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陳湛走在搖搖欲墜的木樓下面,猶未察覺,幾個保安也忙著把擁擠的人群往外攔擋,竟然沒有人發現身旁的危險。
林州看著那晃得越來厲害的木板,心裡一緊,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
“陳湛!你走快點!”林州大聲喊起來。
四周人聲嘈雜,陳湛沒有聽到林州的聲音。
林州撥開擁擠的人群,一邊抬高手臂揮舞著:“陳湛!快點走開!那裡危險!”
陳湛總算聽到了他的叫聲,戴著大墨鏡四處看,一下子就看到人群中的林州。
“小土包?!你在這裡幹什麼?!你也追星啊?!”陳湛也朝他揮著手,還擺手示意他過去。
林州也聽不清他的話,只是看著陳湛那傻樣,心裡萬分焦急。
“快點往外面跑!樓要塌了!”林州高聲叫著,周圍的人群頓時傳來一陣騷亂,沒頭蒼蠅似的一陣亂擠。
“往外面走,都往外面走!”林州把人群朝身後撥,有幾個人帶頭之後,眾人都找到了方向,頓時一窩蜂地朝著遠離佈景街的地方擠去。
林州逆著人群擠向陳湛,一邊用力揮手,陳湛終於聽到了林州的示警,雖然不知道到底哪裡危險,還是直覺地朝著街外走來。
一個飄逸的身影突然撲向陳湛,他帶來的那個小女星不知道從哪裡跑了過來,一頭鑽進陳湛懷裡。
“陳哥,好可怕!人家嚇死了!”
陳湛還算憐香惜玉,拖著個兩腳幾乎不會走路的女孩子一起朝外走。
林州已經跑到了近前,卻被保鏢攔住,他隨手拉起兩個保鏢就朝外推,帶著他們一起跑起來。
“都什麼時候了,別矯情了!你們快點跑起來行不行!”
一群人懵懵懂懂地,一個跟著一個地跑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跑。
不多時街道兩邊那三層樓高的木制門面已經開始了肉眼可見的晃動,且迅速地加劇起來,眼看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陳湛現在總算知道林州說的危險是什麼了,這簡直是變成夾心肉餅的節奏!而他們幾人離木樓夾起的街道盡頭還有好幾十米的距離。
陳湛看著跑在前頭的林州和他的兩個保鏢,氣得想跳腳,卻還得苦哈哈地跟著跑。
為什麼?為什麼他這個b居然跑在後面墊後?!
!!!主要角色不應該是他才對嗎?!!
林州並沒想那麼多,在他看來這幾十米距離就是一眨眼的事,他只要負責通知到大家注意危險就行了,然後就是一個跑唄,誰還不會跑嗎?
可是他還是高估了陳大少爺的體力,居然真的有人連這幾十米也跑不下來!也不是跑不下來,只是對比木樓坍塌和他跑步的速度,根本就是等著被壓的節奏,也是他拉著的女孩子拖累了他的腳步。
幾個保鏢跑了一半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們怎麼就自己跟著這個男孩跑了?把老闆給丟後頭了啊!連忙紛紛回頭接人。
林州比他們快得多,先一步趕到陳湛身邊,一手一個拖起陳湛和那個小女星,加足馬力朝外跑去。
身後的木樓已經開始倒塌,濺起的塵土猛地鑽進呼吸道和眼睛,陳湛和那個女孩子咳得滿臉通紅,淚流滿面,幾乎快要閉過氣去。
拉著兩個拖後腿的,便是林州也快不起來。他咬咬牙,俯身將那個女孩抱了起來朝前跑去,回頭大聲讓陳湛跟上。不多時迎面撞上趕回來的兩個保鏢,他忙將女孩交給他們,讓保鏢先把女孩帶出去,又回去找嗆得找不著北的陳湛。
眼看身邊和身前的樓板都開始傾斜下來,近在咫尺的出口卻似乎怎麼都無法及時趕到了,林州一咬牙,手上猛地使力將陳湛扛了起來,一邊跑向出口一邊朝外用力一扔。
陳湛瞬間飛了出去,狠狠地跌落下來撞上地面,情不自禁地發出啊地一聲慘叫。
幾乎與此同時,身後轟隆一聲巨響響起,半條街的木樓面終於徹底坍塌下來。
陳湛顧不上疼得鑽心的右腿,手忙腳亂地扔了墨鏡,在保鏢的攙扶下站起來朝那一片狼藉走去。
“土包子!小土包?!林州,林州,你在哪裡!”
陳湛焦急地高聲喊著,叫破了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咳咳,別喊了,我在這兒。”不遠處林州從一堆廢墟裡鑽出來,撥開身邊的碎木頭,小心地避開露出來的釘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外走去。
陳湛一窒,瞪大眼睛看著他。
“小土包,你被砸了?!砸哪兒了?!快別動了,我讓保鏢過去抬你!”
“沒有砸著,不要緊的,我沒受傷。”
這片街道只是佈景,正面建得十分完好,實際後面都是空的,只有臨街的一面牆被固定住。這一次不知道是哪裡鬆動了,引發了連鎖反應,坍塌了半條街。
好在剛才拍戲都是集中在街道另一側,這一邊的人員也因為林州的及時預警,早就疏散開來,並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
林州一邊走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陳湛見林州果然沒事,心裡一松,自己的傷痛頓時又佔據了全部的注意力。
“啊——我的腿!好疼!”陳湛倒在保鏢的身上痛得幾乎哭出來。
他這輩子還沒受過這麼重的傷,更沒有過疼成這樣的經驗!
林州緊張地跑過來:“陳湛,你怎麼了?哪裡傷著了?快別站著了!”
保鏢小心地把陳湛安頓在地上,馬上打了急救電話。
陳湛疼得滿頭大汗,斜眼看著林州。
“小土包,你夠厲害的,現在你不但是燕臻的救命恩人,還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了。我們哥倆是不是前輩子欠了你了。”
林州連忙擺手:“哪有什麼救命之恩,就算我沒救你,被這木板子砸一下也不一定就要命。我可當不得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他當一回就夠了。
陳湛哼了一聲:“算你有自知之明。”
“被砸一下頂多頭破血流。萬一一個不好,可能跟燕臻一樣砸壞腦殼了,其他也沒什麼。”
陳湛:“……”
陳湛聽他這樣說,就想起來剛才林州從廢墟裡爬出來的樣子。
“你不也被砸了?!屁事沒有,早知道還不如不跑!”陳湛摸著動彈不得的右腿直哼哼。
“我沒被砸著,我找了個窗戶站著。”
林州把陳湛扔出去之後,眼看自己是來不及出去了,便就近找了個窗戶站好。木牆塌下來之後他正好站在窗洞裡,結果一點也沒受傷。
陳湛聽完林州的解釋,無語了半天,才扶著受傷的右腿沖著林州吼道:“你既然有討巧的法子,為什麼還要把我扔出來!你以為是丟麻袋啊!咱倆一起站窗戶裡不就完了!你看看我這腿!”
林州伸手摸了摸他那條受傷的右腿,陳湛疼得臉色一陣扭曲,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嚴格來說陳湛的傷的確是他那一扔給扔出來的,可能用力太大了,落地的時候就扭著腿了。
“對不起哦。”林州道歉,“我那時候也是慌神了。”
兩人要是一起站窗洞裡,多半是沒事的。林州向來不會逃避自己的錯誤,他現在的確覺得有點愧疚。
“傷得應該不重,你會沒事的。”
陳湛哼哼唧唧地道:“傷得不重?!你來試試,我整條右腿都動不了了!這將極大地影響我的生活品質。”
林州更加不好意思了:“那怎麼辦呢?”
