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示威
北都時間晚上八點,海城XX華府事件在網搜上熱度達到最高峰,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這個話題時,國外某視頻網站出現了一個神秘視頻。
八點半時,該視頻點擊量排上了網站首頁,很快被轉發搬運到了國內社交網站上。
——有人宣稱對中國海城XX華府事件負責。
視頻是在一間地下室模樣的屋子裡拍攝的,牆上用紅色油漆書寫著尼采的名言“上帝死了”,掛著一圈複製自梵古的名畫向日葵,品質非常拙劣,有的畫框上還有洗不掉的明顯黏膠痕跡。
一個穿著威尼斯狂歡節服裝,帶著羽毛亮片面具的男人,站在一個破舊的木箱上,對著鏡頭張開了他的雙手。
視頻裡的聲音經過電子合成,講的是英語。
又過了半小時,中國的視頻網站上有人用彈幕加上了翻譯。
“所有享受著陽光照耀的人們,我宣佈恐怖年代的降臨!”
“快去擁抱你的親人、你的朋友、還有你的小甜心……”
視頻上的男人像個小丑一樣比比劃劃,十分陶醉。塗過油彩的下半張臉,嘴角牽動時肌肉紋理更加明顯,他拽起一個劣質的塑膠洋娃娃,誇張的對著娃娃的臉頰撅起嘴親吻,結果用力過大,洋娃娃的胳膊掉了下來。
“認真告個別吧,因為他們很快就會這樣!”
男人展示著殘缺的洋娃娃,然後惡意地拿出番茄醬擠在洋娃娃髒兮兮的衣裙上。
“或者這樣……哦,真是不幸。”
男人手一松,洋娃娃掉到了地上,腦袋被摔開。他像是戲劇演員那樣,痛苦又誇張地捶打著胸口,為“死去”的洋娃娃悲傷。
緊張看著視頻的人幾乎想破口大駡,以為自己被騙了,這是個神經病發出來的視頻,拉到下面的評論看,發現最上面一條點贊最多的句子是“堅持看完後嚇出一身冷汗,這是哪來的瘋子,是超能力者嗎”。
視頻裡的男人用了三分鐘成功引起觀看者的反感,挑戰耐心底線後,他一揚狂歡節禮服後的披風,數條藤蔓從他的袖子裡爬了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這一時段的無意義驚叫、問號彈幕佔據了整個視頻,許多人為了兼顧畫面跟翻譯,只能轉戰其他配了字幕的網站。
“魔術,障眼法,巫術?不不,這只是一種小伎倆!”男人控制著自己的笑容,露出小丑般誇張的模樣。
李斐將手提電腦放在客廳的桌面上,抱著手臂看視頻裡男人的拙劣表演。
“停。”李斐下意識地說,然後發現自己身邊不是林助理而是簡華,趕緊去拿滑鼠。簡華先他一步,精准的按了暫停鍵,然後拉了下進度條,讓這一段重新播放了一遍,最後在李斐剛才喊停的位置再度點了下滑鼠左鍵。
“音訊跟他的口型對不上。”
現在電影電視劇都是後期配音,有些製作得不走心的片,經常會出現這些穿幫情況,只不過觀眾很難看出來。
既然聲音不是出自視頻裡的人,那麼分析語言習慣也沒有意義了,因為這些話可能是輸入軟體後由電子閱讀器念出來的。
——視頻拍攝時根本沒有錄入聲音,現在聽到的聲音是視訊短片後額外增添的音軌。
裡面有男子跳下來的腳步聲,有洋娃娃摔在地上的聲音,甚至視頻裡的男人比大多數演員歌手都會對口型,因為直到第四分鐘李斐才看出一點問題。
“這傢伙有表演型人格障礙。”李斐捏了下眉心,“一天之內連著看兩個演技渣的人,眼睛都要受傷了。”
簡華有不同的意見,他疑惑地說:“這個還行?”
戲劇的表演方式原本就該誇張,別說對著一個洋娃娃了,就算對著一把掃帚也必須能哭得痛不欲生,最好觀眾隔著十米遠都能看到這種外放的情緒。
李斐面無表情地說:“他演了很多遍,這段視頻大概是最成功的那個。”
“……”
就跟歌手假唱一樣,練得連口型都熟了?
簡華默默點了下滑鼠讓視頻繼續,男人一邊誇張的表演著用藤蔓“襲擊”樂高積木堆成的樓房,一邊表情豐富地哭泣著:“多麼可憐,看啊!我好心好意要提醒你們,可我的視頻沒有任何人關心,你們只能看到大事件!”
接下來他絮絮叨叨說了自己曾經發過的視頻,他給過“警告”,但是根本沒有人點擊,於是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漠視”他的中國。
“等等,中國?”簡華確定自己聽到了a這個單詞。
“……如果沒有出現海城事件,沒打TAG標籤,發在中國網站上的視頻會瞬間沉底吧!”李斐認真的說,就連星天娛樂發個新聞也要買行銷號配合,國外網站的帖子有個幾十萬的點擊量就不得了,有些網站每天的新視頻數量也不算多,總會被人注意到,但是中國嘛!
簡華無言以對。
視頻裡的男人又開始COS佈道者了,他莊嚴肅穆地對著鏡頭說,羔羊啊你們被蒙蔽了,快讓收了你們稅金的政府出來公佈真相吧!去銀行把存款取出來吧,去買足夠的食物,去買軍.火,準備迎接末世的來臨。
“來狂歡吧!殺死你最恨的人,殺掉你最愛的人,因為——”男人扭曲地大笑著,湊近鏡頭,“你明天可能就會死。”
視頻結束,出現了重播選項。
簡華毫不猶豫的將視頻關了,他實在不想多看一眼。
“果然是個瘋子。”
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氣息,幾乎要透屏而出。
別說紅龍就連簡華都想把這個視頻刪掉。因為腦子不好使的人實在不少,瘋博士的視頻看起來像是荒謬戲劇,但是襲擊事件一件件發生後,有多少人能夠冷靜下來呢?
“紅龍還沒動手?”中國網路的和諧力度可不是吹的。
“恐慌已經開始,現在刪除適得其反。”
因為民眾有個“樸素”的觀點,他們覺得被掩蓋的就是真相,越是不讓說,就越疑心那是真實。
“如果把這些視頻全部遮罩,這傢伙可能會瘋得更厲害,襲擊更多地點,‘為了讓人們知道真相’。”李斐開始給黑淵的重要成員發指令。
簡華皺眉問:“……你剛才說,這傢伙是什麼?”
“表演型人格障礙,以自我為中心,把自己腦補的事情當成事實,情感表現豐富誇張,理智跟邏輯基本沒有或者特別奇怪的人。”李斐想了想,忽然發現以陸肈為首的穿書者也挺符合這個病症。
不過天生有病跟穿書者的區別還是挺大的。
像瘋博士這種人,會因為無人關注到他的賣力演出去報復社會。
“紅龍收集的資料上沒有提到他有病?”簡華有些詫異。
李斐頓了一下,然後回答:“大概他太臉譜化了。”
“啊?”簡華不明所以。
“電影、遊戲、小說裡不是總有這種反派嗎?說是反派,其實是給讀者跟觀眾送線索、解釋劇情的。他們會滔滔不絕的站在主角面前,訴說自己的計畫,闡述自己的宏偉目標,最後嘲笑主角一通……”
然後被絕地翻盤的主角幹掉。
簡華默默地在這裡補充,並且為自己不是這樣的反派感到慶倖。
“瘋博士這樣的情況太多了,大家也很習慣這樣鬧騰,不合邏輯的反派,所以沒有考慮過……我懷疑連作者,納尼雅凱亞也沒有想過對瘋博士的性格問題。”
並不是反派死於話多,根本就是有病!
“為了合理性,世界會自行演化補充?”簡華自言自語。
“往好處想,至少我們活在一個很有邏輯的世界。要是跟主角作對的人,統統都會智商下降,這就可怕了。”
李斐雖然在開玩笑,簡華還是感到一陣不適。
——腦殘片劇組混得太多的後遺症,特別是那種校園青蠢劇。
“我都要感到高興了。”簡華木著臉,他不敢想像自己是一部主角智商負五,反派智商負無窮大的故事人物。
“噗。”
簡華轉過頭,李斐沒有半點笑的模樣,一本正經地說:“如果真是那種情況,你也不用難過。”因為根本不會察覺到自己沒腦子的事實。
簡華瞪了他一眼。
李斐聰明地丟開了這個話題,回到正事上。
“海城戒嚴,紅龍會排查這段時間所有來到海城的外國人……這是個挺浩大的工程。”
“視頻裡的線索呢?”
威尼斯服裝,梵古向日葵的劣質複製畫,洋娃娃……
李斐頭也不抬的說:“只要他沒有蠢到家,視頻裡的話應該都是假的,這段視頻並不是他襲擊海城之後錄製的,而是早就準備好的。按照恐怖襲擊的一貫思路,事先錄製視頻很正常,既然能夠提早為什麼不更早呢?他這種病可以腦補出十年後自己遭遇意外時的反應,照樣感情充沛,把沒發生過的事演得跟真的一樣。”
視頻沒准是來中國之前錄的,這線索有跟沒有一樣。
“他不會停手,因為他要讓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李斐調出地圖,盯著那個社區的位置,深思著說,“唯一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會挑一些著名景點建築動手,這樣更轟動!他為什麼會找上這個社區呢?”
“那裡住了高階異能者?”
“有可能……紅龍的能量探測儀很多國家都能製造,瘋博士如果也能做到的話,那他就在試圖獵殺高階異能者了。不是人人都像你我這樣,有菌絲隱藏能量波動值。”
與藏在海城下水道的蘑菇不同,簡華家附近是徹底的吞噬領域,程老也能沾光。
紅龍張少校用不著擔心,然後——
李斐迅速打開跟紅龍聯絡交換消息的秘密網址,三分鐘後他臉色難看的告訴簡華:“柯基的家在那個社區。”
“什麼?”
換了別的A級異能者,簡華都沒必要這樣緊張,柯基的存在非常特殊,還牽扯到他未來的命運與生死。
“應該是巧合,原著裡沒有柯基,瘋博士可能只是用儀器探測到A級異能者的存在……”李斐抄起手機給耿闐撥了一個電話。
“老闆,有什麼事?”
李斐神色微微一變,他對著手機說:“紅龍可能要加大搜查力度,讓我們的人躲著。”不等耿闐回答他就掛斷了電話,然後把電池跟卡拿出來丟到了一邊。
簡華意識到了什麼:“耿闐出事了?”
“他從來沒喊過我老闆。”李斐神色難看,瘋博士的動作未免太快了。
☆、第110章 情書
耿闐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面容扭曲。
他身體無力,垂落的手臂微微抽搐,臉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白。
“哎呀,你的老闆真是個冷漠的人,除了下達命令,他跟你沒有別的交流?”
兩根手指拎著手機,放在耿闐耳邊的人怪聲怪氣地笑了起來,他的中文居然說得很溜,完全沒有外國人那種彆扭的口音。
身材高大,穿了一身灰色的運動外套,面孔跟網上爆火的視頻裡的一模一樣,羽毛亮片裝飾的大面具,以及塗了油彩的下半張臉。
因為通話結束,手機又回到了待機解鎖頁面。
瘋博士並沒有逼迫耿闐將手機解開,他將手機外殼拆開,取出手機卡塞進自己帶來的一個小儀器裡,很快螢幕亮起,顯示“插入了新的手機,需要密碼解鎖”,螢幕右下方彈出英文的小介面,開始瘋狂運算。
“很有效的小發明,它可以有效阻止手機卡向你的郵箱發出更換新卡的警告,又加了一個可以無限密碼錯誤的可愛小外掛程式……”瘋博士抱著手臂,笑眯眯地低頭看耿闐。
這裡是長滿松樹的林蔭道。
五分鐘前耿闐路過這裡時,路邊的兩個空啤酒罐突然噴出了味道嗆人的濃霧,恰好路過的遛狗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那只狗也沒了動靜。
耿闐閉住呼吸沖出濃霧,一根藤蔓冒出來死死捆住了他的腳。
緊跟著菌絲躥出了下水道,興沖沖的撲向藤蔓,但蘑菇也帶來了反效果,它們本能的纏住了耿闐這個美味的異能者。
耿闐是暴力屬性的異能者,他強行扯斷藤蔓跟蘑菇,拼命往外跑——閉氣維持不了多久,被蘑菇困住就麻煩了——更多的菌絲撲了上來,最終耿闐估算氣體不會飄到自己這邊來後,他趕緊呼吸了一口空氣,想要迎戰暗處的敵人時,他倒下了。
撕扯完藤蔓的菌絲,殘留著青綠色的液體,蘑菇纏住耿闐時,通過皮膚接觸,滲透到了耿闐體內。
耿闐感到臉上麻木,尖銳的刺痛感透過面部神經直擊腦仁。
異能者攻擊時需要意志力,精神不能集中,疼痛似火燒,耿闐拼命與之抗爭,路面都因為他掙扎的動作出現長長的裂痕。
可惜他掙扎越大,沒有思考能力只有吞噬本能的蘑菇纏得越緊。
菌絲美滋滋的享用耿闐身上暴走的異能,吃了幾口後發現這好像是個熟人(儲備糧二號),於是它停住了沒有進一步“坑隊友”。
耿闐頭痛欲裂,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他感到自己好像暈了過去,又像是硬撐過了這段時間,吃力的抬起頭,赫然發現路邊一輛汽車都因為他無意識放出的強大異能整個變形了。
他站不起來,腦子裡嗡嗡響。
耿闐住的房子比較偏僻,事實上這裡距離海城的紅龍基地只有半個小時不到的路程,距離海城市區很遠,這又是新建不久的社區,並沒有多少人搬進來,晚上九點附近已經幾乎看不到什麼人了。
耿闐發現這條路上的動靜無人注意後,他忍著頭痛去摸手機。
——手機上有個緊急的電話直撥鍵,按下去後,就會有人知道他受到襲擊。
“A級異能者,‘大熊座’……你好啊,第一次見面。”
一個戴著誇張面具的男人慢慢走過來,他扯下口罩,露出抹了藍白色油彩的下半張臉,活像是一個狂歡節小丑。
這個形象跟耿闐剛剛看過的視頻很像。
面具油彩誰都能仿冒,但是忽然出現的,屬於S級高階異能者氣息就沒法作假了。菌絲迅速撲了過去,男人慢吞吞的拿出一個鋼筆狀的小東西,按了下開關,轉眼那股強大的氣息又消失了。
菌絲失去目標的氣息,“獵物”又不反抗,它們就懶散地退開了。
耿闐心中震驚,他明白紅龍混進XX華府現場救援隊的人,沒辦法發現襲擊者了——大規模藤蔓襲擊過後,蘑菇撐住了倒塌的樓房,應該也捆住了那個範圍內的所有人,菌絲惰性嚴重,尤其在吃飽之後。普通人還能脫身,高階異能者想要及時逃離現場很難。
僅僅三小時後,瘋博士就開始了第二次襲擊?
耿闐腦中浮現了無數念頭,他懷疑有人出賣自己,但是除了紅龍部分組員跟李斐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住址。
“耿先生,我今晚真正的獵物。”
瘋博士古怪地笑起來,他張開手臂,洋洋得意地說,“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誰出賣了你嗎?不不,沒有這樣的人!你們這些異能者啊,就算得到了強大的力量,還是那樣的無知淺薄,輕視科學。”
不等耿闐反應,他迫不及待地說:“海城……噢,除了這個國家的首都外,它是最繁華的城市,我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十天就發現了兩個A級的異能者氣息!讚美該死的上帝,要知道我把小半個義大利轉了一圈,才找到一個獵物。”
瘋博士彈了下手指,他戴著普通的亞麻手套,感興趣地看著耿闐變得扭曲的面孔:“歡迎享受這痛苦的滋味,你拒絕了啤酒罐噴出的麻醉氣體,選擇了地獄,噢!神經麻痹毒素,我把它注射進了一株植物……三小時前的實驗表明了蘑菇的特性。知道嗎,我喜歡這些圓滾滾的可愛小東西。它們是那麼熱情,胃口又好,吃掉了藤蔓卻不被毒素影響,看這細滑的軀體……哎呀,變透明了。”
仿佛有一窩蜜蜂在耳邊嗡嗡響,耿闐感到自己面部肌肉都失去了控制,身體不聽使喚,腦袋也是混沌的。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對耿闐來說,這是一個特殊的鈴聲。
耿闐想要提醒李斐,瘋博士並不算一個真正的瘋子,襲擊XX華府事件只是瘋博士的一次試驗……
瘋博士從耿闐口袋裡拽出手機,看著顯示來電是“老闆”這個備註,他嘴角掛起詭異的笑容,他輕聲說:“你是聰明人,知道應該怎麼做。”
手機被接通了,耿闐聽到了電話那邊熟悉的聲音。
他的舌頭也有點麻痹,含糊遲鈍地說了一句話:“老闆,有什麼事?”
免提鍵是打開的,瘋博士同樣聽到了李斐的聲音。
李斐冷漠又迅速的給了耿闐一道命令,電話就被掛斷了,瘋博士誇張地把嘴張成了O型,隨後假惺惺地為耿闐可惜,就拔出手機卡準備破譯密碼。
耿闐側著身體半趴在地面上,他右腿上有一個槍套,不能被瘋博士發現。
瘋博士好像也沒有戰士那種對俘虜搜身的習慣,他像欣賞藝術品一樣打量耿闐,惡意地等待對方眼中露出恐懼的情緒。
“……中國的文字真是麻煩,來電螢幕上的字,好像不是海城,運氣……最快援救你的人在哪,什麼時候才能到呢?”瘋博士遺憾地搖搖頭。
耿闐努力維持清醒,他咬住舌尖,鮮血直流。
路邊外殼變形的汽車猛地飛起,瘋博士一抬手,耿闐忍著頭痛發出的攻擊就這樣落了空,汽車墜在十多米外的綠化帶裡,油箱漏了,風一吹汽油味濃厚。
緊跟著汽車發生了爆炸,氣浪沖得耿闐連連翻滾,瘋博士也滾在地上哈哈大笑。
耿闐依靠念能力輔助,終於拔.出了槍,他的手抖動得厲害,眼前發黑,濃煙嗆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槍響之後,耿闐就失去了意識。
***
海城軍區醫院。
張耀今帶著人匆忙走出電梯,關苓立刻迎了上來,跟在他後面彙報情況:“現場有一輛燒完的汽車殘骸,一些未知的儀器零件碎片,還有一把耿闐申領的防身手.槍,子彈與彈殼都找到了,沒有命中敵人,也沒有發現疑似瘋博士的嫌疑人。根據現場被波及的群眾描述,他看到啤酒罐裡冒出白色氣體,隨後就昏迷了。”
“耿闐怎麼樣了?”
“很不樂觀,他的面部神經壞死,如果治療不及時,可能大腦部分組織也有損傷,懷疑對方使用了一種滲透性的神經毒素,爆炸現場已經找不到殘餘。”
張耀今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蚊子了:“那個瘋子是怎麼找到耿闐的,一次還能說是偶然,一晚上兩次,他身上有探測高階異能者能量強度的儀器。”
海城是一座有千萬人口的繁華城市,紅龍登記在案的異能者表格就有好幾個資料夾,擁有儀器還不夠,恐怕瘋博士身上的儀器只針對探測高級異能者。
“我們還在現場發現了一封信,證實了瘋博士在下手前知道目標是誰。”
關苓摸出一個裝證物用的塑膠袋,又給張少校遞上一雙透明手套。
張耀今邊走變打開這封像是邀請函的信件,歐式外封上有一行字母,張少校側頭,他身後穿著軍裝的小哥瞄了一眼後立刻翻譯:“是法文,‘致遠方的美人’。”
張少校手抖了下。
外封打開,裡面是一張電腦列印出中文信函,題頭是‘奪走我心跳的先生’,落款是‘一個瘋子’,內容更是不堪入目,全篇都像抄襲了《羅密歐與茱麗葉》選段的肉麻表白,勉強翻譯一下,大概就是“你多麼得與眾不同,我千里迢迢過來追求你,你卻讓我失望”。
“……他說的是誰?”
關苓同情地看了一眼自欺欺人的張少校,為了不得罪上司,她含糊地說:“反正不是耿闐。”
當然了,哪有“追求”人把人整得面部神經壞死的!
耿闐曾經是李斐的貼身保鏢,所以難道是——
“應該是吞噬者吧!”
“我也覺得,奪走心跳什麼的,其實是指殺了他的簡華。”
自從有了穿書者,高階異能者幾乎都知道是怎麼死的了。
“為了報仇,攻擊黑淵的人?”
“可是柯基沒有惹他啊!”
張耀今怒喝一聲:“夠了!”
眾人噤聲,張少校運了半天氣,這才開口問:“李斐與簡華現在的動向是什麼?”
“他們正從淮城趕來,耿闐出事的消息,是李斐第一時間通知的我們。事發地點距離海城軍區管制區並不遠,我懷疑瘋博士在中國已經停留了一陣或者他曾經來過海城,對這裡有一定瞭解。”關苓在旁邊補充,“團團住的社區在市中心,有一個固定出現的遺棄世界重合點,而耿闐住在距離我們基地不遠的地方,瘋博士發現他們可能真的純屬偶然。”
這推測是最好的結果,不然就是紅龍或者黑淵高層有問題。
“張少校,這封信……”旁邊的紅龍組員徵詢意見。
張耀今感到一陣頭痛,他無法想像簡華接到這封挑戰書(情書)之後的反應。哦,還有李斐。
☆、第111章 制約
李斐到海城時,已經是半夜。
因為出發半小時後就接到紅龍的通知,知道耿闐已經被送到軍方醫院,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李斐的怒火勉強消減了些。
後半截車程簡華原本想要換下李斐,被李斐堅決地拒絕,因為簡華清醒的時間已經超過了24小時,萬一在開車過程中簡華昏睡過去,那就得出車禍了。
“我今天的精神不錯。”簡華解釋。
這半個月來,他因為“撐得慌”整個人都是懶懶散散的,今天這種感覺減輕了很多,現在已經半夜,他還沒有困意。
但是李斐不認同這個說法。
“你現在感覺不到困意,那是因為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
先是知道了原著結局,又遇到瘋博士跑到海城搞襲擊事件。
簡華咽回了準備辯解的話,車內沒有開燈,只有道路兩邊的路燈規律掠過的光芒,他看著李斐的側臉,揣摩著那張優雅俊美的面孔下隱藏的焦慮。簡華突然覺得李斐的壓力很大,要為黑淵的事費神,還要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
偏偏這兩個問題都走在“失控”的邊緣。
黑淵沒有從容發展的時間,沒有隱藏於眾的條件,連李斐本人都因為身份暴露不得不離開公眾視線,上個街還得全副武裝遮天蓋臉。
簡華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李斐一起進入遺棄世界時,對方凝視著靜寂無聲的城市,眼中是愜意跟欣賞,仿佛那是他即將登上的舞臺,遠離束縛盡情主宰的世界。
哪怕他們很快發現遺棄世界有的不止是安靜,還有各種怪物,李斐依舊是從容地應對、談論那些危險,微笑著跟紅龍交涉。回想起來,簡華感到那時的李斐好像全身都在發光,是一種鮮明的色彩,最為突出,生生地填滿人的眼眶,讓人無法將視線移開。
然而現在簡華很少在李斐臉上看到笑容了……
“命運”脫軌似的狂奔著,組建掌握著黑淵的李斐,最能感覺到“劇情加快”這個變化。不管是異能者組織、各國政府、還是那些穿書者,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但“遺棄世界”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
如果用怪物圖鑒上確鑿出現的怪物種類判斷“劇情時間”,目前已是《遺棄者》小說裡的第三年。問題是對他們來說,遺棄世界開始後的第三個月剛走到盡頭。
也許不會再有為美國異能局效力的英雄們,也沒有那個神秘的黑淵了。
——英雄與反派都沒了登場機會,只剩下瘋子,不管環境怎麼糟糕,他們都能繼續蹦躂。
“在為耿闐擔心?”
“不是,為了你。”
“……”
李斐微微一愣。
從不說情話的兩人,說出口的都是真話。
“我家沒有體重秤我只能估猜,你瘦了至少五斤,林助理要是看到,肯定會欣慰。”
由於上鏡時人的面孔跟身體都會變得略微扁平,正常人看起來臉大,臉大的人完全不能看,娛樂圈的明星都常年節食。在中國想管得住嘴,真是一件特別痛苦的事,尤其冬天還趕上了中國傳統習俗過年,不胖就是好事了,過完年瘦一圈,以林助理為代表的影帝專屬造型師化妝師都要高興得多吃半碗飯才對。
李斐微微彎起嘴角:“他們用不著為我高興,我現在算是失業了,他們也要另外找工作糊口。”
“你身上還有《黑竹》劇組的戲約。”簡華提醒影帝,作為某人的替身演員,簡華很清楚這部電影的片約沒有解除。
“原定在三月中旬拍攝外景,但是現在能不能拍成,都是一個未知數。”李斐看著汽車駛過的繁華街道,臉上的笑容慢慢轉淡,直至消失。
他指的當然不是劇組換男主角,而是這樣平靜的夜晚,和平的生活不知還能持續多久。
紅龍竭力掩蓋的真相,被瘋博士隨意揭開。
“異能者的大規模混戰已經近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簡華冷靜地說。
“只是不願它這麼快來臨……”李斐遺憾地歎了口氣。
他的心情簡華很能理解,這好比一個藏匿身形捕食獵物的偽裝者,被強行拖到了陽光下,沒法韜光養晦,不能扮豬吃老虎,符合意向的組織發展計畫全部打了水漂,想要借勢重新擬個新計畫出來吧,“命運多變”形勢根本看不清,計畫趕不上變化,簡直難受至極,一拳打在空處,一身的力半點都使不出來。
“某個瘋子很快會發第二個視頻,不把水徹底攪渾,他是不會甘休的。”
簡華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李斐的態度就像隨意在聊天:“你覺得他會公佈什麼?殺死遺棄世界的生物會得到力量,殺死異能者也能做到……然而遺棄世界每天都有人死,效果並不明顯,所以必須得對食人魷或者高階異能者動手。是殺人容易,還是對付怪物容易?”
他低低笑了一聲,疲憊地看著車外的路燈。
遺棄世界,真的很像這個光鮮社會背後的陰影,剝掉一切文明的偽裝後,赤.裸.裸的利己思維能膨脹到什麼程度呢?
那是紅龍竭力想要阻止的未來,更是瘋博士興高采烈期待的一場狂歡。
“紅龍的高階異能者,很快就要疲於奔命。”遇到瘋博士這樣的人,更是只能尋求同為S級的異能者幫助。
李斐像是下了一個決定,他一字字說:“你留在淮城。”
“這不可能。”
“菌絲不能再次擴張了,如果它們大量穿入空洞,又沒有回來的話,再多兩條柯基都沒用。”李斐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
簡華一向不會反對李斐的意見,但這件事沒得商量。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命運裡的你’是怎麼死的,不過我能猜出來。”簡華面無表情的說,“如果我還在你身邊,這件事根本不會發生。”
“……”
李斐說不出話來。
——所謂“這件事”,其實指的不是“李斐不會死”,而是“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在互相絆住,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情況下,繼續爭辯是沒有意義的。
五分鐘後他們進入市區,紅龍張少校的電話也準時打了進來。
海城異能者眾多,雖然現在是半夜沒有堵車危險,但是這次事關重大,張少校要帶著屬下親自過來會面。為了防止他們見面後直接掉進遺棄世界這種尷尬情況存在,紅龍會從分佈著光點的海城地圖上,找到一處幾個小時前剛剛結束變化的安全地點。
目前在中國發現的遺棄世界重疊點,除了甘州公路那次意外,全部遵循著24小時內不會二度開啟遺棄世界,不會有普通人誤入的規律。
張少校對著電子螢幕上三個備選地點,心一橫,選擇了一家通宵營業的火鍋店。
中國人的慣性思維,在飯局上總是比較容易溝通,方便處理棘手尷尬的話題……
李斐在開車,電話當然是簡華接的。
“火鍋店?我最近腸胃不好,不能吃。”簡華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他腸胃好不好,看蘑菇就知道了,不能吃的那個人是李斐。
張耀今只好選擇了濱江公園,因為海城夜景漂亮,濱江公園到了晚上會更加熱鬧,兩岸都是地標性的建築,夜景江輪生意火爆,人流量大,安全性還沒火鍋店好呢!
