告訴他這些都是荒謬至極的笑話,但直覺又在喋喋不休訴說這就是真相。簡華頭痛的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好思索。
“上次你來的時候,只說到遺棄世界將要出現怪物,你沒有提到那只魷魚,更沒有說它是這麼誇張、兇殘的生物!”簡華盯著張耀今,如果早就知道,為何隻字不提?
“因為你知曉我與簡華的異能,知道我們會有驚無險,還能讓我們‘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與殘酷?”李斐語氣溫和,話裡滿是敵意。
這種罪名張耀今當然不認:“不,它們不該這麼早出現!最低等的毛球怪在明年春天襲擊異能者,食人魷更是提早了整整半年!”
李斐的表情是“你接著編”,其實他遠不如表面上那樣篤定。
謊言嗎?李斐已經動搖了。
張少校疲憊的繼續說:“今天早晨大霧,我們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的那輛車,差點撞上食人魷。擁有觸手的怪物……那時我還心存僥倖,直到在醫院醒來後,看到銀杏樹大道的現場照片。”
怪物提前出現的原因,紅龍還要做進一步分析。
他們現在擁有很多情報,但主要來源的聊天群記錄,參與者卻是一群理想化的大齡兒童,除了整天幻想著如何獲得異能,大殺四方,威風八面的中二青年,就是鑽研怎樣攻略劇情人物的偽學者,對了還有悶頭掐李斐真愛是誰的姑娘們。
要從裡面提取出有用消息,判斷真假,分析推斷……很不容易。
“知情者影響了原本的事件進程,改變了一些人的經歷。”張耀今看了李斐一眼,按照原著劇情,影帝還因為車禍躺在醫院呢。
簡華從湯裡拿起勺子,發現蓴菜銀魚羹已經涼透了。
他挫敗地放下餐具,情緒不佳地問:“既然張少校在海淮高速公路上遇到了雨林魷?最終又怎會出現在我家門前?”
張耀今似乎想糾正簡華對那條魷魚的稱呼,但把時間與口舌耗費在這等末枝小節上沒有意義,只能忽略。
“先是遇到成群的毛球怪,子彈數量有限,我們只能上車躲避,又被長臂猴盯上,這種怪物擁有智慧,非常記仇。終掉頭往淮城方向開,完全是個巧合,因為只有通往淮城的路怪物比較少。現在想來,應該是那只魷魚剛經過的緣故,其他怪物跑了。
“我們一度陷在高速公路上,車輛損毀嚴重,最後還是跳下河,才擺脫了那群猴子。進入淮城,我們挑選了一棟寫字樓暫時躲藏,大概幾個小時後,又有貓那麼大的毛球怪撞破玻璃。一番苦戰人人身上帶傷,原本就沒攜帶食物與水,擔心下次襲擊就沒有體力。無奈之下,我才決定到你家附近——”
簡華皺眉,他家很安全的事,書上寫了?
李斐感到心情很糟,這種原本只有自己知曉的秘密,突然分享給了全世界的感覺。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張耀今攤開手掌,眼神坦然,“整個社區都很安靜,沒有怪物出現。體力透支後我們輪流休息,我在迷糊中聽到尖叫聲,我感到有東西將我拽下了石凳,我想要睜開眼睛,但全身無力,接下來的事情我一無所知,只聽說被發現時我躺在簡華家門口。”
“耿闐呢?”李斐問。
“根據我現在得到的報告,耿闐今天早晨七點——我真不習慣‘今天’這個說法,好吧,當天早晨,他下車檢查故障時,於霧氣裡失蹤。七點鐘我們那輛車還沒有上高速公路,我們被停滯的時間不同,並沒有在遺棄世界相遇,可能也不會遇到,只是回到現實世界的地點恰好重合。”
簡華有不詳的預感,蘑菇襲擊了張耀今與耿闐?
他從超市回家發現兩個人倒在門口奄奄一息,其實是遺棄世界裡生長的蘑菇給他這個主人打包的“美味口糧”?
李斐看了張耀今很久很久,忽然問:“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本書,簡華是誰?”
張耀今覺得這沒什麼可隱瞞的,轉頭面向簡華:“你是這連續七部的長篇小說裡的最後反派。”
“……”
簡華覺得自己表情裂了。
他耳邊又聽到隱約像笑的異聲,李斐繃著臉,用手指點著桌面:“原來如此,那麼我們世界的主角是誰?”
“他叫詹森·布朗,是個美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開篇卷完成╮(╯▽╰)╭下章就要轉視角啦啦
小劇場——
李斐:簡華是誰?
張少校:他是這本書的反派
李斐【微笑】:主角是誰?
張少校:他叫詹森?布朗,是個美國人。
李斐:WTF!!這劇本不對,不應該是我嗎?(╯‵□′)╯︵┻━┻
PS哦時間它只是個美麗的錯誤,不要刷雙更哦,睡覺吧ZZZZZ
☆、第31章主角
街上倒塌的商店招牌浸泡在泥水裡。
幾棟舊式房屋傾斜著,屋頂不見了,雨水不斷沖刷著裡面的傢俱,積水裡漂著許多東西:衣服、塑膠盆還有半個漏氣的籃球。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電臺的模糊聲音:“呲呲……颶風詹妮弗襲擊南薩州的第四天……原來預測在墨西哥境內登陸的颶風詹妮弗,11月7日淩晨颶風忽然變向,最終7日傍晚在南薩州登陸……鄰近墨西哥灣的多數地區損失嚴重,交通癱瘓呲……”
風小了,但暴雨的勢頭不減。
一個蘋果被水流沖過來,半浮半沉,磕磕碰碰的在各種雜物裡穿行。雨水將它砸下去,漂到上方有遮蔽的地方,蘋果又頑強的冒了出來。
這趟“艱難”的旅程突然被打斷。
暗處伸出一隻瘦弱的手,飛快地從渾濁的積水裡將蘋果撈了起來,胡亂的用身上的衣服將蘋果擦擦,就迫不及待的啃咬著。
雨水打在他的臉上,紅褐色頭髮濕漉漉貼在腦門上。
他捧著蘋果努力啃的模樣,就像一隻受驚的倉鼠,帶著雀斑的臉頰高高鼓起,眼神不安的四下觀察。一陣細微的哢嚓聲過後,少年依依不捨地將咬成了兩半的果核重新扔進水裡。
他叫詹森.布朗。
十四歲,剛上九年級。
大約四天前的傍晚,他把自己學校炸了……
以這個年紀的美國男孩來說,詹森很瘦弱。因為家境糟糕,他穿著不合身的,救濟站發的舊衣服,髒兮兮的運動鞋裡經常不穿襪子,頭髮也不能很好的梳理整齊,這一切都讓詹森顯得很邋遢,成了公學裡備受嘲笑的對象。
他的課本被撕成碎片,交上去的作業不翼而飛,被老師嚴厲訓斥。
手工課的成品被摔爛,櫃子也經常被撬開,塞進去污泥、老鼠的屍體,有一次竟然是只被剝了皮的兔子。
詹森不知道是誰做的,周圍的人吹著口哨看他出洋相。
如果他告訴老師,非但查不出來,還會遭遇變本加厲的報復。
他不吭聲的忍著,漸漸的,這種冷暴力升級了。
打籃球的同學粗魯地將路過的詹森撞倒在地,嘴裡說著抱歉,笑嘻嘻撿起他磕掉的一顆牙大聲嘲笑。十四歲的少年,捏起拳頭胳膊還沒有同學一半粗,就跟個雞仔似的。對方“無意”的用胳膊肘一搗,他又一頭栽在草坪上。
從此之後他身上經常青青紫紫,都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撞的。
最近一年來了位新的公學教師,好心幫助他,但詹森的情況沒有改善。
為校園暴力受害者免費服務的律師來到學校,除了那位教師外,全校沒有一個人出來證明詹森受到過欺負。
人們總有一種誤區,以為受到校園暴力侵害的都是好學生。
有時候使用暴力的,恰恰就是那些好學生,是大家都喜愛的陽光大男孩,而受害者則是教師不喜歡,同齡人都討厭的孩子。
通過欺淩這些藏在暗處的邋遢小孩,校園大眾偶像會受到更多的崇拜。
詹森是其他教師口中“不交作業的邋遢學生”,同齡人裡面“小臭蟲”“懶豬”,家裡兩年前還住在貧民窟,誰會為他出頭呢?