“怎麼辦?”陳湛眼睛在林州身上溜了一圈,“我得好好想想。在我想好之前,跟我去醫院吧。”
“啊?我都跟遲俊約好旅遊的行程了呢……”陳湛是什麼人?他會缺少人伺侯他?林州雖然心懷愧疚,卻不想跟陳湛太多接觸。
陳湛瞪著林州:“小土包,原來你是這樣的人!我真是沒想到,我都被你摔成這樣了,你還要拋下我去旅遊?!你的淳樸和善良呢?要是燕臻,你也會這樣對他?”
那當然不會了。林州在心裡腹誹,他和燕臻怎麼能一樣?!
不過看在他現在是個傷患的份上,林州就不說那些傷人話了。
最終他還是擰不過陳湛的歪纏,只能跟著一起去醫院。
因為這裡發生了事故,外面攔起了警戒線,只有救護車能進來,遲俊也被擋在外面。
林州給遲俊打電話交代了一下原委,讓他先自己去玩,就跟著陳湛一起上了救護車。
他這一跟去,整個十一假期的一大半就交待在醫院的高級病房裡了。
明明每天都有十個八個紅顏知已不遠萬里地跑來陪護,陳大少爺偏偏把她們都趕走,非要林州伺候他。
“小土包,我腿疼,快來幫我看看!”
“……”
“林州,我餓了,我要吃混沌!”
“……”
“州,州啊,去把那邊幾個梨子削一下。”
“……”
就在林州那一絲絲的愧疚之下,陳大少使喚人使喚得得心應手,連稱呼也一變再變,最後不倫不類地叫得親熱,絲毫不管林州的抗議。
☆、第四十三章
林州正在衛生間裡洗葡萄,陳湛又在病房裡叫開了。
“州!州啊!快來!”
林州無奈地歎息一聲,捧著剛洗淨的水果走出來。
“又叫我幹嘛呀。”
陳湛指著背:“我背上癢,快幫我撓撓。”
林州早有準備,從擱在桌子上的購物袋裡拿出一個不求人癢癢撓丟過去。
“你自己撓去。”
陳湛臉色一黑:“你買這玩意兒幹什麼?”
“你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癢,有備無患嘛。”
“土包,語文學得好啊,還知道有備無患了。”陳湛嫌棄地一把扔到垃圾筒裡,“你什麼時候買的?我不用,你過來給我撓。”
“隨便買的了。”
林州搬張凳子規規矩矩地坐下。早知道這陳大少要他過來陪護肯定不安好心,他向來看他不順眼,誰知道會出什麼妖蛾子折騰他,他當然得早做準備。
果不其然,這幾天真是妖風陣陣,超級能折騰。
“你就這樣對我嗎!”陳湛拍著床板,“你看看我這腿,被人摔成這樣,連女朋友都飛了,你還不聽話!這麼一個簡單的要求你還要推三阻四!學校裡就是這樣教你的嗎?!”
林州頓時皺起臉,好像一枚苦瓜。
他的確是對陳湛的腿傷負有責任,他也覺得很愧疚,但是被陳湛這麼折騰幾天,他那點愧疚都快被折騰沒了。
這樣一來他又覺得特有罪惡感,他怎麼能因為這些原因就逃避自己的責任呢?
林州百般不情不願地走過去,皺著鼻子問:“你哪兒癢?”
陳湛一臉得意地側過身,隨手指了幾個地方:“這兒,這,都挺癢的。我這都幾天沒洗澡了,癢得不行。”
“你忍著吧,用水擦擦就好,醫生說你腿不能沾水。”林州伸手過去抓抓抓,十分熟練。
“那你今天幫我擦。”陳湛哼哼唧唧地道。
林州悄悄瞪了他一眼,手上也不自覺地使了大力,陳湛突然覺得觸感不太對,扭頭一看,林州正拿著個癢癢撓在他後背扒拉。
“你從垃圾桶裡撿回來了?!”陳湛差點跳起來。
林州忙道:“沒有啊,哪能啊,新的。”
“你哪兒來那麼多這玩意兒!”陳湛瞪他。
“買一送一啊。”林州揮了揮不求人,“還撓嗎?”
陳湛磨了磨牙,還沒說話,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女聲的驚呼。
“你在幹嘛?你想打我哥?!”
兩人抬頭看去,陳芸正蹬著高跟鞋揮著小拎包朝他們沖過來。
陳湛連忙起身抬手去攔。
“他幫我撓癢呢,陳芸你別亂來!林州怎麼會打我!”
陳芸舉著拎包瞪他:“他幫你撓癢?你自己沒手啊還用他撓?!”
至於林州會不會打他……他以前那樣對林州,林州會想打他好像是天經地義?
林州拎著癢癢撓望天。雖然陳妹妹對他滿懷惡意,但是他覺得陳妹妹說得挺對。
陳湛不耐煩地躺回去,斜眼看著自己妹子。
“少囉嗦!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都進醫院了,我能不來看看嗎?”陳芸沒好氣地道,又看了林州一眼。
陳湛知道自己妹子對林州沒什麼善意,搶先道:“州啊,你幫我去買個午餐吧,還是老樣子,你知道我的口味。”
林州也不想跟這兩兄妹同處一室,乖乖地應了,拿起錢包朝外走去。
陳芸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一拎包甩在陳湛身上,不管陳湛被砸得直叫,柳眉一豎瞪著他。
“我都聽說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啊?!”
“我幹什麼了我?!”陳湛沒好氣地把她的包扔下去。
“你還說!這兩天你沒上網啊?你包養的那些大明星小妹妹什麼的來看你全被你趕回去,就拴著那個林州在身邊。現在圈裡都快傳遍了,說陳大少換口味了,收心了,正兒八經跟男人談起真愛來了。我本來還不信,現在看你這個傻樣我還不得不信了。”
陳湛很是鬱悶。
“怎麼什麼破事兒都弄上網?!”
“不都是你自己搞出來的破事兒,前兩天的事故還占著熱門呢。”陳芸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還好沒有照片,都是捕風捉影的八卦。你跟那個林州到底怎麼回事兒?”
“哪有什麼事兒。”陳湛漫不經心地躺回床上,“大驚小怪。”
“我大驚小怪?”陳芸聲音高了起來,“哥,我還不知道你的尿性?!沒事兒你留著他不讓他走?沒事兒你讓人家給你撓什麼癢?你忘了你以前怎麼說他的了?你腦子進水了啊?!”
“你別老提以前行不。”陳湛不耐煩地道,“你一歲還尿床呢,難不成你現在還尿床?”
“陳湛,你這張狗嘴裡能不能說人話!”陳芸氣得上前捶他。
陳湛抬起兩隻手擋住她:“住手,你謀殺親哥啊!我說真的好嗎,以前我們對他有誤會,其實人家人挺不錯的,你別老帶著有色眼鏡看他。這次要不是他奮不顧身救人,這個事故不會這麼虛驚一場。”
陳芸瞪著他:“他他他,叫得這麼親熱。救了你一回你就看上他了?你忘了你以前怎麼說燕臻的了?!”