掛了電話之後,張少校才想起簡華是吞噬異能,誰都可能消化不良腸胃不適,簡華能有這種毛病嗎?這話就跟波塞頓在游泳池溺水,炎魔冬天生了凍瘡一樣,簡直可笑。
“少校,往好處想,我們省去一次餐飲申報的經費。”
張耀今看了眼關苓,發現紅龍組員都是一副“關小姐說得很有道理”的表情,他無力的扶住額頭,下命令說:“把這封挑戰書保存好,內容掃描一遍,再拍幾張原件照片帶給李斐,防止那兩位太過憤怒,將證物毀了。”
“……情書是寫給簡華的。”涉及到瘋博士的動機,張耀今的屬下堅持自己的意見。
“是挑戰書!”張少校厲聲強調。
“是,少校!”眾人齊刷刷立正敬禮。
張耀今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身後的人全部議論起來。
“這種胡言亂語的信,簡華會生氣?”
吞噬者的性格分析紅龍內部也有,比穿書者的企鵝群文件靠譜。
“吞噬者不會,炎魔會。”
“又不是寫給他的,炎魔生氣什麼?我要是接到這種信,你們能取笑我一整年。”
“你竟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張耀今乾咳了一聲,身後的聲音立刻消失了。
他板著臉走進電梯,關苓欲言又止,在電梯按鍵確認後,她下定決心向上峰提出意見:“張少校,我不贊成S級異能者最新一份檔的高閱讀許可權,我認為整個紅龍的人都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張少校瞪著她。
簡華跟李斐滾上了床,他難道還要給這兩人宣傳不成?
他手下的情報小組有多八卦,張少校自己難道不清楚?有一就有二,沒准接下來就要標注誰上誰下,一次多久,最後報告上沒准還有一句猜測“癖好可能是躺在蘑菇堆裡,菌絲可能還有一點‘其它’用處”?
好像讀出了張耀今的意思,關苓尷尬得臉紅到了脖子根。
幸好電梯門在兩人之間緩緩關上,阻隔了窘迫局面。
☆、第112章 患失
江水粼粼,倒映著城市的霓虹燈火,五光十色。
濱江觀景的人群隨著夜色濃深,逐漸散去了些,除了參加夜遊的觀光客,只剩一些愛玩愛鬧的年輕人。
公園的長椅上躺著醉漢,夜裡江風很涼,風力又強,吹得人心生寒意。
張耀今摸出一根煙,正想要點上,掃到公眾場合的禁煙標誌,他又很快把煙收了回去。簡華每次見到這位紅龍的少校,發現對方眼圈都是青黑的,大概張耀今每天的生活都被煩心事填滿了,沒半點喘息的空餘。
聽說瘋博士寫了一封荒誕古怪的“情書”,很有可能還是是給自己的,簡華有些驚訝。李斐卻很自然的伸出手先把這份影本流覽了一遍。
出乎紅龍所有人意料,李斐直到讀完也沒有發怒,只是眉毛微微上揚,嘴角似乎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路燈距離這裡比較遠,他們又站在樹蔭下,李斐的表情變化很快,要不是張耀今眼神好,根本捕捉不到這種變化。
憑心來說,張耀今不太喜歡跟李斐這種人打交道。
演戲都演成了慣性,因為演技好,所以旁人根本分不清哪句話是真,哪句話又是假。張耀今不讓紅龍組員討論李斐簡華的事,其實他自己很愁這一對,很不看好!
誰能證明李斐對簡華有真情實意,不是出於利益的勾引?
這事不放在李斐身上,去民政局隨便拉一對準備登記結婚的男女,都有類似的問題——這世道,為了愛情去結婚的人越來越少,更多的情況不過是彼此適合。什麼叫適合?家庭條件滿意,個人條件還成,又到了需要結婚的年紀,既然這個人是最適合的,那就這個吧!
簡華就是那個對李斐來說,非常適合的人。
張耀今還有一個在星天娛樂做CEO的繼父,他手裡關於李斐的資料比別人要多,好比娛樂圈裡李斐喜歡同性的傳聞,在他這裡就是一條確鑿無誤的消息。
從長相上來說,簡華也很不錯,李斐算不上“有意要委屈自己”,根據不慎聽壁角紅龍組員彙報,某人還是上面的……
張少校一點都不八卦,他的態度很嚴肅。
只是瘦子趙文給了他“新思路”那天晚上開始,張耀今就忍不住懷疑李斐的動機。
特別是在原著裡,炎魔一手掌握了整個黑淵,簡華說是最終反派,其實看起來更像是炎魔的底牌,只不過李斐死得太意外了,這手底牌他來不及用上。要是李斐沒有死呢,“幕後黑手”的最終人選是誰?
張耀今一會覺得事情沒有那麼複雜,就像穿書者說的那樣,作者為了拖戲硬生生的把前文暗示的“李斐情人”換成了最終BOSS,讓主角打了一個副本還要接著打隱藏,他一會又覺得李斐城府很深,根本不可能為簡華去做明面上的傀儡。
中國兩大S級異能者,這種核武級的籌碼,安全繩竟然要拴在李斐人品上,如果李斐是個感情騙子,只看得見利益的渣男……張耀今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也立刻約束了紅龍內部討論李斐跟簡華的“親密關係”。
太尷尬了。
現在張耀今越是觀察這兩人的舉動,就越想皺眉。
——簡華太信任李斐,幾乎把決策權都交給了李斐。
從前張少校覺得這是他們自己商量好的,因為李斐更擅長交涉談判,鋒芒畢露,簡華在這方面缺少一點天賦跟氣勢,分析起事情的眼光也沒有那麼敏銳。
“情書”這種東西,簡華二人來之前毫不知情,李斐伸手拿過就看,一點都不在意簡華的想法,張耀今很想抽根煙找簡華談談枕邊人也不能盡付信任,被坑被騙被負債的例子很多的這種社會問題。
偏偏他還不能!
——如果李斐在演戲,張耀今站在國家立場上,希望李斐完美無缺的演一輩子,如果李斐在欺騙感情理,張耀今站在維持穩定的出發點上,希望簡華永遠不要從愛情謊言裡蘇醒過來。
這事違背張少校的做人原則跟良心了,他頭痛得向北都打報告,讓盧大校換個人負責跟S級異能者的溝通任務。
盧大校不批。
張耀今心情複雜地看著李斐將信件影本遞給簡華。
“確實是沖著黑淵來的。”
“嗯?”簡華疑惑抬眼。
“之前我對你提過,瘋博士是死在你的手上……”李斐移開目光,無視了張耀今深思的表情,只對著簡華說,“他準備來投靠你,幫你對付歐盟的S級異能者波塞頓與美國的詹森.布朗,結果你殺了他。”
這件事被眾多讀者噴為不合理,吞噬者自斷退路。哪怕一定主角要贏,反派智商暴跌,自己找死,硬要孤身一人對抗兩個S級異能者算怎麼回事?其實最後決戰裡多一個瘋博士,少一個瘋博士其實沒什麼區別——只是書中人物不知道,不應該這麼做。
張耀今想從李斐這裡看出真相,他知道瘋博士的死法,但是結局目前沒有一個穿書者肯提,紅龍只知道“美國贏了,簡華死了”這麼個含糊說辭,李斐也沒有半點告訴他的意思,就像昨天早晨把陸肈丟給紅龍組員那樣。
希望那邊已經撬開了陸肈的嘴,張耀今想。
簡華一點都不覺得他幹掉瘋博士哪裡不合理。
“如果瘋博士就是我們在視頻裡看到的人,我一分鐘都不想忍他。”簡華面無表情地說。
“……事實上,你忍了他,許諾讓他取代我的位置,把黑淵交給他,瘋博士也確實混了幾天不錯的日子。”
這打臉來得太快,說話的人又是李斐,簡華怒意剛起就被理智壓住了。
簡華側頭看了眼張少校,發現後者完全是一副一言難盡的神情,他就明悟了,這事不是秘密,就算李斐不說,張耀今也是知道的。
算了,都是打臉,還是交給熟人比較好。
“我對他很好,然後呢?”
“然後在決戰時,當著波塞頓與胡拉坎,你忽然把人殺了。”張少校出聲,沒他的事他也得解釋一下,防止吞噬者跟炎魔感情生隙,這都叫什麼事!
“……”
簡華開始疑心自己有病了。
試想兩方人馬正要決戰,四位S級異能者對上的時候,簡華二話不說先把自己人殺了,這算什麼?嚇住敵人嗎?
效果確實震撼,然而意義何在?
難道是為了諷刺瘋博士,讓他感受下有人比他瘋得更加厲害嗎?
“因為很難殺死那傢伙。”
李斐總能在這種關鍵時候,恰到好處寬慰簡華,而且不是空話,全部有理有據。
“他應該不止是個瘋子,還很有手段。瘋博士來找簡華時,即使因為局勢再篤定自己能夠得到信任,或者簡華不得不接納他,他也不可能沒有防備。”
所以書裡的簡華沒有立刻動手。
他讓瘋博士麻痹大意,又表現得對權勢漠不關心,更有一種不在乎生死的瘋狂,這些都很合瘋博士的脾氣。為了能夠肆意囂張地繼續蹦躂,瘋博士也會認真支持吞噬者,因為和平對瘋博士這樣的人來說,實在太無聊了。
簡華忽然翻臉,恐怕瘋博士死都沒想明白為什麼。
“他知道了‘原著’,過來討個說法?”簡華抖了下手裡的信件,這些肉麻的句子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滿心愛慕的年輕人被無情的貴族小姐傷透了心,仍然徘徊在小姐的陽臺下不肯離開。
為什麼說是小姐,因為瘋博士好像不太清楚中文裡“他”跟“她”的區別,用錯了好幾處。
“……奪走我心跳的先生,你的模樣我掛念了很久,只有你能重新賦予它跳動的生命。”李斐隨口把信的最後一段重複了遍。
張少校眼神複雜:果然是在意的吧,居然看了一次都會背了。
無意間秀了下記臺詞功底的李斐,沒注意到張耀今的表情。
“看起來像是為了報仇,行為卻不像。”李斐評價說,“他只是有精神上的毛病,但精神病患者不等於笨蛋。他可以綁架耿闐,逼迫黑淵交換條件,也可以留書說自己下了毒,讓你單獨出來跟他見面。你在明他在暗,這種風險挑戰對瘋博士應該是很有吸引力的。”
李斐環顧一圈四周,示意道:“比如這種人流量大的地方,脫身也很容易。”
簡華若有所思。
“但是這些事他都沒做,就留下一封這樣不倫不類的信。”
“你的意思是,這是轉移我們注意的煙.霧彈?”張耀今抓住了重點,他有些煩躁,“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掩蓋他來中國的真實目的。”李斐盯著張少校,“我要等耿闐蘇醒,聽他描述完事發經過,就能證明我的猜測了。”
瘋博士是沖著高階異能者來的。
如果不是為了殺人獲得力量,就是為了試驗他研究的東西對上高階異能者的效果怎麼樣,之所以選擇中國也不是什麼狗屁的視頻沒人流覽,而是中國海城有蘑菇。針對異能者跟遺棄世界爭鬥的實驗,怎麼可能少了蘑菇這個重大的干擾因素?
“耿闐還沒有醒。”
張耀今剛說完,他身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然後是簡華的——李斐的手機電板被他自己拆了,黑淵只能把消息轉到簡華這裡來。
忙著接電話查閱消息的張少校跟簡華臉色同時變得難看。
“有三座城市在今夜發生了異能者襲擊公共場所事件。”
“國外網站上還出現了DV拍攝的,襲擊者自己發出來的視頻。”簡華迅速把手機上的一個視頻打開,遭殃的是法國香舍麗榭大道。
“德國有兩座教堂被破壞……”
“還有旅遊勝地,威尼斯的水上歌舞節遭到襲擊,傷亡已經超過三位數。”
異能者的模仿犯罪。
瘋博士這顆種子種下去,惡果似雨後春筍,開始爭相冒頭。
☆、第113章 救命
一開始出現在網上的視頻,所在地的城市名很陌生,內容簡短畫面模糊。後來這樣的視頻多了,只有那些比較出名的城市跟景點會在第一時間被點擊播放、轉發,能夠成為熱門的視頻品質也比較清晰。
十條熱門話題全部淪陷,往日那些娛樂圈相關人物消息、新電影宣傳之類的東西被壓得無影無蹤。所有話題都圍繞著這些視頻展開。
超能力者無視法律,襲擊公眾。
佔據熱搜第一位的赫然是“狂歡節小丑視頻”,以及相關的海城XX華府社區變異藤蔓襲擊事件。這件事發生在五天前,當日震驚了整個世界。
緊跟著全球各國陸續發生該類事件,最令人髮指的是印度一輛火車燃燒的視頻,襲擊發生時列車剛剛駛離月臺,大火吞沒了其中三節車廂,因為人太多太擠,只有車頂、車窗旁、以及掛在車廂外的乘客及時逃生……視頻是一個外國旅行者拍下來的,因為忙著逃出月臺,後半截沒有拍攝,視頻裡只能看到火球一樣的人跟恐怖的喊叫。
這個列車燃燒視頻在中國網路上只存在了半個小時,就因為“相關條例”被刪除了,只有一些截圖被熱轉,有人抗議,立刻遭到了看過視頻以及翻牆出去看視頻的人嚴厲指責,表示太過可怕會做噩夢,中國又沒有分級制度,不刪除的話被患有心臟病的人看到,可能會鬧出人命。
法國香舍麗榭大道的襲擊案佔據了第三條熱門,相關視頻有十多個,能夠看到一開始只是幾個人砸店破壞,很快就變成了趁亂搶劫,襲擊路人,罪犯的數量也越來越多,有些根本不是超能者的普通人也加入了瘋狂行列。
警車到來後,地面忽然隆起了一道土坡,路面變形開裂,警車輪胎都陷了進去,第二輛警車忽然飛了起來砸在同僚的車頂,爆炸產生的氣浪震碎了路邊商店的櫥窗。
這段襲警的視頻,也被和諧掉了。
一些視頻的結尾是驚叫跟忽然黑屏,因為是連接網路邊拍邊傳的模式,拍攝者有沒有受傷,是否還活著都是未知數,各種彈幕的話語刷滿了視頻末尾。
各國政府迫於輿論壓力,公開承認超能力者的存在。
美國還宣佈了超能力者是環境變化造成的,從前很少有這類記錄。儘管新聞發佈會上說變化跟宇宙空間以及星球本身的“場”有關,但是報導出來,以及各國人民理解的統統是“生化實驗失敗,導致人類變異”這種內容。
據說各國統治高層背後怒駡了一通災難片電影這種洗腦文化。
人們群情激奮要求“真相”,要求交出培養生化戰士做人體試驗的兇手,把一些異能者好心公佈到網上的遺棄世界真相斥為胡言亂語、攪混水給政府洗白等等。
在中國,大部分人沒有親眼目睹過襲擊,他們從新聞從報紙從網路上瞭解情況,生活秩序照舊,有些人惶惶不安,更多的人甚至覺得災難不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對於公眾場合發生的悲劇,一些奇怪的言論也紛紛冒頭,習慣性的把黑鍋扣到死難者頭上。
“誰讓你出國購物”,“誰讓你去旅遊了”,“誰讓你湊熱鬧去參加集會”,“顧家的男人跟好女人會去酒吧嗎”,如是種種歪理邪說。
每次腦殘們蹦得歡快的時候,作為國家秘密部門的紅龍組員就想歎氣。
他們在理智上鄙夷這些言論,但為了穩定秩序、安撫民眾,他們還要任由這些傢伙繼續發言。
譴責受害者的行為很容易被內心恐懼的人接受,如果死者傷者有錯,那麼不這樣做就能保證自己安全了——這種自欺欺人非常有效,比哪一種官方發言都好使。這個閉環,只要等到民眾素質普遍高水準之後才能打破,現在沒轍。
網上罵戰不休,現實跟瘋博士視頻裡教唆的一樣。
許多人減少了出門娛樂,開始囤積食物。
林助理也是其中之一。
他一邊刷著手機微博,一邊不耐煩地摁著喇叭。
前面就是超市的地下停車場入口,不知出了什麼差錯,車庫保安正在跟一輛車的主人說著什麼,堵著不動已經快三分鐘了,後面等待進停車場的車輛都只能卡在這裡。
微博的提示音一聲接著一聲,林助理手指一劃,發現首頁新出現的那條熱門微博,又包含了一個他沒有看過的視頻。
他咒駡了一聲,心裡更加不安。
襲擊事件每天都在增加,林助理一邊擔心親朋好友的安危,一邊又覺得跨年夜槍.擊案裡會場出現的怪異蘑菇,也是超能力者在搞鬼。
已經到了三月,《黑竹》劇組跟李斐那邊都毫無消息,林助理不得不面對一個可怕的事實,也許他要失業了。
如果李斐表示不再需要助理,他就得回到星天娛樂,重新跟一位藝人。
儘管林助理有這兩年的光輝履歷,曾經在影帝李斐身邊工作過,但是大牌明星身邊都有固定班底,很少會換人,林助理是插不進去的,前途就難說了。
——除非轉行去學著做一個經紀人。
林助理心情糟糕,他挨個在心裡把星天娛樂有些名氣的藝人數了數,結果沒能挑出一個性情比李斐好的人。不是脾氣壞容易衝動,就是愛挑剔窮講究,最頭痛的還是那種英俊帥氣然而情商低的藝人,拍個節目可以得罪一票人偏偏自己不知道……
當然這些毛病比起光世集團的藝人,都是小意思。
所以林助理沒想過跳槽離開星天娛樂,他可不想給那種喜歡飆車、亂搞男女關係、坑害同劇組成員的藝人當助理,說不定還要配合經紀人兼職拉皮.條給藝人搞潛規則。如果落到那種地步,林助理寧願不幹這一行了。
刺耳的喇叭聲喚醒了林助理,他伸頭一看,發現前面車道還是堵著。
“喂,怎麼回事?”
商場保安跑過來連聲道歉,同時林助理看到停車場前打出了一個牌子“車位已滿”。
“搞什麼,附近的停車場都滿了,我剛剛看過。”後面一輛車的司機大聲抱怨。
保安連忙說已經讓人在路口站著通知後面車輛,至於這邊的車,停車場裡很快就有車輛出來了,保證一會就有車位。
說話間,果然有一輛Q轎車駛出,車窗搖了下來,司機對著這邊喊:“都別排了,去別家!價格便宜的米跟油都搶完了,蔬菜只剩爛菜葉子,我就拎了幾件礦泉水跟餅乾。”
聽了這話,眾人都罵罵咧咧。
林助理覺得別家超市的情況也不好,準備能買多少是多少,可是他的車夾在中間,這裡又堵著沒有空隙,只能隨大流先把車倒出去再說。
混亂裡,有個司機技術不到位,跟其他車輕輕刮擦了下,立刻爭吵起來。
林助理一個頭兩個大,他焦急的拍著方向盤,拿起手機先給家裡的父母打了個電話,讓他們留在家裡不要出門搶東西防止受傷,然後又撥了簡華的號碼。
——兩個月前,李斐離開海城,因為娛樂圈裡的熟人都在追問跨年夜的事情,李斐停用了手機新換了一張卡,然而在四天前林助理發現新號碼也打不通了,幸好他還有簡華的手機號。
號碼撥出等待接通的時候,林助理眼前一花,他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忽然出現在他車前的人。
蓬頭垢面,衣不遮體,身上還有好幾處傷口。
見鬼了!
林助理敢發誓之前這位置沒人。
血腥味一直飄進車窗,那個人一轉頭,充滿戾氣的眼睛死死盯著林助理。
“啊!”林助理嚇得手機都掉了。
他尖叫著想要把車窗搖起來,會這種“瞬間移動”的方式肯定是超能力者吧!
落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機傳來簡華的聲音:“喂?”
林助理手忙腳亂地扯開安全帶,抓起手機從車門另外一邊跑了下去。
一出來林助理就後悔了,因為模樣狼狽突然出現的人不止一個,有的手裡還拿著沾滿血跡的刀。
“得救了,我們得救了哈哈哈!”
這些瘋子歡呼著,目光兇狠,在發現林助理等人驚惶逃跑的樣子時,竟然瞪著發紅的眼睛,抄起刀就朝他們砍去。
“救命啊!”
慘叫聲,求饒聲,停車場前亂成一團。
還在車裡的人一咬牙,不管不顧,撞翻了進出口通道的橫欄準備轉彎沖出去。
一個凶徒翻滾躲開車輪,看著疾馳而去的車影,他獰笑著一伸手,林助理眼睜睜的看著那輛車四輪懸空飄了起來。
車裡的人也發現不妙,尖叫著打開車門跳了出來。
兩米不到的高度摔不死,開車的人掙扎著爬起來就跑,他的車裡還有孩子的哭聲,司機竟然連頭都不回。
幾個異能者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扭曲地大笑起來,同時伸出手,浮空的汽車立刻飄出去追上逃跑的人。
“砰!”
汽車落下,逃跑者一條腿被壓在車輪下,慘嚎著求救。
林助理雙腿發軟,連滾帶爬沖向綠化帶,他身後的行兇者們癲狂地叫聲:
“殺了他們,憑什麼他們不用忍饑挨餓,為什麼他們用不著遇到怪物!”
“讓他們死!”
“手沒了的感覺很可怕吧,怕什麼!你們又不會被活活撕裂了吃掉!”
“跑啊,怎麼不跑呢?”
有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摔倒在地,她連求饒都來不及,就倒在了血泊裡。
跑得快的停車場保安躲過了菜刀,但他後心被一根冰錐紮中,鮮血噴了林助理一臉都是。
“蠢貨,用刀,不要用異能,會有蘑菇出來!”
隨後那些凶徒發現了車裡超市購物袋裝得滿滿的食品。
“有吃的!”
“這是我的!”
“砍完就走,你們他M的是不是忘記了這是現實?”
仍然有異能者充耳不聞,開始砸車砸後備箱,林助理跌跌撞撞地穿過綠化帶。
看到一群人過來時,他差點痛哭失聲:“救命,快跑,有——”
後面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因為這群人也不正常,身上有鮮血。
衣著模樣沒有那麼狼狽,所以林助理一開始沒有注意到。
這些人胸口有一個顯眼的黑底徽章,上面什麼花紋也沒有。
☆、第114章 人質
林助理被這一擋,人都嚇得懵住了。
他以為兩群人是一夥的。
眼看逃命的路被堵死了,林助理哆嗦著忽然發現手機還抓在手裡,立刻把它塞進上衣口袋,想著自己萬一死了,至少簡華聽到了凶案經過,能跟員警陳述,沒准簡華已經開了錄音。
他慌亂地打量兩旁,想找一塊磚頭或棍子什麼的。
可是兩邊什麼都沒有,最有殺傷力的大概是他自己的拳頭……
看到那一張張冷漠的面孔,以及行兇者的猙獰笑容,林助理哆嗦得更加厲害,他完全不懂拳腳功夫格鬥技巧,別說耿闐了,就連李斐都能一手把林助理放趴下。
不遠處的馬路上,那些汽車連停都不敢停,踩著油門就跑了。
路口倒是有人影,林助理想要喊,可那些人伸個頭就消失了——這樣慘烈的聲音,誰敢過來看情況?只要是看過網路視頻跟新聞的人,都恨不得趕緊離開,換了林助理,同樣也是顧全自身逃到安全地方再報警。
前有不明人士,後面是揮舞砍刀的瘋子,林助理絕望地縮到大樓的牆邊。
雖然戴著黑色徽章的人沒有拿兇器,但他們是超能力者的話,手裡有刀沒刀其實沒什麼區別。
讓林助理感到可怕的是他們的眼神,不是嗜血般的瘋狂,而是一種疲倦的麻木。
林助理有一次跟著節目組去山區取景時,在一個青壯年勞動力全部外出務工的“留守村”裡看到差不多的景象:人們的眼神是灰濛濛的,從老人到孩子都像落滿了灰塵的擺設,像是被遺忘了很久的東西。聽到汽車的喇叭聲時,他們會捂住耳朵,露出不適應的表情。
空氣裡的血腥味十分明顯。
黑徽章這邊有人歎了口氣,更多的人沒有多大觸動。
“也是倒楣……遺棄世界恰好結束,如果再遲十分鐘,我們追上了那群傢伙,把他們交給紅龍,這裡大概就沒有人死了。”
“這次遺棄世界持續了一個月,你還想繼續待在裡面?”
黑徽章的人群裡,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出來打圓場:“都少說幾句,趕緊解決了那群傢伙,這裡是現實世界,員警很快就要來了。”
他的同伴提出反對意見:“不行,我們應該立刻離開。一旦使用異能,吞噬菇就會出現捆住這裡的所有人,員警不是紅龍的異能者,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可能會被當成嫌疑犯帶走,這倒沒什麼,要是他們執法的時候驚慌過度認定我們非常危險,直接開槍呢?”
“你聽不到那邊的慘叫聲嗎,可能還有人活著!”年輕人據理力爭。
他的同伴陰沉著臉:“霍韋,遺棄世界的殘酷還沒有讓你的腦子長進?你要明白,這裡不是你之前帶的那個全是衝動年輕人的小組,你的人死光了,我們在遺棄世界遇到、接納了你,這是因為我們同屬黑淵,我們是為了生存走到一起的。給紅龍辦事也是為了生存,你不要本末倒置了!難道你不是為了讓自己活著,而是一心一意要給黑淵或者國家賣命的嗎?蠢貨,你腦子被洗了。”
年輕人先是憤怒,然後擺出了譏諷的笑容:“我不為任何人賣命,我是為了‘保持自己’,我不想改變!看看你的模樣,你回到家裡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還能認出你嗎?看習慣了屍體,看多了殘殺,你躺在現實世界家裡的床上,蓋著柔軟的被子,鼻尖還是縈繞著血腥跟腐臭的氣味,你的枕邊人從你背後伸出手準備蒙住你的眼睛,跟你開個玩笑,你卻本能地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嚨……我們都在這樣的困境裡,承認吧!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把僅存的、那些普通人擁有的同情跟感情丟掉!”
他們爭執的聲音並不高,林助理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覺得那個年輕人說出的話,好像牽動著著眾人表情發生變化。
這個人比別人都要“鮮活”一些,也不太像殺人犯。
林助理眼中升起希翼的光。
這時一個難聽嘶啞的聲音怪笑著響起:“走狗追來了!”