連唯一為他說話的女教師,也因為拿不出有效證據,在兩個月前被學校辭退了。
露出雨衣的胳膊上傷痕累累,詹森爬到一個傢俱與掉落的窗戶堆積成的小陡坡上,縮在一個大衣櫃後面,頂著個鐵皮水桶躲雨。
想到四天前的那場災難,詹森臉色蒼白。
***
那天早晨天就陰沉沉的,上午的代數課剛開始,學校廣播響了,緊急下達轉移通知。
颶風改變方向,新的預測登陸地點,最近的距離這座小城市不到一百公里。
南薩州雖然經常受到颶風影響,但很少有颶風直接在這裡登陸。教師們慌了神,安排所有學生坐上校車。
學校裡亂成一團,有得到消息的家長趕來學校,也有接到父母電話,要去小學接自己弟弟妹妹的孩子。
詹森等了半天,也沒能擠上校車,眼看校園變得空空蕩蕩,他只好低著頭準備回家,路過小樹林的時候,幾個經常找他麻煩的傢伙跳出來,用黑塑膠袋套在他腦袋上,幾拳把他砸暈乎,抬著人就丟進了學校的變電所。
還把門鎖上了。
詹森以前被他們騙到學校體育館鎖了一夜,還有倉庫、實驗室等等。
詹森是孤兒,他跟沒有結婚的叔叔雷克住在一起。雷克是個賭徒,一個月有二十天不回家,詹森夜不歸宿,他根本不會來找。
這群上公立學校的半大少年,完全認識不到自己行為的惡劣與嚴重。
颶風對他們來說,就是樹木招牌都被刮斷,不能出門,偶爾停電,路面積水,學校停課父母也不上班的無聊時光。
在捉弄詹森這件事上,他們有無窮無盡的歪主意。
最初他們蹲在上鎖的體育館外聽詹森叫喊的聲音,次數多了,發現這小子不哭不叫,而且最多只能關上一夜,早就覺得無趣了,紛紛琢磨起更刺激的事。
這不,颶風警報!
少年們立刻興奮起來,他們相信這次將詹森鎖進一個地方,搞不好兩天后才會被人發現!想想看,狂風大作昏天黑地,可憐蟲詹森被關在變電所裡,始終沒人過來,他還不嚇得尿褲子?
想到就幹,這群少年躲過教師,躲開父母,溜出來襲擊詹森。
小樹林後面就是變電所,正好!反正整個學校的電閘都被拉了,黑漆漆的,就把詹森丟進去,到時候被人發現得也快,免得這懶豬兩天沒吃真的餓死。
反鎖上外面的門,少年們得意洋洋的回到家,被焦急的父母大罵一通拖上車,少年們稀裡糊塗的吵著要帶上平板電腦、棒球棍、溜冰鞋,結果統統被父母無視。
坐在汽車後排,看著整座城市的人都慌慌張張的開車出城,少年們終於感到情況不妙,颶風來了,不是應該在家睡懶覺吃熱狗打電玩嗎?
“城市可能會被洪水淹沒。”
“是三級颶風,上帝保佑我們的房子!它太老太舊了,恐怕撐不住。”
“我們給房子投過保險,什麼,你忘記帶保險單了!快回去!“
“住嘴!你想回去找死嗎?”
成年人焦慮的咒駡著,吵鬧著,完全忽視了自己孩子嚇白的臉色。
學校的房子是新造的,很牢固,以前颶風來的時候一點事都沒有,這次肯定也沒事。曬年們這樣想著,沒有一個少年敢說出詹森還被關在學校裡。
因為說了,就會提到從前欺負同學的事。
或許更嚴重,校園暴力會被判刑入獄。
詹森不是完全昏迷,那群少年走了沒多久,他就清醒過來。
變電所沒有窗戶,到處漆黑,他摸索著走到值班室,按牆壁的開關,電燈不亮,謝天謝地抽屜裡還有一塊螢幕摔裂的電子錶。借著微弱的瑩光,他還在桌上發現了一個充滿電的手電筒。將值班室翻個底朝天后,戰利品又多了值班人員偷藏的兩罐啤酒與一包薯片。
詹森將這些東西放在腳邊,準備熬過這兩天。
他的想法跟那群少年一樣。
詹森沒有太害怕,學校的變電所不小,也有通風口,除了黑。
兩天也許難熬了點,但是比起他家在老舊街區的房子,也許還是學校安全。
這個想法在幾小時後就沒了,恐怖的風聲隔著厚厚的門傳來,像地獄底層魔鬼的咆哮,通風口的柵欄飛了,灰塵直往裡面灌。
詹森鑽進桌子底下發抖。
風聲越來越大,像女鬼的尖叫,夾雜著混亂無比的雜音。
——颶風詹妮弗在改變風向後沿著墨西哥灣北上,每小時風速達到220公里,升為四級颶風。人們以為它會在8日淩晨登陸南薩州,結果它在7日傍晚就到了。
還沒有撤離的人們,面臨滅頂之災。
絕境是什麼?
詹森抱著頭恐懼的蜷縮成一團,他在驚惶不安裡熬過幾個小時後,終於發現那只是颶風的前奏,真正的風暴剛剛來臨。
他趴在地上,但是地面在抖,不,是房子在抖。
嘎吱嘎吱的聲音竟然在咆哮的狂風裡還那麼清晰。所有東西都在挪位,詹森從未想過待在房子裡,竟然能跟坐在船上一樣,視野搖晃,沒有固定的東西劈裡啪啦掉落。
變電所內出現了火花,有東西砸壞了儀器。
三樓沒了,然後是二樓……天花板飛出去的時候,詹森緊緊閉上眼睛,徒勞的抓住桌腿,忽然耳邊可怕的聲音停止了。
詹森睜開眼,呆呆看著眼前詭異的景象。
世界靜止了。
頭頂是漆黑恐怖的天空,就像被塗亂的油畫,澆上烏賊墨汁的奶油,到處是氣流狂風的雜亂痕跡。
許多東西被風卷走的東西停在半空中,雨點也以停滯的姿態凝固了,無法落到地面,詹森小心翼翼的伸手一碰,手掌一片濕。
半毀的變電所外面,是倒塌的教學樓,被夷為平地的小樹林。
積水有詹森一半高,熟悉的校園變成汪洋澤國。
風暴從天盡頭襲來,直到另外一邊,隔著模糊的雨簾,四下茫茫。
這末日般的景象,讓詹森差點以為自己掉進了地獄。
瘦弱身軀控制不住的抖動著,一股可怕的力量迸發出來——
“啊!”
以變電所為中心,雲層裡出現一道雷電光柱。
天空就像一塊被撕裂的畫布,不斷有雷光漏下,連接天與地,這耀眼的金色充斥著恐怖的力量,瞬間整座公立高中就淹沒在雷電之中。
建築殘留的框架瓦解,倖存的房屋崩毀,雷電的餘威沿著水面往外擴散,就像一張巨大的金網。
緊跟著狂風漩渦出現,將飛起的煙塵與殘骸拉向天空,風暴像魔鬼一樣獰笑。
S級異能者覺醒。
遺棄世界脫離,颶風恐怖的聲音重新出現。
詹森被風卷上天空,他驚惶的掙扎,一股無形力量裹住他的身軀,將他帶出去很遠很遠。
最終他毫髮無傷的墜落在這片房屋廢墟之中,才意識到:他好像把學校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詹森的覺醒方式與李斐原著的覺醒模式類似
生死關頭,硬是把自己拉進遺棄世界——蓄力——放出——回到現實世界,用異能保住自己一條命→_→
☆、第32章坦誠
“詹森·布朗,美國南薩州人,代號Hurican。 音譯為胡拉坎,這個單詞的意思是颶風,胡拉坎是美洲瑪雅神話裡的雷暴與旋風之神。”
張耀今停頓了一下,神態嚴肅:“我想你們已經明白了,他是S級雙系異能者。”
主角嗎?按照劇本的專業說法,這是“命運之子”。
果然不同一般,連異能給的都是雙份。
帶給簡華的傷害也是雙倍——為什麼別人的異能聽起來都那麼拉風?他不想攀比,只想要一個可以大大方方施展的異能,難道這種願望也很奢侈?