陳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他以前有多抵毀林州,現在就有多心虛。
“以前是我看錯了還不成嗎?再說他也挺可憐的,被燕臻迷得五迷三道,可是燕臻心裡那個人,你還不知道?說真的,以前那位雖然出身窮,但是早早地就出來了,一路名校畢業見識眼界都有,現在發展得也不錯。可是他吧,山村裡長大,輟學幾年,重讀又太晚了,拼死拼活也不過考了個三流的t大,前途一眼就能望到頭。資質沒得比,長相也只是清秀。雖說談戀愛不是找工作不用比個高低,但是連先來後到他也比不過那一位。燕臻為了那一位連飛機失事都搞出來了,這要死要活的勁兒是那麼容易放下的麼,他怎麼跟人家比啊。偏偏他一門心思地要跟燕臻在一起,結果在燕臻家裡也只能睡客房。我真覺得他挺可憐的。”
陳芸挑了挑眉毛:“哥,你對人家的事怎麼那麼清楚?!你調查他啊?你這個變態。”
陳湛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就當你可憐他,你也不用以身相許吧?!你也說他喜歡燕臻了,你這不是挖臻哥哥的牆角麼?朋友妻不可欺你不知道啊。”
陳湛撇了陳芸一眼。
“我對男人沒性趣。再說燕臻不是沒接受他嗎?算哪門子朋友妻。”見陳芸還要說話,陳湛不耐煩地趕人,“行了行了,你趕緊走吧,別在這裡煩我。我這腿傷著呢,你這是看望傷患的態度麼?!”
陳芸瞪了他一眼,抓起包起身走了。
林州正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家餐館裡排隊等著點餐,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居然是從那天開始就沒再聯繫過的燕臻。
林州猶豫了一瞬,還是不忍掛斷,遲疑地接通了。
“喂?臻哥?”
“恩。”燕臻一手支著藍牙耳機,一手滾著滑鼠,看著螢幕上他從來不關注的娛樂版面。花花綠綠的版面裡,突出顯示的頭條新聞赫然寫著陳湛的大名。
“千帆過盡皆不是,弱水三千終取一瓢?霸道總裁陳湛真愛疑現身?!”
都是諸如此類聳人聽聞的標題黨,點進去看,講的不過是攝影棚倒塌的事故和陳湛意外受傷的事情,最後再捕風捉影地八卦幾句陳湛的感情生活,連個定論也沒有。
像這樣言之無物的無聊八卦,燕臻以前從來不會關注。
新聞裡配著一張坍塌事故的圖片,圖片的焦點在受傷倒地的陳湛身上。陳湛身前是一片廢墟,後面是被疏散的人群,在這樣擁擠的構圖當中,他的視線一眼就定在了蹲在陳湛身邊,整個身體語言都訴說著關懷和擔憂的那道人影身上。
好事者把那個模糊的身影圈了起來,猜測這就是獨佔陳大少雨露的新寵。
握著滑鼠的修長手指緊了緊,燕臻低聲道:“林州……你現在在哪兒?”
“啊,我在外面旅遊呢!”林州在嘈雜的餐館裡大聲回道,此時點餐的隊伍正好排到他,他對著手機道:“臻哥你等我會兒!”這才抬頭看著菜單,麻利地報著菜色。
“要一個回鍋肉,可樂雞翅,小炒西藍花,香鍋土豆片,魚頭湯,兩碗米飯。都打包,辣椒少放,是給傷患吃的!對了,多放香菜!”
陳湛那傢伙居然特別喜歡吃香菜,這口味也算少見。
林州點完餐付了錢,拿著外賣號單走到一旁等,這才又對著手機道:“臻哥,我好了,你找我有事嗎?”
手機那頭久久沒有回音,林州疑惑地看了看手機,又捧到耳邊:“喂?臻哥,聽得到嗎?”
燕臻的聲音這才又響起,聽著怎麼都有一絲陰沉的味道。
“你的地址。”
“什麼?”
“你在哪裡?地址告訴我。”
林州突然覺得哪裡有些涼嗖嗖的,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臂,然後麻利地把醫院的地址報給了燕臻。
“對了,陳湛受傷了,你還不知道吧?他一直瞞得死緊,不讓我跟你說,也不願意對他別的朋友說。人家好心來看他,他還趕人家走,真是不可理喻。”
攝影棚事故的新聞都滿網飛了,他還能瞞得住誰?但是對於向來不關注娛樂圈的燕臻來說,他的資訊的確是落後了兩天。
燕臻聽著林州喋喋不休著陳湛的過錯和不可理喻,握著滑鼠的手一緊,後殼就這樣被他捏了下來。
☆、第四十四章
林州上大學之後的第一個十一假期,就陪著陳湛在醫院裡耗了一大半。
陳湛的腿傷得並不很重,沒有動到骨頭,只是扭傷了肌肉,休養幾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州本以為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結果每次他說要走陳湛都有一百個藉口等著他,自己也拖拖拉拉地不肯出院,林州沒有辦法,只能呆在醫院裡陪護。
”我覺得你還是得練練身體。“林州坐在床邊一邊削水果一邊對著抱著ipad玩連連看的陳湛說道。
陳湛頭也不抬:“我練的啊,我身材挺好的。”說完抬頭看向林州,一臉壞笑:“怎麼,想要觀賞一下?”
林州搖頭,很是認真:“中看不中用也沒有用啊。”
陳湛臉一下子黑了:“你說誰不中用了?!”
林州沒搭理他的不悅,只把苦瓜臉一皺,揉著蘋果皮道:“這幾天我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吧,那件事我其實沒有做錯什麼。我也是為了救人對不對,雖然最後你的腿傷到了,但是好像不是我的錯吧?你要是身體敏捷一點,也不會傷到要住院。”
林州心底的那點愧疚早被陳湛磨光了,但是從小到大的道德準則又告訴他這不對,他不應該因為這個傢伙太討厭就逃避對他的責任,可是他現在已經忍不住為自己那時不時冒頭的道德譴責找藉口了。
他的十一長假啊!還有兩天就結束了啊!他就淨在醫院裡陪這個嘴壞的陳大少了,遲俊都已經把古鎮周圍玩遍了,還老給他發微信,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吃虧了呢?林州覺得自己心裡在默默流淚。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陳湛:“反正,不管怎麼樣,今天下午,最晚明天,我一定要走了。我十一都還沒玩過呢。”
陳湛咬了一口脆甜的大蘋果,他的腿已經好得能下地了,走路也穩穩當當的,他也知道沒法再用林州那顆超級嚴肅的責任心來綁著他了。
其實老老實實宅這麼久也不是他的風格。最開始為什麼要把林州留在身邊,他也說不清楚了。但是這些天相處下來他不但沒有絲毫不耐煩,甚至還樂此不疲。
以前玩得太瘋了,偶爾靜下來居然覺得挺舒適。
沒有酒精的麻痹,沒有日夜顛倒的作息,沒有捧高踩低的殷勤巴結,沒有喧囂的吵鬧,沒有空虛頹靡的性。每天只是跟林州鬥鬥嘴,看看書玩玩遊戲,看著林州在他身旁忙來忙去。小土包嘴上說想走了想走了,實際上只要他不點頭,他的責任心讓他根本邁不出腳。結果不情不願地留下來,嘴巴噘得老高,做起事來卻比誰都勤快用心。
陳湛覺得他可以理解了燕臻失憶的時候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傢伙。
有的人天生有一種魔力,讓人覺得和他在一起很放鬆,很親切,也很放心。林州似乎就有這樣的特質。
他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沒有小心思的那是聖人。陳湛厭惡耍心機的人,但是他看著林州在那裡暗戳戳地盤算著什麼,卻興不起一絲厭惡的情緒,只覺得很可愛。
陳湛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小土包無論幹什麼都很可愛,他簡直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惟一的解釋大概就是吃錯藥了。
無論如何,他很享受這種心情。
陳湛在床上挪了挪,傾身湊到林州跟前,一面啃蘋果一面笑著說:“怪我怪我,讓你十一都沒玩成。不是還剩兩天嗎?你想去哪裡玩?我帶你啊,讓你一次玩個痛快。”
林州搖頭:“不用了陳總,我同學還在古鎮等著我,我跟他一起玩一玩就可以了。”
陳湛拉下臉來:“怎麼還叫陳總呢?”這些天林州基本沒有主動叫過他,乍一聽到陳總的稱呼,陳湛好一陣不適應。
“那叫什麼?”