林助理驚恐扭頭,恰好看見拖著食物喝著啤酒的凶徒們朝這邊走來,他們滿臉滿身的血跡,幾乎看不見面容。
兩方似乎有仇怨,一來就對上了。
沾滿血跡的菜刀被掄了出去,兩方距離尚遠,戴著黑色徽章的人只需要後退幾步,再一起抬手——
幾把菜刀懸停在半空中,好像有兩股力量互相僵持。
林助理戰戰兢兢地縮在牆邊,他倒楣的正好在兩方人馬中間,只是他發現對峙的超能力者一邊惡狠狠盯著對面,一邊又用眼角的餘光朝這邊看過來。
“……”
林助理嚇得不行,半分鐘後他發現眾人看的其實不是他,而是他身前不遠處,人行道小臺階下方的一處窨井蓋。
他注意到這點是因為那個窨井蓋輕微晃動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出來。
“撤手!”許多人同時大叫。
菜刀失去力量牽制,掉落在地,窨井蓋的動靜也停止了。
遠處馬路上傳來了警笛聲。
凶徒們頓時咒駡一聲,轉身向停車場的方向跑去。
林助理剛要鬆口氣,整個人忽然不受控制地往後摔去,好像有一個繩子拽住他身體一樣——
“你們要幹什麼?”
林助理聽到那個年輕人的怒叫,詭異的拉扯力量消失,他已經被一條胳膊死死勒住了脖頸,他兩腿徒勞地蹬著地面試圖掙扎,卻被強橫地拖走了,凶徒力氣很大。
“帶著人質,以防萬一。”
林助理被勒得喘不過氣,他費勁地想要給脖子掙出點空間,視線落在地面上,發現窨井蓋已經開了,許多細白軟絲冒了出來。
只這一瞬,林助理再看時,路邊窨井蓋奇怪地被推開,而它附近根本沒有站人。
那個年輕人好像要追過來,被同伴攔住了。
“我們也走,遲了就來不及了!”
“但是他……”年輕人焦急地望著這邊。
不知道為什麼,林助理感到這個應該是好人的年輕人,表情有些不對。他又驚又怕,腦子裡混沌一片,看到的好像都是幻覺。
因為窒息昏迷前的最後聽到的模糊聲音,是凶徒的咒駡,遙遠的警笛聲,以及一些奇怪的議論。
“快跑,蘑菇出來了。”
蘑菇?難道是他想的那個蘑菇?
林助理再次蘇醒時,他頭痛得厲害,眼前發黑,有好一陣子分不清自己在哪,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人在哭泣,聲音非常壓抑,充滿了恐懼。
林助理耳朵嗡嗡做響,過了幾分鐘他才分辨出外面有人在用高音喇叭喊話。
這是?
記憶重新回到腦中,林助理驚惶失措地看著周圍,這裡好像是超市旁邊經常看到的漢堡速食店,地上有碎玻璃,桌子也翻倒了,幾個穿著服務員制服的女人縮在櫃檯旁邊發抖。
林助理腳邊還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脖子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不遠處的盆景後面還有一隻腳,應該也是死去的人,然而那只腳並不大,穿著那種踩在地上就會發亮的小鞋子。
“老實點!”
林助理被一腳踹趴,他痛苦地喘著粗氣,這才看見桌前還有幾個人懶洋洋地坐著,桌上放著幾把刀,商品標籤都沒撕掉,看起來就像是剛從超市搶來的。
看了看周圍的情況,林助理剛感到這些惡徒太蠢了,竟然選擇這種沒什麼遮擋的速食店,出口又多,隨後他想到這些人有超能力。
“我們真的要在這裡等著?”那個差點勒死林助理的強壯男人不滿地拍著桌子。
“我已經燒了下面兩家店鋪,如果他們敢強行突破,我就把火焰塞進餐廳的天然氣管道,讓這些傢伙都陪著我們死!”
說話的人鼻翼張開,眼神兇狠,服務生嚇得連哭聲都停止了。
“這裡就是我進入遺棄世界的地方!一個月前……哦不,今天中午的時候!我們可以在這裡等,等遺棄世界出現,我們就能逃脫了!”
凶徒們都露出怪異的笑容。
“什麼員警,什麼軍隊,普通人永遠別想進來!我們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
狂笑一陣後,他們的腦子降了點溫,發現計畫的疏漏。
“要是那群走狗還守在外面怎麼辦?”
“怕什麼,那群傢伙裡面連個像樣的高階異能者都沒有。”
“……紅龍有吧?”
“住口!”
氣氛瞬間僵硬,林助理被人一把拎起,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那個人癲狂地叫著:“老子的命是怪物嘴裡撿回來的,拽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要是不能活,這棟樓都別想要了!”
林助理心驚膽戰,聽著其他人破口大駡,說如果不是因為懼怕蘑菇,他們在闖進來的時候就不會只用刀砍了,當時超市里人山人海呢。
“我聽說蘑菇是黑淵種的……”
“這種蠢話你們也信?我還聽到他們有什麼S級異能者呢,什麼大話都敢說,呸!要是真這樣厲害,還給紅龍做走狗?去他娘的,早就揚眉吐氣想泡幾個妞泡幾個,還怕沒錢,媽的,連人質都不用搶,走到哪還不得人捧著跪著?”
這些人既沒有加入黑淵,也不是穿書者,有的甚至沒有被紅龍發現過,所知有限,連24小時之內不會在同一地點進入遺棄世界都不知道。
現實世界沒有怪物偷襲,他們顯得十分愜意,恨不得自己馬上變成高階異能者,一巴掌就能將坦克拍飛。
“……那個用樹藤還是啥玩意搞襲擊的外國人很厲害啊,肯定是個高階異能者,可以去投奔他。”
“就一個洋鬼子,厲害什麼?”說話的人硬撐著,但聲音能聽出明顯底氣不足。
外面的高音喇叭又響了起來。
林助理跟幾個服務員被凶徒強行押著進了廁所。
“每隔四個小時殺一個人,防止他們玩心眼闖進來……”
作為唯一的男性人質,林助理又倒楣地被拖出來。
“這傢伙是停車場那邊帶來的,不知道有沒有受傷……人質不夠多啊,要不先砍幾根手指?”
“砍什麼手指,直接給脖子一刀把屍體丟下樓!”
“那地上的屍體也能用啊,何必浪費?”
凶徒們恍然,林助理正僥倖感到自己又逃過一劫時,忽然有血漿爆出,又撒了他一頭一臉。
緊跟著白色氣體彌漫,辣眼無比,林助理撕心裂肺的咳嗽著。
模糊裡感到有人把他強行帶出了速食店,隨後又是幾聲槍響。
“夜梟呼叫指揮台,人質已經解救成功,重複一遍,罪犯全部擊斃,人質解救成功。”
林助理腦袋上被扣了一個簡易防毒面具,他終於緩過氣,赫然看到凶徒的屍體上纏繞著蘑菇狀的白色物體。
特種部隊在安排狙擊手潛入,朝速食店投擲加強催淚瓦斯時,還投擲了密封罐的菌絲,察覺到不妙後異能者全部暴起想要魚死網破,菌絲一擁而上了。
沒被它纏住的都是普通人,區別明顯。
劫後餘生的林助理眼神呆滯,他怎麼看都覺得這東西像是跨年夜晚會上出現的白絲。
解救的人質被挨個扶走,送上擔架。
凶徒死亡,離散能量逐漸消失,吃完後發現沒有食物的菌絲很不滿。
帶林助理離開的人發現有幾股細白軟絲繞過來,不松不緊地黏在林助理的衣服上。林助理立刻從人質變成了可疑人士。
外面營救指揮立刻命令,迅速制服可疑目標,不要讓目標靠近醫護人員。
於是倒楣的林助理眼前一黑,扶住他的人收到命令,一根麻醉針解決了問題,林助理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等!”
林助理感到好像聽到了李斐的聲音,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李斐趕來的時候,危機已經解除了,他差點要去遇難者那邊找尋林助理了,還好準備離開時發現了人。
“這不是罪犯,他好像是我的助理。”
“好像?”
“……得把他臉擦乾淨。”李斐坦然,這種血糊了一臉的樣子,哪怕熟人也只能說好像。
幾下忙亂後,李斐點頭:“沒錯,他是我的助理林曉,普通人,沒有異能。”
“可是蘑菇……”紅龍的人指了下趴在林助理衣服後背上的菌絲。
“他每隔一段時間要去我家一次整理房子。”
李斐家的別墅裡原本全是蘑菇,但是沒有簡華住在裡面控制菌絲,食物匱乏時,菌絲肯定悄悄溜走不少。
“可能今天之前也剛剛去過,沾染了菌絲的氣息……簡單的說,他是蘑菇的熟人。”想搭順風車的時候,很自然地就爬上去了。
紅龍組員:……
這一點都不簡單好嗎?
☆、第115章 失聯
就這樣,李斐的保鏢跟助理全部躺進了醫院。
比起被瘋博士找上門的耿闐,林助理純屬倒楣,好在最後只是受到了驚嚇,傷勢不算嚴重,住院治療三天后,院方就通知出院在家休養了。
原本作為“海城XX超市人質挾持案”的倖存者,林助理將會遭遇一波又一波的新聞採訪,然後曝上電視。
雖然林曉不算公眾人物,但李斐的粉絲是認識他的,估計會引起新的話題。於是李斐向紅龍提出,從對外公佈的資訊中把林曉忽略掉,讓人安心養傷。
他匆匆過來看望了林助理,安慰了哭得厲害的林曉母親,不等林助理問他是不是簡華報警通過手機定位讓特種兵順利解救人質的,李斐就離開了。
林助理亂成一團的腦子裡填了一個巨大的疑惑:蘑菇。
他將這些事串聯起來仔細想了想,感到李斐身上有個謎團,並且牽連很大——有人搞連環刺殺,昏迷前他似乎聽到了李斐的聲音。哪怕是報案人、親友家屬也不可能在第一時間進入現場。
林助理很快發現這次人質事件的新聞報導裡沒有自己的消息,他好像是被當做“混亂時從超市逃生,不幸受傷的群眾”被送來醫院的。作為人質跟目擊者,他看到了戴著黑徽章的人與凶徒爭執,聽到了一些消息,但是沒有員警來問他,等出院通知下來,讓他去辦手續的時候,林助理錯愕萬分。
——虧他還緊張了一通,黑徽章的超能力者會不會跑來殺他滅口呢!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心事重重的林助理怎麼也睡不著。
手機放在枕下,他幾次拿在手裡,想撥簡華、耿闐、或者乾脆是星天娛樂CEO梁君的號碼,跟他們探討一下自己死裡逃生的經歷,還有發生在李斐身上的謎團,猶豫很久後他還是把手機放下了。
窗外下著細雨,葉片沙沙地響。
這家大型醫院接受了很多混亂中因為人群推擠踩踏受傷的患者,走廊都塞滿了臨時病床,對面重症監護區始終忙碌不休。
當一個人走到這邊時,林助理最初沒有注意。
站立的陰影投在林助理臉上,他一睜眼就嚇了一跳。
“你,你……”
深夜出現在醫院走廊的人正是那個戴著黑色徽章,曾經試圖勸同伴救林助理的年輕人。
林助理抓住手機,警惕萬分。
“你好。”對方友善地笑了笑。
可這種態度不能打消林助理的疑慮,這樣找上門的方式已經令他出了一身冷汗,林助理唯一感到慶倖的是,因為情況良好明天可以出院,他將陪床的父母勸回了家。
夜空響起了春雷,照得玻璃窗外一片雪亮。
“不算初次見面,我叫霍韋,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年輕人笑容真摯,又很坦蕩。
“你們……”
霍韋立刻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懇求道:“請不要聲張,我確實是新聞裡說的那種超能力者,但我不是瘋子。我們之中也是有好人跟壞人的。“
林助理一臉狐疑。
對方確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還很同情在意普通人的生死,可是深更半夜混進醫院來找他,這就不正常了。
“我知道您叫林曉,是Dean的助理,我是Dean的粉,對你很熟悉!”
霍韋又露出林助理經常能看到的,那種象牙塔里的年輕人常有的明朗笑容。
林助理下意識地想自己的形象全完了,還給李斐丟人,很快他就回過神:不對啊,被人綁架挾持,還要什麼面子形象。
“你那時候就認出了我?”
“怎麼可能,那時你滿臉是血。”霍韋失笑。
那樣形貌的一個人喊著救命沖出來,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而是他後面發生了什麼。
林助理在娛樂圈跌打滾爬這麼多年,儘管他不是什麼“成功人士”,也不是心機深厚的老狐狸,但經的事多了,養成了一點直覺。
直覺告訴林助理,霍韋不簡單。
一個年輕大學生混跡在一群心思莫測的超能力者中間,能活到現在本身就是一種能力。霍韋說沒有認出他,那又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呢?
“實際上,我也是Dean的屬下。”霍韋像粉絲那樣,笑得神秘又興奮,他抬手摸了下胸前的黑底金邊徽章。
“……”
發現林助理一臉空白,霍韋表情一僵,似乎察覺到自己失言,他掩飾著咳嗽了一聲,解釋了他不是那些罪犯,是國家登記在案的異能者。等到政府處理相關事務的人來了,他就能夠參與救援,結果無意中發現李斐也來了,李斐還要在遇難者跟傷患裡找一個人,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霍韋說這些話時,聲音低又含糊,提到李斐都用英文名,有些詞很快就帶過去了。畢竟這裡幾步遠外又是一張病床,沒什麼保密性可言,更不適合談什麼敏感話題。
林助理表情一變再變,霍韋暗示的意思他聽得很明白了:李斐也是超能力者,還是一個非常厲害的,讓人感到恐懼,不得不敬畏跟跪服的強者。
拍電影嗎?
這個念頭浮上來之後,林助理發現全球發生的事故,李斐很早之前被國家秘密部門請去喝茶,甚至保鏢耿闐在大霧裡失蹤的一幕幕,都太特麼像是美劇了,而他就是主角身邊的正常朋友,對生活裡發生的惡魔打架凶靈殺人這種事情一無所知,直到有一天自己成為了其中一集的受害者。
林助理抖了下,真是太可怕了。
“耿先生前幾天才出事,還好你受傷不嚴重,不知道Dean那部片子還拍不拍了,我們那些粉絲都很心焦……”
“等等你說什麼,耿闐?”
林助理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隔壁床的病人迷糊地罵了幾句。
霍韋驚訝地看林助理:“前幾天海城近郊汽車爆炸,耿先生不是住在那邊嗎?”
林助理根本不知道耿闐住哪,他已經懵了,霍韋跟他聊了幾句,發現他心不在焉,霍韋很爽快地告辭走了,留下腦袋裡全是漿糊的林助理。
走廊旁邊一個靠著打鼾的男人,腦袋朝牆壁那邊歪了下,他對著藏著頭髮裡的微型通話儀說:“目標已經離開。”
裝在病床下的監聽設備錄下了全部交談。
“目標沒有什麼可疑行為,我不明白炎魔為什麼要求我們注意他。”
“不止是炎魔,張少校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
“咦?”喬裝病患家屬的紅龍組員納悶地說,“可是從報告以及跟蹤記錄來看,霍韋只是一個比較衝動,沒有閱歷,剛出校門的大學生。因為他本身的性格跟原主一樣,親戚朋友都沒有懷疑過,也沒有關於他的任何不良記錄。”
紅龍要是詳細調查一個人,連買東西不排隊,過馬路闖紅燈的黑歷史都不放過,很少有人能在這種“梳理”下不暴露出真面目。
霍韋就通過了這種“考核”。
“這傢伙在黑淵組織裡混得風生水起,聽說還有一群人跟著他呢!”
“那是老黃曆了,三天前出現的那次遺棄世界持續了一個月,許多異能者支撐不住,國內外井噴似的爆發了襲擊事件,一天發生的案件比之前一星期發生的還要多。霍韋帶著的人,好像都死了,屍骨都沒留下多少。聽說死於異能者互相殘殺的,比死於怪物襲擊多很多,但是人既然死了想要保住屍體不被怪物吞噬,真是很難。”
正在聯絡的這兩個紅龍組員都不是異能者,一個要去繼續跟蹤霍韋,一個還得留在醫院繼續“保護”林曉,閒話也說不了幾句,正要掛斷通訊的時候,負責跟蹤霍韋的人忽然一聲詫低呼:
“霍韋消失了。”
“什麼?他不是空間異能者……”
“攜帶的儀器探測到能量爆發的峰值,圖形波紋很熟悉,他進入了遺棄世界。”
醫院裡“照顧”林助理的紅龍組員,語氣同情地說:“又進去了?他身上的衣服最多揣一小瓶水吧,估計連食物都沒有。”
“我往上通報。”
儘管一秒鐘後,霍韋就會離開遺棄世界,但他出現在醫院的幾率是少之又少,負責跟蹤他的人可以臨時下班回去休息了。
“運氣啊!”紅龍組員嘀咕了一句,不知道是感歎同伴的好運氣,還是霍韋的壞運道。
三分鐘後,他就笑不出來了。
“你說什麼,你聯繫不到關苓?”
“沒錯,獵鷹小組的異能者全部失去了聯絡!我正在等待其他管道的消息!”
醫院裡的紅龍組員坐不住了:“難道他們全部進了遺棄世界?”
隨後他又自言自語說不應該,遺棄世界出現這麼久,張少校也要隔幾天掉一次的,但是從來沒有聯繫不上,現實世界的時間對異能者來說沒有變化,就算國家異能小組的人在遺棄世界丟失了通訊工具,也不應該所有人都聯繫不上。
他們沒有許可權知道更多消息。
北都的盧大校在睡夢中被警衛員緊急叫醒——
監獄裡關押的異能者犯從禁閉室失蹤,國家異能小組成員大批失聯,包括海城紅龍分部的負責人張耀今少校。
紅龍正在挨個確認國家重點關注列表上的異能者,不斷有名字變成灰色,表示失聯,首先確定的就是還在軍區醫院病房的耿闐。
“吞噬者的手機信號不在服務區。”
“柯基團團身上的微型定位器信號中斷。”
“正驅車前往A級異能者程老家中……”
“失聯範圍集中在海城、北都,還有……西部城市目前沒有異常。”
盧大校臉色鐵青,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厲聲命令:“緊急通知還沒有失聯的異能者,讓他們準備好食物跟飲水,最大可能保證自己的生存!”
這是原著寫過的情況,整個星球逐漸變成一個巨大的重合點。
按照時區劃分,異能者一批批消失。
原著裡最早出現這個情況的國家欣喜若狂,認為沒有及時回來的異能者死了,不會再禍害別人了,十二個小時後全球劇變,無數建築化為廢墟,十幾萬人死於非命。
“提升防禦級別,通知所有軍區全國所有城市注意,拉響防空警報!所有政府機構人員撤離崗位,進入地下掩體!通知民眾不要靠近標誌性建築,大規模樓房倒塌、地面下陷、爆炸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發生時間……就在所有異能者回到現實的那一秒!
“最後一個時區的異能者消失,下一秒就是全人類等待災難降臨的時刻!
“聯絡各國政府,確認第一個異能者失聯時區在哪裡……我國疆域橫跨五個時區,運氣好的話,我們還有十一個半小時以上,要是運氣差,我們只有兩個多小時了!”
☆、第116章 密碼
臥室只開了壁燈,昏黃的光亮在窗簾上映出兩個交疊的人影,窗外細雨連綿。
玻璃佈滿一層厚厚的菌絲,盡職地方將房內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從窗外根本看不到裡面任何動靜。
急促的喘息聲慢慢變得平緩。
簡華斜躺在床上,右手虛軟無力的垂在床沿,軟枕從他腰後露出一角,這個姿勢使他的小腹略高,汗珠順著緋紅的肌理滾到了胸前與脖頸。
紅腫的淤痕星星點點分佈在身上,連臂彎處都有。
最多的地方還是小腹,因為肌肉還痙攣著,汗珠反射著燈光,更加顯眼。
雙腿修長,又是分開的,繃直的腳面有些不自然,彎曲立起的右腿因為失了力氣,傾斜靠在床腳疊起的被子上。
起身去外面倒了一杯水進來的李斐,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他停住腳步,眼神微沉,等到克制了心中再次升起的欲.念後,他才走到床邊,手臂貼著床單跟微燙的肌膚,攬著簡華的肩背將人扶了起來。
簡華閉著眼睛,氣息沉沉,不知道是筋疲力盡進入夢鄉,還是又陷入古怪的昏睡病狀。
李斐讓他靠在自己懷裡,頭枕著自己的肩,俯頭貼在情.人的耳際低聲喊著簡華的名字。
耳廓輕微抽搐了下,簡華敏感地偏過頭,李斐立刻知道他只是累了,沒有什麼事,心底頓時松了口氣。
“喝點水再睡。”
簡華確實感到喉嚨乾涸,喉結滑動了下,眉頭緊皺。
唇邊接觸到冰涼的杯沿,他下意識張開嘴,等到細潤的水流漫過齒縫,水溫恰好,吞咽後舒暢的感覺沿著喉嚨往胸腔內擴散。
不知不覺喝完了一整杯水。
李斐把杯子擱在床頭櫃上,另一隻手伸出錮住膝彎,將人抱了起來。
很快,浴室傳來水聲。
時鐘指標緩緩走向12,李斐再次進來時把床單扯下,收拾的時候他連枕頭都沒忘記,抬手摸到枕套上幾處滑膩的白色液體,神情微妙。
這是海城的一家酒店公寓,紅龍成員知道他們不想住在基地時,都神情古怪的表示贊同。
瘋博士在海城出現,目前還沒有確鑿的消息證明他離開了這座城市,S級異能者能造成的破壞相當可怕,耿闐還在醫院,今天林助理又出了事,出於這些考慮,李斐二人只能在海城暫時停留。
酒店公寓裡有洗衣機跟廚房,很適合居住。
換下的紡織品全部丟進洗衣機等明天再處理,臥室裡原本就有兩張床,李斐將人重新抱回來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這才回到客廳重新流覽起電腦上的襲擊相關視頻。
雖然已是半夜,白天的時候還因為林助理的“求救直播電話”跑了一次事故現場跟醫院,現在又忙了這麼一通,李斐非但沒有疲倦,精神倒是更好了。
他半靠在沙發上,只套了一條長褲,上身赤.裸。
右手點開視頻,戴著耳機,全神貫注在這些視頻裡找尋著資訊。
很多視頻他沒有看完就關了,滑鼠微微一甩,又挪向下一個,螢幕上變幻的光映著李斐的臉龐,有時他會露出深思的表情,這時他周身氣質更加讓人迷醉。
李斐的視線停在某個頁面上很久了。
這是國內最大的視頻平臺,瘋博士口口聲聲說自己曾經在這裡發視頻失敗,沒人關注他的呼籲,藤蔓襲擊事件後人們按照瘋博士外國網站上的帳號,在網上搜索了很久都沒發現他說的視頻。
紅龍搜索得更加全面,還使用了“向日葵”“尼采”以及瘋博士這個綽號的英文,最後還是破譯密碼的專家,將狂歡節小丑的視頻的音訊軌跡提取出來,找到了一串奇怪的雜音,再把瘋博士的帳號那串無意義數字當做簡譜,改寫為五線譜,連上那段奇怪的雜音波紋,得出了一個小節樂譜。
用樂譜的曲名作為ID在網站搜索,發現了一個點擊個位數,沒評論沒推薦的視頻。
這個視頻很無聊,是一幅畫著夜幕下海水的小油畫,一隻帶了手套的手拿起蘸滿了白色油彩的畫筆,在天空中點了幾十個點。
點有大有小,看起來很不規律。換了一年前李斐絕對看不出這是在幹什麼,掌握了一下“原著”消息後,李斐查了不少資料。現在他很快認出這些點是星圖裡的“大熊座”,也是耿闐在原著裡的綽號。
大熊座是星圖裡最顯眼的一個星座,組成“熊”的後背跟尾部的七顆星,就是著名的北斗七星。
黑淵每次的行動,都有耿闐的身影,他又是強悍的A級異能者,就得了這樣一個綽號。
畫圖的人畫得很仔細,也很規整,然而破壞畫面,整幅畫看起來不倫不類,更別說美感了。更不要說在視頻最後,作畫的人還惡作劇地在海面上用白色油彩畫了一個十字架。
視頻發佈日期是一個月之前,如果畫大熊座的意思是暗示他要來找耿闐的麻煩,何必畫蛇添足多加一個十字?瘋博士可以拿一張白紙,或者隨便一幅有天空的圖畫北斗七星,視頻裡這一副畫會是偶然?
瘋博士給視頻加的密碼很隱晦,普通人可能發現不了,在愛鑽研各種謎題的人應該不是太難,放到各國情報機構手裡,就更不是多大事了,本來以瘋博士張揚的脾氣,也不會搞出一個大家破解不了的密碼。
海水、十字架、天空中的大熊座……
李斐迴圈播放著這個視頻,紅龍只把消息發過來,沒有說別的話,對於這個視頻李斐也有自己的理解,只是答案未免有些驚世駭俗。
十字架象徵聖門組織,可能是暗示,但十字架也有另外一個意思。
——墓地。
“波塞頓死了?”
全世界有五位S級異能者,但這件事在原著裡,只有簡華出場後才廣為人知。
最早大家只知道三個,美國的胡拉坎,歐盟的波塞頓,還有一個不知道國籍但明顯是白種人的瘋博士,然後書裡書外的人都猜瘋博士是俄羅斯人,也很符合世界勢力劃分。
後來出現黑淵出現了,S級炎魔是中國人。大家順理成章的感到瘋博士絕對是俄國人,反派S級二人組,還有美國異能局加歐盟的組合。
李斐死了,S級的吞噬者又出現了,直到故事結束,瘋博士都是個國籍不明人士。作者納尼雅凱亞曾經在推特透露瘋博士不是俄羅斯人,會讓大家感到“意外”,答案等到小說改編的電影選演員時大家就知道了。
可惜目前沒有一個穿書者看過“這部傳說中的電影”,瘋博士的來歷當然也成了謎。
現實跟劇情不同,首先這個世界同時存在著五個S級異能者,其次除了瘋博士之外,其他人都有跡可循,其中屬李斐的個人資訊暴露得最徹底,然後就是波塞頓。
這位水系S級異能者,是一位財團的繼承人,不止是富二代,自己也很有能力,三十多歲,黃金單身漢,身家幾十億。
主角詹森.布朗只是一個美國小鎮的少年,名字大眾化,想找必須在南薩州地毯式搜索一個遭受校園暴力,監護人喜歡賭博的孩子。波塞頓就不一樣了,雖然書裡沒提過他的姓氏,也沒提到那個財團的名字,但是發色眸色都有,外加幾十億身家,財團繼承人還是單身種種資訊,篩選起來並不算困難。
李斐遭遇了襲殺,波塞頓恐怕也一樣。
——遺棄世界剛出現,歐盟各國怎麼可能達成一致,沒有國家的力量,也沒有蘑菇,波塞頓如果運氣不好,很有可能沒有逃過這一劫。
李斐搜索視頻發佈日期前後一個月的新聞,將希臘某島嶼兩次發生海嘯的新聞報導挑了出來。兩次海嘯間隔沒幾天,很像是波塞頓遇襲,但是沒有什麼大財團繼承人遇難身亡的報導。
一切都是猜測,還需要進一步驗證。
李斐聽到臥室傳來細微的動靜,簡華好像醒了。
他抬起頭,忽然感到地面正在晃動,李斐三步並作兩步沖進臥室,心定的發現簡華還在,沒有隨著周圍景象一起模糊。
遺棄世界進得多了,根本不算什麼大事,李斐擔心的是其他。
挾持林助理做人質的罪犯,據說在遺棄世界待了三十天。
——剛跟情.人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忽然要到一個月之後才能見,這事還不坑?
晃動停止了,簡華坐在床上,神情古怪。
“怎麼了?”