“雙系異能者,擁有普通異能者的雙倍力量?”李斐關心的重點在這裡。
“那倒沒有。”張耀今回答得很快,顯然他也研究過這個問題,“只是力量有兩種不同的表現形式。”
簡華心裡一動,這麼說的話,他也許有擺脫蘑菇的可能?
“颶風詹妮弗,在四天前登陸美國南薩州。”張耀今加重語氣,“詹森·布朗現在應該已經覺醒了異能。”
“你是說?”
桌上能量探測儀螢幕上的數位又在跳動,李斐極快地瞥了一眼,他見過這東西。在海城軍區,紅龍的人就是用這玩意告訴李斐,體內的能量值超標,以後不能隨便過安檢。
——居然還會隨著情緒波動產生變化。
李斐不動聲色,回到他原本要說的問題上:“颶風使他覺醒異能,起.點比別人高出一截?”
他對這個美國人沒什麼興趣,但主角跟反派是什麼關係,有哪種結局,看多了劇本的李斐還能不知道?
“知情者是這樣認為的。四級颶風詹妮弗是最近二十年來,大西洋上空形成的最強颶風,它摧毀了兩座海濱城鎮……我國氣象衛星拍到11月7日傍晚,在距離颶風登陸地點六十公里外的佩多里昂城,出現了一次不同尋常的雷暴現象。”
張耀今斟酌了下詞彙,含蓄的說:“釋放的能量,大概相當於一枚新型裂地級導彈,擊中地面建築後,還能打擊目標的地下防禦工事。”
“……”
簡華的表情,難以用語言形容。
他倒沒那麼快就入戲,馬上將那個詹森·布朗看成自己的生死大敵。這樣可怕的異能,本身就足夠使人不安。
難道要說,不愧是主角?
“這本書的作者……也是個美國人。”李斐挑眉,語氣肯定。
這是毫無懸念的事。
世界範圍內的異能覺醒,滿地怪物,破壞城市設施的戰鬥,這審美設定,從好萊塢英雄片裡能挖出一堆。
然後主角是美國人,反派在中國這邊。主角S級雙系異能,輪到簡華就只有一堆蘑菇……差距這麼明顯,還能說什麼?
張少校拿出打火機點了根煙,攤手。
——既然你都猜到,就不提了。
發現自己是一本書裡的人,已經令人暴躁,等知道這本書只是一個美國人寫的流行小說,張耀今當時就爆了句粗口。
相對來說,簡華李斐的反應已經足夠冷靜。
“現在你可以說說,我做了什麼樣十惡不赦的事,會成為……”簡華嘴角一抽,“典型美國英雄電影裡的最終反派?”
李斐糾正:“不是電影,是小說。”
“區別在哪?”簡華沒好氣的說。
“倘若這是一本書,你需要思考的只是你的人生究竟屬不屬於你。”影帝抱著手臂,狀若輕鬆隨意的說,“假如這個世界是一部電影,你還得懷疑自己的臉,是不是自己的。”
“……”
演員的專業角度。
但這個重點有點偏吧?
簡華代換了下,想像烏將軍苦苦思索臉的問題,他整個人有點不太好,看李斐的眼神也變得古怪。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腦袋的李斐:“……”
張耀今抽著煙想,其實挺有道理。誰願意頂著自己臉的人,有可能是個飆車、酗酒、吸大.麻、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的好萊塢花花公子?黑頭發黑眼睛的外國人也不少啊,一樣可以演反派。
張少校的屬下,是包間裡唯一輕鬆的人,沒名字龍套的優勢。除了生活的世界出了麻煩,人生經歷性格跟臉都沒問題。
簡華丟開烏將軍的糾結,包間裡的煙味讓他備感焦躁,語氣也不由自主帶上了質問的意味:“我像瘋狂科學家,還是像試圖毀滅人類的機器主腦?你給我一把槍,我連彈夾都不會換,難道一本荒唐的書裡寫了我是反派,我就會犯罪? ”
李斐也很好奇,他看不出簡華有成為美國英雄小說裡反BOSS的潛質,倒不是說簡華的異能不行,而是性格這樣冷淡、謹慎多疑、不肯做一點多餘事情的簡華,會跟什麼雷暴颶風雙系異能者拼死拼活,鬥智鬥勇?
這事簡華就算吃飽撐得慌,也未必會幹。
“哦,這個啊!”張耀今掐滅了煙,輕描淡寫的說,“書上說你想掌控世界。”
“……”
這還不如毀滅人類!
簡華的表情看上去像要手撕作者。
張耀今背後的年輕人低頭悶笑,來之前紅龍的人都很緊張。因為根據他們歸納出的資料,簡華的形象被嚴重妖魔化——他心性殘忍,陰暗扭曲,報復心極強,更兼不相信別人,完完全全的反人.類反.社會分子。
即使張少校從簡華家裡回來後說資料可能有誤,紅龍大多數人還是心存疑惑。
真正見到簡華,隨著談話的深.入,年輕人才感到資料裡那個面目陰沉的形象開始模糊。是啊,就像簡華說的那樣,正常人怎麼可能會有英雄電影熱血漫畫裡那樣中二抽風的念頭?
通常心智扭曲,擁有破壞欲.望的人,在得到強大力量後,腦中出現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藏著,他會迫不及待的去實驗這股力量,沉迷在它的威力裡無法自.拔。
而李斐與簡華,沒有這種情況。
——無論是“原著劇情”,還是現在。
李斐忽然笑了笑,打破僵硬的氣氛:“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你看,我們能分得清自己與書的區別。你還是你,不是一個妄想症發作的病患。”
我還是我嗎?
簡華神色緩和,他朝李斐點點頭,不再顯得惱怒。
包間裡另外兩人望向李斐的目光有些複雜,紅龍內部關於影帝李斐的資料分析,大概又要更新了。
李斐看似隨意的雙手交疊,優雅的笑道:“那個在颶風裡覺醒的美國英雄,還是交給張少校你來煩惱。至於我,需要跟簡華談談馬上要在北都開拍的電影。”
“你!”張耀今一怔。
“但是?”簡華也吃驚,不是過不了安檢?
李斐一指桌上的能量探測儀:“剛才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簡華怒意高漲的時候,數值好像沒有出現變化。就算是李斐自己,如果有意控制情緒波動,數值能夠下降。
年輕人飛快地將儀器這一小時波動變化圖調出來,然後臉色變了。
簡華的異能擁有隱匿屬性,測不到不奇怪。怎麼有段時間包間裡的數值臨近正常?李斐一直坐在這裡從未離開啊!
張耀今看著圖若有所思:“S級異能者,在對熟悉自己的力量後,壓制與掌控會力增加?”
穿書者不是什麼細節都會討論,更何況原書裡全世界的S級異能者只有五個。張耀今自己也不是,沒法驗證。
李斐答非所問的說:“我不會逃避災難,但也不歡迎它,如果紅龍能提供‘防止怪物破壞影響現實世界’的有效措施,我們樂於接受。”
他說著,很快的看了簡華一眼,發現自己擅自代表簡華做出決斷,而簡華並沒有反對的意思,心更加篤定。
“但是加入國家秘密部門,與拯救世界的英雄打交道這種事還是算了吧。這世上的每個人,最初的願望都是‘只想做自己’。”
張耀今定定的看李斐,又望簡華。
最終他歎了口氣,知道無論這兩人心性是好是壞,他都左右不了。
“耿闐由我們紅龍暫時照顧,異能者現在進入遺棄世界會被怪物攻擊,我們安排了安全堅固的避難所。短時間內他回不來,建議你另外聘請保鏢。”張耀今想了想又說,“我們轉移耿闐的真正目的,是讓異能者遠離繁華人群,避免波及現實世界。希望你們再遇到食人魷這種大傢伙時,速戰速決,真不行就往空曠地點帶!遺棄世界的怪物資料,紅龍整理分析完後,會給你們發一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坦誠相見,李斐沒有拒絕。
年輕人推著輪椅,張耀今離開包間時,突然像想到什麼,回頭說:“對了,距離那個詹森·布朗找上你們還早得很,他今年只有十四歲。”
“……”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昨天的更新,好多人不明白四級颶風的概念……
問為什麼沒有穿書者抱詹森大腿去找他……
颱風海葵,1950年以來登陸我國的最強颱風,登陸時14級,最大風力每秒50.9米,這個強度才夠三級颶風,三級!!還是勉強達標的三級!!