“你不是都叫燕臻哥的嗎,我跟燕臻一樣大,你也叫聲哥吧。來州兒,叫聲哥來聽聽。”
林州一臉為難:“不太好吧……”我跟你有那麼熟嗎?!
“哪裡不好了?州兒還跟我見外?”陳湛伸手把他手裡一直捏著的蘋果皮拿下來,塞了兩張紙巾給他,讓他擦擦手上的汁水,又去抽他手裡的水果刀。
林州因為他的靠近卻有些緊張,下意識地一躲,鋒利的刀刃劃過手指,頓時一線血紅透了出來。
陳湛捏著他的手,眉頭緊皺,拉起他往洗手間走:“快去沖一下,這裡有創可貼。”
林州一把抽回手:“我自己去。”
陳湛沒有為難他,丟開手跟在後頭,靠著洗手間的門框看著林州。
嘩嘩的水聲響在室內,陳湛向來吊兒郎當的神情顯出一絲沉靜,沉默地看著林州的背影。
林州對他的靠近非常敏感,顯然在他的認知裡男男也是授受不親的。
他來自閉塞的山林村寨,對這個現代都市懵懵懂懂,心性淳樸得像一張白紙。他也不像天生如此,如果沒有人教他,他怎麼會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看來燕臻即便失憶的那一年,也沒少幹好事。
陳湛唇角抿起一條冷硬的線條,在林州轉過身來的時候又倏然不見,眯起雙眼笑迎上前。
“來來,都是哥哥的錯,害州兒受傷,哥給你療傷。”陳湛拿出一條創可貼撕開。
林州避著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貼吧。”
陳湛揮了揮創可貼:“都撕開了,你想浪費一條創可貼嗎?”
浪費兩個字牢牢地抓住了林州的軟肋,林州糾結了一小會兒,陳湛再來抓他的手他就不說什麼了。
陳湛很小心地把創可貼纏在他的手指上,神情專注認真,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林州心下稍安。
他並不遲鈍,相反他的直覺很敏銳,這幾天陳湛的做法讓他隱隱約約有種微妙的感覺。他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這個花花大少愛上他了,但是這傢伙總歸動機不純,陳湛刻意靠近他的時候讓他很是不爽。
也許他想得有點多,但是他和燕臻要在一起的,理應對別人避嫌,就像當初徹底避開小芳一樣。
林州垂著眼睫專注地看著手指頭,創可貼一貼好他就抽回手來,準備離開這個狹窄的空間。
陳湛一隻手猛地撐在他面前的牆壁上,嚇得林州向後一退,縮在洗手間的牆角,警惕地看著他。
“你、你幹嘛?”
論起武力值他當然不怕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奈何從氣勢上就先輸了一截。他現在可不敢隨便出手,誰知道會不會隨隨便便又把他哪里弄傷了,他還要不要離開這個醫院了?
陳湛挑唇一笑,撫了撫額頭淩亂的頭毛,越發湊近過去。
“我也想問啊,州兒為什麼這麼緊張?我是大灰狼嗎?州兒連靠近都不讓我靠近。”
“你別靠過來,離我遠點。”林州皺著鼻子往後縮,一臉嫌棄。
陳湛真是太傷心了,從他拿著個癢癢撓給他抓癢他就發現,這傢伙一直在刻意回避跟他的身體接觸。
在流連花叢的陳大少看來,固守貞操是件挺可笑的事,所以他從來不招惹那些認真和假裝認真的人。
可是林州老是一副為燕二守身如玉的忠貞模樣,他看著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對陳芸說他可憐陳州,可是為什麼心酸的是他自己?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堵在胸膛,陳湛賭著一口氣,唇角挑起一抹危險的笑意,一步步逼近林州,一把將他堵到牆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我偏要靠近你,州兒你想怎麼樣?”
林州目光不善地瞪著他,陳湛一窒,很煞風景地想起了面前這個無害的小白兔一個打七個的赫赫戰績。
“你想幹什麼?你還想打折我另一條腿麼?”陳湛色厲內茬地瞪回去。說完之後就想打嘴,這是什麼話?!真是弱爆了!
但是他弱爆了的宣言卻立竿見影地擊中了林州的軟肋,林州明顯遲疑起來,縮在牆角左顧右盼像個真正的小白兔。
陳湛又得意起來,把剛才的慫勁兒拋到九霄雲外,得寸進尺地湊近過去,近到呼吸相聞。
一股好聞的青草氣息撩撥著嗅覺,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在林州耳邊低笑道:“不如,州兒喊一聲好哥哥給我聽聽,我就聽你的,不靠近你。你說好不好?”
林州睜著圓潤的眼睛看著他,過近的距離之下能清楚地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含著清亮的水一樣的光芒,陳湛的腦海裡不由自主地蹦出“剪水秋瞳”一類的詞語。鴉羽一樣烏黑濃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扇得陳大少心裡癢癢得,恨不得立刻做點什麼才能刹一刹那股癢意。
林州突然抬起頭來,很乾脆地叫了一聲:“哥!”
陳湛一怔才反應過來,頓時有如春風拂面,冬雪初融,小溪淙淙,嬌花盛開,滿眼都是一片春暖花開的繁華美景。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稱呼,他真是中邪了才會覺得這麼順耳,這麼令人心情舒暢。
“好乖,州兒,再叫一聲。”陳湛笑道。
林州很是聽話,又叫了一聲,還很大聲:“哥!”
陳大少心裡真是美開花了。
只聽林州繼續道:“哥,你怎麼來了?”如果仔細去聽,不難聽出其中那一絲絲的心虛。
他和陳湛之間當然沒有什麼,可是剛才的情形怎麼都是有一些曖昧的,居然被正主撞上,林州的小心思一轉,難免心虛。
就是那一絲心虛,把已經處在爆發邊緣的男人徹底引爆了。
陳湛聽了林州的話滿心疑惑地轉過頭去,還沒看清就被一隻拳頭砸到眼眶上,頓時大叫一聲。
“燕臻?!你又發什麼瘋!”
燕臻臉色黑如鍋底,只是不依不饒地欺身上前揪住陳湛的衣領,又揮出一拳,兩人頓時又打成一團。
燕臻太瞭解林州了,他覺得正確的事情他絕對是十足的理直氣壯,到底是什麼會讓他露出那一絲心虛的模樣?!
可怕的想像力從陳湛將林州堵在牆角的曖昧畫面無限地延伸開去,他的心臟快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想像逼到停擺,酸疼澀然的感覺瞬間流遍全身。他不打陳湛一頓就無法擺脫那股令他窒息的心痛難當。
他到底是為什麼一連幾天都沒有跟林州聯繫?!他到底在遲疑些什麼?!
如果失去林州會讓他這麼難以忍受,僅僅只是想像都讓他心痛如絞,那他到底還在困惑些什麼?
林州於他的確是個陌生人,他才剛剛認識他幾個月。
林州卻又是他最愛的陌生人。
他的理智和記憶都忘記了他,可是他的心卻不容他有絲毫忘記。他的心無時無刻不在叫囂,瘋狂地,毫無理智地叫囂,他愛著林州重逾生命。
離開他的人他他從來不屑追回。可是林州,他只要想到他會被別人擁抱,他會以對他奉獻所有的姿態一樣對待別人,名為嫉妒的毒蛇就會牢牢地纏繞住他的心臟,朝他露出毒牙嘶吼。
他絕對不能忍受!
洗手間外的地面上還散落著一地水果,都是陳湛喜歡吃的,他本來是來探望他的,卻在這小小的洗手間裡打得如同生死仇人。
兩人都打紅了眼,陳湛腿還有點不便,被燕臻占去不少便宜。
林州在一旁忙著叫道:“臻哥!別打——”陳湛還是傷患呢,這麼打起來好像不太好吧?!