“……空間不穩定,菌絲很活躍。”簡華說完,才發現嗓子啞得有點厲害。
他掀起被子想要下床,結果腿一軟又跌坐回去,牽動了後腰跟某個隱秘部位的疼痛,簡華一時無言,譴責地看了李斐一眼。
為什麼不節制一點?瘋博士還在海城,這算非戰鬥減員吧?
“這次降臨前,我感覺到了不對,異能反應太活躍了,甚至把我吵醒……”
簡華話還沒有說完,窗外的菌絲像海浪一樣翻湧起來,玻璃被打得啪啪響,幾秒後就碎了,李斐伸手將人護住,其實這是個多此一舉的動作,四散的玻璃碎片根本沒有機會突破“場”。
狂風吹得窗簾卷起,他們清楚看到外面跌進來的怪物。
一條碗口粗細的蟒蛇,全身被菌絲覆蓋,正在痛苦掙扎。
同時靜寂的夜晚被各種怪物的嚎叫聲打破了,魔眼隨便一看,就發現周圍高樓上佈滿了不懷好意的怪物身影,幾乎都是圖鑒上才看過的怪物品種。
☆、第117章 接應
簡華用最快速度穿上了衣服。
房間裡原本開了空調,溫度適宜,現在窗戶一破,寒風夾著冷雨直接灌了進來。
蟒蛇尾部橫掃,靠近窗戶的擺設被它摧毀了一半,它張開血盆大口,發出漏氣似的古怪風聲。
細白軟絲穿透蟒蛇鱗片縫隙,深深紮入了這只怪物的體內,其他蘑菇發現同伴吃上了,自己還沒有,忍不住撲了過來,轉眼蟒蛇就像被封進了一個長條的白布口袋裡。
蟒蛇慘烈的下場,根本沒有嚇住外面虎視眈眈的怪物。
黑夜裡又有幾道陰影朝這邊撲來,它們四肢大張,嘴裡發出怪叫,大多數異能者都能認出它們,這是長臂猿。
沖向落地窗豁口的長臂猿,空中姿態很不自然。
它們不是跳起來的,而是被丟過來的。它們跟地上掙扎打滾的這條蟒蛇一樣,只是怪物們用來“開路”的工具。
菌絲喜滋滋地迎上“食物”,纏上一個又一個。
最後那只跌進來的長臂猿,已經沒什麼蘑菇“招呼”它了,落地後它還能跳起來逃跑。
不止是窗戶,酒店公寓的房門外也傳來巨響,盤踞在走廊上的蘑菇紛紛現身,比起光禿禿的一扇窗,那些選擇從門口突破的怪物遇到的難度更大。
這些遺棄世界的怪物,已經展示了它們很有智慧。
“嘎!”屍鴉在城市上空盤旋。
蹲在房頂跟其他建築陽臺上的怪物們,貪婪地吞咽著口水,那個房間裡有極品的美味,香味從鼻腔一直鑽進腦仁裡,燒得它們恨不得立刻為食物廝殺起來。
然而,不行……
就像美味的堅果外面有一層堅硬的殼,軟嫩的蟹肉也藏在殼裡,想要吃進嘴,還是要費一番工夫。
長臂猿在遺棄世界待久了,都知道腳不沾地,避開蘑菇,這些凶性更大的怪物,親眼目睹同伴被菌絲纏住無法掙脫死去的景象,哪還有不明白的?
響動距離房門越來越近,窗外又是各種怪物的興奮叫聲——進入遺棄世界後發現自己成了甕中之鼈,陷阱裡的獵物,許多異能者嚇都要嚇死了,更不要說從這樣的絕境裡順利逃生。
“你聽。”
簡華聽了李斐的話,側頭仔細分辨外面的動靜。
遠處有人聲,像是尖叫,又像什麼東西爆炸了。
“重疊點不止我們這處,還有別的異能者遭襲。”李斐眼神陰鬱。
這次降臨的遺棄世界,仿佛是怪物的一場盛宴,為數眾多的怪物剛剛抵達這個世界不久,隨後就迎來了“遺棄世界”為它們舉辦的“歡迎招待”。
“該死。”
李斐不想讓蘑菇吞噬更多能量,然而放在眼前的事實是,不用蘑菇他們想要離開這裡都頗為費力——使用範圍廣闊的火焰,就像淮城珍珠酒店覺醒的那次一樣,那麼在黑夜裡就是一個火把,隔很遠都能看見,簡直是用喇叭大喊“炎魔”就在這兒。
“你等會再動手,如果瘋博士也進了遺棄世界,他比外面所有怪物加起來都危險!”簡華催動異能,瘋狂生長的蘑菇瞬間把兩人“擠”出了臥室。
套房外面的客廳,燈具搖晃,門外的響動十分駭人。
但是走廊狹窄,利於戰鬥,一次只用對付兩三隻怪物。
“砰!”
房門被巨菇頂得向走廊飛去,肥厚的菌蓋一鼓作氣將陣線推出去四五米,將將到了電梯口。李斐跟簡華踏出房門時看到的是生滿長毛的胳膊、蟒蛇的尾巴,猙獰的背甲在蘑菇叢裡起起伏伏。
一隻通體藍色的巨蜥,下肢強壯,生著蹼狀大腳,比鴨子還要誇張,活像穿了一雙加大版的潛水夫蛙蹼。
它人立而起,踩著其他怪物的軀體向這邊狂奔。
巨蜥蹼腳上有粘液,它速度又快,菌絲躥起來第一下沒有纏住,只能跟在後面追。
李斐神色微變,伸出手一團烈焰穩穩地砸在巨蜥抬起的腳掌心上——魔眼捕捉到的運動軌跡,正在情況下很難有這樣的準頭。
那團火焰是青藍色的,溫度極高,巨蜥痛得發出了短促又嘶啞的叫聲,抬起的那只腳本能甩動,奔跑中的身體失去平衡,仰面摔倒。
它之前沖過來的速度太快,已經碰觸到了李斐的“場”,火焰凶獸憤怒地散發著熱浪,走廊裡的氣溫陡然飆升到四十多度,蟒蛇這樣的怪物頓時痛苦不堪。
藍巨蜥完好的那只腳胡亂踢蹬著掙扎,菌絲幾次受挫後,轉移到牆壁跟天花板上,
一時之間,細白軟絲像在半空中拉了一張巨大的網,不斷有菌絲被扯斷,又有更多蘑菇從地面升起,將肥厚的菌蓋把獵物“夾在”中間,那架勢仿佛要拿了肉做蘑菇三明治。
“上面!”
“留神!”
李斐簡華同時開口,握住對方的手往後退,結果因為發力過猛,跌進了牆角一叢蘑菇裡。
走廊的天花板破了一個大洞,水泥板恰好砸在藍巨蜥的腦袋上,好幾隻怪物都沒埋在下麵,連蘑菇都被壓扁了,只能從水泥板的縫隙裡冒出菌絲重新“生長”。
一條鮮紅的殘影從頭頂破洞處彈射下來。
李斐一把攬住簡華的肩,就地滾開,他們原來身處的牆角赫然出現了一個空洞。
紅影又縮了回去,它再次襲擊時,李斐一把抓住——
手掌邊緣盡是烈焰,紅影飛速縮回,力道大得把李斐都拖出去一截,李斐及時鬆手,樓頂傳來重物翻滾的聲音。
火焰開道,有悍不畏死沖過了烈炎的怪物也被菌絲牢牢困住。
空氣裡彌漫著皮毛燒焦的臭味、血腥氣、還有一種怪物身上的難聞氣息,像是什麼腐爛之後,又用清水反復沖洗噴灑香水掩蓋的古怪味道。
兩人來到消防通道的樓梯口時,那種味道更加明顯。
飛快地解決了幾隻不長眼的怪物,還有五層就能離開這棟大樓時,簡華猛地拉住了李斐。
“有些不對,下麵的怪物越來越少了。”
靠近出口的地方更是空無一物,怪物們聚集在另外一條街上,忙著爬樓房外牆。這個在深夜亮著一盞昏黃小燈的樓梯口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李斐示意簡華催動蘑菇繼續往窗外生長,借著菌絲的保護,他低頭很快地往下張望了一眼,又迅速離開那個位置。
李斐神情嚴肅,他朝簡華點了點頭。
確實有埋伏,魔眼看見了一隻善於隱匿的怪物。
透明的,像一條身體粗大的蛇,但是全身生滿了尖銳的倒刺,它就在街上滑動,悄無聲息地,時不時朝著這個樓梯口裡探。
“異能回饋,樓頂上有個大傢伙,也許是雨林魷,也許是巨蛛,反正體積不小。”簡華皺眉,他身手很好,哪怕赤手空拳跟長臂猿格鬥都沒問題,然而酸疼的肌肉不停地抗議,讓他很不好受。
“抱歉。”李斐低聲說。
這時他們又聽到樓上傳來一聲巨響。
簡華通過異能回饋對怪物的探查,很快得出了答案。
“我們住的那間房,有窗戶的臥室那面牆壁,被怪物們直接拆了。”
“隔壁住人了嗎?”
“沒有,但是天花板坍塌的樓上有人。”簡華看到落下來的物品裡有行李箱,那道紅色殘影明顯是舌頭,破壞樓層後不肯現身,被李斐用火燒了都沒出現的怪物,在簡華的異能回饋裡已經把它的模樣勾勒出來了:四肢趴伏,身體扁平,應該是一隻血蛙。
火焰熱度太高,縱然血蛙憤怒狂躁,也不敢跳下來。
這棟樓裡的蘑菇密度已經到達了上限,從臥室突破闖入的怪物,生生地用“肉躺地雷陣”的辦法艱難前進。
前有不知明的怪物蹲守,後面也追來了,簡華十分焦急。
李斐也飛快思索著這個透明猙獰的怪蛇到底是什麼遺棄世界圖鑒上的什麼物種,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拖下去,想要平安脫身就只有用異能崔懷整座大樓這條路可走。
說起來他們已經跟三種新出現的怪物打了交道。
蟒、藍巨蜥的蹼狀腳、血蛙的舌頭……舌頭……
簡華心裡一動,脫口道:“玻璃螺?”
李斐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麼大?”
簡華正要回答,菌絲突然回饋出遠處有幾個屬於異能者的光點靠近,緊跟著一束燈光打了過來。
深夜裡打大燈,這種遠光燈的效果刺得樓道裡的簡華都忍不住側過臉。
李斐的魔眼不受影響,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輛悍馬。
兩個紅龍組員抱著沖.鋒槍,扇形掃射車輛前方跟側面。
“別往前開,有巨型玻璃螺!”李斐大喊。
悍馬一個驟停,後面各種怪物紛紛撲了過來,簡華招出蘑菇,下水道裡的菌絲也爭先恐後冒出來參(用)戰(餐),轉眼悍馬就被十幾片大菌蓋裹住中央。
“是你們?”瘦子趙文從駕駛室窗戶裡伸出頭。
這輛悍馬屬於改造車,裝甲車似的頂部可以打開。
借著蘑菇的掩護,一個黑漆漆帶著支架的玩意,被一個紅龍組員扛了出來,二話不說對著李斐示警他們不要過去的前方就是一發。
轟然一響,火光沖天,煙塵翻滾。
道路前方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足有十五米高的卷殼類生物,之前的蛇狀東西,只是它吐出的舌頭。因為體型龐大,它無法進入這條街,只能待在十車道的馬路上,將舌頭伸進這裡。
玻璃螺不是海螺,而是蝸牛,這一隻比原著裡記載的主角殺死的那只蝸牛還要大。
“單兵火箭筒……”簡華眼神有點發直。
這一下非常準確,恰好擊在蝸牛螺旋狀外殼的最中央那個圈,放射狀龜裂,緊跟著這只蝸牛就四分五裂,殘骸直接上了天。
火箭筒的後座力悍馬撐住了,實際上是蘑菇托住了。
“快,跳下來!”瘦子趙文趕緊招呼,踩著油門就往這邊來。
李斐二人所在的樓層距離地面還有五米,他估量著下方蘑菇的長勢,然後回頭看簡華,簡華點了點頭,示意跳下去沒問題。
李斐非常順手的將人打橫抱起,推開擋路的蘑菇,躍出窗戶。
抬頭準備接應,讓人踩著蘑菇上車的瘦子:……
☆、第118章 突圍
別的異能者車裡是餅乾礦泉水,紅龍的人準備了單兵火箭筒。
那一發命中目標,直接把玻璃螺轟成碎片,附近建築沒有受到波及的,從瞄準技術到火力選擇都準確得令簡華驚訝。
遺棄世界怪物圖鑒:玻璃螺行動遲緩,背殼堅硬程度堪比合金。
作為蝸牛,它的牙齒生在舌頭上,十分鋒利。經常埋伏在廢墟角落跟道路轉角處捕獵,舌頭一個橫掃,獵物通常就會血肉模糊,被生生刮下來一層皮肉。
遇到玻璃螺的異能者,死狀可怖,主角詹森.布朗十六歲時就遇到過,邊走邊回頭跟他說話的夥伴忽然慘叫起來,詹森根據氣流判斷出了玻璃螺的位置,他使用風異能拽出夥伴瞬間退出了百米的範圍。然而他低頭一看,頓時驚得跪倒在地,與他年紀相仿的第一個異能者同伴,小半邊身體都沒了,只有骨架跟殘缺不全的肌肉。
這件事成了詹森少年時代的噩夢,與之並列的是颶風來襲時漆黑的變電所小屋。
詹森二十二歲時,他在一次異能局的任務裡遇到了玻璃螺,心理問題爆發。那時的他已經是異能局兩大勢力的領袖之一,日常壓力巨大,超級英雄的心理問題是這類小說一貫喜歡重點講述的劇情。
最終詹森要求獨自去獵殺那只盤踞在拉斯維加斯附近,一處廢棄的地下核子試驗基地的玻璃螺,戰鬥過程十分兇險,詹森利用地形躲避,在染色劑徹底勾勒出玻璃螺的猙獰面目時,詹森用雷劈在蝸牛背殼的螺旋中心,成功殺死了這只怪物。
“我們沒有那麼強的雷電異能,單兵火箭筒的威力足夠了。”
悍馬上的紅龍組員忙著收拾東西。
“這枚配套的瞄準鏡,是新研究出的,專門用來破解玻璃螺這種依靠光線折射偽裝的怪物。”那個身體強壯使火箭筒的紅龍組員咧嘴一笑,取下用過的鏡片托在手上。
車頂合攏,瘦子趙文一腳踩在油門上,橫衝直撞向外開。
除了駕駛座保留,車內其他座椅都被拆除了,這樣可活動的空間變大,兩邊窗戶各自蹲著一個手拿沖.鋒槍的人。窗戶也被改造過,有一個可以讓槍管伸出去的洞口,防彈玻璃很狹窄,跟手機螢幕差不多,只供開槍的人觀察外面環境。
底盤高的車一路碾壓怪物,顛簸著在蘑菇上面前進。
“車上有了你們,速度快多了。”趙文笑眯眯地說。
之前他們被怪物追逐時,下水道的蘑菇也不甘寂寞地冒出來湊熱鬧,油門踩到底,開足了馬力,速度也只有現在的一半。
蘑菇們太“熱情”了,竭力要留下所有跟著食物路過它們領地的人。
現在簡華在車上,他想要“離開”,菌絲們只能悻悻地讓開一條路。
車開得左搖右晃,簡華多年做替身演員的功底只能讓他勉強穩住,不至於撞到別人,但是幾個紅龍組員還穩定地開著槍。
這時候他們不是掃射了,間歇地眯起眼睛,挪動槍管位置放出一槍,顯然是在挑選目標。
李斐看到一隻屍鴉砸在了車前蓋上。
趙文急打方向盤,避過了一頭迎面沖來的巨蜥,緊跟著兩發子彈命中藍巨蜥的腦袋,其中一枚直接撞進眼眶,飛出一片絢爛血花。
悍馬開得快,槍聲不斷,那些突兀摔倒怪物,普通人就很難分辨它們是被蘑菇拽倒的,還是中了槍。
這些紅龍組員異能都不高,但即使手裡沒有槍,面對這樣危險的情況,他們活下來的幾率遠遠高於常人,因為他們沒有慌亂。
——高階異能者主宰世界的時代,永遠不會到來。
原著裡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因為身體變異,擁有強大力量,轉眼就能拉出一個組織,人人都比員警軍隊優秀的話,這個國家的軍隊素質也太堪憂了。
“可以啊,準頭不錯!”給槍.支換彈夾的紅龍組員笑著打趣。
他們瞄準那些危險的怪物,當然也能看到自己選中的目標被忽然出現的火焰擊中。
火球隱藏在子彈打出的血花裡,有時甚至牽引著菌絲去襲擊怪物群裡那些比較狡猾棘手的傢伙(蘑菇本能追著儲備糧跑而已)。
“怪物數量太多了,子彈省點!”趙文高聲喊。
拿著沖.鋒槍的紅龍組員嘴裡應了,動也不動地繼續注視著道路兩邊的情況,防止悍馬闖入像玻璃螺這樣強大怪物的攻擊範圍。
一些原本圍著居民樓打轉,砸窗戶的怪物,聽到悍馬的動靜,很快就被“美味”吸引過去。那些自認實力強橫的,想都不想,丟下原本的獵物去追逐這輛車了。
“希望他們能把握住機會,成功殺死低級怪物,保住性命!”一個紅龍組員自言自語。
怪物數量太多,就算李斐簡華這兩個S級異能者一起上,也是泥丸入大海,除非他們像原著中高階異能者決戰那樣,摧毀整片街區,怪物死了異能者沒了,遺棄世界結束後普通人也死傷慘重,不是砸死就被活埋了。
悍馬沖出重圍,眼前的這條路上怪物密度明顯降低,瘦子頓時松了口氣。
趙文摸出一張地圖,扔給後面的人看:“找最近的集合點。”
“集合點?”李斐感到這次遺棄世界降臨,有點不同尋常。
“自從你家助理出事,黑淵最新消息發現一次遺棄世界持續了三十天,張少校專門把我們海城的異能小隊成員編成了十多個小組,閃光彈□□單兵火箭筒……就等著對付食人魷玻璃螺這種大傢伙呢!”
“我們幾個中了頭彩。”其他人苦中作樂地調侃。
準備是一回事,真的跌進來發現身處怪物包圍圈,心理素質差的人早就崩潰了。
“這次重疊的範圍不小,我們進來的地點距離你們住的酒店公寓有好幾公里呢!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小組的人也來了,得先去集合點。”
好幾公里……
隔得遠了,沒有S級異能者的吸引,那邊的怪物數量應該不多,也就是說趙文他們故意朝著怪物多的地方沖過來。
原因很多,或許是奉國家密令儘量消滅棘手的怪物,或許是想從怪物密集的地方找出瘋博士的下落。因為簡華二人住在這裡的事,趙文未必知道,紅龍是個龐大的部門,情報消息有不同的閱讀許可權,軍銜不夠,或者沒有接受相關任務的人,很難知道所有事情。
怪物數量下降,再沒有值得開槍的傢伙,紅龍組員們撤換人手,收拾彈夾。
李斐拿著那枚瞄準鏡,仔細端詳。
他看出了很多東西,比如這枚鏡片確實是專門磨制的,這說明國家拿到穿書者提供的消息後,雖然沒有研究出掩蓋異能者自身氣味躲避怪物的噴霧,但是對於怎樣消滅遺棄世界的怪物很有準備。
在原著裡,一種新怪物的習性、弱點、捕獵方式都是異能者用血總結出來的經驗。
各國只能根據異能者帶回來的情報,設計方案,研究武器,再由專門的行動人員帶進遺棄世界。這個過程需要數月甚至半年,遺棄世界的混亂持續,好不容易找到對付某種怪物的辦法並且普及,新品種的怪物又出現了。
現在軍方的異能者,手裡拿著槍,再猙獰的怪物也從圖鑒上看過,用不著試探,槍口瞄準弱點,從容地扣下扳機。遇到玻璃螺這樣不好對付的大傢伙,就抬出專門的武器。
“知情者真是令我們獲益良多。”
趙文聞聲一愣,後視鏡看到李斐的動作,這才明白李斐的意思。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李斐,又看簡華——穿書者帶來的先知資訊,拉開了國家跟普通人之間的距離,如果是**的國家,擁有武裝的非法組織也佔據優勢。高階異能者很難有原著裡的勢力跟風光了,這種落差,不知道李斐會有什麼反應。
“信天翁,你看著路啊!”
悍馬差點沖上了人行道,瘦子車技一流,飛速將方向擰了回來。
紅龍組員們紛紛擠兌起趙文:“不能鬆懈,這兒還不安全呢,累了換人開啊!我在你後面等好久了!”
“聽穿書者說,他們的世界……在中國天天堵車,馬路上幾乎看不到自行車,只要買得起車的人都想開車,就連半夜馬路上也全是車,這真是太可怕了!咱們開悍馬也沒用,得開直升飛機才行啊!”
這事簡華也是第一次聽說,他有些詫異地問:“沒自行車?全民買車麼,那買不起的呢?”
“騎電動車,想想就不安全。聽說他們路邊連個電話亭都沒有。”
“真的,那打電話怎麼辦呢?”
“全部靠手機,連小孩都有!”
“太誇張了,我們這種當兵的又不能帶……”
正嘻嘻哈哈的時候,趙文突然喝止:“安靜,前面有車!”
同樣制式的軍牌車,總共三輛從不同路口行駛到這裡,車燈閃爍,就像在打信號燈。
看清了牌照的趙文神情嚴肅:“是另外幾個小組,看來這次的重疊範圍,大概可以擴大到三個城區。”
幾輛車行駛到一起,有人推開車窗朝這邊打招呼:“去軍區醫院,那邊異能者數量眾多,怪物很有可能向那邊聚集。”
趙文二話沒說跟了上去。
李斐簡華更不可能有意見,耿闐還在那兒呢。
車隊在夜色裡前行,趕到軍區醫院時,怪物跟異能者的混戰不休,等到李斐踩著燒成焦炭的怪物屍體進入醫院時,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簡華看了看抱著柯基的女孩,又看病房裡的耿闐,忙碌著下達命令的張耀今,模糊的感到這次人好像湊得太齊了。
三十六小時後,張耀今對著東七區趕過來的一個紅龍異能者,神色凝重:“你把話再說一遍!”
對方俐落地行了一個軍禮,聲音清晰地回答:“報告少校,我接到了總部通知,在你們消失的半小時後進入遺棄世界,盧大校命令我帶來口信,東八區所有異能者都失聯了,重複一遍,所有異能者都進入了遺棄世界。”
☆、第119章 生路
天空不再亮起,黑沉沉的夜幕下,風送來遠處怪物的嘶吼。
一輛連車燈都不敢打開小皮卡,小心翼翼地行駛在路面上。
車廂上面蒙著幾層厚厚的帆布,兩邊有手動焊接的金屬欄杆,車裡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來源是角落堆放的一疊塑膠袋牛皮紙包紮的東西,血水緩緩從裡面滲出。
一個年輕的異能者厭惡地看了眼紙袋,他摸著空空蕩蕩的胃,糾結著問:“馬叔,你打聽的消息沒錯?軍方基地裡能吃到熟的食物?”
“瞧你說的,國家的人還能少?不愁沒有火系異能者……”
名叫趙叔的是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很像做體力活的,手掌粗糙還有厚厚的老繭,他像是這群人的首領,臉上笑呵呵的,自己卻蹲在皮卡裡最安全的位置。
那些被顛簸得受不了的異能者,坐在靠近通風口跟車尾的地方。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掛了點彩,即使女孩子也蓬頭垢面,臉頰上還糊了幾道泥漿印子,人人都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手裡死死握著尖銳的物體。
有的是刀,有的是小半根鋼筋,甚至有個人拿的是開瓶器。
他們彼此之間都隔了一段距離,這是遺棄世界艱難生存的經歷教會他們的經驗,跟別人緊緊挨在一起,如果遇到襲擊兩個人都完了。
遺棄世界危機四伏,為了活命,人們被迫抱團依靠群體的力量,但是人比怪物更可怕,異能者們互相戒備,恨不得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睛。
對大多數異能者來說,這個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任何值得信任的熟人——孤獨的活著,像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那樣。
“軍隊那邊不但有火系異能者,還有水系異能者呢!”
煮熟的食物、乾淨的飲水、可以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不用擔心被怪物襲擊,人間天堂也不過如此了。
皮卡上的異能者們都露出渴望的眼神,希望傳言是真的,又害怕事實與之不符。
“我們跟馬叔走的時候,不是還有人不信嗎,說軍隊手裡有槍,物資儲備再多又帶不進來,當兵的自己口糧還不夠,哪裡管我們的死活。”
馬叔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確鑿的消息,我敢帶著你們走大半天的高速公路,冒著被怪物吃掉的風險跑來海城?”
“您老高瞻遠矚……”
“把你那文縐縐的詞收起來。高瞻遠矚什麼的談不上,只是看到那群異能者奔著海城去了……你們見過的,戴著黑徽章的那群傢伙。”
“黑淵?”眾人十分驚訝。
遺棄世界出現很久了,各種名頭唬人的幫會、互助會比雨後春筍冒得還快,但這些組織只要規模稍微大一點,就會遇到“上門自薦”的人。戴著金邊黑底的徽章,年紀不一,共同點是對怪物非常瞭解,還能得到一些機密消息,很受異能者小團體的歡迎。
也有人試圖冒充“黑淵”的人,通常很快會被揭穿,黑淵組織嚴密,每個想進入黑淵的異能者都需要引薦人,還要通過考核。即使加入黑淵,也是週邊,戴徽章的資格都沒有,很難探聽到什麼機密。
還有小道消息說,黑淵有很大的背景。
“希望遺棄世界結束後,軍隊的人不會把我們抓走。”
這是異能者們最害怕的事,回到現實就鋃鐺入獄,如何面對父母跟朋友?
馬叔嘴裡叼著一小截煙蒂,他長長地歎口氣:“你們不是打聽到了?幾天前有人進入遺棄世界,在這該死的地方待了整整一個月。海城裡到處都是怪物,我們勢單力薄,能守得住幾天?”
這時車輪像是碾壓到了什麼東西,猛然往上一跳。
車裡的異能者緊張萬分,膽戰心驚地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
“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順著蘑菇叢開?”
“是……可是,馬叔,您看道路兩邊。”
路兩邊當然都是樹木,因為遭受了怪物襲擊,高速公路上橫欄損壞,路燈好像也沒了,能見度很低,樹幹與它們的陰影連成一片。
馬叔不會開車,半夜裡他看不清周圍,只覺得一陣心悸,這是被什麼怪物盯上的感覺——
“那不是樹!”皮卡裡的有個異能者失聲驚叫。
高速公路兩邊怎麼會有十多米高的大樹,要是遇到彎道,不遮擋視線?
慌亂中司機打開車燈,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以及默默佇立在路邊的——蘑菇!
眾人臉色煞白,目瞪口呆。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開進了蘑菇的大本營,這條路貫穿蘑菇叢林,簡直像有人特意開闢出來的秘密頻道,路兩旁撐起的巨大菌蓋,高達五層樓。
其中有一些蘑菇頂部,還掛著怪物乾枯的手臂跟軀體,黑夜裡看得人毛骨悚然。
似乎被燈光刺激到了,前方側著菌蓋緩緩轉向,探出的菌絲朝著這輛皮卡延伸過來。巨菇的菌絲粗似繩索,迎面襲來就像一道道鞭子,可以把汽車抽得四分五裂。
“啊啊啊!”司機閉著眼睛踩油門。
“冷靜,你這個笨蛋!”