風速超過50米每秒是三級!好的,四級是什麼概念,風速59米到69米每秒!!!
大於等於70米每秒是五級颶風!!美國歷史上出現過五級!五級颶風!!!死了多少人造麼,去看紀錄片(咦)真的,人間地獄,一座城市徹底沒了
☆、第33章捕獲
十四歲的詹森從廢墟裡小心翼翼的探出頭。
雨停了。
遠處傳來喧嘩聲,大功率的自製手提照燈,亮得刺眼。
在積水上穿行的是氣墊船皮筏艇,還穿著雨衣的人們,用類似魚叉的東西挑開障礙物,翻找著值錢的東西。
——他們不是搜救人員,而是躲過颶風的倖存者。
他們粗暴的爭搶著值錢物品,沖進倒塌了一半的商店,強行撬.開收銀櫃箱,摸出濕漉漉的紙幣,零星的硬幣則從他們指縫間滑落,滾入積水裡面。
“看啊!老霍利,可憐的老傢伙!”
躺在廢墟裡的屍體被發現後,暴.徒們惡意的一腳踢去,高聲嘲笑.
“這老傢伙手上的金戒指呢,你拿了?”
“我沒看到!”最早抬起傢俱發現屍體的男人高舉雙手,大聲辯解。
旁人明顯不信,很快一場鬥毆開始。
詹森趁著這場叫駡扭打的混亂,飛跑開。
“呼,呼。”喘著粗氣的男孩,剛想放慢腳步,身後廢墟裡就傳來慘叫與利器砍入骨肉間的沉悶聲響,詹森一哆嗦,顧不上休息,借著黑暗的遮蔽慌忙逃離。
他沒經歷過這樣可怕的災難,但他知道為了錢,人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詹森與叔叔雷克在貧民區住了很多年,他見過殺害妓.女的嫖.客,見過輸紅眼睛拿起刀捅死人的賭徒,還有騙走病重老婦人最後錢財的渣滓。
七歲時,他的一個小夥伴,死在小巷垃圾桶旁邊。
貧民區不大,一百多人縮在這片髒汙破舊的地方,這裡沒有陌生人,孩子看到對方臉的時候,剛剛搶劫得手的罪犯,二話不說,給了男孩腦袋一槍。
詹森拿著麵包店過期丟掉的食物,興沖沖的跑來跟小夥伴分享時,看到的只有小巷裡冰冷的屍體,躺在血泊之中。
案件在一個月後破了。
罪犯搶劫的是一個去海邊城市度假的籃球運動員,他的胸口同樣多出一個血窟窿,只是好運氣的活了下來。搶劫犯原本只想要錢,但發現獵物肌肉發達,擔心自己無法得手後,竟然先開了槍,再搜刮錢財。
案件鬧得不小,罪犯鋃鐺入獄,報紙很關心那個無辜死去的小孩,整版的悼念,譴責犯人,卻連小孩的姓名都拼錯了。
那個孩子生前與死後獲得的唯一福利,是被遷入教堂後的公墓。
比起他的小夥伴,詹森已經很幸運了,報紙讓很多人知道南薩州佩多里昂城的貧民區,還有一些沒有讀書,填不飽肚子的小孩。
恰逢美國大選之年,某位候選人抓住機會,由一家慈善基金會出資,為這些小孩繳完了直到十二年級畢業所需的一切費用。
詹森遲別的孩子一年上學,但總算是可以念書了,每天還可以在學校吃一餐免費午飯。
他不能轉學,因為學費在多年前就付給了這所公學。
無論怎樣,詹森都會堅持要把書讀完,機會來之不易,輕鬆得到的人不會理解。
——詹森下決心的時候,肯定想不到有一天,他把自己學校炸了。
躲過那些爭搶值錢物品的暴.徒,詹森在積水裡費勁的遊著,四天前他在這片廢墟裡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身體裡多了一股力量。
但是詹森完全不敢用,學校的慘狀,他記得很清楚。
他要走出去,到受災比較輕的地方,去尋求幫助,或者裝作與家人失散的孤兒。十四歲的詹森布朗,認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即使再害怕,他也要離開這裡。
兩天后,詹森憑著在廢墟裡找到的食物,終於走出了重災區,找到颶風後設立在一座小鎮上的救助點。
瘦骨嶙峋的孩子立刻引起人們的注意,很快他就有了一張暖和的毯子,一杯熱牛奶跟容易消化的餅乾。
他餓極了,但還是克制住自己。
慢慢喝牛奶的動作顯得很有教養,沒有人懷疑這是一個貧民區的小孩,他們詢問詹森的家人,男孩低頭不說話。
“上帝啊!這個可憐的孩子!”
分物資的是個胖胖的老婦人,她憐惜地擁抱男孩。
詹森身體是僵硬的,因為他認識這個老婦人。
老婦人是佩多里昂城一家麵包店的老闆,總是兇神惡煞地驅趕翻亂店門口垃圾桶的流浪漢,詹森小時候還被她打破過腦袋。老婦人現在的行為,明顯是一點都沒記住詹森,她擁抱的是颶風裡喪失家人的男孩,不是那個髒兮兮貧民區出來的,渣滓廢物賭徒們生養的雜.種。
懷抱很溫暖,詹森的心卻是冷的。
這種尷尬沒有持續多久,南薩州救援車隊回來了,他們帶回許多倖存者,救助站一下忙碌起來,沒有人繼續追問詹森的來歷。
男孩悄悄鬆口氣,觀察著四周,突然有人驚喜的叫住他。
“嗨,小詹森!”
詹森警惕的後退一步,就像一隻受驚炸毛的倉鼠。
那個人沒有冒失的抓住他,只是擔心的望著:“剛才凱蒂還打電話給我,說擔心你的安全,你看起來沒事,這真是太好了。”
凱蒂就是幫助過詹森的公學女教師,被辭退後,她離開了南薩州。
這個一臉關心,還為詹森攏緊毯子的男人,是凱蒂的朋友,曾經想為詹森擺脫校園暴力的律師。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你叔叔雷克呢?”
“我不知道。”詹森低聲說。
這話很含糊,可以理解為雷克在颶風裡失蹤,也能說成雷克只顧著逃命,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侄子。
律師同情地看著男孩:“原諒我,詹森,雖然這很失禮,但我還是認為,你的監護人在法律意義上失蹤或者死亡,對你其實是一件好事。”
詹森抬頭,眼睛明亮的看著對方。
“颶風裡失去親人的孩子,有機會被別的家庭收養,你能夠得到更好的教育,一個全新的環境,還有光明的前途。”
貧窮的枷鎖,校園暴力的陰影,賭徒叔叔的打罵……能甩脫這一切的機會,詹森有什麼理由錯過呢?