燕臻面沉如水地看向林州,隱含著黑色風暴的眼睛一下子堵住了林州還沒出口的話。
怎麼覺得——這麼可怕呢?林州捂著胸口,後退了一步。
“州兒,乖,你去外面給哥買包煙。”燕臻攔著氣喘吁吁拿眼瞪他的陳湛,沉靜地沖林州道。
林州偷眼看了陳湛一眼,他臉上一片青紫,好不精彩。
他真的可以離開麼?陳大少不會又被打折一條腿吧?
陳湛挑釁地瞪著燕臻,也沖林州道:“州兒,別買什麼煙,那玩意兒有害健康。去,自己買杯優酪乳喝去,你不是最喜歡喝藍莓優酪乳麼?”
他話音一落,燕臻的臉色更黑了,簡直是山雨欲來。
林州不敢再呆在這裡激化矛盾了,很沒義氣地果斷開溜。
☆、第四十五章 (第一更)
林州回到病房的時候,兩個男人已經安靜地坐在房間兩端,誰也沒有說話。
燕臻總算有分寸,沒有真的打斷陳湛的另一條腿。
這次他也聰明多了,打架的過程中緊緊地護著臉,因此看起來遠比上次從容。陳湛就沒有那麼幸運了,眼眶青著嘴角破裂,一看就是一副挨慘了的模樣。
林州走進房間,覺察到空氣裡的氣氛仍舊有些危險,兩個人同時出聲叫他。
“州兒,過來。”
“州兒,到哥這兒來!”
話音一落,半空中的眼神交匯又變得火花四射起來。
林州站在中間手足無措,半晌小心道:“要不……我再出去一會兒?把空間留給你們?”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燕臻直接起身,拿起外套拉著林州朝外走去。陳湛一跳一跳地跟在後面叫道:“燕臻,你把林州放開!”
“他要跟我走。”燕臻頭也不回,拉開門將林州推出門外。
林州也不反抗,乖乖地跟在燕臻身邊,抬頭看著燕臻的身影。
陳湛跑到前面擋住門,不去看燕臻的黑臉,只向林州道:“州兒,我知道我以前總是說些混帳話,可是這一次我是認真的,燕臻真的不適合你!以後他還會讓你傷心的!”
燕臻眼神裡的冷刀子都快化成實體了,嗖嗖地射向陳湛。
很好,非常好,這是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地挖他的牆角啊——
林州果斷地搖了搖頭:“我跟臻哥一起回去了,陳總,你打電話找別人來陪你吧。”
燕臻一聽,頓時所有的寒冰冬雪都融化成了淙淙春水,帶著纏綿悱惻的溫暖和柔軟香氣在他的周身環繞,他的眼前一片春暖花開。
陳湛恨鐵不成鋼地發現林州看著燕臻的眼神滿是甜蜜,好像之前的傷心失落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這傢伙,記吃不記打啊!
他自己氣得快要內傷,燕臻冷冷地看他一眼,拉著林州就走。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陳湛又一拐一拐地跳回房裡狠狠地撲進柔軟的床上,抱著枕頭使勁揉了一通。
“氣死我了!燕二!我跟你沒完!”
半晌他冷靜下來,仰面躺在床上發呆。
林州太喜歡燕臻了,他越喜歡燕臻,以後就會越受傷。陳湛對此堅信不疑。
以前他為陸惜之不平,現在他卻只擔心林州。
陸惜之雖然為人不錯,但終究只算是一個朋友。
但是林州,誰讓林州這個小土包看起來那麼單蠢傻呆呢?隻身一人懷著對燕臻的愛戀一頭闖進這個複雜的名利場,在這裡誰不是一身鎧甲武裝到牙齒,偏偏他沒有任何防備地捧上一顆真心任憑燕臻取用不盡,隨便一點傷害都能讓他遍體鱗傷。
他知道燕臻和陸惜之之間所有的故事始末,可他情願什麼都不知道,仍舊當他沒心沒肺的陳家大少。知道得太多了,煩惱也就多了,他覺得他都是替燕臻受過,那傢伙才是真的沒心沒肺。
四年前,從小到大沒有過任何心事的大少爺被迫知道了一個秘密,還必須幫人保守秘密。他嚴密地守了四年,向來嘴比腦子快的陳大少簡直快被憋炸了。
所謂的秘密其實並不複雜。陸惜之當年不是自願遠走的,是當時還沒退居二線的燕伯父逼走的。
陸惜之出身貧寒,憑藉著藍擎的資助和自身的聰穎,很早就從那個窮山溝裡走出來,從中學到大學都和他們念的同一所學校,都是s市和全國的頂級名校,並且成績優異。
但是不管他本人多麼優秀,有些事情註定無法擺脫。比如出身,比如他那些吸血鬼一樣的親戚。
燕臻那時候只是個學生,還沒有現在的穩重圓滑,就已經開始替他處理那些雞零狗碎的事。
現實不是演戲,沒有那麼多虎軀一震小人退散的爽快,有的只是煩人無比的難纏瑣碎。燕臻就算是養尊處優的燕家二少爺,在很多場合說一不二,他面對那些貪婪無盡的人也只能拿出百般耐心去周旋。
這大概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貪婪的人完全不知道底限在哪裡,燕家再有錢也禁不住他們那樣寄生蟲式的攀索。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什麼白白送給他們花銷?何況他們從來不知道滿足,那就是一個無底洞。
可是你不滿足他們的要求,他們就敢直接把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往燕家門口一放,轉身就走。
或者到藍擎門前去鬧,漫天胡嚷些沒影的謠言,這一切都讓燕家不勝其煩。
就算他們可以操控媒體扭轉不利輿論,但是天天有人在公司前面鬧,公司還要不要運營?再說網路很大,再大的能量也不可能完全操控輿論,更何況網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一知半解扇風點火的無聊之人,藍擎終究還是受到一些影響。
陳湛就是見慣了那些人的無恥表演,才堅定地信了窮山惡水出刁民的老話,以後就算再混,也沒招惹過灰姑娘。
鬧成這個樣子,燕家也不得不重視起來。只要稍一調查,就發現了燕臻和陸惜之那不知何時而起的曖昧關係。
陸家那些人自以為拿到了燕二少的把柄,自以為他們老陸家的孩子受到了權貴的欺負,鬧起來自然十分有底氣。
陳湛就是為了幫助控制燕二少的緋聞傳播,才開始接觸到狗仔,傳媒,水軍這些東西,接觸到那個光怪陸離的花花世界,在畢業之後就順勢開了一家娛樂公司。
燕父最終知道了自己兒子的荒唐戀情,自然十分震怒。他管不了自小就有主見的燕臻,便從陸惜之身上下手。
陳湛不知道燕父是怎麼處理的,反正陸惜之同意了,在燕臻忙著因為他們的關係和家裡對抗的時候,在燕臻身後釜底抽薪,決絕地和燕臻分手,不留一絲情分。然後隻身去了國外,再也沒有聯繫。
臨走前,他偏偏把燕父給他的那筆鉅款打給了陳湛,讓陳湛代為還給燕家。他的意思是他不會再要燕家一分錢。
陳湛和他幾年同學,自然知道這個人的自尊心十分強烈。受到燕家的資助讓他感到低人一等,偏偏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人神經太敏感了,敏感到不好相處,同學幾年,陳湛和他一直不是很熟。最後他卻被迫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陸惜之的離開是迫不得已的。陸惜之還懇求他保守這個秘密。
可是他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保守秘密是人幹的事嗎?還是要瞞著他自小最好的朋友,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陳湛沒有辦法,把錢還給了燕深,並且一股腦都告訴燕深。
最後是燕深要求他務必保密。
燕臻失落不解,開著飛機散心,結果飛機失事失蹤一年,回來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陸惜之。
但陳湛始終相信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燕臻這些年沒有想過去追查,那些事才會瞞他這麼久。
如果哪天燕臻知道了當年那些瞞著他的事,他真能放得下那個逼不得已的陸惜之?