菌絲連成數道“路障”,迫使汽車減速,套索狀的“繩子”一個個丟向汽車,最終皮卡車身懸空,整個被吊了起來,輪子瘋狂地空轉著。
異能者們驚惶地抓住車廂板,身體不由自主的跟隨車身傾斜。
菌絲不客氣地將那層厚布罩住的頂棚掀了,蛇一般游進車裡,霸道地將車裡“搜索”了一遍。仔細“嗅”著浸著鮮血的油紙包,發現這些都是“自己”吃剩下來的渣渣,蘑菇立刻沒興趣了,將重點轉移到異能者身上。
儘管他們都近距離接觸過蘑菇,也遭受過菌絲的捆綁,但是菌絲跟菌絲,區別也很大!比髮絲還細的,可以忽略,麵條那麼寬的,人們心裡就毛毛的了,等到眼前這一條條碗口粗細的玩意出現,心裡承受能力差點的人兩腿發軟。
好在都是怪物堆裡殺出來的人,沒有當場暈厥過去的。
正驚駭間,後面公路上傳來了汽車喇叭聲。
“什麼情況,前面怎麼堵住了?”
“……別過來,有蘑菇!”這邊車上的人聲音發抖。
“當然有蘑菇,這附近幾公里都是蘑菇的地盤!”後面那輛車上的人沒好氣的說。
不然紅龍基地聚集了那麼多異能者,在怪物眼裡豈不是一桌香噴噴的滿漢全席?
“嗯?海城的牌照,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做什麼?”
皮卡後面改裝的頂棚被掀飛,幾個異能者慘白著臉,木然看著菌絲將後面那輛越野車也捆了起來,吊高到跟他們平行的地方。
菌絲無差別對他們進行了“搜查”。
比起這邊的要死不活,越野車上的人顯得輕鬆多了,靠在座椅上任由菌絲纏繞翻檢,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黑,黑色徽章。”馬叔旁邊的女異能者看見了黑淵的標誌。
戴徽章是個小年輕,一笑八顆牙,把普通的長相襯出了幾分特質,讓馬叔他們感到在意的是車上其他人都穿了迷彩服。
“我們想去……我們聽說這附近有個基地,軍隊駐紮的。”
看著那一雙雙渴求的眼睛,黑淵的年輕人點點頭,拖長音調問:“你們的身份資料登記過嗎?”
“啊?”
“我是說,你們身為異能者,向國家登記過自己的身份嗎?”
“……”這事藏都來不及,還主動報警報告?
“沒有資料就麻煩了,因為身份戶籍資訊只有現實世界裡才能查詢,異能者的登記消息有專門的人手寫了放在基地,你們沒有,就不能進入基地,只能住在週邊。哦,所謂的週邊就是蘑菇搭建的臨時帳篷裡面。”
皮卡上的幾個異能者欲言又止。
蘑菇搜查結束,菌絲緩緩鬆開,把兩輛車重新放到路面上,它們捧著越野車裡翻出來的幾具怪物屍體,興沖沖地離開了。
“喂這群傢伙真受罪,不新鮮的它們還不吃。”黑淵的年輕人低聲抱怨。
蘑菇抽取怪物體內的力量,不是吞噬血肉,死得久了的屍體力量已經消散,它們當然不會再看一眼。
“你不是專門負責這活的嗎?”開車的紅龍組員調侃,“炎魔發話了,
“我也沒喂過方圓好幾公里的蘑菇啊,外面的吃飽了,裡面的還餓著呢!”
這個黑淵的年輕人正是楊超,他心裡還存著一件事,李斐最近暗示他控制蘑菇的範圍跟數量。
這事說難不難,說簡單也沒那麼容易,拿紅龍基地附近的蘑菇森林來說,只有邊緣有食物吃,裡面的那些菌絲能量耗盡自然會消失,外面吃飽的蘑菇分出的菌絲又延伸回來,有漲有消合理迴圈。問題是蘑菇到處亂跑,攔都攔不住,讓蘑菇不開闢新地盤,比一個癮君子戒毒還難。
“車跟上!”
楊超朝那輛皮卡招呼了一聲。
四周都是蘑菇,這群異能者別無選擇,司機哆嗦地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跟上了越野車。
公路逐漸消失,路面越來越顛簸,有時彎曲迴旋仿佛迷宮。
當前方出現明亮的燈光時,皮卡上的異能者沒有一個能說清紅龍基地到底在哪裡,他們已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溫暖的燈光,隨風飄來的烤肉香味,讓他們精神一振。
等到靠近基地門口,馬叔等人驚異的發現這裡停了很多輛車,粗粗一數,至少有幾十個異能者聚集在這裡,有的人排隊登記,有的人圍著煮東西的大鍋,還有扯了一張吊床睡在蘑菇柄下面的,十分熱鬧。
越野車長驅直入,駛進戒備森嚴的基地大門。
一個造型奇特類似沙漏的兩人高銅雕豎立在門口,剛來的異能者不懂,低聲詢問別人。
“計時用的……”
銅雕的機械擺臂發出低沉的撞擊音,所有人都靜默下來,吃東西的停下動作,正在說話爭執的人直起腰,神情惆悵而失落。
穿著迷彩服的人爬上基地門口兩株蘑菇搭成的吊腳樓,把掛著的鐵質卡牌從數字7換成了8。
——整個海城進入遺棄世界的第八天。
基地門口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車輛過來,有些是馬叔這樣聽到消息的異能者,還有從其他城市過來傳遞消息紅龍組員。
這些車損毀嚴重,還有重傷患從車上抬下來,他們奔波了好幾天才到達海城,一路上遇到了無數危險,準備得再充分,彈藥也總有用完的時候,何況意外無處不在。
張少校辦公室牆上掛著的地圖,紅筆圈出的範圍越來越大。
“目前方針是守住基地,盡可能多的保護普通異能者,保持對外聯絡……”張耀今停頓了一下,看著會議室裡的人,“這次是整個地球都進入遺棄世界,原著持續時間一年,你們誰去告訴炎魔跟吞噬者這個消息?”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代號信天翁的瘦子。
趙文:……
☆、第120章 噩夢
其實趙文不來通知李斐也猜到了一些,畢竟基地的變化,有心人都看在眼裡。
特別是聰明人,當他們發現紅龍的人有意識接納了過來投奔的異能者,還費心核實身份,允許一些人進入基地內專門劃分出的一塊區域,心裡就開始疑惑。
等再看見紅龍安排一群人翻地,忙碌不休佈置什麼暗房,空間異能者關苓拿出一小包切好的土豆根莖,一包蔬菜種子,還有一包泡發好的黃豆時,真相簡直呼之欲出了。
——豆芽菜什麼的,只要方法得當,一天豆芽就能冒頭。長成細細長長菜市場常見的那種也用不了多久,一口不見光的大缸就行,並不費事。遺棄世界沒有吃的,發豆芽菜是一個很好的主意,但是土豆生長就要慢一些了,一個月左右才能出苗,從現在開始算,至少要四個月之後才能看到效果。
除非國家準備在遺棄世界搞栽種試驗,跟種子上太空逛一圈似的,查看非正常空間對土豆生長的影響,或者研究時間停滯後,攜帶進來的種子是否還能吸收土壤裡的養分,否則種土豆這個行為實在太怪了。
像霍韋這樣的穿書者,聯繫原著劇情,很快就有了猜測。
紅龍做這些事沒有刻意避著人,沒必須瞞,看那些跑來尋求幫助的異能者就知道了,怪物數量增多人們沒有信心在這樣殘酷的世界活下來,再聽說遺棄世界的持續時間變長,心裡馬上動搖。
哪怕滿大街的貴重商品、錢都能隨便拿,大部分人還是想先保住性命。
那些搶劫砸搶店鋪,傷害他人,甚至犯下嚴重罪行的人,至少那一刻他們感到自己是強大的、安全的,才會肆無忌憚。
基地目前接納的異能者,以低階居多,只有一個D級,其他的人說是異能者,不如說是有點身手跟膽量的普通人。一點戰鬥力都沒有的低階異能者,現在已經成為怪物的食物了。
簡華進入紅龍基地的第二天,昏睡症再次發作。
他暫住的那間屋子已經被蘑菇填滿,除了李斐誰也進不去,哪怕靠近門口都會被蘑菇毫不客氣的拎起來丟到旁邊。
簡華沉睡的時候,有呼吸,心率降到每分鐘50次左右,體溫36攝氏度,照理說沒有進入假死的休眠狀態,但他不需要喝水,也不用吃東西,生理代謝都跟著停止了。
因為簡華提到過他每次置身在漆黑夢境時,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李斐的氣息,所以李斐根本不敢離開簡華身邊太久,擔心簡華的意識找不到回來的路。
趙文來的時候,恰好趕上了淮城過來的紅龍小隊。
淮城海城距離很近,時區差異不大,這些人不是盧大校安排了來報信的人,而是負責護送一位A級異能者過來。
更準確的說法,是照顧這位A級異能者。
程老年紀大了,他住在蘑菇重點保護的區域,又是高階異能者,殺退第一波來襲的怪物不是問題,但讓他家中儲備有限,長期吃生食對一位老人來說實在承受不了。
分派在淮城的紅龍組員一商量,頂著怪物攻擊來到程老家中,順利地將人接了出來。
程老也不想留在家裡。
為了房子、為了老伴、也為了鄰居的安全著想,他決定離開。
淮城到海城原本開車只需要幾小時,結果他們第八天才到,就算除掉淮城方面處理事情耽擱的時間,也太長了。
程老穿了一件厚實的外套,還戴了帽子,滿是皺紋的面孔上憂心忡忡,護送他過來的兩個紅龍組員沒有受傷,只是神情格外疲憊。
程老也沒辦法進房間,聽到動靜的李斐出來與之談話。
結束護送任務的紅龍組員轉身離開,準備去跟海城基地張少校當面彙報情況,趙文攔了人一問,才知道淮城出了大事。
“一把年紀了,還要經歷差點累斷骨頭的刺激。”那邊程老邊說邊歎氣,向李斐敘說自己的遭遇,五天前他們的車開往海城的途中,遇到了一隻巨大的怪物。
長長的觸手,醜陋的皮膚,在黑夜裡盤踞在公路上,像一個披了斗篷的魔鬼。
“食人魷?”李斐深深皺眉。
“是叫這個名,我看過紅龍的圖鑒,比紙上誇張多了。”程老心有餘悸,他是黃土埋了半截的人了,一輩子經歷的事多了,當他親眼看到雨夜公路前方出現的巨魷身影時,程老赫然發現他前面幾十年的大風大浪,也就是一個小水溝上面的波折而已。
食人魷遇到獵物會窮追不捨,李斐見過這傢伙的難纏,他能想像得出程老他們險死還生的遭遇。
“食人魷最後往哪個方向去了?”
程老重重地歎息:“我用異能混淆了它對方向的辨認,幾次逃脫,幾次又被它追上,到第三天才擺脫了它的追蹤。沒想到這傢伙不甘心,還是入侵了淮城,至少有十多個異能者慘死,紅龍將它引入了一片空地,其他人用異能困住了它。”
最後食人魷被火箭筒轟成了兩截,它不像玻璃螺那樣外殼堅硬內裡脆弱,斷掉的觸手掃平了遠處一排倉庫,還有兩個異能者不幸遇難。
程老也因為這驚心動魄的幾天,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李斐跟程老不太熟悉,如果沒有紅龍內部給高階異能者的資料,他們面對面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程老感慨了幾句後,就忙著追問簡華的情況。
“跟之前一樣。”李斐不想多談。
簡華的昏睡症涉及到“命運終局”,如果能讓遺棄世界消失,只是不能救簡華,這道選擇題國家會怎麼做,答案非常明顯。
一個人的生死,跟所有人的生死……
再可惜,再不舍,彼此之間的情誼再重,也是無可奈何。
有時李斐痛恨自己的理智,如果他是一個自私自利,目光短淺,遇到麻煩就將責任歸咎到別人頭上的人,那麼他現在就能滿心怨恨,瘋狂殺戮異能者,挑起事端,讓遺棄世界的災禍延續更久、更廣,因為“世界拋棄了他們,他們何必為這個世界考慮”。
李斐並不是一個正直的人,他甚至不算一個好人。
他沒有那麼做,只是冷靜地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個問題:破壞一切,殺死更多的人,讓遺棄世界更加混亂,這麼做可以阻止簡華最後消失嗎?
當然不能!
兩大S級異能者危害人類生存,各國會加快研究“原著”提到的那個技術,讓遺棄世界儘快消失,適得其反。
這是死局……
李斐眼下的青黑也變得明顯起來,再也沒有往日鏡頭前那種優雅從容的模樣。旁人倒是沒有多想,簡華一睡好幾天沒出來,紅龍的人都看得見。
“他睡了多久?”程老察言觀色,感到事態不妙,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第七天,之前沒出現過這麼長……”
李斐話說到一半,突然周身的“異能場”出現變化,火焰凶獸蘇醒過來,它嘶吼著,就像所有發現自己領地上最大競爭者離開了一樣,起初它很疑惑,然後非常喜悅自滿,逐漸又感到一種奇怪的悵然若失。
一定是本體影響了它的情緒!火焰凶獸昂著頭顱想。
在別人眼中,李斐全身冒出耀眼的火光,火勢突起,程老猝不及防,差點跌進火焰之中,幸好高階異能者擁有“場”,力量互斥之下,程老是反方向後退的。
空氣裡傳來尖銳刺耳的聲音,只一瞬,聲音就消失了,但是充斥著耳膜的異樣感覺沒有消失,附近的人同時感到一陣頭痛,低階異能者更是頭暈目眩,必須扶牆才能站立。
程老站穩之後,連忙控制住異能,眾人的頭痛跡象才消失。
李斐也受到了影響,只是沒有別人那樣明顯,他顧不得多說一句話,轉身向簡華的房間跑去,菌絲受到刺激,擺出了攻擊姿態,眾人一退再退。
儘管火焰凶獸趾高氣揚,蘑菇卻根本沒有把它當成敵人,菌絲一把將儲備糧扯進了門,裹在自己保護“傘”之下,分成數股菌絲巡視剛才那股異能的來源。
——程老被眼疾手快的趙文送下了樓。
蘑菇沒有尋找到罪魁禍首,悻悻地停止動作。
進入房間的李斐發現簡華氣息微弱,手掌冰冷,臉上的血色都在逐漸消失,這種生命跡象逐漸消退的模樣,令李斐心驚膽戰。
他抓住簡華的手,正要急切呼喊,就感到冰冷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下。
緊跟著簡華身上的異樣逐漸退去,他的鼻息變得清晰,心跳也有力起來,人雖然沒有清醒,五根手指卻本能地抓住了李斐。
簡華的動作很重,兩人交握的手掌很快出現了青白指痕,隨後又轉為紅色。
手掌上的疼痛,更讓李斐明悟剛才簡華在生死邊緣徘徊。
過了很久,簡華才睜開眼睛。
他每次的噩夢都是漆黑虛無的世界,什麼都沒有,李斐習慣性的想讓他坐起來靠著自己,等待簡華失去焦距的瞳孔恢復,注意到房間的東西還有——他。
“我看見了一條空洞怪蟲。”
“……”李斐一震,側頭看低聲說話的簡華。
“它很貪婪,我們在虛空中遇見後開始拼鬥,蘑菇損失了很多,它也受了傷,最終它避開了我。我們互相戒備,漂浮著尋覓了很久。”簡華回憶著夢境,他感到這些模糊的印象不說出來,就會很快消失,像大多數人做的夢一樣,半睡半醒時還記得所有過程,被鬧鐘吵醒後就忘得乾乾淨淨。
李斐沒有插話,他認真聽著。
“我們發現了一處奇怪的,透著光線的縫隙,它搶過去鑿開了縫隙,把頭探進去,然後像在吃東西一樣蠕動起來,但是它不肯完全進入那個洞穴。當它吃飽了去旁邊休息時,我感到自己不受控制的被拽到了洞穴附近……”
下面是另外一個世界,摩天大樓,驚叫的人群,倒塌燃燒的建築,一片慘像。
蘑菇想要進去,簡華死死壓住,他用上了全部力氣,甚至感覺不到李斐的存在,那種似有似無的聯繫斷了,簡華差點跟著蘑菇徹底迷失在虛無空間。
但是站在空洞附近時,簡華明白了巨蟲為什麼不肯進去。
這不是它要找的世界,不是它要回去的地方。
“那條巨蟲,也曾經是一個擁有吞噬異能的人,然後他迷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沒有“原著簡華”這種人物出場啦
巨蟲是其他遺棄世界的吞噬異能者,數量還挺多的,它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不管他們原來的世界毀滅了還是怎麼樣……反正已經隨著異能一起被丟進了這裡,心智不堅定的,就變成了蟲子,沒有什麼理智跟自我了
☆、第121章 安慰
一個人,在虛無之中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時間是永恆的,總有一天會有熬不下去。
簡華很冷,寒意從骨髓裡冒出。
他不像躺在床上,倒感覺像是躺在冰窖裡,唯有掌心指尖有融融的暖意。
——噩夢的陰影緩緩退去,他重新回到了這個鮮活的,有色彩跟聲音的世界。
他對活著這件事不怎麼在意,但“怎麼活著”還是很重要的,連家中都要佈置得簡單舒適的人,又怎麼會願意成為那樣可悲的迷失者。
倘若心智不能堅定的維持下去,簡華估計自己會乾脆的選擇死亡。
不甘心、不情願、無論如何也要掙扎求生的念頭他是沒有的。
“我在這裡。”握住他手掌的人低聲說。
簡華忽然一把將人抱住,力氣很大。
“聽說你死在我前面。”
李斐聽到這樣的問話,微微一愣,緊接著簡華又自言自語地說:“這很好,那就沒有什麼必須找路回去的必要了。”
換了別人,是聽不出簡華言外之意的,李斐當然不同。
他用左手撫著簡華後背,半晌才感到簡華身上冰冷的溫度退去,禁錮自己的手臂稍微放鬆,李斐反過來將人壓在床鋪上。
他細細吻著簡華的額頭跟頸側,在律動的血管旁邊久久停留。
解開衣領的扣子,讓微冷的肌膚沒有間隔的貼在自己胸膛上。
兩人身上的衣物越來越少,雖然動作幅度激烈,交換的氣息急促,但是親密行為也只到這一步為止。
他們躺在床上,呼吸近在咫尺。
春夜涼寒,被子丟到了旁邊,房間裡又沒有空調,但寒意不復存在。
這種所有暖意都來源於枕邊人的感覺,簡華有些失神。
黑暗裡他的表情都落在李斐眼中。
李斐很想讓簡華更“暖”一些,看著情.人眼角染上緋紅,露出隱忍又難受的神情,無法控制生理性的眼淚沁出,滑落過臉頰沒入耳際鬆散的頭髮裡。很想讓簡華除了喘息呻.吟之外不要說話,讓情.人徹底感受自己的存在……但他不能。
身體越是歡愉,心內就越感到空虛。
情愛不是良藥,不能治病。
如果李斐在簡華不安的時候,進入他的身體,簡華潛意識感覺到“侵佔”這個事實,他的情緒會不受控制,有可能更加向脆弱靠攏,這不是李斐樂於見到的,也不是簡華自己喜歡的變化。
愛是尊重,不是佔有。
異能場交融,黑暗巨獸感覺到這個熟悉的溫度,連眼睛都懶得睜開,愜意地擺了擺頭顱,接著打呼嚕。感覺到大敵又回來的火焰凶獸情緒非常複雜,看對方兩眼又挪開,走近幾步,發現沒動靜之後,就深思著原地趴下休息——算了,反正習慣了。
兩人相擁而眠,房間裡靜寂無聲。
四個小時後,簡華再次睜開了眼,這次他沒有做夢,沒有看到那無盡的黑暗虛無世界,他就像正常睡眠那樣,醒來時慵懶輕鬆,留戀著枕頭與床的溫度。
“……”
簡華回過神,發現枕頭不見了,被子也丟到旁邊,溫度其實來源於攬著他的李斐。
因為蘑菇肆無忌憚填滿了房間,簡華異能失控的時候,它們連床邊都沒放過,李斐大約睡熟之後,把一片厚實的菌蓋當做了枕頭,不但自己用了,連帶著簡華也靠在上面。
簡華醒後略微抬頭,菌絲飛速溜走。
“枕頭”分解成絲跑了,李斐不可避免的臉龐“砸”在了床鋪上,他茫然的睜開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幾秒後,李斐就想起睡前發生的事,因為擔心簡華,他剛要說什麼,臉頰就被摸了一把。
“……”
兩人四目相對,倚靠著躺在床上,連衣服都沒穿。
簡華一點都不尷尬,反正黑暗裡他看得也不是太清楚,手指摸到李斐的臉,他確認了自己剛才的猜想。
蘑菇被壓折了,菌蓋正面當然是光滑的,背面就不太平整了。
李斐臉上現在就是一根根菌絲的印痕。
他反手一摸,自己也明白了,心情十分微妙。
“我餓了。”
“我去拿……嗯?”李斐下意識回答,等聽清簡華的話後,他又感到驚疑。
“在夢裡,我沒有讓蘑菇進入那個空洞,大概因為這裡,我現在能感覺到饑餓。”簡華這次回憶,對那個驚悚的發現感觸已經不是太明顯了,他重新恢復了理智,開始思考怎樣應對問題,不讓自己墜入那個虛無世界。
“紅龍的人在基地泡發了一些黃豆芽,還有他們帶進來的速食湯料,味道跟營養都還行,你很久沒吃東西,不方便吃太硬太幹的東西,我去給你拿一份過來?”
簡華點點頭。
李斐準備穿衣服出門,儘管看得清東西,他還是在床邊蘑菇堆裡翻了半天,才從纏成一團的衣物裡順利找出內衣外套跟長褲。
“這次遺棄世界還沒結束?”簡華環視周圍,看房間當然看不出端倪,只是李斐剛才話裡的意思,包含了太多資訊。
恰好這時候,有人敲門了。
經歷過紅龍的人“送熱水”服務,李斐眼角一抽,表情瞬間陰沉下來。
“是趙文。”簡華根據異能回饋,知道門外的人是誰。
房門自動打開,瘦子被一群蘑菇“推”進了房間。
屋內沒有燈,其實有燈也不好使,趙文眼前都是蘑菇叢,他正要說什麼,就聽到李斐語氣不善地說:“這麼巧?”
他們剛醒,趙文就準時來了,怎麼做到的?
這種彎彎繞繞的話,隱含不滿的質問,信天翁哪有不懂的,他清咳一聲:“其實不是我要過來的,我路過這邊,蘑菇把我捆上了樓。”
“……”
對了,簡華說他餓了,蘑菇是他的異能,受潛意識控制。
趙文很理解兩人的尷尬,事實上他肩負任務,也是故意在附近轉悠的,他不中招誰中招呢?
“食堂那邊剛開飯,我帶簡華去?”
“等會。”
悉悉索索的穿衣聲。
趙文從蘑菇裡脫身後,不經意看了眼走出門的簡華李斐,前者耳後跟脖頸上有淺淡的紅色斑痕,後者臉上……這是被蘑菇用菌蓋扇了一巴掌嗎?
瘦子想笑,但是忍住了。
“海城異能者眾多,沒有幾萬,幾千是有的。現在基地還不足以接納這麼多人,不過目前來投奔基地的人不足三百,大部分還是你們黑淵的人。”
趙文邊說邊走,簡華住的地方在基地深處,又很安靜,幾乎不受什麼打擾。所謂食堂就不一樣了,紅龍組員,軍方的異能者,還有像楊超這樣登記在冊受到信任的人,來來往往。
簡華沒多少人認識,李斐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機密閱讀許可權足夠的紅龍組員,看兩人的目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糾結。
他們素質良好,心裡想什麼,也不會馬上找人竊竊私語,最多同手同腳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
“喬哥,你們也來了。”楊超見到人很是高興。
他不知道簡華真正的名字,他為李斐辦事,看到李斐臉上淡淡的印痕時,楊超甚至都沒多想,喂蘑菇的時候不小心被困住,留點印子怎麼了?不是很正常嗎?
(然而你們喂蘑菇的方式並不一樣)
簡華目光落在楊超手裡的烤肉上,有力量殘餘,火系異能者做的?
他轉頭看李斐,影帝無言地望著他:低階異能者比較容易把握火候,異能太強大也不是好事。
等看見井然有序的食堂,各種烤肉套餐時,簡華深深皺眉,紅龍這是做什麼?遺棄世界的規範化生活?
李斐提到的湯很稀薄,裡面有煮熟的豆芽,香味明顯是濃縮的湯料方塊沖泡出來的。這樣的東西,卻不是人人都能有。
“可惜無土栽培技術,不是我們這些外行能夠辦到的,不然食堂的伙食還能更好一些。”趙文排隊拿了三份食物過來。
簡華沉默寡言,通常不想跟別人多說話,但在熟人面前,尤其是他認可的人這裡,他還是會表露出一些情緒。
“發生了什麼事。”
趙文就等著簡華問這句話了,他含蓄的透露了全球進入重合點,所有異能者都從現實世界消失的事,重點是原著裡這樣的情況,要在遺棄世界生存一年。
簡華抬頭,發現李斐沒有驚訝的表情,似乎從基地的變化裡猜到了。
事實嚴峻,趙文嚴肅地說:“我們一直在海城尋找瘋博士的下落,你知道,怪物比我們還要會找獵物,就算他善於隱匿自己的異能,跌進遺棄世界的那瞬間也是沒用的。”
簡華認同這個說法,比如他跟李斐在酒店公寓,發現身陷怪物包圍之中。
“多方搜集的情報顯示,海城怪物大規模聚集地點有十來處,除了你們、張少校、耿闐引來的,剩下幾處已經排查完畢,均由異能者聚集過多造成的,其中外籍人士有七位,沒有看上去像嫌疑犯的,目前還在繼續觀察。”趙文搖搖頭,“目前意見是瘋博士襲擊耿闐後就逃出了海城。”
這樣一個危險分子在中國晃著,紅龍如鯁在喉。
簡華忍不住提出:“紅龍準備守邊境線嗎?”
中國與許多國家接壤,現在沒了邊防駐軍,外來者很容易進入中國境內。
趙文跟李斐同時歎了口氣,簡華說到點子上了。
“沒辦法,除了澳大利亞,哪個國家都守不住。”
澳洲四面都是海。
“美國雖然跟我們隔了一座太平洋,我們暫時找不到他們麻煩,但他們面對的問題,比我國要大多了。”趙文慢吞吞的說,“南美洲的毒梟,目無法紀的黑幫……出身那邊的異能者,可不是好應付的。”
更不要說國內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聖門組織。
作者有話要說:
☆、第122章 波折
子彈打在牆壁上,硝煙味灌滿了整條街區。
詹森縮在一台冰箱後面,少年的面孔上沾滿了黑灰污漬,他穿著非常不合時宜的衣服——粉紅色的外套跟毛呢面料的裙子,頭上還有一個髮夾。
他閉著眼睛,急促的呼吸著,看上去好像很害怕,身體也微微發抖。
槍聲停止了,詹森還縮在那裡,裙邊從冰箱後面露出來一角。
皮靴踩著瓦礫的聲音距離這邊越來越近,突然詹森靠著的那台冰箱懸空飛了起來,他狼狽的摔倒在地,發出恐懼的尖叫聲。
“啊哈,瞧我發現了什麼,一隻小野貓。”
詹森紅褐色的頭髮留到了齊耳長,因為營養不良他整個人都很瘦弱,再用頭髮蓋住一部分臉頰,使得那張臉只有巴掌大小,狼狽地沾上了灰塵,藍色眼睛濕漉漉的,充滿了惶恐。
一隻粗燥的大手捏住“她”的肩膀,將詹森提了起來。
他像女孩子一樣掙扎,踢打,伸手試圖抓撓。
一支槍頂住了他的胸口,對方惡意的用冒著熱氣的槍口,隔著衣服揉弄著“少女”微有曲線的胸,柔軟的凹陷效果令暴徒很是滿意。
“小野貓,很害怕吧!想要尖叫著呼喊你的父母,你的司機,你的保鏢?”