“但是,我不知道……”
詹森低下頭,好像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可憐得讓人想要摸摸他的腦袋。
“我真的不知道,雷克叔叔在哪裡,也許他……他其實逃了出來。”
“是的,這很有可能!上帝保佑你,詹森。”律師摸摸男孩的腦袋,故意沒說讓上帝保佑什麼,他滿意的看到詹森掙扎不安起來。
——期望親叔叔死,對一個孩子來說,罪惡感有點嚴重。
男人耐心的對詹森說:“凱蒂跟我會在明年結婚,因為工作關係,我們暫時不打算要孩子,但我們不介意每天多做一份早餐。詹森,黑夜不會永久存在,走出去你就能戰勝它。”
詹森慢慢點頭。
“好孩子。”律師拍了拍少年的肩,像一個鼓勵孩子的父親。
賭徒雷克?當然早就死了,颶風來臨前被人槍殺,屍體丟在路邊的溝渠裡。
***
連續三日的濃霧天氣,嚴重影響了海淮高速公路的暢通。
跑長途貨運的卡車擁堵在高速入口處,幾個司機打著哈欠,離開駕駛室在附近溜達。等得實在無趣,有人談起了奇事怪聞。
“……就這段路!幾天前我打這兒過,圍著採訪車跟員警!”叼著煙的中年司機,彈了彈煙灰,“聽說是個年輕小姑娘,死在江堤下面。”
“胡扯吧!這邊都是公路,還有護欄,一路滾下去都摔不死,難道是跳江自殺?”
“誰知道,聽我兒子講,有兩個小姑娘晚上去看電影,再沒回來。直到現在,還有一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中年司機特意到自己駕駛室拿出一份報紙,指著給眾人看:“失蹤的小姑娘家裡願意出三萬塊錢,懸賞線索,你們可要瞪大眼睛,沒准還能撈點外快……”
正說著,忽然有人指著濃霧叫了一聲。
眾人莫名其妙。
“剛才,剛才霧裡有個人影。”叫喊的司機聲音發顫,“好像是個女學生,長得……就跟這照片差不多。”
眾人頓時哄笑。
“兄弟,你這套太落伍了!要嚇人,你應該說是個渾身濕透的女鬼!”
“真的!突然就不見了!”那司機漲紅了臉。
又是一陣嘲笑,誰也沒注意濃霧裡停著的卡車,忽然有一輛駕駛室的車門緩緩拉開,半分鐘後重新合攏。
百米外的江堤邊,一個女孩憑空出現在半人高的草叢裡,容貌與失蹤女孩完全一樣。她打開剛才從駕駛室偷來的小黑包,滿意的看到裡面一疊粉色鈔票,將東西揣進懷裡後,又翻起順來的報紙。
要怪就怪那個司機倒楣,偏要把這份報紙貼著窗玻璃放,正好她急著離開淮城,缺錢。
“颶風詹妮弗襲擊美國南薩州,威力驚人,距離登陸地點不遠處,一座學校的變電所爆炸……”女孩正在閱讀這篇新聞,突然看到周圍霧氣裡出現人影,她吃了一驚,發動異能,身影瞬間消失。
從濃霧裡沖出的人群,兜頭拋來一張大網!
網繩收緊,中間離奇凸出的,是個隱形的長方體。
“啪啪!”
長方體裡忽然砸出兩個榴槤,但收網的是拿著防暴盾的武警,輕鬆攔住。
“報告張少校,目標已經抓獲,請進行下一步指示。”
作者有話要說:
PS詹森嘛,在本文是個配角的戲份,交代是必須的,不過→_→前期也不會很多關注 33
☆、第34章 進展
被網捆得嚴嚴實實的女孩咬牙。
這本書裡的空間異能很離奇,大概因為是外國人寫的,跟小說裡的隨身空間不同——確實是獨立的空間沒錯,但金手指沒那麼大,功能跟箱子沒區別,能裝東西,也能把自己裝進去。缺點是空間主人鑽進去時,這個空間就會出現實體效果,倘若伸手去碰,能摸到箱子外殼。
聽起來很雞肋,但空間異能者的作用不容忽視。
——她可以通過異能,將食物飲水甚至武器帶進遺棄世界。
刀砍不死食人魷,要是有穿甲彈呢?要是來一輛坦克呢?
高級空間異能者,無論走到哪裡都是香餑餑。
女孩穿進來不久就順利覺醒了異能,但她又特別倒楣,異能初始潛力不夠,出現的空間只有這麼點大。
如果在遺棄世界遇到怪物,空間異能者能夠躲進去,這是逃命方法,女孩根本不敢把空間塞滿東西,除了吃的喝的,剩下只夠存放武器。
比起刀,榴槤能吃,吃完的外殼也能當武器使。
看到網她就慌了,丟出榴槤是要收網的人躲避,或者被砸倒,她就能趁機掙脫羅網逃跑,結果來的竟然是一群防暴員警,她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空間裡還有兩把西瓜刀,麵粉等應急物品,但這些在國家暴.力機構面前都不夠看。
防暴武警的鞋子是特製的,就算踩在榴槤上,鞋底也不會被紮穿。衣服材料不怕火燒,裡面有緩衝攻擊的塑膠泡沫,也不怕刀砍。更別說還戴著一頂頭盔,別說麵粉了,就算鑽進催淚瓦斯的煙霧裡也沒事。
“帶回軍區。”
大網的四個角被拎起來,抓住條大魚似的抬著走。
張耀今隔著車窗看了一眼,就靠回座位上。
他根據幾起隱形人盜竊案的視頻,輕鬆猜測出目標是空間異能者。制定了方案之後,根據“知情者”的心態,在盜竊案發生的周邊地區,設下陷阱。
比如最新的報紙,把颶風消息或李斐參演新片的版面,放在顯眼的地方,附近準備個鼓鼓囊囊的錢包,包裡藏著跟蹤器……
這女孩算是狡猾,東西一拿到手就放進空間,信號中斷。有時拿走了錢,立刻將包丟掉,張耀今只好命人在錢上塗了一層粉末,肉眼不可見。
女孩不是時時刻刻都藏進空間,日用品與食物雖然都能偷,但誰不想吃熱乎乎的飯菜,她會購買盒飯,也會去面店吃飯,興致上來的時候還會去買衣服。
觀察五天后,紅龍確定了目標活動範圍。
最後這次抓捕行動很順利,張少校卻高興不起來。
“張少校,這空間異能太小了,恐怕沒什麼用……”
“算了。”張耀今歎口氣。
車隊一路開回海城軍區紅龍分部,也就是李斐當初被帶來配合調查的地方。
陷在羅網裡的長方形仍然沒有動靜,張耀今進門後,皺眉看了看,將站在房間裡戒備的武警換成四位女性。
眼看這個異能者打算裝死,或者還沒想明白怎麼辦,只能硬撐著觀察情況,張耀今當然不會放過給對方壓力的機會,他拉開椅子坐下來,劈頭就是一句:
“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鹿媛。或者說……佔據鹿媛身體的人。”
長方體抖動一下,隨後消失了。
一個年輕女學生,頂著大網,死死盯著張耀今。
張耀今身邊還跟著幾個做筆錄的員警,房間裡站著手持武器的女警,完全是一副審問的架勢。
女孩頂不住張少校威懾的目光,慌張的避開,心裡又非常不甘。
自認計畫周密的她,穿進書裡後,一事無成。
異能是有了,但根本不厲害,她估計自己只有E級,這還是覺醒得早,否則會淪落為最底層的F級,與普通人沒多大區別,空間異能連自己都裝不進去,就多個隨身盒子。
毀掉監控去找疑似簡華的人,結果撲了個空。
逗留在淮城,等待原著劇情裡面提到11月18號中國第二次大規模覺醒,日期沒到,紅龍的人就把她抓住了。
看抓捕手法,還有這個疑似A級異能者張耀今的軍方少校……紅龍很可能已經知道了遺棄世界的秘密,包括穿書者到來的所有事情!
女孩覺得自己裝傻也沒用,空間裡雖然有吃的,但她不能永遠藏在裡面。她需要洗澡,還要去廁所……跟紅龍打持久戰,她輸不起。
張耀今盯著她:“我想知道,原來的鹿媛怎麼樣了?”