既然如此,他又憑什麼霸著林州不放?
陳湛咬著嘴唇皺眉望著天花板,半晌從床上找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一接通就沒好氣地道:“燕深!我告訴你我很不高興!就因為你們家那點破事!”
那頭的燕深眉頭一挑,看了一眼手機螢幕。
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你腿好了?”燕深道。
那略帶威嚴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過來,一下子把沉溺於義憤心情的陳湛驚醒了。
他在幹什麼?他居然在挑釁大魔王的威嚴?
陳湛汗毛一豎,聲音立時沒有骨氣地軟了下去。
“那個……燕大哥好啊,多謝大哥關心,我腿早就好了。”就是臉又被你弟揍青了。
燕深一邊批著文件一邊點頭:“既然好了,那就早點回來吧,別讓陳伯母擔心。”
陳湛點頭如搗蒜:“恩恩。”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陳湛一窒,說不出話來。
他找這個大魔王幹什麼?他本來是要發洩一腔怒火的,現在他哪敢啊?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沒事,沒事。就是跟大哥說一聲,我腿好了。”
“要我接你嗎?”燕深問道,卻並不等他的回答,已經自顧自地安排下去,“小李,去看看老方的車在不在?讓他今天去古鎮接一下陳湛。”轉而又對著手機吩咐道:“收拾一下東西,等老方過去接你。”
陳湛還能說什麼?反正林州也跟燕臻跑了,他現在只有孤家寡人一個,自己呆在這裡也怪孤單可憐的,回就回吧。
“那多謝大哥了。”陳湛對著燕深向來嘴甜得像吃了蜜。
燕深點了點頭,把批完的檔合起來,示意秘書拿走,從辦公桌後起身。
“我還有一個會要開,就不跟你說了。你回來好好休息,別再亂跑了。”
陳湛無不答應,然後恭敬地道了別,掛上電話,長籲了一口氣。
☆、第四十六章 (第二更)
陳湛被燕深派人接回去了,另一邊燕臻卻帶著林州在古鎮住下。
假期還剩兩天,燕臻準備陪著林州將這兩天好好利用起來,爭取不讓林州大學的第一個國慶長假留下任何遺憾。
林州回去取行李時遲俊還在外面玩,整整七天假期兩人連面也沒見幾回,不過現在林州已經顧不上了。
他現在好像飄在雲端上一樣。燕臻看著他的眼神再也不像往常那樣朦朦朧朧,帶著讓他看不明白的晦澀。
現在的燕臻,坦白多了。
這些天他也和燕臻吵鬧過幾次,每一次吵過之後冷卻幾天,他就把之前的矛盾全忘了。燕臻再來找他時,他仍舊故態復萌。
他天生心寬能跑馬,向來不會生氣太久,也不會憤怒太久,何況是對燕臻。
不管他和燕臻之間如何吵鬧彆扭,他永遠不會忘記他的初衷。
他是要回到燕臻身邊的,他一直在等著燕臻說喜歡他。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現在他好像是等到了。
只是燕臻性子太悶葫蘆,林州決定了,如果今晚十二點之前燕臻還沒有向他表明心意,他就——
他就再一次向燕臻告白!
林州一整天都飄忽忽地跟在燕臻身邊,燕臻幫他背著他的山寨lv大行李包,帶著他到附近最好的酒店重新登記入住。那個行李包是在學校附近的小攤上花二十塊錢買的,可想而知有多山寨。
燕臻從頭到腳一身低調奢華的名牌衣飾,身上背著這麼一個山寨包,可想而知有多引人注目。
只是這兩個人誰都沒有把外人的側目放在眼裡。
燕臻在前臺訂房間,服務員看了看兩個人,面上帶著公示化的微笑,問他要訂哪一種房型。
“大床房,要最好的。”燕臻面不改色地說道。
林州在一旁懵懂地聽著,只覺得服務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沒放在心上。
等去了房間他才知道大床房是個什麼意思,怪不得服務員看他呢!林州臉上紅紅的,在房間裡走了一圈。
果然只有一張床,還超級大。
他哥的司馬昭之心啊!真是太壞了!
那邊燕臻已經把行李放下,面色十分坦然如常,坦然得讓林州都覺得他想這麼多是不是有點太不正經了。
燕臻感到林州火熱的視線,唇角挑起一抹微笑,轉頭看著他,一邊脫下外套扔到床上。
“來洗個手,我們下去吃飯。”
“哦哦。”林州顛顛地跟過去,和燕臻一起擠在洗手台前仔細地把手洗乾淨。
燕臻從鏡子裡看著林州,那張比初見時白了很多的小臉現在透著可愛的紅暈,從見到他開始就沒有消過。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男孩子呢?
他雙手圈住林州,扶在洗手上臺,微微低下頭。
林州從清晰的大鏡子裡把他的動作看得十分清楚,他感到頭頂滑過一陣溫熱的氣息,好像是燕臻親了他一下,又好像沒親到。
到底親沒親他呢?林州糾結級了,臻哥怎麼淨幹這種似是而非的事情。
正在他糾結不已的時候,燕臻的臉龐已經滑到他的頸側,這一次十分明顯地在他臉頰邊蹭了蹭。林州頓時感到一股麻麻的感覺從被燕臻蹭到的地方蔓延開來,臉上淡淡的紅暈倏然加深,熱得快要發燙了。
燕臻饒有興味地看著他那麼明顯的反應,在他耳邊低聲道:“州兒,告訴哥,剛才陳湛有沒有為難你。”
陳湛剛才就像他這樣,曖昧地雙臂圈著林州。燕臻每一次想起來都覺得十分礙眼。
他早該知道的,在林州追著要名片的時候,在看到林州扶著遲俊走進醫院的時候,每一次那條名為嫉妒的毒蛇都大張著嘴巴,啃噬著他的內心,讓他每每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分外幼稚的行為。比如扔了的名片,比如和遲俊爭風吃醋,簡直幼稚至極。
他自小就是天之驕子,他從來沒有品嘗過羡慕或者嫉妒的滋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無法克制的嫉妒,他竟然只將那些黑暗的思想歸為對恩人的關心。
“為難我?沒有啊。”林州和他對話也忍不住把聲音放低,帶著一絲絲甜膩,像在撒嬌傾訴,“哥你忘了,我一個可以打七個呢。”
林州舉起手指頭,他覺得鏡子裡的自己看上去分外惺惺作態。
可是有什麼關係,惺惺作態又如何,燕臻喜歡就行。
燕臻果然很喜歡,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伸手握住他伸出來的手指頭,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是啊,哥差點忘了,州兒可厲害了。”
林州使勁點頭,摸了摸被親的手指,眼睛亮亮的。
燕臻對著鏡子理了理他的衣襟和頭髮,拉著林州的手:“走吧,先去吃飯。”
兩人在酒店的餐廳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燕臻便又帶著林州出門了。
這個古鎮燕臻沒怎麼來過,既然說了要帶林州好好玩,便認真地查了攻略,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走過去。
晚上回來的時候燕臻手裡已經拎了一堆瑣碎的小玩意兒,都是在路上林州被人忽悠著買的。
燕臻不忍心告訴他這些所謂的歷史手工藝品大多都是某烏批發市場上來的貨物,不能打擊人家那顆滿懷熱血保護祖國傳統工藝的拳拳之心啊。
林州回到房裡,一眼就看到那張大得誇張的超級大床,滿腔的玩樂心思頓時散了個乾淨,人也變得局促起來,好像一下子從旅遊頻道跳轉到了成人頻道。
他打量了燕臻幾眼,燕臻依舊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淡然模樣,好像白天頂著前臺服務員的異樣目光故意訂了一張大床的人不是他一樣。
假正經!有本事今晚不要睡一張床!