詹森現在身上的衣服都是名牌,他還給自己戴上了小小的鉑金胸針跟一串珍珠項鍊,現在胸針被粗魯的拽了下來,衣服破了一個小口子。
近距離詹森看到持槍者光頭絡腮胡的猙獰面孔。
有些眼熟,在電視上看到過,通緝令……
發現“少女”辨認出了自己,暴徒更加興奮,他舔著嘴唇,想像著讓手裡這個小女孩哀嚎慘叫的模樣。
“你們這群坐在美金堆裡長大的傢伙,喝著紅酒,開著跑車,十幾歲就出去勾搭女人誘惑男人,你們的父母有錢,不管犯了什麼錯都能給你們兜著,別人都是垃圾……小野貓,你很快就要變成垃圾們狂歡的玩具!”
詹森臉色蒼白,他被勒住脖子,一路拖拽了出去。
路邊躺著中彈死亡的屍體,不斷有慘叫聲從廢墟裡傳出。
通緝犯吹著口哨,將“戰利品”帶到了路口,這裡有幾十個全副武裝的異能者,男女都有,腳蹬作戰靴,拿著衝鋒.槍。
“誰讓你把人帶出來的,殺了。”
“玩過就殺。”暴徒用手摸著詹森的胸口,跟同伴討價還價。
“你要搞清楚我們在做什麼,一個S級異能者就藏身在這片街區……”
說話的是個女人,她很憤怒,又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詹森。
“少女”在暴徒手掌下發出屈辱的,恐懼的啜泣聲,看上去十分可憐。
對“她”感興趣的人很多,有個男人甚至吹了聲口哨。
“快辦完正事,小野貓已經等不及了。”
女人眼底露出一絲嘲諷:這些人根本不知道S級異能者意味著什麼,不過也好,反正都是毒.品跟黃金就能買到的亡命之徒。
女人打了個手勢,立刻有人從後面一輛車裡拖出一個用繩索反綁的人。
“狙擊手準備好了嗎?”
“是,全部到位。”
“麻醉彈呢?”
“足夠讓一隻大象睡倒,如果我們的救世主撐不住藥效猝死,就算他倒楣吧!”
人質被拖到前面,好幾支槍指著他的要害,他的嘴被一塊髒兮兮的毛巾堵住,身體四肢上都有被虐打的痕跡,瞳孔渙散,嘴唇發烏。
“注射了多少,你們想把人弄死嗎?”
“原本是一次上癮的量,誰知道我們這位大明星竟然連大.麻都沒磕過,注射新型提純劑後,身體反應這麼大……”
“好了!我們要長期控制目標,他要是死得太早,我們都別活了。S級異能者的消息,是我們老大從聖門組織那邊買來的,價值不菲,這位小莫倫薩先生,必須得活著回到現實世界,我們才能從沃爾夫.莫倫沙那裡勒索到足夠的好處。”
“不行,費德里克.莫倫薩不能活著離開,你們這幫傢伙跑到美國來,殺了人就跑,沃爾夫那頭老狼不是好惹的!得罪了這位教父,我們在整個東海岸都混不下去!”
掐住詹森肩膀的暴徒也咆哮著反對:“因為這裡是遺棄世界,我們才答應這單生意,否則你再多給我幾萬美金,我也不會找莫倫薩先生侄子的麻煩!”
面對內訌,女人抱著手臂,不屑地說:“沃爾夫.莫倫薩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獲得異能,我們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是上帝選中的人,你們還懼怕一個老朽的、應該讓位的教父?”
“Shit,你知道為莫倫薩家族效力的人有多少嗎?”有人大聲諷刺,“你們這幫墨西哥玉米佬,聖門組織為什麼要把情報賣給你們,因為它不想得罪莫倫薩先生!人殺了就算了。你還要抖出去,我在東海岸再也買不到軍火,所有酒店度假村甚至汽車旅館服務員都會接到我的通緝照片,不能進黑市,不能進賭場,街頭的妓.女都會出賣我!在FBI那裡掛檔我還能混日子,沃爾夫.莫倫薩要殺的人,只有逃到西部農場這一條路可走了!”
“你可以離開美國。”女人冷冷地說。
面對數量眾多的槍支,光頭這樣的人閉上了嘴。
一方惡狠狠想著要給這群墨西哥毒.販一點教訓,另外一方冷笑著想控制了詹森.布朗後,少年的怒氣總要發洩,就讓這群傢伙去見上帝算了。
女人退到後方,挾持人質的立刻拿起喇叭,對著廢墟的街區喊話。
十幾歲的男孩,先威逼利誘,再用人質嚇唬幾句,基本也就夠了。
從聖門組織那邊買來的情報是費德里克.莫倫薩收留了無家可歸的救世主少年,天王巨星的光環,很容易讓少年崇拜,加上費德里克有錢,即使掉進遺棄世界也有他叔叔的手下給他援助,幫他躲藏。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對莫倫薩先生忠心耿耿,就算很忠心,遺棄世界開始半個月後,那些毒癮者的存貨沒了,無處購買,在毒.品面前,他們毫不猶豫出賣了費德里克。
外出尋找食物的費德里克遲遲沒有回來,那位救世主少年必定很急了吧。
女人的臉上剛露出一絲笑容,忽然感到頸後一涼。
風。
黑色旋風吹得所有人東倒西歪,沖.鋒槍子彈亂射,人們連眼睛都睜不開。
風在費德里克身邊形成了一圈盾牌,射入的子彈全部偏移方向,這樣近距離的精准控制,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詹森跑過去吃力的將費德里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用風異能協助減輕部分重量後,詹森轉過頭,他猶豫了十秒鐘不到,最終一揮手,身後風圈內降下了數道雷電。
金屬槍管導電,風聲裡傳來慘叫跟焦灼的氣味。
詹森已經帶著人跑遠了。
風將他臉上的黑灰抹掉了,詹森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他還是害怕得微微顫抖,但是表情堅定。
風能將遠處的細微聲音傳到他耳中,詹森聽到那個女人憤怒又得意地叫喊,警告他費德里克.莫倫薩兩個小時後就會毒癮發作,這種新型毒.品更是只有他們手裡才有貨。
詹森頭都不回。
多年的困苦經歷讓詹森知道,一旦屈服於那些毒.販、賭場的人以及其他脅迫者,只有掉進更黑的深淵,再也無法逃離。
有個賭徒叔叔的詹森,有不少人試圖誘騙他偷竊跟搶劫。像他這樣出身的男孩,很多都走上了這條路,最終這些男孩進了監獄,拿著贓款的成年人大吃大喝後,接著去找下一個貧民小孩。
將暴徒遠遠丟在身後,確認周圍的安全,詹森選擇了一個地下室。
費德里克沒有中槍,他的傷勢只是看起來嚴重,是棒球棍或者其他硬物打出來的,詹森有照顧賭徒叔叔的經驗,他很快就把那些傷勢處理好了,然而毒.品怎麼辦……
詹森坐立不安。
他當然知道吸.毒的人眼裡除了毒.品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
從暴徒的對話裡,詹森聽到了一切事情又是因為自己,疑惑在少年心裡滋生,他開始懷疑女教師凱蒂跟律師查理,但是莫倫薩先生……
這時費德里克醒了,他本能要撐地而起,看到詹森驚惶的面孔跟周圍環境後,又緩緩躺下,他頭痛欲裂,胃部抽搐,他的昏迷只是意識無法控制身體,費德里克知道自己被襲擊後遭遇了什麼。
“快走。”
“莫倫薩先生……”
“記住我的話,你的名字叫胡拉坎,你的未來牽扯了很多人的命運。”費德里克盡力讓自己的聲音清晰一些,他用最簡單的句子將這個世界是一本書,主角詹森.布朗會遇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他不評價原著裡詹森的人生,也不評價救世主的選擇,更沒有什麼你以後不要相信任何人的建議。
“這是你該知道的。”
強撐著說完這些話後,費德里克眼前發黑,他催促詹森離開,警告他:“新型毒.品制幻作用更加明顯,我會變得不是我,看什麼都是怪物,你快離開!”
詹森被他失去焦距的瞳孔,嚴厲的表情嚇得不停發抖。
地下室外很快聚集了一群被高階異能者吸引來的怪物。
詹森聽到吼叫,轉身往外跑去,費德里克松了口氣,他躺在冰冷潮濕的地板上,恍然間感到自己好像了回到了穿越前。
破舊的房子,重病纏身,一個隻會創作但嗓子不理想的歌手,在小酒吧駐場,孤兒出身,找不到出路,窮困潦倒。
第一次他在夢境裡聽到可以穿越的問話時,他雖然快吃不上飯了,但還有希望,有個健康的身體,他覺得穿越到《遺棄者》這本書裡很荒唐,隨後一年,那個聲音沒再出現過。
在他飽受病痛折磨,搶走他曲譜的人開始辦全美巡迴演唱會了,快要死去時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是一個意識,為了能活著,他遲疑後同意了。
一睜眼發現自己變成了七歲男孩,身上中了一槍,渾身是血,正抱著孩子痛哭的男人驚訝的看著他,來不及說什麼就因為傷勢過重暈厥過去……
沃爾夫的仇人,槍殺報復了他的家族,只有一個人生還,沃爾夫.莫倫薩的侄子。
不,他的侄子也早就死了。
多麼相似,那也是一個地下室。
費德里克不明白為什麼他在那個男孩身體裡重生,致命傷很快就癒合了,男孩的叔叔卻因為傷勢太重,被他照看了一個多月。
一個真正的孩子,當然不能做到照顧傷患又去乞討,等救濟過活。
沃爾夫的侄子死了,他只不過是一個代替這具身體活下去的人,在沃爾夫發跡的數年間,費德里克不過問他的一切事,只負責將吃的帶回家。
後來他更是早早離開了沃爾夫.莫倫薩,因為不管是誰,看到一個竊取者都不會高興的,現在這段竊取的人生也要終結了。
全身好像有蟲子在啃噬爬動的痛苦,讓費德里克知道毒癮發作了。
他扭曲著翻滾,發出可怕的叫喊,抓撓地面的指甲翻卷,用頭去撞牆壁。這是一場意志力的搏鬥,瀕臨死亡的痛苦他遺忘了二十年,現在如潮水般洶湧卷上。
昏迷,痛醒,又昏迷,反反復複。
當費德里克再次有意識時,他感到有人在喂他喝水,發現他睜開眼,少年嚇了一跳,像貓一樣竄出去好幾米,躲在牆角悄悄打量他,好像怕他再次發瘋。
“……”
居然沒有走嗎?
費德里克扯動嘴角,詹森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神情驚喜:“莫倫薩先生,你醒了?”
“那些人?”短短三個字,費德里克說得十分吃力。
詹森一下局促起來,差點把頭埋進胸口:“死……死了。”
“你?”
詹森慌亂的點頭,那些人跟隨怪物的蹤跡追了上來,他又不能帶著費德里克離開,更不敢把怪物引開,留費德里克一個人在這裡。
費德里克有些失神,遺棄世界如此危險,主角詹森總有一天會成為那個擁有颶風雷暴之神名字的人,當然是免不了殺人的,但是知道跟親眼看見是完全的兩回事。
“我,我下次……”
“好孩子,你很聰明。”費德里克記得詹森來救自己時穿的衣服。
孤兒出身的他曾經渴望得到讚美認同,但是一次都沒有過,他佈滿血痕的手掌摸著少年沾滿灰塵的面孔,費德里克在心裡歎了口氣。
詹森像是忽然高興起來,他跑到旁邊拿了一條白色文胸給費德里克看。
“我在凱蒂看的電視購物上看到過這個叫神奇聚攏的東西,模特就是個男人,穿上後胸圍有A,街區有家商店,我花了十分鐘才搞清楚怎麼穿的,果然沒有被發現。”
“……”
☆、第123章 死因
新式毒.品的制幻作用在各國都報導過,高度提純又過量吸食後,導致很多人猝死,另外一部分人就成為“喪屍啃臉案”“食人襲擊”這類新聞的主角。
毒.癮發作時,費德里克眼裡的世界是扭曲的,他會把一枚鑰匙看得像食人魷那麼大,失去意識跟思考能力,甚至不能被稱為“人”,只剩下生存的野獸本能,只要看到移動的物體就想抓撓撕咬。
詹森根本不敢靠近,又怕費德里克受傷,一直用風來禁錮費德里克的行動。
他照著費德里克曾經教過的,挑選那些肉質容易消化的怪物下手,還大著膽子搜索了追殺者的屍體,找到一些食物跟飲水,先自己試過再去喂筋疲力盡半昏迷的費德里克。
地下室空間狹小,詹森大部分時間都蜷縮在牆角,茫然發呆。
費德里克第一次驅趕他離開時說的話,像兜頭撲來的冷水,澆得少年全身冰涼。
——原來有些人的命運,是早就定好了的嗎?
詹森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他想禱告,低頭看到手掌上沒有洗乾淨的鮮血跟污漬,又遲疑地停了下來。
神愛世人,然而這個佈滿怪物的世界,是不是地獄?
在地獄掙扎求生的人,再怎樣虔誠,也得不到神的憐憫。
他用力拽斷了脖子上掛著的廉價鍍銀十字架,丟進了黑暗之中,這是來馬塞州後凱蒂送給他的東西。
詹森拿起換下來的一件衣服,用稍微乾淨的布料,仔細地把手掌擦乾淨。
地下室裡只有費德里克的喘息聲。
任何人毒.癮發作都不會好看的,費德里克原本健康的身體在短短幾天內就被摧毀了,他消瘦又蒼白,額頭跟身上還有自.殘的傷口,臉部肌肉扭曲,高大的男人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兇惡醜陋。
自那天清醒後,費德里克的毒癮又發作了三次。
他越來越虛弱,但每次間隔的時間都在變長,這是一個好的跡象。
感到被風異能困住的費德里克停止掙扎,詹森將旁邊藍巨蜥屍體腹部鱗片剝開,挖出一小塊肉放在碗裡,這塊肉顏色雪白,內裡透著一道道的淺紅紋理,嫩得跟乳酪一樣,就算不咀嚼也很容易下肚。
“莫倫薩先生?”
費德里克昏昏沉沉,他說不出話,也聽不清外面的聲音。
潛意識裡,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新式毒.品的危害性他很清楚,純度太高,直接破壞人的神經跟免疫力,即使擁有過人的意志力可以熬過毒癮發作,但身體也負荷不住,基本上沒有戒斷的可能。
遺棄世界沒有配合治療的藥物,身邊也沒有醫生,費德里克幾次催促詹森離開,就是因為預見到自己的死亡。
他覺得自己在一口熱鍋裡煎熬著,喉嚨裡發出模糊不清的哀求,這是意識不清後,希望有人能夠一刀割斷他的咽喉,中止這樣的折磨。
灼燒的口腔裡忽然多了一塊冰涼的食物。
清甜的味道緩緩滲透,好像憑著熱量就能融化,都不用吞咽,很自然地滑下了食道。然後又是一塊,它們帶來奇異的清涼,似乎還有鎮痛作用,吃完不久,費德里克呼吸平穩的睡著了。
詹森默默計算費德里克上次發作的間隔時間,他側頭聽了下風傳來的聲音,確認安全後,他催動異能減輕一部分重量,扶起費德里克準備離開這裡。
他們已經在這個地下室待得太久了,詹森害怕槍支,也害怕那些拿著重武器的人,他想要活著。
***
中國海城,紅龍基地的食堂。
“傷患這兩天吃過的菜色就這幾種,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能促進癒合,恢復體能。”說話的人非常興奮,受到怪物襲擊,大部分異能者都掛了彩,遺棄世界又有可能持續一年。彈藥跟藥物儲備除了紅龍組員隨身攜帶的那點,其他都是空間異能者帶進來的,數量非常有限,如果能發現有藥物功效的怪物肉,那就太好了!
張耀今仔細把廚房裡的東西看了一遍。
其實沒有多少東西,就是幾具怪物屍體。
遺棄世界的怪物之間有食物鏈的關係,像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生物,也有可能是來自地球過去或未來的生命體。不是什麼怪物都適合作為食物,屍鴉這種食腐類的就不行,目前已經有異能者感染未知病毒死亡的案例,然而解剖屍體卻沒有發現任何新型病菌,似乎在屍體回到現實世界的那一瞬間,某些從怪物傳染到人類身上的病毒也跟著消失了。
空間屏障的概念,好像更具體了。
破壞這種屏障的存在,比如穿書者,又比甘州公路上的空洞巨蟲,得到了國家的高度重視。
食堂使用的“食材”,都是經過核實的。
有的肉質粗燥,有的非常細嫩,還有的肉味道奇怪,不好吃但是可以用來調味。
張耀今將這些處理了一半的肉放到旁邊,基地幾百號人,只有四五個出現了傷口加速痊癒的現象,如果不是體質問題,食堂大鍋菜人人都吃,為何出現了差別待遇呢?
“哪些食材數量少,做得也少?”
在廚房裡幹活的紅龍組員絞盡腦汁,半天後列出一張單子,都是桶蛇尾、藍巨蜥的腹部軟肉、藍巨蜥心臟這種邊邊角角類材料。
考慮到燒制方法的影響,紙條上連燒烤蒸煮了幾分鐘,製作的火系跟水系異能者是誰都寫了,乍看還以為是食譜。經過張少校得力下屬某參謀之手後,還在紙上標注了幾條原著提過的“美味記錄”,比如血蛙肉質非常細嫩,比如藍巨蜥的腹部軟肉看起來像大西洋鮭魚,入口即化什麼的……
張耀今看得眼角直抽。
穿書者紛紛確認原著沒有說過怪物肉的奇效,什麼吃了滋補啊,什麼喝了欲.火焚身啊,那是東方的志怪小說,《遺棄者》裡沒有半個字相關描述。
同樣,誤吃什麼中毒、得病的劇情也沒有。
別說張少校,就連穿書者背地裡都大罵作者,關鍵的事情省略,害得他們差點喪命。
忽略“菜譜”上的美味評價,有了懷疑方向,驗證起來就快,數天后張耀今接到了確鑿的報告。
***
“藍巨蜥腹部軟肉?”
“不錯,紅龍已經派人去獵殺藍巨蜥,對低階異能者來說,這種怪物可不好應付。”
跑得快,腳底跟鱗片都很堅硬,一般攻擊手段起不了作用。
對別人很難的事情,放在李斐這裡就不算什麼了,前往城區抓了一隻回來,希望這種最近風靡起來的“藥物替代品”,可以緩解簡華的昏睡症。
簡華看著一碗雪白漂亮,櫻色紋理的肉片,狐疑地拈起一塊吃了。
“怎麼樣?”
“……”
簡華又拿出一片,然後把碗推給李斐,示意他自己吃。
李斐嘗完後明白了簡華的意思,不說它的功效了,哪怕什麼用都沒有,單憑這滋味,藍巨蜥就要在中國絕跡!
你一塊我一塊的,幾分鐘後碗就空了。
李斐意猶未盡,差點想要再出去找一隻藍巨蜥,好在理智阻止了他。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耽於口腹之欲算怎麼回事?
“我有沒有跟你提過,紅蠍子的死因?”
“……紅蠍子,跟主角一起殺了你的人?”簡華神情微變。
李斐有些驚訝,他沒告訴簡華自己的事。
“你不說,我也有別的辦法。”簡華瞥了李斐一眼。
影帝半點不惱,他覺得簡華這樣沉著淡定的模樣,特別吸引他。
那種待在情.人保護圈內,對外界半點不知,也不想去探知的人他見得多了,林助理經常解釋這是因為“愛是盲目的”,戀愛的人總是智商下降,相信所愛的人說的每一個字。
信任什麼的就算了,盲目?李斐嗤笑,腦子長到別人身上的戀愛,要了做甚?
簡華時常昏睡,又不過問黑淵的一切,但他想知道的事情,李斐瞞也沒用。
“我猜猜,是誰告訴你的。”李斐很有興致。
霍韋嗎?不,這個人心思重,心機深,雖然他努力鑽營,但簡華未必看得上。
趙文?按照趙文的性格,應該會避重就輕的建議簡華自己來問李斐。
張少校?紅龍張少校已經忙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簡華也不會因為這件事親自上門去找,因為提到李斐的死,總免不了想到原著結局。他們跟紅龍最後會變成怎樣,誰也說不好,接近敏感話題的字眼都是禁忌。
“程老嗎?”李斐篤定地說。
作為A級異能者,程老拿到資料後,肯定也被警告過要留意紅蠍子特殊的空間異能,各國都不希望自家的高階異能者像原著裡的炎魔一樣栽在“突如其來冒出的水”上面。
簡華信任的人沒幾個,能跟他閒話家常的就更少了。
“如果我問別人,豈不是暴露了你故意隱瞞,我們感情不好的事實?”簡華想到張耀今為他們兩人感情狀況操心糾結的模樣,就有些好笑。
李斐眼神微變,聲音偏向沙啞:“感情不好,嗯?”
簡華按住他不老實的手,神情嚴肅地提醒李斐回到最初的話題。
“紅蠍子。”
“……他死在中國的一家酒店裡。”
提起這件事,李斐也不知該嘲諷還是感歎,他搖了搖頭,“應該是‘我’死去的第二天,他在中國的一家餐廳吃了頓飯,當天傍晚就猝死了。”
“食物中毒?”簡華茫然,異能者被武器打中會死,割斷喉嚨也是死,中毒肯定也算。
“並不是,紅蠍子對花生過敏,那家餐廳規模不大,功能表上的配料沒有花生,但是有兩道菜是用花生油炒的。”
這種仇人死于中國菜的“命運”,影帝也HOLD不住,李斐忍了半天沒忍住,背過身開始笑。
簡華:……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白種人對花生過敏
我聽說過的,最嚴重的白種人花生過敏事故,是個妹子,跟男友接吻,男友早飯吃了花生醬塗的麵包……後來妹子搶救無效死亡……
☆、第124章 會議
托藍巨蜥的好處,耿闐終於康復。
他努力扯動臉上肌肉的時候,可以露出僵硬的表情,這種程度比預計裡嚴重面癱導致的口歪眼斜好多了。遺棄世界沒有先進儀器檢查他的腦域情況,不過從運動跟各項反應神經看,最擔心的腦部損傷暫時沒有出現。
耿闐的蘇醒,對紅龍跟黑淵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A級異能者的戰鬥力就不說了,主要是耿闐受傷昏迷前,與瘋博士近距離接觸過,現在要搜索這個危險分子,耿闐的回憶至關重要。
“他跟視頻裡一樣,穿著特別誇張的衣服,年紀不小了,我估計有四十歲左右。”
耿闐的職業是保鏢,他見過形形□□的人,只是國外去得不多,中國的富人階層跟外國所謂的上流社會習慣差異還是挺大的。
耿闐坐在一張圓桌的旁邊,左手邊是黑淵的四五個人,包括簡華李斐,還有程老。他的右側是紅龍張少校、關苓,以及幾個刑偵測繪、犯罪心理研究方面的人員。
這不是紅龍最專業的人士,因為能坐在這裡的,首先還要是異能者。
他們負責提問,基本上李斐想到的問題,都已經被列出了,李斐可以輕鬆地坐在那裡沉浸在思考中。
“瘋博士的服裝與面具,跟視頻裡完全一樣嗎?”
“……不是同一件,有點差異。”耿闐回想了半分鐘給出回答,從事安保工作的他,對細節還是挺在意的。
“但是猛地一看,基本是一樣的?”
“是這樣,我對狂歡節服裝不太瞭解,那樣明顯的顏色跟打扮,即使差別很大,也會下意識想到瘋博士。”
張耀今側頭看到記錄人員在“罪犯偏執傾向”後面畫了一個小小的叉。
這條後面還有三個空格等待填寫,它對應的是連環案兇手的特徵,許多這樣的罪犯會堅持使用一模一樣的東西,即使不是,也要留下的痕跡完全相似。
現在這張紙上填滿了一小半,結果很不樂觀。
瘋博士除了明顯的表演欲.望,反社會傾向外,其他行為特徵都不明顯。
“白種人,年紀在三十五到五十左右,真實人格跟日常表現出的形象可能有反差,甚至是巨大反差,因為人格不是忽然形成的,他的親朋好友應該知道他的毛病,但是……對此瞭解不多,瘋博士可能還是單身,未婚或長期分居、離異。”
因為原著裡沒有一個人猜出瘋博士的真正身份,也沒有出來曝光他的人。
前提是原著它邏輯靠譜……
穿書者恨不得把作者拖出來打一頓,其實紅龍也是。
關苓遲疑著說:“搞科研的人就算平常瘋癲一點,神神叨叨,都不會有人感到奇怪吧?”
“他不一定是科學家,通過職務之便研究麻痹毒素的人有很多,比如藥品研發部門,化妝品廠,動物園植物園工作人員,國外又有很多私人研究所,根本無從查起。”
“現在跟原著不同,現實世界還沒有出現大規模傷亡,一個人忽然失蹤,或者到東方來旅行,總會引起別人注意。關於單身的設想很有趣,我覺得還能再加一條,最近半年失業或辭職的研究人員。”李斐雙手交疊,嘴角微微上揚。
有線索也不管用,各國政府想要排查,至少得等到遺棄世界結束。
然而一年之後……現實會變成什麼樣,難以預計。
一些腐朽國家政府可能直接倒臺,黑幫勢力過大的地方會爆發衝突跟戰亂,有的國家分裂,有的國家會陷入癱瘓,北都對世界形勢的預估很不樂觀。
“他提到過義大利。”耿闐用懷疑的語氣說,“他說走遍了半個義大利,才找到一個獵物,海城的高階異能者很多,他很容易就遇到了兩個A級。”
“通常情況下,主動表露的消息都是假的,也不排除他腦抽的可能。”負責記錄的紅龍組員見氣氛沉悶,隨口開了個玩笑。
耿闐確實覺得義大利的說辭是虛假資訊,他握緊了拳頭。
他在瘋博士這裡栽了個大跟頭,儘管對方是S級,但是對方不是依靠力量取勝的,擺出了連環陷阱跟圈套。
“瘋博士原本應該還有一系列後續計畫,忽然進入遺棄世界讓他的想法全部泡湯。”
紅龍得出的這個看法大家都很認同。
關苓沉聲說:“他可能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耿闐感覺他的行動都有預謀,襲擊海城的一個社區是為了試驗蘑菇對藤蔓的影響,到了耿闐這裡,瘋博士又確定了他塗在藤蔓上的毒素,不會被菌絲吸收,還會禍害蘑菇攻擊範圍內的其他人。挑戰書是幌子,用A級異能者做試驗才是目的。”
簡華根本沒把那封肉麻句子的“情書”放在心上,對瘋博士試圖用這個掩蓋襲擊動機的看法也不反對。
李斐就不這樣想,他提到一件事:“如果沒人知道瘋博士是誰,他是怎麼知道自己死因的?”
話有點繞,意思卻很明確。
穿書者把“命運”告訴了劇情人物,瘋博士跟其他書中角色不一樣,李斐身份公開,簡華有名有姓還有性格證明他的身份,主角就更別提了,哪怕是沒有正式名字的紅蠍子,也有外貌特徵發色瞳色的描寫,在遺棄世界出現前,更是一個惡名昭著的食人魔——就算有穿書者來到瘋博士身邊,要怎麼認出來?