“她死了!”女孩脫口而出,怒氣衝衝,“我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她的同學也死了……她們想走出淮城去別的地方求救。半路上起了爭執,鹿媛在氣頭上推了她同學一把,那個女孩抓住了鹿媛的腳,她們一起跌下江堤,摔死了。”
張耀今看著她,冷冷搖頭:“不,她們只是摔暈了。”
女孩睜大眼睛,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笑:“她同學腦袋砸到石頭,流了一地血……”
“你醒來後看到屍體非常緊張,又怕麻煩,就把人推進了江裡。鹿媛與死者一起出門,如果你單獨回去,就會引起懷疑,更受到高度關注,不利於你的行動,於是一直躲藏。”張耀今翻開手裡的檔,聲音冷漠,像刀一樣剮在女孩心上,“屍檢報告顯示,死者頭部受傷,在重度昏迷的情況下,溺水而死。”
女孩表情凝固,手指揪住衣服,她的眼神充滿恐懼。
——普通人沒有殺人的經歷,當知道自己的失誤鬧出人命後,都會本能的害怕。
“原本鹿媛的同學是失血過多而死,但你的行為,已經直接夠構成了故意殺人罪。鹿媛也沒有死,她只是摔得昏迷。”張耀今面無表情的說,“你該慶倖我們國家的法律給死亡的定義是肉.體,不是靈魂。”
“不!她們都要死!三天沒有吃東西,沒跌破頭也會死在遺棄世界!”女孩尖叫道,“如果不是我出現在遺棄世界取代了鹿媛,這個身體也根本活不下來。”
張耀今合上文件,微微閉上眼睛。比起世界是一本書,他更頭痛的是來自書之外的“知情者”,這象徵了世界存在不科學的因素,沒法解釋。
聊天群記錄顯示,有些人在家裡睡覺,睡夢裡就被“穿書者”取代了。
還有人出車禍死亡,穿書者一來,就有一口氣吊到醫院被搶救回來——這科學嗎?穿到死人身上,這叫魂穿,但是死掉的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怎麼前主人的致命傷,後面來的就能撐住?
“張少校!”
軍裝小哥匆匆忙忙敲門進來,張耀今眉頭一皺,走了出去。
“總部的盧大校,讓你馬上乘飛機去北都,當面解釋!”過來彙報的人一臉同情,怎麼解釋?第一次報告被打回來,第二次雖然收了但沒有回復,現在要求親自對著紅龍負責人,或者被帶去見國家最高領導,行個軍禮,畢恭畢敬的說“對不起,首長,我們可能都只是一本書裡面的人”?
張耀今不但頭痛,連牙也開始痛了。
***
海城國際機場。
李斐壓住躁動不安的異能,身上裹著一層看不見的軟白細絲,大步走向安檢門。
——沒有警報響起。
簡華跟在林助理身後,也平安無事的過了安檢,他們一行人,立刻戴上帽子口罩,拖著行李箱,遠看有點兒像是飛到首都來參加商業談判的公司白領。
“運氣不錯,昨天剛下過雨,天氣晴朗,沒有霧霾。”林助理打開才買的新手機,提示音立刻玩命的連環響,他苦著臉打開查看。
影帝李斐座駕在銀杏樹大道事故裡損毀嚴重,照片在網上傳爆了。
“不用管,又沒有證據,只是一張勉強看得出是法拉利殘骸的照片。”李斐掃了一眼,覺得這事根本沒必要搭理,他又沒申請索賠。除非有人鑽進他車庫數車,不然影帝愛開哪輛車,不高興用哪輛,還需要別人同意嗎?
林助理立刻把李斐的意思發回公司,讓他們看著處理。
這次到北都,李斐的經紀人沒來,事實上這位經紀人已經向星天娛樂CEO梁君提出更換職務。
圈內有明星濫.交的,有吸.毒的,還有飆車的,但這些都沒有李斐玩命來得可怕,兩次事件驚天動地!國家秘密部門都來了!
耿闐被軍方帶走保護,好好的法拉利變成廢鐵,經紀人覺得自己心臟承受不住,他帶李斐本來就是半途接手,平日裡李斐也不怎麼給他面子,現在捲進這一連串離奇事件,經紀人果斷撂挑子。影帝經紀人再風光,再能賺錢,沒有小命重要啊。
而在林助理眼裡,主要是因為影帝又幹了一件奇葩事。
耿闐暫時回不來,李斐卻不同意再請保鏢,還說“請了也是白搭”(經紀人當場臉色鐵青)改成跟簡華另外簽了一份新合同。
是的,李斐在聘請簡華做專屬替身演員之外,還請這個人做自己的保鏢。
作為業內水準很高的武替,簡華的實力沒有問題,有好幾個搏擊空手道之類的證書,只是對槍支沒有瞭解,也沒有受過專業保鏢的培訓。
讓林助理意外的是,反對這個提議的人是簡華。
也不知李斐背後跟簡華說了什麼,兩人勉強達成協議,保鏢什麼的改成生活助理,工資日結的那種,合同上連時間限制都沒有,意味著簡華隨時可以不幹這第二個職務,抬腳走人。
這份合同的存在本身就很奇葩。
所以這個簡華到底有哪裡好?值得李斐這樣做,難道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麼秘密?林助理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在飛機上他觀察了簡華一路。
長相?雖然不錯但是比起李斐還差點……
魅力同上。
能力?一個出色的專業替身演員,也還是替身演員。放眼國內,比李斐成功的明星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怎麼沒看到李斐欣賞誰?
林助理抓心撓肺的難受,直接問吧,他不敢。
“後天劇組開機,劇本你已經看了?”李斐低聲問。
簡華點頭,口罩擋住了表情,看不出什麼。
他們的交談簡短,也很平常,林助理卻從裡面看出不一般的滋味。
——總覺得李斐在主動找話題。
林助理嘴角一抽:不可能吧。
☆、第35章 共識
在酒店迎接李斐一行人的是劇組副導演。
這位副導演西裝革履,比李斐這邊商務團的打扮還要像商界成功人士,那微微凸起的啤酒肚與地中海的腦袋,笑起來臉頰邊上的肉都在抖動。
寒暄了兩句,副導演就別有深意的說:“李斐啊,你最近可是風雲人物!熱門頭條上個不停,比電影裡的人活得還精彩。”
林助理等人表情有點難看,因為網上實在沒什麼好話。
法拉利殘骸引發一條“影帝鬧市飆車,造成連環車禍”的猜測,儘管這條微博很快就被標為不實資訊,但還是有人犀利的指出“為什麼又跟李斐有關”,加上珍珠酒店那次,淮城已經出現兩起重大事故。
黑子們一擁而上,各種不要錢的誹謗滿天扔。什麼李斐已被逮捕,影帝捲入國際危險組織紛爭,聳人聽聞的標題刷得線民眼睛疲勞。
更有一波貌似看透一切的嘲諷,“車禍現場找輛報廢的名車,炒作新方式GET”“蹭災難熱度蹭上了癮,良心何在”。
說李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毫不為過。
“羅副導,你說笑了,我正焦頭爛額。”李斐一臉輕鬆,完全沒有他自己說的煩惱。
“別影響拍攝就行,你知道魯導的脾氣。”
副導演說完,讓人給了李斐開機儀式的流程檔。看到簡華時他頓了一下,似乎覺得眼熟就多看了兩眼,但他見過的人實在太多,沒想起簡華是誰。
“哦,最後確認,你的化妝師、替身演員都是自己帶的,按照保密協定,拍攝期間需要全部入住劇組包下的酒店,但是費用自理。我已經把他們安排在你的房間附近,還有什麼特殊要求?”
這種一個電話就能搞定的事,副導演親自跑來,還是因為大牌明星基本都有脾氣,電話裡跟經紀人扯皮往往說不清。
不過李斐這樣的,哪個劇組的演員副導演都喜歡,不為別的,省心。
既不要求星級酒店總統套房,也不要求特殊待遇,除了對吃講究。但要真沒的吃,人家自帶調配好的營養藥劑,還有會煲湯做菜的助理。
拍戲時不遲到不早退不請假,該他在的時候,就肯定能找到人,這點足夠讓所有安排劇組日常工作的副導演感動。
甭管影帝還是群演,不掉鏈子,不給別人造成麻煩就是好人。
“沒什麼要求,我只是想打聽一件事。”李斐好似漫不經心的隨口一提,“劇組原定的人員,沒有什麼變動吧?”
副導演一愣,不明白影帝問這句話的含義:“沒有,倒是早前以為你在珍珠酒店爆炸裡受傷,製片方跟魯導緊張了一陣。”
緊張的原因當然是找替換男主角的人。
既然李斐沒事,也就不提了。
等副導演走後,眾人都安頓下來,林助理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房間,他糾結的發現簡華好像沒有離開的意思。
門一關上,簡華就問:“你在想什麼?”