林州搓了搓發熱的臉頰,率先跑進浴室。
“哥,我先去洗澡了!”
☆、第四十七章
浴室裡水汽彌漫,嘩嘩的水聲充斥在這一方狹小的空間裡。林州突然感到一絲涼意拂過皮膚,初秋的低溫穿透溫暖的水霧,在皮膚上激起一層戰慄。
他似有所感,連忙抹去臉上的水,轉頭朝門邊看去。
半開的門邊站著的人影果然是燕臻。他把襯衫上面幾顆紐扣解開,衣袖也捋到手肘,露出幹練的手臂線條,還有性感的鎖骨和一大片胸膛。
燕臻關上門,轉身朝他走來。
林州一下子緊張起來,手忙腳亂地一把拉起浴簾,只露出頭來看著燕臻。
“臻哥,你、你進來幹什麼?”
燕臻看出他的緊張,沒有繼續靠近,只在洗手台邊半倚著。
“有些無聊。”
林州:“……”無聊就進來看他洗澡?!這藉口好虛偽。
林州忙把浴簾嚴嚴實實地拉緊,腦袋也鑽了回去。
這可怕的浴室是全透明的,本來還有一個毛玻璃的門板擋著,現在燕臻就站在他面前,他怎麼好意思在他面前洗澡?
他洗澡的動作可沒有電視裡演的那麼雅致好看,還是別讓燕臻看了。
燕臻看著偶爾輕晃的浴簾,唇角微微挑起,半仰著頭看著空氣中飄蕩的水霧,像聊天一樣開口:“州兒,我們聊一聊以前的事吧。”
“啊?聊什麼?”
燕臻手指輕點著下巴:“隨便聊點什麼。比如,你和林旗——有一起洗過澡嗎?”
隔開兩人的浴簾不意外地劇烈晃了幾下,是林州在隔著簾子擺手,他連連道:“沒有,沒有。”
“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
“林旗對你好麼?”燕臻微微眯起眼睛。
林州的聲音很快傳來,帶著果斷的愉悅。
“當然很好了。”
“有多好?”
林州沒有回答,只是關了水,嘩嘩的水聲漸漸消失,室內恢復安靜,他又探出頭來,“哥你說話好奇怪,林旗不就是你麼?你說的好像是另一個人似的。”
燕臻笑了笑:“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下過去。”說著就走了出去。
林州拉開簾子,正要拿起毛巾擦身,燕臻卻又進來了,手肘上掛著一條大浴巾。他嚇得又要躲,燕臻好笑地拉住他,展開浴巾將他嚴實地包起來。
“躲什麼?你以前不是很敢的嗎?還敢勾引我。”燕臻拉起浴巾揉著他滴水的頭髮,“浴巾是新買的,別用酒店的,不乾淨。”
林州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任燕臻輕柔地給他擦著頭髮。
燕臻給他擦乾了頭髮,用手撥了撥那柔軟的淩亂的髮絲,突然俯下身來將林州抱了起來。
林州連忙扶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看著燕臻。
燕臻的眼睛深遂得仿若千年古潭。那以眼睛當中滿滿的全是他的身影,林州出神地看著,忍不住低下頭,輕輕親吻那雙專注的眼睛。
長長的睫毛蹭在唇上,有些癢癢的。
燕臻等他親完,才笑問道:“你在親林旗,還是親我?”
林州不解地擰起眉頭,燕臻也不等他的答案,抱著他徑直走向臥室。
兩人一起倒進柔軟的大床裡,林州身上的浴巾散了開來,從胸前到大腿露出一片。
燕臻趁著他手足無措地拉被子的時候欺身壓在他的身上,用身體密密實實地掩住他,笑著親了他一口。
“這樣我就看不見了。”
林州不再亂動,臉色緋紅地看著他。
燕臻覺得有些好笑,伸手將他額前的髮絲向後順著,如同摸著一隻柔順的貓兒。
他不接受他的時候,林州還敢大膽地勾引他。如今大概是知道了他的心意,林州反倒開始矜持局促起來。
這大概就是林州的恃寵而驕了。可是這樣的恃寵而驕,簡直可愛得令人心軟。
燕臻緊緊地將這個為他而來的男孩抱在懷裡。
他的局促不自在讓燕臻更加確定,林州並非是天生喜歡男人的。
想必在他還懵懂的時候,是林旗強硬地闖入他的世界,獨佔他全部的情感,讓林州喜歡上了他。
然後又徹底消失,將林州遠遠地拋下。
燕臻唾棄這樣的男人,可是這個男人,卻偏偏是他自己。
“州兒,對不起。”燕臻在林州的耳邊輕聲道,“還有,謝謝你一直沒有放棄我……”
“我怎麼會放棄臻哥?我永遠不會不要你的。”林州捂著發熱地耳朵,專注地看著燕臻,“只有一件事能讓我放棄,就是哥自己說不再喜歡我,不想要我。那樣我就只能走了,走得遠遠的。”
燕臻緊緊地擁住他。
這個孩子,知不知道自己說的是多麼動人的情話?
原來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他失意之時撞落在清水山上,讓他失去所有的記憶之後,和林州相遇。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把這個生長在深山中的男孩送到他的面前。
不然,縱使他富可敵國,手眼通天,他又如何才能找到林州,如何才能擁有他呢?
燕臻一遍又一遍地撫著林州的額頭和頭頂,像長輩一樣慈愛,像情人一樣纏綿,輾轉地親吻著他,極盡溫柔。
林州儘管略顯局促,卻又積極地回應著,每一個動作都撩撥著他最欲罷不能的那一點。
這對燕臻來說,實在是他第一次與另一個人如此親密無間,可是林州顯然對他的身體熟悉極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林州的熟練都來自林旗……那個令人唾棄的男人。
燕臻有些粗魯地奪回絕對的主動權,帶動著林州適應他的節奏。
林州意亂情迷之時喃喃地喊著旗哥,燕臻捏住他的下巴,讓他把雙眼的焦點看著自己。額上的汗水滴落在林州的頸側,他有些咬牙切齒地道:“州兒,看著我,我是誰?”
“哥……”林州嗚咽一聲,抬手攬住他的肩膀。
燕臻磨了磨牙,發狠地折騰了林州一整晚。
第二天的一整個白天,林州都在酒店裡睡過去了,定好的旅遊計畫都成了一張廢紙。
回程的時候林州一臉的不甘和不舍,坐在燕臻的車裡回頭看著這個好像玩過了又好像啥也沒玩的古鎮。
燕臻從倒車鏡裡看著他,笑了笑道:“怎麼了?不捨得?想玩的話下次我再帶你來。”
“不要你!”林州氣哼哼地歪在後車座上,抱著柔軟的毛毯,開著微信和已經回去的遲俊一來一回地發資訊。
俊:回來了?玩得怎麼樣==
林州:挺好的[微笑]
俊:騙子==
林州:怎麼了[吃驚]
俊:你在學校裡宿舍教室兩點一線
俊:你出去旅個遊乾脆就宅在酒店裡,挺好個p
林州:……
他覺得遲俊說得好有道理啊……所以他出來這一趟的意義,就是被燕臻給睡了?