“發現了錄製視頻的地下室,狂歡節的衣服,性格缺陷?”
李斐逐條提出,順帶丟出他在網上的發現,瘋博士的秘密帳號跟一個看似無趣的繪畫視頻:在海水上方的天空畫大星座,海裡畫十字架。
“他明確的知道耿闐的外號,知道自己的死因,他還通過某種管道知道了波塞頓的死亡……”
“什麼,波塞頓死了?”關苓脫口而出。
另外幾個紅龍組員也紛紛抬頭,張耀今神情複雜。
波塞頓死亡的消息,是俄羅斯那邊遞過來的情報,真假還沒有確定,因為原著提到波塞頓是“財團繼承人”,然而有這樣身份的顯赫人士無一死亡,希臘又確實發生了狀況異常兩次海嘯,關鍵是發現聖門組織的活動跡象,非常可疑。
“歐盟找到了他們的S級異能者嗎?”
“沒有。”
這事倒不是秘密,因為歐盟那麼多國家不是一條心,有些國家懷疑別人找到波塞頓但是隱瞞不說,急忙通過世界各國心照不宣的外交情報管道申明並且抗議。
張耀今揉著眉心,疲憊地說:“北都方面的消息,波塞頓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已經死了。”
眾人都望向他,等待得出這個猜測的有力證據。
“從穿書者這邊得到的靈感,如果有人來得很早,有十幾二十年的時間準備……”張耀今的目光落在簡華身上,後者很快想到了陸肈。
——這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簡華嘴角一抿,沒有掩飾的微表情顯出他的不悅。
“在美國有人借著宗教名義、黑道的勢力折騰出了一個聖門組織,他們對權勢非常在意,滲透到了各行各業,作為原著中最後勝利的一方,他們這樣費心並不奇怪。”
換了在中國,非法集會、非法持有槍支、對宗教不感冒主流社會無神論、沒有私立學校的精英教育劃分階層……許多學校連個社團都不像樣,沒有建立基礎,還指望有美國骷髏會那樣的神話?
退一步說,就算拉起來一個組織,會不會被黑淵吞併呢?
“建立勢力,尋找並影響主要人物,這個方向很明確,大部分穿書者都有。”張少校點點頭說,“在座的諸位,雖然算是高階異能者,但要說身份帶來的勢力,其實一個都沒有。”
包括張耀今自己在內。
他是國家秘密部門紅龍的少校,他的屬下不是忠於他,是忠於國家。
再說想找到、靠近、影響張耀今,這難度是王牌間諜級別的。
眾人望向李斐:即使是國際影帝,也不能靠著粉多在遺棄世界一爭高低。
李斐微微一笑,攤手說:“確實是這樣,但波塞頓不一樣,他是幾十億身家,還有可能是市價幾百億幾千億公司的繼承人。明星有錢,但錢在我手裡做了不多事情,掌握並且可以影響歐洲經濟的商人們就不同了,錢可以影響選舉,可以投資政治,可以雇傭最好的傭兵,”
多麼讓人眼饞的勢力。
簡華隱隱有了個猜測,恰好聽到張少校說:“希臘發生海嘯後,有幾個家世顯赫恰好在度假的年輕人死了,他們不是家族龐大產業的繼承人,但他們還活著的親兄弟是。”
“啊!”關苓反應過來了,有穿書者多年努力,“算計”走了波塞頓的身份優勢,波塞頓原本是那個家族的繼承人,現在敗給了親兄弟。因為身份改變,連死去的消息也無法得到直接確認。
“是誰毀了他,又是誰出賣了他,這些都沒有意義了,S級異能者死亡,遺棄世界的格局出現變化。”張少校自言自語。
李斐抱著手臂說:“恰好,我們打算離開海城。”
耿闐吃了一驚,其他紅龍組員面面相覷。
張耀今倒是沒有意外,海城的怪物已經被異能者逐漸肅清,三個月就能收復大半個城區,但危機不會隨著怪物減少消失。黑淵想要發展,去怪物更多的地方顯然更有利。
“北上,還是南下?”
“往南,我們分作兩邊,全力找出瘋博士,解決掉他。”
☆、第125章 線索
李斐剛走,張少校就命令屬下把重點“照顧”的陸肈帶出來提審。
要說陸肈這人,幹的事實在讓人發自內心的厭惡,偏他又沒犯法,像紅龍這樣拘押著他,完全不合規定。
陸肈很乖覺,之前一言不發,蹲在紅龍基地參加異能者的培訓,儘管身邊的人出去了一批又一批,他始終沒接到離開基地或者加入紅龍異能小組的邀請,他也沒有吵嚷——然後逮著機會,在紅龍組員睜隻眼閉隻眼的放任下,迅速逃了出去。
比起小部分穿書者的紙上談兵,陸肈很有想法,也敢於實行,如果不是運氣不好,遇到簡華,換成別的攻略目標大概已經得償所願了。
陸肈撞見李斐,壓箱底的大秘密什麼也沒換到,被打暈丟在停車場,又被紅龍的人抓了回去,陸肈心裡恨透了李斐。
眼見沒路走了,他破罐子破摔,一改之前的沉默,看到負責審訊的人員就聲嘶力竭的叫嚷,質問紅龍憑什麼抓捕拘押他,就差把國家相關法律條款都背一遍了。
隔著一條走廊,張少校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張耀今深深皺眉,走進房間後,冷冷看了陸肈一眼。
他這一身槍林彈雨生死危機裡走過來的凜冽氣勢,陸肈哪裡扛得住,他又不是高階異能者,還有“場”來化解抵禦。
叫囂的聲音一下低了。
“你沒有犯罪?你涉嫌謀殺。”張耀今神情冷漠。
“你胡說!”陸肈十分驚訝,色厲內荏的反駁,“胡亂扣罪名。”
“那麼,真正的陸肈呢?”
“我就是陸肈,沒有人冒充。”陸肈最初沒有反應過來,臉上還有譏諷的模樣,很快他就僵硬了,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重複了一遍,“我跟他們都不一樣,我就是陸肈,這就是我的身體!”
“是嗎?”張少校靜靜地看著他,身邊的人立刻翻出一份材料,推到桌上。
陸家的兒子,剛出生時身體健康,忽然出現四肢抽搐現象,伴隨器官衰竭症狀,一度呼吸停止,只是最後又搶救了過來。
根據紅龍的調查,穿書者都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必定成為異能者,不如說他們使用著不屬於自己的身體,所以空間交錯時,他們更容易掉進遺棄世界,獲得力量。
陸肈的臉一陣青,又一陣白。
——剛出生就要死的孩子,也能算人命?放在中國古代,連序齒都不排,名字都沒有,十足十的孤魂野鬼,還有些地方的風俗說這是晦氣,小鬼纏身,一把燒成了灰。
陸肈心裡有氣,雖然懼怕,但還是表現得強硬。
張耀今面無表情,在他眼裡,穿書者都一樣,好比一個被人教唆躲在暗巷裡準備殺人搶劫的罪犯,被人教唆了,決定襲擊第一個走進巷子的人,跟那個人是老是少,是遵紀守法的公民還是作惡多端的流氓都沒關係。
陸肈的情況雖然跟別人不同,分不清是因為他的到來導致嬰兒身體出現異常,還是早產兒虛弱而死,才被陸肈撿了個空子,陸肈將張耀今眼裡的“犯罪事實”當做了資本,並且洋洋自得。
沒有人能給陸肈判罪,即使將來可以追究這些穿書者的法律責任,陸肈最多只是“涉嫌謀殺”而已,因為無法證明身體原主死了。
如果佔據劉姍軀體的穿書者走了,真正的劉姍還能回來繼續生活,真正的陸肈呢?
成年人的身體,嬰兒的思維?
如果陸肈像鹿媛這樣是“借屍還魂”,後果就更別說了……
似乎想明白了這點,陸肈露出一個篤定的笑容:“我的父母認定的兒子是我,難道你們要塞給他們一個嬰兒,一個白癡,或者一具屍體?”
張耀今聽到最後四個字時,氣息驟沉,壓得陸肈微微一抖。
陸肈腦門也跟著一清,後知後覺想到這裡是遺棄世界,至今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星期,怪物更是隔三差五的過來襲擊一次。異能者戰爭爆發,很快整個世界都要亂了,別說死一個人,恐怕他的“父母”都不一定能在這場浩劫裡活下來。
他終於從接近簡華失敗的懊惱裡清醒過來,房間裡紅龍組員肩上的軍銜,看得他眼眶刺痛,心中惶惶。
“你不是愚笨的人,知道什麼對自己有利。”負責審訊的人一眼看出陸肈的虛軟。
陸肈臉色發青,一想到這麼多年的工夫白費,他就十分不甘。
黑淵的勢力很大,最終也沒有人能將它連根拔起,徹底清除。原著真正的贏家不是雙S級異能者的主角,也不是坑了所有異能者的美國政府,而是在這場浩劫裡撈夠了好處,攢足了政治資本的有心人。
陸肈舔了下嘴唇,他在考慮投靠紅龍的可能性。
他篤定沒有人敢把結局的秘密告訴簡華,但紅龍就不一樣了,國家有很多消息管道,他藏著捏著吊胃口,是討不到好的。
反正李斐已經知道了……
陸肈遊移的眼神忽然定住,安靜等著他的審訊人員立刻知道他是打算說了。
“有用的情報都可以換算成貢獻點,這次遺棄世界持續時間至少一年,如果沒有貢獻點,基地不養閒人。”
陸肈瞳孔收縮,自從遺棄世界降臨後,事件進度比原著快多了,現在連全球重疊點也發生了?穿越者連奮鬥的時間都沒了,那他的消息還值什麼錢?
陸肈不再猶豫,他立刻開口了。
***
潮濕的地面上佈滿怪物的爪痕,楊超領著黑淵的幾個人小心翼翼靠近了這排房子,堅固的水泥牆面都是裂痕,大門歪倒在旁邊,裡面傳出一股說不清的怪味。
楊超靈活地躍進屋內,做好了被怪物襲擊的準備,結果屋內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怪物的蹤跡。
其他幾人收到安全的信號後,跟著進來。
這是一個倉庫模樣的地方,有鐵皮大門,窗戶也開得很高,勉強算是一個安全的庇護所,但是遇到怪物成群圍襲,躲在這裡的人已經死了。
地面有血痕,衣服的碎片,東南角有一灘淩亂的屍骨。
“惡!”有人捂住嘴,倉皇跑出去吐了。
就像異能者為了生存剝開怪物皮毛,飲血吃肉,盡可能利用這些獵物一樣,遇難者的骨頭都被尖銳的東西破壞,骨髓被怪物吮吸一空。至於血肉,早就不見蹤影了。
楊超用手捂著口鼻,神情複雜。
離開海城之後,軍方勢力越難觸及到的偏僻地方,這種慘像越多。有的小城鎮,就那麼十來個異能者,全部死了。
因為沒有食物,怪物也離開了這裡。
“燒了吧。”楊超轉過頭。
在遺棄世界活得越久,心就越冷,人也開始變得麻木。
跟過來的火系異能者忍著不適,將現場清理了一遍,遺棄世界時間停滯,他們異能者卻不是,鬍鬚會生長,會饑餓口渴,屍體會**……要是鬧起疫病,就不是人類知道的那些了,遺棄世界的病毒細菌,除了異能者帶進來的,就只有怪物。
這個小城鎮也清理完畢,楊超溜達出來,這時一個臉上有疤痕的年輕人跑過來彙報,說鎮衛生所有發現。
楊超精神一振,連忙趕過去。
衛生所有個值班室,外面花圃亂糟糟的,泥土到處都是,好像有人掘地三尺找過寶貝,又像是“植物”全部長腿自己走了。
“有氣息殘留,是木系的異能者。”
“還有這裡,楊哥,你過來看!”
楊超看著屬下拿過來一根黃色頭髮,從發根到發梢都是一個顏色,而且不長。
“你……”楊超驚訝看這個黑淵成員,這得是多好的眼神,才能發現這根頭髮,簡直是刑偵的好料子,可這人一副街頭混混樣子,實在不像這種人才。
“你是做什麼的?”
對方搓著手,笑嘻嘻地說:“楊哥,承蒙你看得起,我以前給私家偵探當過跑腿的,後來給小報社寫花邊新聞。”
楊超恍然,他記得這個人初次看見李斐時,眼睛都在發光的模樣。
“一個木系異能的外國人經過這裡。”楊超想了想,覺得外國人的判斷還是太片面了,他需要趕緊通知李斐。
“走!”
夜色裡進入城鎮搜索的人,很快又彙集成隊,向鎮外公路旁的加油站走去。
車隊就停在那裡,人也不算多,許多黑淵成員還是楊超在半路上“撿”的,確認身份後允許同行。
偶爾遇到的陌生異能者,聽說他們這邊有高階異能者,一心要抱大腿找靠山的人很少,反而大驚失色,跑得比兔子還快。
楊超回來時,留守的人剛剛解決完幾隻長臂猿。
烤肉的香味已經勾不起他們的口水,吃東西只是為了填飽肚子,總是吃差不多的東西,味覺都要遲鈍了。
楊超回來時,遠遠看見李斐在與簡華說話。
兩人毫無異狀,只是彼此距離近了點。
“嘖嘖這眼神……楊哥,我打賭他們有一腿!”發現頭髮的功臣眯起眼睛,笑容古怪。
“說什麼呢!”耿闐恰好在不遠處,轉頭過來瞪人,“活得不耐煩了?”
狗仔七縮起脖子,下意識抱住背在胸口的背包,一秒鐘就擺出跑路的架勢。
楊超:……
反應過來的狗仔七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說:“習慣,都是職業習慣!”看到明星的緋聞,被明星的保鏢發現,立刻拔腿就跑。
“原來李斐真的是同性戀啊,還以為他不舉的傳聞是真的呢。”狗仔七嘀咕,他感到奇怪的是以他過目不忘的本事,硬是沒想起簡華是誰。
影帝的秘密戀情,這新聞值很多錢啊!
狗仔七差點流口水,眾人默默遠離了他,心裡都覺得這個傢伙活不到現實世界了。
☆、第126章 放縱
追蹤瘋博士的行動並不順利。
他好像繞著圈子在跑,忽東忽西,每次疑似現身地點都跟之前的方向不同。
“他可能發現我們了。”李斐神色凝重。
怪物追著高階異能者不放,像牛皮糖一樣頑固,簡華用異能隱匿自己,能夠瞞過儀器檢測,卻沒法杜絕遺棄世界的怪物。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瘋博士身上,他每次留下的痕跡,都是因為受到怪物襲擊。
既然不能藏匿行蹤,就只好拼命製造更多的痕跡來混淆視線了。
“他在躲著我們。”簡華看完地圖上圈出的點後,微微皺眉。
“未必是躲……他的膽子應該很大,難度越高,他越有興趣。”
李斐說著,將目光投向車隊周圍,黑淵不是軍方異能者,行動雖有規章,但終究有限,他們也沒有重型武器,瘋博士不會因為害怕逃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正在迂回打探我們這一行人的消息,就像我們檢查他路過時留下的痕跡一樣。”李斐重重地握了下簡華的手。
簡華低頭,暖意順著手指緩緩滲入,將永遠黑暗的雨夜寒意驅散一空。
這樣並肩而坐的安寧沒法持續太久,很快就會有怪物追循而來。
在外面自然不會有紅龍基地那樣堅固的房屋作為屏障,蘑菇臨時拓展的領域也是有限的,還好玻璃螺食人魷這樣的大傢伙,都出現在人口稠密地區,數量也不多,除了屍鴉之外,沒有異能者特別頭痛的怪物。
血腥味纏繞不去。
腐爛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安靜的城市空蕩的房屋,這些在掙扎生存的人們眼裡如同噩夢,但對簡華來說,它們比噩夢鮮活多了。
有氣味、有聲音、有色彩……
蘑菇也不是遊移尋覓漂浮不定的菌絲形態,它們分佈在地面跟建築周圍,儼然一副占地為王的架勢。
“他能打探到什麼?”簡華回過神。
“炎魔帶著他的情人,來給屬下報仇?”李斐似笑非笑。
簡華不經意地朝後方看了一眼,狗仔七正捧著一塊肉,邊吃邊眉飛色舞地跟眾人侃娛樂圈八卦呢,誰家的明星劈腿了,哪部電影的女配潛規則上位。
即使別人看不起他,也忍不住想聽。
遺棄世界連個綜藝節目都沒得看,人們要給麻木的心靈找借慰,才不至於崩潰。
“他並不知道我是誰,想說漏嘴也沒機會。”簡華沒有把狗仔七放在眼裡。
“如果連他也知道你是吞噬者,這消息就不靠譜了。”李斐想得深。
瘋博士根據痕跡,發現黑淵的人裡不止一個高階異能者,耿闐就不說了,李斐的長相走到哪裡都沒**……李斐帶著一個情人,而車隊經過之後,蘑菇生長旺盛是瞞不過人的,吞噬者肯定也在。
李斐的情人是不是吞噬者呢,這個問題得不到準確答案,瘋博士會退卻嗎?不,他可能更加興奮,也許此刻就在策劃怎樣設圈套。
“一般人都會覺得,面對兩個S級異能者外加一個A級異能者,只有儘快逃走。一般人也會覺得,有我們這樣的實力,無需擔憂瘋博士玩花樣。”
然而,都不是正常人……
簡華看著地圖,頭也不抬:“那麼,他會逐漸暴露行蹤,顯出‘即將被追上’的錯覺,最後在我們覺得馬上就要抓到他時,讓我們一腳踩進陷阱裡?”
李斐笑而不語。
在發現黑淵的人裡面有狗仔七這樣的傢伙後,他不再隱瞞自己跟簡華的關係,畢竟簡華還有昏睡症,那麼時常不露面就有了藉口,哪怕李斐背著人、抱著人走,也不會有人懷疑。
瘋博士發現黑淵這邊的人找痕跡特別厲害,他也變著法子的搗亂,要不是怕自己變成禿子,大概會把頭髮到處扔。
兩邊始終沒有正面對上,但是痕跡,已經足夠進行“交流”了。
更多的消息來源,則是那些當地的異能者,他們看到有人來,多半不肯上前,躲在旁邊查看,確定沒有危險了,才會湊過來打聽情況。
狗仔七這個嘴上沒把門的,他倒是不會直接對陌生人說李斐的八卦,但他喜歡跟同伴吹噓自己見多識廣,都不用特意偷聽。
“楊超還為這事來找過我,欲言又止的,要是知道他白操心了一場……”簡華覺得自己性格變了,估計也沒法在娛樂圈混下去,人人都像長了好幾個心眼,遇到什麼就利用,坑起人來一套一套的,也不怕心累?
李斐貼在他耳邊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太複雜的事,也懶得理會這些,都交給我。”
“影帝做私人顧問,諮詢費是多少?”簡華斜眼。
李斐想了想,認真說:“價格有點高,你要賣掉下半輩子才能請得起。”
“是大半輩子。”簡華不覺得自己活了一半。
“我說錯了,是大半輩子。”李斐趕緊糾正,並且強調,“總之,按照你給我做生活助理、替身演員的雙份薪水,是不夠的。”
簡華完全想得到他下一句話要說什麼。
跟他最初認識的影帝李斐,真是大相徑庭,簡華表情上帶出了些,他提出這點時,李斐反問:“你最初認識的哪是我,明明是烏將軍。”
“……”
撇掉娛樂報導、隔著螢幕看的李斐,第一次見到真人,確實是在《鴉》的片場。
大牌演員有專門的休息區域,跑龍套跟做替身的,只能遠遠看上幾眼。
李斐說得沒錯,簡華對影帝最初的印象,還真的是拍攝中的烏將軍。沒有烏將軍,他未必記得住李斐臉上的細節,烏將軍的輪廓他可是在心裡描摹過很多遍。
現在人就在眼前,伸手想怎麼摸都行,然而李斐睡著了也不像烏將軍,清醒的時候差距更遠。
“你把床墊下的那張海報放到哪裡去了?”簡華忽然問。
“櫃子……”李斐移開目光,鎮定地說,“貼在你衣櫃裡面,你沒看見,是因為被掛著的衣服擋住了。”
“正好我覺得那張太普通了,你家沒有《鴉》劇組給的特別海報?”
“我說沒有,你大約是不信的。”
李斐很是惆悵,這模樣看在簡華眼裡,卻覺得他的演技又高了。
“你說吧,烏將軍比我好在哪裡?”李斐半真半假地惱怒追問。
“他比你可靠。”
“胡說!他留下來斷後,他的屬下跟他保護的百姓等了許多年,最後還是沒有看到他回來。我不一樣,不管去了哪裡,我一定會回來的。”
簡華說不出話。
眼眶酸澀,下意識的反應,並不想哭。
果然噩夢讓人脆弱,簡單的一句話而已,又不算什麼,簡華失神地凝視窗外。習慣孤獨的人,發現自己真的離不開一個人時,理智是拒絕承認的。
“我就在這裡。”
唇邊纏繞熾熱的溫度,熟悉的氣息。
不遠處圍著吃飯的人在狗仔七的提醒下,恨不得立刻扭頭裝作沒看到。
有部分人是因為看到兩個男人在一起眼睛無法適應,還有一部分人覺得這世道知道太多東西活不長。
“說起來,喬迪……哦,喬哥長得也不錯啊,我怎麼沒印象呢?”狗仔七嘀咕。
他又仔細打量靠在一起相吻的兩人側影。
特別契合,用攝影師的話來說,連畫風都是一致的。
“怎麼身形這麼像?”
窗玻璃上只能映出人影,狗仔七終於發現了關鍵。
“哎呀,我想起來了!難道是傳聞裡李斐的那個心機深沉專屬替身演員?”
狗仔七一拍大腿,關於這個替身,圈內小道消息就多了!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個替身叫什麼,有的說是星天娛樂準備推出的新人,有的說是李斐的親戚,不然哪個演員會樂意自己替身那樣賣力表現,演得太好,正經吃這行飯的人怎麼辦?
他抬頭想要說下這個神秘又古怪的替身演員時,赫然發現周圍的人都散了。
“哎,你們不吃了?”狗仔七咋呼著。
眾人裝作沒聽見。
——說別人的八卦不好嗎?逮著炎魔不放,大家都要在李斐這邊暫時混日子的!
翌日,大家都沒看到簡華,據說感冒發燒在車上休息。
他們這一路上,每隔幾天簡華就要“發燒”一回,沒有三天是不會再出現在人前的。
就為這事狗仔七一個勁地說,下次誰在花邊新聞上造謠李斐不舉,他沖上去糊人一臉,花錢買水軍也要撕!也不枉他加入黑淵,跟大家並肩作戰的這麼一場情誼。
眾人:……
回到現實世界,拒不承認認識狗仔七,還情誼呢?
同時他們也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難道李斐聽到了“不舉”傳聞?不然他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狠,都起不來了,喬迪也是能忍啊,做得這麼激烈,他們都沒聽過半點動靜。
楊超如鯁在喉。
他想提醒李斐,遺棄世界危機四伏,簡華“狀況”不好,萬一有什麼事很不利,再說缺醫少藥,簡華這樣真的不好啊!
每次捕獵到藍巨蜥,除了傷患之外,簡華是必有一份的。
狗仔七抱著手臂,私下裡評價:李斐也就這樣了,溫柔優雅什麼的都是假像,完全不顧人,大家整天除了烤肉只有烤肉,連個清淡的飯食都沒有。藍巨蜥是好,但很難遇到啊。那地方要是使用過度,還能好好吃飯嗎?
知道所有真相的耿闐:……
面癱,別人根本看不出來。
☆、第127章 慣性
“有人看到了,確定是個外國人,穿了一件風衣還帶著雨傘,遮遮掩掩的!”
聽到消息,眾人都很欣喜,楊超握拳:“很好,追上了這傢伙,我們就不用天天追在他後面繞圈子了!”
霍韋微笑著說:“他大概想要找偏僻的村鎮暫時藏身,但沒想到中國東南沿海根本沒有他想的那種地方,到處都有異能者,根本不能完全隱匿行蹤。”
這話很是討喜,大家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中國人多這個梗,坑起外國人也很有趣。
楊超悄悄皺眉,他對霍韋沒什麼看法,只不過他知道李斐不待見這個年輕大學生,霍韋做什麼事都很積極,態度也端正,卻沒有得到重用。
楊超一心一意跟著李斐在遺棄世界混,遇到這種事當然不會腹誹李斐對人不公平,反而會思索霍韋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等聽說霍韋是個穿書者後,楊超恍然大悟。
霍韋沒有刻意瞞著這件事,只是恰到好處的表示什麼事什麼事他是知道的,一般對他有看法的異能者,跟他接觸之後,偏見就會轉變。
有人覺得他年輕毛躁,經不起事,有人覺得他這樣滿臉正義感的年輕人十分討厭,還有人感到霍韋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說話總是很有道理。
楊超倒是感到霍韋可憐,霍韋經常談到回家,很是惆悵。
這次從海城離開,因為沒有網路消息都是靠口頭傳遞,李斐沒有讓人去通知霍韋,他自然就落下了。
黑淵的人很複雜,就算是楊超自己帶起來的人,也有沒跟來的。
那些心裡裝著“大志向”的人,自然不肯離開安全的紅龍基地,跑出去追蹤一個S級異能者。
霍韋是幾天前自己找過來的。
楊超他們跟瘋博士繞了一個多月的圈子,來來去去都在這幾個城市附近,霍韋追上來並不難。
霍韋帶來的人跟他一樣年輕,裡面還有高中女生,實力都算及格,本身又都是黑淵的人,楊沒法拉下臉來把人趕走,更不要說像狗仔七這樣的傢伙,都趕著討好女孩子去了。
他們來了之後,好像氣氛都變得熱鬧起來。
現在又有了瘋博士的確鑿消息,眾人拋開鬱悶,覺得很快就要揚眉吐氣了——他們不會參與高階異能者的決戰,也沒什麼好值得擔心的。
“那個疑似瘋博士的人,高高瘦瘦的,長得還不錯,不知道是法國人還是義大利人……”楊超過來給李斐描述情況。
“我覺得是英國人。”
“……”
面對眾人微妙的目光,霍韋完全沒有插嘴的自覺,他聳肩說:“喜歡帶著雨傘的,難道不是英國人嗎?”
雖然遺棄世界開始的那天,是海城的一個雨夜,南方許多城市都在下雨。時間停滯後,人在外面行走,臉跟衣服都不免沾染到細雨,但是這點小小的困擾,大多數異能者都不當回事,有帶雨傘的空閒不如拿根鋼管防身。
“英國人,不可能吧?”有人反駁。
瘋博士這樣畫風誇張的傢伙,怎麼看都跟英國兩個字不搭。
“思維慣□□,大家都覺得英國人比較古板,都是紳士,就像外國人覺得我們中國人都會功夫一樣。其實哪個國家都有非主流的人,越是壓抑的地方就容易出現思想開發,行為出格的人,不是嗎?”霍韋振振有詞。
楊超表情怪異,耿闐停下吃烤肉的動作,眾人都有那麼點兒莫名其妙的神態。
“哦,我忘記了,這裡的中國確實人人都會兩手,只是學得精的少,遇到事不太頂用。”
“……”
眾人面面相覷後,霎時就來了興趣,就像聽說穿書者來的世界整天堵車,人們都不騎自行車一樣。連個劈叉都不會做的中國人,有點難以想像啊。
“大部分人蹲馬步都蹲不了五分鐘?”