他與李斐已經達成一定程度的共識,為了應付遺棄世界的危機,他們是暫時的盟友,借著拍電影的機會,共同生活兩個月。
原本簡華想要拒絕,但李斐的實力,以及他跟張耀今的交談,讓簡華發現影帝不止是演技靠譜,不要李斐,上哪再找一個這樣的人?
無論是誰,在活了二十多年後,才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瞭解,這時都會需要一個戰友,能一起承擔問題,面對危險,分析秘密的人——李斐各方面都符合標準,還超出期待值。
“突然問羅副導劇組的人員變化,難道你覺得‘知情者’會跑進劇組?”簡華與張耀今一樣,回避了“穿書者”這個稱呼,畢竟誰都不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是一本書裡的人。
“我在海城差點遇到連環車禍,當時的情形很古怪……”
李斐詳細的將高架橋車輛自燃墜落的事說了一遍,簡華聽完,敏銳的抓住重點:“外國人?突然變道阻攔了你們上高架的那輛車,是個外國人開的?”
李斐知道自己不用多說什麼了。
果然簡華深深皺眉,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那個外國人跑出來是要救李斐,連環車禍加上車輛自燃——
“他要阻止你覺醒異能。”
“但他顯然不知道我會去珍珠酒店……在那裡搞破壞的一群人不知道我也在酒店。”李斐悠閒的抱起手臂,捋著線索,愉快的往下推測,“看來我在車禍裡面受傷,沒有按照行程表去珍珠酒店,同時我可以推論,明天開機的這部電影可能要換男主角。”
現在李斐什麼事都沒有,穿書者會想方設法混進劇組嗎?
——這要看李斐在這本書裡是什麼戲份,有多重要。
簡華很快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是張少校刻意回避的問題,他沒提到我是什麼人。”李斐很感興趣的琢磨著。
簡華面無表情的看起劇本,隨口說:“這還用問,一個外國人寫的外國主角,居然會出現一個異能覺醒有明確時間地點的中國人,你八成是個反派。紅龍的張少校說我是這連續七部的長篇小說裡的最後反派,既然是最後,前面肯定還有。我想你明白,鑒於那個叫詹森布朗才十四歲。”
李斐笑出了聲。
他向簡華伸出手,態度友好,只是像在開玩笑:“那就讓兩個註定倒在主角腳下的反派,攜手合作。”
看了眼靠在沙發上,優雅溫和笑如春風的影帝,簡華低頭繼續翻劇本,沒搭理那只手。
“如果按照成長型主角的人生經歷,我將是他的最後噩夢,你只是道路上的一塊石頭……”
李斐挑眉:“那我只能表現自己,儘量不拖BOSS大人的後腿?”
簡華沒想到這個玩笑還能繼續開下去,他想了想:“保持你的智商與實力就行了,比如那部英國小說裡面的魔王,非要跟主角一對一決鬥,這種事情不要幹。”
“還有上去就殺,不要廢話。”李斐認真補充,劇本裡反派都死於話多。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感到荒謬與好笑,他們竟然真的一本正經討論起怎麼對付主角了,在大家都知道那個主角只有十四歲的時候。
“我提一個重點,如果詹森布朗死了,我們的世界還存在嗎?”李斐仰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出神。
簡華無法回答。
如果這世界真的是一本書 ,沒了主角,後果確實難以估計。
“所以,他能殺我們,但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能殺死他?”李斐自言自語。
用網路流行語來說,這可真是好大的金手指。
簡華沒有為這個問題發愁,神情平靜的說:“如果他的死,是讓整個世界都崩潰消失,那我無所謂。”
“……”
李斐目光一凝。
這是他除了異能力量的感應後,第一次在簡華身上感到“可怕”這種情緒,同時李斐再次想到走進簡華家裡看到擺設後冒出的感覺:這是一個非常難對付的人。
沒有偏好,也沒有什麼能束縛住他的東西,隨時可以斬斷與別人之間的聯繫。
嚴格來說,這個世界對簡華根本沒有特別的吸引力,他活著,就只是一種習慣。當然簡華不會好端端的想死,只是死亡的恐懼,對他遠沒有對別人那麼大的威力。
坦白說,李斐想到誰也不能殺死詹森時,心情很不愉快。如果有人要殺這個主角,李斐還要考慮怎麼樣把人救下來,因為他不想稀裡糊塗的跟著整個世界一起完蛋。
但這個問題在簡華這裡,根本不成問題。
詹森死就死唄,世界崩潰就潰嘍,很重要嗎?
——最終反派的心理素質。
李斐撐著額頭,忍不住笑起來:“是,是我多想了!如果真有那天,就當做黑洞把整個太陽系吞了就好。”
讓願意操心的人去管那個美國少年的死活。
簡華覺得跟李斐相處,實在是一件愉快的事,至少他還沒遇到過這樣拿得起放得下的明星,又會贊成他古怪想法,思維也合拍。
“那麼,拍好這部電影,留意劇組裡的情況。”李斐拿起簡華手裡的劇本。
他說得輕描淡寫,簡華卻明白這背後的麻煩。
珍珠酒店爆炸事件,就已經能看出穿書者會有怎樣極端的行為,每年拍攝劇組出的意外事故從來不少,死亡事故也不罕見,道具組出個岔子,威亞上做個手腳……太多了。
性命危急的時候,要是又被人拍下使用異能的視頻,那就精彩了。
“我會小心。”簡華說。
作為李斐的替身演員,高難度的,理論上說容易出事的鏡頭本來就是他上。
“我讓林助理他們不要喊你的名字。”李斐考慮得很周到,反正娛樂圈從工作人員到明星,給自己起英文名字的不在少數,“你不像我,是公眾人物,如果不曝出名字,即使‘知情者’當面遇見,也不一定會猜出你的身份。”
簡華想了想,發現這種李斐在明,自己在暗的策略很好。
“只要劇組沒有原來就認識我的人。”
那麼來對付李斐的穿書者,很可能忽略簡華。
“那就互相照顧了。”李斐這次伸出手的態度鄭重。
簡華猶豫了下,默默握住。
☆、第36章 華點
又回到了這個熟悉的環境。
簡華坐在角落,看著忙碌來去的劇組工作人員。
不管多麼闊氣的劇組,拍攝現場都是一副兵荒馬亂的景象,電線拉得到處都是,普通人有個箱子坐就不錯了。
羅副導今天沒穿西裝,他手裡拿著個電喇叭,脖子上掛著手機,一身馬甲N個口袋,耳邊還掛著一個無線電對講。
“道具組!你們在搞什麼,把這個柱子往左邊挪!”
看一眼鏡頭裡的景象,羅副導滿意了,讓人去通知導演這個場景準備完畢。
簡華低頭翻劇本找場景對應的段落,然後他站了起來,果然下一秒無線電那邊說導演還沒有拍完那一幕鏡頭,這邊場景先拍配角戲。
替身演員不止要拍危險鏡頭,有些背景戲,群像戲,大牌主演不在場的情況下,只要有替身演員照樣能拍,遠景晃過的鏡頭無所謂,主演特寫可以另外補。
好比現在,李斐正在攝影棚另外一邊的綠幕前對著鏡頭說臺詞,這邊場景裡兩個配角起了爭執,簡華需要跳上四個偽裝是樓梯的箱子,站在那裡靜靜圍觀。
要當木樁子背景,也不容易。
“你……”
“劉導你好,我是李斐的替身演員Joe。”簡華遇到誰都是這麼簡單一句,絕不熱絡,也不失禮,看情況才會有“下文”,劉副導就是需要認真應對的。
劇組有好幾個副導演,分管不同工作,羅副導大約等於現場調度,有事統統找他,有鍋全部他扛的老媽子,至於負責拍攝的副導演,地位就要高出一截。
這位劉副導審視簡華幾秒,覺得眼生,一歪頭,用方言問:“怎地找了這樣的人?星天娛樂的新手段,讓新人給影帝帶,從替身幹起?”