“那你們遇到持刀搶劫怎麼辦呢?”
“是啊,出門忘帶鑰匙你們是怎麼從鄰居家陽臺過來的呢?身手這麼差,不會摔死嗎……打119找消防員?”
“你們不養貓嗎,家裡連個爬樹的人都沒有,你們家貓上了高的地方不能下來,你們怎麼辦,用竹竿把它們戳下來嗎……也打119?”
楊超滿臉寫著“你們那個世界的消防員也太忙了”。
耿闐也連連搖頭,要是大家什麼都不會,在沒有槍支的中國,掉進遺棄世界死亡率得百分之九十以上,跑都跑不掉。
“所以像我這樣的流浪者,除非從小就到了這裡,否則實在活不下去。”霍韋歎了口氣,攤手說,“上次在遺棄世界,我那個小隊的人都不幸遇難了。”
有人忍不住說:“沒什麼差別,學得差的,也沒逃出來。”
功夫啥的,就像英語會ABC跟考託福,區別很大。
絕大多數人不靠這個吃飯,也不想在這上面花錢花精力,基本有兩手靈活本事就行,根本稱不上會。像耿闐這樣的保鏢、還有紅龍組員這樣的就必須要身手過人了,簡華這種武術替身又差了一層,因為不是需要生死考驗磨練的技術。
也是這個緣故,簡華這碗飯很難混,武替的入行難度,沒有霍韋那個世界難度高。
“瘋博士到底是不是英國人,要看納尼雅凱亞對英國的印象了。”
“……波塞頓是歐盟的異能者,瘋博士是英國的,這猜測很靠譜啊!”
“靠譜什麼,不管他作為哪國人,都不會站在政府那邊,別拿歐洲□□勢往上套。”
眾人議論紛紛,霍韋成功地混進了話題裡,他總有這樣的本事,讓人不知不覺間,對他的隔閡就消退了一些。
李斐漫不經心聽著,一言不發。
接下來兩天,關於瘋博士的消息越來越確鑿,還有人看到了他的小半張臉,畫出大概的素描圖。
從長相來說,一點都看不出他有瘋癲的跡象。
嘴角下抿,紋路很深,居然還是個頗為嚴肅的人。
楊超懷疑找錯了人,一個外國的木系異能者,也不能肯定的說只有瘋博士吧,知道異國他鄉發現高階異能者追蹤,東躲西藏也很正常。
耿闐認定有圈套,這個人可能是瘋博士找來的替死鬼。
眾人都在爭執,又捨不得放過這個機會。
焦慮的情緒在車隊裡蔓延。
霍韋隱晦地看了一眼李斐那輛車,司機是耿闐,他沒機會靠近。
他來到這裡快要三天了,只看到簡華兩次,還是車隊眾人休息時,李斐抱著人出來的。簡華一條手臂搭在李斐脖頸間,頭枕在李斐胸口。
因為氣溫涼寒,李斐用外套蓋著懷裡的人。
連確定那個人是簡華,霍韋都費了點時間。
他心裡閃過無數個可能,猜測簡華受到李斐控制的都有,至於狗仔七的那套說辭,霍韋只信一半。
李斐確實可能跟簡華有關係,但做得起不來什麼的,也太小看簡華了。
那是吞噬者,連食人魷沾上他都要死。
——李斐有可能死在簡華的床上,簡華起不來就是開玩笑了。
再說車隊裡的人都心照不宣覺得兩人翻雲覆雨做得太過,有人聽見動靜了嗎?一個都沒有,霍韋差點疑心狗仔七是李斐的心腹,專門負責誤導人。
既然不是那檔子事,簡華的狀況就有問題了。
霍韋觀察了下周圍的蘑菇,很有活力,又悄悄留意李斐的神態,也沒有發現什麼破綻,如果簡華真的病重,炎魔肯定不會有這麼輕鬆。
把自己繞進去的霍韋,滿腦門問號,又不敢表露分毫,只有忍著。
“李哥,要不我找個理由把這小子攆走?”楊超比著手勢問。
“不用。”
李斐根本沒將霍韋放在眼裡。
他知道霍韋積極表現是給誰看的,沖著簡華來的穿書者,除了陸肈占一個發小的優勢,讓簡華感到不快,其他人不過是飛舞的蒼蠅。
——要是簡華很容易就被別人打動,李斐當初用得著費那番苦心?
李斐別墅客房裡的那張床墊,都是高級定制,專門準備的。
所謂高級定制是量身合體,簡華的身體資料李斐目測過後,比照著自己的資料包的,簡華躺在上面感歎影帝的生活時,根本不知道這是籠絡的手段。
“霍韋蹦不出什麼花樣。”
“那瘋博士……”
“不用跟得太緊,不管他有什麼圈套,只要我們不去,他就會急。”
好比舞臺佈置完畢,演員都畫完了妝,卻沒有觀眾,這大概是瘋博士最不能接受的結果。
“當然,對方也很有可能反過頭來襲擊車隊,通知大家都注意……”
李斐話還沒說完,就感到周身一陣冷意。
耿闐後退三步,胳膊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層,這是“場”的本能反應。
——簡華要醒了。
平穩安靜的呼吸變得粗重,虛垂的手掌抓住李斐的衣服,手指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突起。李斐用自己的手覆上,通常這個時候簡華就會好轉,然後很快蘇醒。
“不……”模糊的囈語。
李斐貼近,想聽清他在說什麼。
“快走。”
一聲巨響,窗外一排建築坍塌,數隻巨蛛憑空出現。
它們下意識的劃拉八條腿,等發現自己賴以生存的蛛網不見了之後,又開始吐絲,街道頓時飛起了一陣急雨般的白絲,四面拉扯。
異能者們飛速躲進周圍房屋,避免被蛛絲捆走。
“這東西哪兒來的?”
“蜘……蜘蛛。”楊超曾經險些命喪蛛口,忍不住抖了一下。
李斐敏銳的抬頭,看見天空有疑似蛇狀雷電的紋路,很快又出現了。
“是空間裂縫,快走!”127
☆、第128章 破空
這座小鎮沿街的商店只有兩層樓,巨蛛用八條腿撐起身體,個頭就高過了屋頂。它們漆黑龐大的腹部壓在屋簷上,瓦片不停地往下滾,牆面出現裂痕。
隔著窗戶能看見蜘蛛生滿剛毛的黝黑長腿,頂端的足爪鋒利無比,紮在地面上就是一個坑洞。
被迫躲進房子裡的異能無不驚懼。
他們見多了遺棄世界的怪物,一天總要殺上四五個,比巨蛛外表猙獰的也有,但巨蛛的“威名”,他們卻是早有耳聞。
經過紅龍基地“生存培訓”的異能者,都學過《怪物圖鑒》,這些怪物的外表如何,弱點在哪裡,全部清清楚楚。異能者們想要活下去,咬著牙也就拼了。
蜘蛛不一樣,他們根本沒有學到過這個。
一部分人驚慌是因為這個,另外一部分人膽戰心驚,恰好是因為他們聽說過巨蛛。
楊超曾經給黑淵招收過一個名叫章滔的異能者,也是個一心想往上爬的年輕人,據說他得罪了紅龍的B級空間異能者關苓。
關苓的哥哥關晟,被一些居心叵測的穿書者劫走,原本囚禁在山村小屋裡,沒想到遭遇了巨蛛襲擊,一屋子人都死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個裝瘋的章滔硬生生縮在坍塌的屋子角落,熬到遺棄世界結束後,出逃得救。
章滔小人之心,害怕關苓記恨自己。
其實他沒做什麼喪天害理的事,充其量只是沒有阻攔,看著一群人傻乎乎跑出去喂了蜘蛛。那時章滔心中十分痛快,因為他裝瘋的緣故,被關在一起的人竟然以為他真的瘋了,隨意踢打他幾腳都不當回事,巨蛛來襲時,那群人害怕瘋子叫喊惹來怪物注意,還差點捂死他。
——喂了蜘蛛,該!渣滓也就這點用了,喂飽怪物換他的生存機會。
章滔心裡很是得意,這股得意在知道關苓身份後蕩然無存。
經過紅龍的“生存培訓”後,章滔知道了空間異能者的重要性,他不敢留在紅龍,迅速加入了黑淵。章滔心虛,害怕有一天關苓會來找自己算帳,他決定製造輿論優勢,有事沒事就跟人談論巨蛛的可怕。
什麼蛛絲有麻痹毒素,蛛網密佈踩到任何一根就會引來巨蛛獵殺,巨蛛怎樣捆綁獵物帶回巢穴……還讓大家好好查下蜘蛛是怎麼進食。
那時遺棄世界降臨也不過兩三天的工夫,異能者還是能回到現實的,網路資訊發達,滑鼠一點就能搜索到答案,看完後的人都面無血色。
連楊超也不例外,想到自己差點被巨蛛吃了,他做了好幾天噩夢。
現在噩夢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還不止一隻,楊超還撐著沒昏過去,已經是相當了得。
李斐將簡華背了起來。
赤炎焰流躥出房屋,像張牙舞爪的怒龍,瞬間街道上陷入一片火海。白色蛛絲被燒得得斷裂、蜷曲。因為蛛絲上面覆著的粘液,一時半會還無法化為灰燼,它們就像火中掙扎舞動的細蛇,散發著蛋白質焚燒的怪異惡臭。
巨蛛原先居住的地方常年陰暗,感到這蒸騰冒起的熱力,頓時慌亂起來。
碰觸到火舌的利足驟然縮回,它們憤怒地破壞起建築,想要找出傷害它們的敵人。
“追……追來了!”楊超瞪視屋頂上掠來的黑影,神情恐懼。
緊跟著他就看到跑在最後面的耿闐停下腳步,戴著皮手套的手掌伸出,準確的踩在路邊消防栓上躍起借力。
巨蛛的一隻足爪被耿闐抓在手裡。
巨蛛被這股大力一拽,差點失去平衡,不得不穩住身體,暴怒地揮舞其他七條腿狠狠紮向耿闐。
楊超反應過來,趕緊催動異能對抗蜘蛛。
耿闐猛地發力,竟把蜘蛛整個掄了起來,舉在半空中掄了兩圈……
“哢嚓。”
巨蛛的那條腿因為被擰了七百二十度,身體重量又被迫壓在這條腿的關節上,哪裡承受得住,生生折斷。
斷口處噴出一股青色血液。
耿闐有“場”作為遮擋,全部避過,楊超就倒楣了,被淋得透濕。
雨夜寒冷,楊超瞬間發抖,緊跟著面無人色,拼命用衣袖擦拭著臉跟手,唯恐中毒。
“退後!”
李斐冷厲的聲音傳來,楊超想都不想,撒腿狂奔。
那只倒楣短腿的蜘蛛,受離心力影響,橫飛出去壓倒了小鎮的公交站牌,更多的蜘蛛憤怒朝這邊撲來。
後方街道上火焰轉小,躲藏的異能者紛紛逃了出來。
就在這時,李斐忽然感到簡華往下滑落,他迅速低頭,赫然發現一條藤蔓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竟然纏上簡華的右腳。
“場”的阻隔,令藤蔓無法直接碰觸到簡華,但是這種公然挑釁的態度,李斐立刻明白瘋博士就在附近。
——果然沒有在前方設圈套,而是乘機潛伏到附近。
瘋博士可能是要等怪物慣例襲擊車隊時露面,再打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捂住口鼻。”
李斐目光一凝,整條藤蔓化為灰燼,一股疑似化學藥劑的味道彌漫開來。
耿闐的動作慢了一步,整個人晃了晃,差點栽倒,他一把掐住自己的大腿,強迫自己清醒。
這次藤蔓上塗抹的不是毒素,而是一種遇熱揮發的麻醉劑。
如果李斐在盛怒之下沒有任何準備就將藤蔓燒掉,現在就中招了。
好在一條藤蔓上能塗到的藥物劑量有限,擴散範圍也不廣,火焰劇烈燃燒,半分鐘氣味就消散了。
那只失去一條腿的巨蛛沒有繼續來找麻煩,竟像喪家之犬一樣倉皇逃入夜色裡。
李斐環視四周。
瘋博士躲在暗處,簡華模糊囈語後似乎又陷入了昏睡,蘑菇……不見蹤影。
李斐抬頭,果然在其中一隻巨蛛腹部看到了卵,蘑菇這是又打上了這個主意。遺棄世界怪物很多,也不知為什麼蘑菇就盯上了蜘蛛卵。
想到這些巨蛛忽然出現的情況,李斐眼睛一眯。
“不要碰觸蛛絲,離開這條街。”楊超盡職盡力的呼喊。
轉微的火勢在眾人倉皇退離之後,像岩漿一樣翻騰起來,柏油路面融化,隔了很遠的窗簾木頭等易燃物也呼地一下焚燒起來。
“這!”有人震驚,眼前情形,顯然違背了他們一路的習慣。
這樣大肆破壞建築,甚至要把整個鎮子燒成平地……
“瘋博士出現了。”楊超眼尖,看到了幾條朝這邊撲襲的藤蔓。
眾人神色大變,S級異能者打起來,別說這座小鎮了,恐怕方圓好幾裡都要遭殃。
房子已經被巨蛛踩塌了一半,回到現實世界必定要壓死人,燒成灰燼的廢墟最多嗆人而已。
想到這裡,又因為懼怕瘋博士,眾人慌忙四下奔逃,恨不得離這裡越遠越好。
楊超想留下來幫忙,又知道自己根本沒什麼用,急得不行。
其他沒有跑的人,各懷心思,比如睜大眼睛興奮又恐懼看著這一切的狗仔七,還有義憤填膺狀的霍韋。
巨蛛被火海圍困,愈發驚慌。
“這樣不行,瘋博士躲在暗處等著蜘蛛消耗你的力量。”耿闐再次劈開一根藤蔓,他把衣領拽起來捂住口鼻,怪模怪樣的。
越來越多的藤蔓從小鎮附近冒出,它們害怕火焰,不敢太過挨近,卻堵死了眾人逃生的路。
“瘋博士想要殺死我們所有人!”
不知誰喊了一句,異能者一起攻擊藤蔓。
“哈哈哈。”火光裡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
沒穿狂歡節服裝,一身深灰色的風衣,臉上戴著一個粗製濫造的皮質面具,上面有明顯的鱗片斑紋,明顯是從蟒蛇身上剝離的。
他陶醉的張開手臂,好像完全不怕別人攻擊。
——瘋博士確實不用怕。
眾人感到一陣強烈的耳鳴,頭暈目眩,紛紛栽倒。
只有李斐抵禦住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耿闐滿頭大汗,半跪在旁邊,拼命想要站起來。受害的不止是異能者,連巨蛛也像是被無形利刃擊中,怪叫著翻滾。
“多麼美妙的夜晚!”
男人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淺色瞳孔裡充斥了激動跟興奮,“穿梭在暗夜裡的死神,怎麼比得上焚燒羅馬的暴君,聽啊,這慘叫聲多麼美妙。”
“次聲波?”李斐忍著頭暈,一字字說。
“是的,一個小小的玩意,只能持續很短的時間,軍隊研究的聲波傷害武器。”男人摸著下巴,尖銳地怪笑著,“失敗品,對普通人來說,只是讓他們感到心情沮喪,焦慮不安。我意外地發現異能者對它非常敏感,可惜我手裡只有兩三個。”
“你對耿闐用過,那次他不是因為麻痹毒液昏倒,而是聲波傷害。”
“太對了,現在只剩下我們了!S級異能者的狂歡聚會,不夠格的當然要剔除。”男人戴著手套的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誇張的動作。
李斐用說話拖時間,是感到簡華的異樣。
巨蛛雖然危險,但他自保足夠,簡華既然叫他快走,還是昏睡之中意外囈語——漆黑的天空,很快就要出現一個空洞了吧。
“可憐的波塞頓,他有個多麼糟糕的叔叔,多麼糟糕的哥哥,多麼糟糕的管家啊!哦。那群人接近他,禍害他……我從他們那裡知道了很多事情。”
瘋博士輕蔑地說,“紅蠍子根本不夠格成為最強的A級異能者,程老才是,聲音是多麼強大美妙的東西。可惜啊,他年紀大了,不可能到處奔波。”
“你用這麼長時間繞圈子,也是為了確認我們有沒有帶著程老?”
“……哦,那可多了,我還想知道你是否可以‘滿足’吞噬者,你不可能自己親自上,會消耗異能,你用了道具嗎?是什麼東西?”
李斐臉黑了。
瘋博士還在欣賞火烤蜘蛛的盛景,他像是愛極了這樣炫目的火焰。
“上帝啊,為什麼擁有這樣耀眼才華的人不是我!讓我看看,曾經殺死我的人,在死亡與屍體中間談論感情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李斐擋住瘋博士的陰毒視線,握住了簡華垂下的手掌。
繃緊的神經正在叫囂,火焰巨獸暴躁不安,警告李斐有事將要發生。
“你也感覺到了吧,這種讓人窒息的危險。”瘋博士非常興奮,他原本的目標只是李斐簡華,現在突兀多出一個恐怖的感覺,雞皮疙瘩起來時,他手臂都興奮得哆嗦個不停。
天空霍然出現了一道裂口。
緊跟著出現的應該是巨蟲的腦袋,它會貪婪探下身體,追咬獵物。
S級是它的目標,而李斐這邊有兩個人,巨蟲肯定會來……
“砰!”
瘋博士的笑容僵住,李斐蓄勢待發的異能也凝滯。
因為空洞裡掉下來一堆又一堆灰白厚實的蘑菇。
☆、第129章 裂縫
建築工地上一輛拖著石子的車開過來,廂板打開,嘩啦啦往下倒石子的情況就跟眼前這一幕差不多。
數不清的蘑菇從裂縫裡滾出來。
每一片菌蓋都很肥厚,平菇是叢生的,許多片菌蓋的底端連在一起。當它膨脹生長後,就變成了劃分明顯的一堆堆形狀。
蘑菇之間還有菌絲相連,拖泥帶水的,就像一個掉出來了,不甘心把其他蘑菇也拽了出來。轉眼間一座高大的蘑菇塔就堆了起來,從地面一直連到了天空裂縫處,生生把裂縫都堵住了。
“……”
瘋博士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李斐看到天幕上那條狹長的裂縫開始扭曲變形了,像是被撐開的豆莢,中間鼓出來好幾個半圓,仿佛還有什麼東西掙扎著要出來。
遠處耿闐已經從次聲波的傷害裡緩了過來,滾得最遠的一個小蘑菇落到了他腳邊,他的腳尖不小心碰到,菌蓋立刻噴出大量細絲,將他半條腿都裹住了。
耿闐回過神來,趕緊望向簡華。
果然,李斐背上的簡華醒了。
即使隔著這麼遠,那雙黝黑的眼睛裡透徹淩厲的殺意,還是激得耿闐本能地抬臂弓背,擺出了戒備防禦的姿態。
火焰凶獸受到“恐嚇”,憤怒無比的對著黑暗巨獸吼叫。
異能“場”互斥,李斐不得不朝旁邊避讓幾步,他擔憂的表情只出現了數秒,就迅速收斂得不見痕跡。
裂縫空洞裡傳來可怕的轟隆聲,悶雷一樣,又像風吹過峽谷的咆哮。
“巨蟲在外面。”簡華抬頭,把情況告訴李斐。
“你在夢中看到了這邊?”
到了現在,李斐怎會猜不出真相。
意識應該在虛無空間徘徊的簡華,看到了前方又出現了一道裂縫,通往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他正要控制吞噬異能,阻止蘑菇進入那個世界裡,忽然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巨蛛從哪兒來的?”
這東西不像是虛無空間的產物,李斐想到了一個可能,神情微微一變。
簡華沒有回答,他將目光落到瘋博士身上,這個打扮代表的身份呼之欲出。
瘋博士不慌不忙的張開手臂,誇張的招呼:“親愛的簡,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我相信命運對我的安排。上帝啊,我必須要承認,你完全符合我的審美,東方人纖細敏感的長相,跟容貌有巨大反差的力量……”
耿闐決定收回對瘋博士“中文很好”的印象。
畢竟不是母語,因為審美不同對詞性的褒貶定義完全不同,“纖細敏感”是什麼鬼,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會喜歡這個形容。
李斐倒是從這句話裡抓到了一個重點。
反差。
聯想到瘋博士的性格,還有之前隱匿行蹤時的表現,毫無疑問他好的就是這一口,難怪原著裡沒有瘋博士的熟人揪出他的真面目,並不是瘋博士善於偽裝,而是他很熱衷這個反差遊戲,等待一個機會在熟人面前暴露一下本相,然後那個人大概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成為異能者的首領吧,或者所有人的噩夢!”瘋博士興奮得眼睛泛紅,“你看,我們為什麼要抗拒命運呢?多麼美好的時代,慘叫是王國裡的主旋律,不管是政府還是黑幫,都要匍匐在強者的腳下,如果按照正常的世界進展,這顆星球上怎會出現這樣的人?歡呼吧,為了我們的時代!”
李斐抱著手臂,像看話劇表演一樣觀賞瘋博士蹦躂。
“他不能幫助你走到最後,只有我!只有我!”瘋博士激動地比劃著。
“……”
黑淵的人受到聲波攻擊,全部倒下了,不然狗仔七現在連眼珠都能瞪出來。
李斐毫無異色,倒是簡華冷淡地說:“我感覺到了你求死心切。”
火焰沖天而起,把整座“蘑菇塔”都點燃了,異能催發了這些圓滾滾完全不想動的蘑菇,霎時細白菌絲向四面噴射。
之前被燒得奄奄一息的蜘蛛遭了殃。
抱卵的那只,被整個捆了起來,它的同伴發出微弱的哀嚎。
裂縫的“豆莢”位置破裂,天空出現了一個空洞,巨蟲猙獰的頭顱剛鑽出來,就被菌絲網糊了回去。
“撐得住?”
“它只是強弩之末,外面的情況不太好,七八條巨蟲圍在附近,有的已經鑿開了洞,不知道哪裡已經遭殃了。這處新出現的裂縫引來數條巨蟲爭鬥,這是最後活下來的那條……這裡不是它的世界,它只是想吃飽,好讓它能夠繼續在虛空裡存活下去。”
打不過蘑菇,巨蟲會去找其他佔據洞穴吞噬的巨蟲麻煩。
空洞裡還在不斷往下掉蘑菇,巨大的網糊住了整個城鎮。
“我去解決瘋……”
李斐話還沒說完,就被簡華一把抓住。
“不准離開我身邊!”
“……”
“越是謹慎的人,越會死於輕敵。”簡華一字字說,“你想對付任何人都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是對敵人的充分瞭解也會反過來變為害死你的陷阱,越是精於計算,越容易被人把握行為模式。”
而笨蛋會有什麼反應,誰也猜不到。
“他一直在激怒你,你沒有發現嗎?”簡華盯著李斐。
李斐無奈地笑了笑:“多明顯的事,我並沒有生氣,不是嗎?”
說著還補了一句。
“別人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激怒我,我們之間不存在第三個人,任何人都沒有評價的資格。他們說的話,只不過是一陣風,什麼也算不上。”
兩人看似親密交談,對異能的控制沒有一秒放鬆。
火舌沿著街道蔓延,有一半房屋已經在火海裡化為灰燼,許多藤蔓從暗處躥出,與菌絲絞成一團。
“想殺我嗎?呵呵!”瘋博士隨手一招,藤蔓就拽起一個昏迷的黑淵異能者。
除了耿闐自行恢復過來,其他異能者遭到聲波攻擊,還沒有蘇醒。
這個倒楣被抓的人正是狗仔七,藤蔓上顯然是有毒素的,狗仔七被勒住時還本能掙扎著,轉眼就口吐白沫,臉色發青。
“找到這麼多追隨者不容易吧……”瘋博士根據“原著”的刻板印象,認定李斐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瘋博士極力勸說簡華,“想想看,炎魔跟那些政客有什麼區別呢,都是滿嘴的花言巧語,善於蠱惑吹噓,讓你相信他們。最後成為他們的擋箭牌,是他們手裡的刀,多麼狡猾啊,這些擁有野心的男人。”
因為語言習慣不同,瘋博士用詞時總像在特別強調“男”人,這話聽在簡華耳中,十分地古怪——這語氣就像瘋博士自己是個女人似的。
“你抓的人是誰?”
“……”
十天裡面有八天都在昏睡的簡華,怎麼可能認識狗仔七。
李斐輕咳一聲,在旁邊解釋:“是一個小報記者,還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如果讓他回到現實世界,確實是個麻煩。”
話剛說完,瘋博士就毫不猶豫的把人扔了。
藤蔓又探出去準備拽第二個人——
耿闐一把撈起休克的楊超,躲了出去。
瘋博士的第二個人質,自然就是倒楣的霍韋……誰讓他們四個距離戰場最近呢?
“這麼年輕的小夥子,怎麼死才好看呢?”瘋博士怪笑著,隨後他發現李斐跟簡華的表情都過於淡定,就像中國綠皮火車上的乘客看著突然鑽出來推銷牙膏襪子的人一樣。
那種打發無聊的,看耍猴的表情。
瘋博士差點把這個人也扔出去。
他明明打算殺死一個異能者,用鮮血來調節下氣氛,刺激天空中那個忽然出現的怪蟲——瘋博士對未知事物很感興趣,原本他想要殺死李斐,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他盯著蘑菇網後掙扎的巨蟲影子,恨不得把這個大傢伙解刨了。
藤蔓的尖刺劃破了霍韋的脖子,他一下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抓了,霍韋的表情繃不住,露出了恐懼跟怨恨的眼神。
“可惜紅蠍子不在這裡,他最喜歡年輕的,體格不錯的異能者。”瘋博士惡意地說。
霍韋回過神,咬著牙說:“你這種瘋子,遲早會死得很難看。”
他這時候表現得再怡然不懼,已經晚了。
簡華無趣的移開眼睛。
霍韋立刻改變方針,露出色厲內荏的模樣,他知道瘋博士喜歡這種怕死的獵物,畢竟不怕死就不好玩了。
“告訴我,上面那些是什麼?書外面的世界?”瘋博士興沖沖地說,他在霍韋身上割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很快染紅了半邊袖子。
巨蟲在菌絲網後咆哮,天幕搖晃,地面也在搖晃。
“空間不穩定,快走。”
李斐伸手扶住簡華,兩人同時後退,連看都沒看霍韋一眼。
瘋博士狂熱地操縱藤蔓生長,拼著消耗也要擠開蘑菇,他想看見空洞外面的東西。
巨蟲咆哮的聲音更響了。
“別生氣,我這裡有好吃的東西。”瘋博士古怪地笑著,藤蔓拖著霍韋往空洞裡送,霍韋這時哪還記得什麼形象,什麼原則,驚恐地掙扎起來。
巨蟲沒有吃上大餐,霍韋首先被蘑菇劫走了。
——敢在它們眼皮底下搶食?
搖晃幅度更加厲害,瘋博士幾次滾倒在地,又幾次伸出手,
“哼。”少了喂蟲子的獵物,他可以抓一個更不錯的。
瘋博士轉身跟著跑,忽然發現周圍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
建築廢墟變得虛無,道路消失……
轉眼他就站在一個陰暗的巨大洞窟裡,前方是李斐跟簡華。
瘋博士吃驚地低頭,時空傳送什麼的,連他都沒想過,難道這就發生了?
“這是?”
“遺棄世界不穩定,跟另外一個世界出現了碰撞。”簡華緊緊皺眉,確定這就是他在虛無空間看到的異象,“巨蛛的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哦,開個隱藏本【……
瘋博士:想想看,炎魔跟那些政客有什麼區別呢
簡華:長得好看。
瘋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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