“不是,似乎做了好幾年了,有點眼熟。”劇組工作人員解釋。
作為替身演員,簡華算是成功的了,但成功的他,也就是這種待遇。
他混的多半是電視劇,眼前這種大製作大螢幕的名導劇組,沒有關係很難進,現在商業片又大多喜歡用特效,替身與特技演員的需求量不高。
不值得別人抱大腿,又不愛交際,簡華叫什麼名字還真沒人注意。
圈子裡就是這樣,想封殺小人物非常容易。本來就沒什麼存在感,哪怕努力多年,只要有人卡死了底層相關人員的路子,就能輕易達到目的,甚至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事。
簡華被封殺半年,再出來時成為影帝的專屬替身演員,這個在替身演員圈內會爆的新聞,這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完全不知道。
“做了幾年還是替身演員?”劉副導斜了簡華一眼,發現對方沒有巴巴的過來搭訕,覺得省心,又感到對方有點不識趣,於是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照劇本演。”
劉副導轉身就對兩個配角說起戲來。
這是一場衝突性比較強的戲,在拍攝日常表裡放在前面,有助於演員對角色理解。
李斐接的本子當然沒有爛的,但這部片子的定位是撈錢商業片,不沖獎,賭大牌演員的票房號召力。攝影棚裡星光璀璨,戴著影帝影后頭銜的演員有三個,連跑龍套的都是歌壇小天王。
演技好,不代表演員演出來的就是導演想要的樣子。
李斐在那邊被卡了五六次,導演先是不停的講戲,然後又一個勁看著鏡頭皺眉,李斐淡定地看著導演換打光,換攝像機位角度,他自己微調了幾個站位,終於在第八遍get到導演那個點,接下來就是一路順暢。
這幕戲過了,林助理拿熱毛巾給李斐。
影帝發現簡華不在,毫不猶豫的走到那邊場景去看拍攝。
這時候簡華已經站在四個木箱上發呆了二十分鐘——是的,他這邊兩個配角也卡戲了,負責當背景的他,一遍遍爬下來累得慌,還不如繼續站。
“噗。”
林助理抬頭,他好像聽到李斐在笑。
但攝影棚裡這麼吵,李斐表情也不像笑過,這讓林助理特別迷惑。
新一輪拍攝恰好開始,場記板一打,兩個配角立刻激烈的爭執起來。
攝像頭拍不到簡華的臉,他站在那裡伸手虛扶樓梯,這個動作很慢,以李斐的眼光來看也很普通,但是簡華整個人隨著這個動作,就顯得有點不同了。
——他在努力貼合劇本裡的那個人,雖然能做到的有限。
李斐心情有些微妙。
像簡華這樣的人,他見過很多,簡華的特殊之處,就是在《鴉》這部電影裡,真的演出了李斐那個男主角的部分神韻。
事實證明,簡華並不是一個被埋沒的演戲天才,烏將軍以外的人物,簡華的表現只能算中規中矩。
沒毛病,也不出彩。
這段戲卡了一次又一次,都跟簡華沒關係,作背景他很合格。
兩個配角滿頭大汗地再次重來,簡華終於注意到不遠處的李斐,這時他們都穿著同樣的衣服,一樣的髮型,因為燈光的緣故,他看不清李斐的臉。
“改拍第九幕第三場!”導演一聲吆喝,卡戲的配角默默讓位,簡華也總算不用繼續站在那裡發呆。
走回角落拎起劇本,簡華默默觀察著忙碌的人群。
這是正式拍攝的第一天,他沒有發現劇組裡有什麼奇怪的人,從化妝師到演員助理都很正常,穿書者要冒名頂替混進來還不露破綻,基本不可能。
簡華的目光最後回到李斐身上。
水銀燈下的人,袖口卷起,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是解開的,雙手插.在休閒褲的口袋裡,高幫牛皮靴踩上偽裝樓梯的木箱,李斐轉過身,他就不再是李斐了。
笑容輕浮,舉止隨意,神態不羈。
簡華看過十幾遍劇本,這部戲的男主角賀凝在他心裡的形象一直就是幾個詞構成的模糊剪影:一個家境良好,看起來是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其實懂得很多偏門的知識。
然而近距離看到李斐後,那些詞彙就像氣球一樣砰地消失,男主角模糊的影子迅速刷新成了眼前這個人。
簡華還從李斐身上看到了劇本裡沒有的東西。
虛偽、傲慢、審視旁人時的眼神透著不信任。
劇本裡面的男主角是完美的,除了糟糕的名聲,男主角總在關鍵時刻特別給力,各項技能點滿,劇情人物的兩次背叛都被他事先料中。更兼情商線上,委婉拒絕女配的投懷送抱後,還讓女配認識到什麼才是更適合她的人,可以說男主角優秀得有點不真實。
但怎麼辦呢,當前市場證明觀眾就是喜歡這樣的男主角,商業片編劇寫的本子一切都是熱元素的完美結合。
後果就是在簡華眼裡,男主角的形象假、大、空,有點違和。
然而看到李斐後,虛幻的空中樓閣好像刷刷地冒出了底層,還展現了地基的龐大堅固,這種建築有更多的拓展空間,讓人解讀。
男主角不完美,他做得特別漂亮的某些事,本質還是傲慢。
他的聰明睿智,料事如神,說到底是因為多疑。
而這些都沒有被劇情人物發現,因為男主角非常在意的維持他自己的形象。
——嘻嘻哈哈吃爆米花看片的觀眾可以滿意,非要跟電影邏輯較勁的觀眾也能挖到彩蛋,男主角賀凝優秀又現實,不管他是虛偽傲慢還是多疑,他都完美解決了麻煩,也沒有傷害到別人。
簡華深深地抽了口氣。
這是看拍完的電影感受不到的東西。
從一個劇本裡的紙片人,到一個活生生的形象。
賀凝與烏將軍不同,在《鴉》這個劇組裡,簡華根本沒有看到完整的劇本,是李斐的演繹讓他慢慢認識了這個人,印象深刻到難以忘懷。
簡華相信,如果他一開始看到劇本,同樣會被烏將軍吸引,只是迷得不會這麼深。
至於賀凝這個角色,根本不是簡華欣賞的類型。
要不是做了李斐的替身演員,簡華對這種男主角一眼都不想看,他只是本著職業道德,努力讓自己做得好一點,才讀了十幾遍。
簡華心裡那層對男主角很不確定的屏障,那些帶著偏見的不以為然,瞬間粉碎。
而李斐,僅僅是在他眼前入戲而已。
攝影棚的燈光忽然一閃。
“咦?”眾人驚訝抬頭。
導演只能喊卡,讓工作人員檢查完畢後,讓李斐重來一次。
這是異能波動過強造成的現象,李斐不知道簡華發現了什麼,疑惑地朝這邊看了一眼。
簡華面無表情,他讓情緒重新平復,盯著鏡頭前的那個人,好像要把對方的一舉一動,每個表情都映到心裡。
當天下午,導演親自指點兩個配角拍爭執戲時,他看著攝像機的畫面輕輕地咦了一聲。
“李斐帶來的這個替身演員……不錯啊。”
負責站著當背景板的鏡頭用不著演技,只是這個站立的姿態,隱約透出的感覺很符合男主演形象,不用刻意模糊遠景,只要不作特寫放大,基本沒有違和感。
一次兩次導演還覺得是巧合,一星期後,連副導演都發現了。
“這神韻抓得不錯,李斐專門給自己培養的替身演員?還真符合他的風格。”
“不是,聽說是隨便找的。”
“嘖,這運氣!”
“看來補拍主角的工作可以減少了。”導演自言自語。
減少開支,減少工作量,這是誰都會喜歡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寫拍戲,這並不是一個標準的娛樂圈文啊QAQ
差點就把這章刪除不要的作者→_→
PS本文跟現實娛樂圈差距還是挺大的,比如武術替身吧,外國人都覺得中國人會功夫,SO,在這本書裡面跟簡華搶飯碗的人特別多,簡華的工作沒什麼太大的技術含量就能入行只是做得好的少,然而現實肯定不是,入行也很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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