林州就這樣帶著糾結的小心思,被燕臻送回了學校。
兩人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燕臻把車停在林州的樓下,和他一起下車。
因為前段時間另一所學校的男生宿舍發生了一起兇殺案,s市各大高校如臨大敵,t大的宿舍管理也嚴格起來。宵禁的時間一過,只有本校學生可以進宿舍,外人免進。
燕臻只能站在外面和林州告別。
他摸了摸林州的臉頰。
“怎麼這麼涼?是不是有點冷?”
林州搖頭,燕臻又揉揉他的頭髮,給他理了理衣領,膩歪得好像剛剛陷入初戀的大學生。
“回去以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他現在不是已經到宿舍了嗎?
一個簡單的告別,因為燕二少戀愛中急驟下降的智商和膩歪不完的情話,半個小時之後也沒能說完。
林州對於這樣的膩歪喜聞樂見樂此不疲,眼看就要到十一點熄燈時間了,冷眼旁觀了半個小時的宿管阿姨從窗戶裡伸出腦袋不高興地吼了一聲:“膩歪夠了沒!夜深了送客了!”
林州只能訕訕地和燕臻告別,燕臻親了親他的發頂,目送著他走進宿舍,這才腳步輕快地走向車子,哼著歌發動車子開出校園。
在燕臻的強硬要求下,林州又一次搬了回去,每天上學就要靠燕臻接送了。
林州原來住的那間客房被燕臻鎖了起來,仿佛這樣就可以鎖住他過去的黑歷史。
好在林州根本不在意以前的事情,毫無芥蒂地搬到他的大臥房裡,把燕臻留給他的那一半衣櫃大喇喇地掛上自己的老頭衫大褲衩,當然還有燕臻買給他的名牌衣裳。再把他的山寨lv大行李包坦然地擱在燕臻的名牌行李箱上。
衣櫃一人一半,衛生間裡的用品都是兩份,這個冷冰冰了數十天的房間仿佛一下子迎來了春天,明明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改變,卻處處透著熱鬧和溫暖。
☆、第四十八章
晚上六點,林州哼著歌兒在廚房裡忙活,煎炸烹炒的聲音和著一陣陣飯菜的香味從廚房裡傳來,燕臻心安理得地坐在客廳裡等著吃飯。
手機的視頻電話響起來,來電人是燕深。
燕臻接了起來,那一邊的燕深穿著白色的浴袍,白日裡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散亂著,看上去很是放鬆。
“我已經聽說了。燕臻,你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燕深呼出一口煙,眉間皺出一條細紋。
燕臻沒當一回事,他本來就沒準備瞞著燕深,再說想瞞著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深傾身彈了彈煙灰,不耐道:“說話。”
“我沒什麼好說的。”
“燕臻,你想談戀愛,我不攔你。隨你去找白富美也好灰姑娘也好,至少,她得是個女人。”
“像大哥你一樣嗎?”燕臻唇角一挑,“這一次又是哪個女明星?你在誰的香閨裡呢。”眼見燕深臉色不善起來,燕臻向後靠到沙發裡,“大哥下次想教訓我不要找在別人那裡浪的時候,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臭小子,怎麼跟你哥說話呢!”燕深怒道,視頻畫面卻毫不給面子地一閃消失了。
“怎麼了燕哥?”香風一閃,一雙柔荑從肩膀上滑了下來,從後面輕輕攬住他,一張精緻至極的臉蛋出現在變黑的手機螢幕裡,“誰又惹您生氣了?”
燕深把手機扔到一邊,攬著柔順依偎的女人,抬頭吞雲吐霧。
懷裡小鳥依人的美貌女人是幾乎家喻戶曉的女明星,原名很接地氣,改了個藝名叫李真綺。李真綺作為正劇演員已經紅了很多年,向來十分低調,除了演戲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緋聞,很少有人知道她很多年前就跟了燕深。
在戲裡她總演一些時代女強人的形象,私下裡卻真正溫柔似水。
有個性的女人也許別有魅力,但是想在燕深這樣的男人身邊長長久久地呆下去,只有把自己化作一汪池水,任他撩撥,隨他逐流。
燕深漫不經心地道:“你演過不少戲吧。你來說說,如果要拆散一對自詡真愛的鴛鴦,都有些什麼手段。”
“哦?是什麼類型的鴛鴦?”女人挑起嬌俏的眉梢。
“一個是富家少爺,一個嘛,山溝裡飛出來的金鳳凰。”燕深嘴角叼著煙,一隻手在沙發上輕輕敲著。
還是只黑鳳凰。
“難道是燕副總的事?”李真綺好奇道,見燕深不悅地微蹙眉毛,連忙轉了話題,“歸納一下,就是王子和灰姑娘嘛。”
“他們是王子和灰姑娘,那我是誰?惡毒的繼母?”燕深冷哼了一聲。
“唉呀,只是一個比喻嘛。”李真綺嬌嗔地推了燕深一把,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力道,生怕情趣變沒趣。
“燕哥問我就問對了人,我演的最多的就是堅強獨立惹人憐愛成功逆襲的灰姑娘了。”李真綺點著嫣紅的嘴唇,眨著眼睛想著,“拆散真愛的第一式。最老套也是最有效的法子,拿錢砸嘍。”
“沒用。”燕深嗤了一聲。
拿錢砸?老頭子就是企圖拿錢砸走那個姓陸的,結果人家走是走了,卻又把錢砸了回來。
燕臻口味刁鑽,淨看上這些難啃的硬骨頭。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李真綺嗔道,“哪有那麼多至死不渝的愛?燕總應該比我清楚,沒有什麼是用錢解決不了的。如果一筆錢解決不了,那就兩筆。”兩根蔥管一樣染著嫣紅指甲的手指頭伸在燕深面前正反一翻。
燕深微微仰起臉龐,眯起雙眼。
棒打鴛鴦第一回合——
那時林州正在上著大課,聚精匯神狂抄筆記的時候,教室前面掛著的大喇叭突然響了起來,震得林州腳底一麻,把教室裡昏昏欲睡的學生和對著書本嚶嚶念經的老師都給嚇精神了。
“16級化學系五班的林州同學,16級化學系五班的林州同學,請速到校長室,請速到校長室。”
林州一腦門問號,在全班同學驚疑不定的目光當中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誰會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他?
林州一頭霧水地走到校長室,他們的校長正頂著禿亮的腦袋殷勤地陪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說話。
他一進來,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就看到了他,十分紳士地站起身向他走來。
“林州同學是嗎?我是燕總的助理,你可以叫我李助理。”李助理伸出手,林州懵懂地和他握了握手。
李助理回頭向校長禮貌地笑笑,挺直的脊背微微一躬:“周校長,我可以和你的學生單獨說幾句話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李秘書請便。”周校長十分有眼色地迅速起身離開,還不忘貼心地把休息室的門關上了。
李助理指著沙發,微笑道:“林同學請坐。”
林州沉默地坐了過去,他大概能猜到這位的身份。
燕臻的助理是肖麥,眼前這位可比肖麥老成世故多了。
既然不是燕臻身邊的人,那就只能是燕董事長派來的了。
燕臻的工作大多是和技術人員打交道,他手下最多的就是工程師和技術員,市場部和管理部的員工也大多向腳踏實地的工程師靠攏,氣質十分可親。
燕董事長的人就沒有那麼好相處了,林州直覺得感到危險,坐在那裡如臨大敵。
李助理在他對面坐下,向他笑了笑。
“林州同學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他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在光滑的茶几上推到林州面前。
林州撿起來,有些好奇地看了看。
“這是什麼?”
李助理微笑道:“這是燕總為你準備的。”
“他把他的存摺給我了?”林州奇道,“為什麼?!”
就算給存摺也是燕臻給啊,燕董事長為什麼把他的存摺拿來了?!
李助理:“……這不是燕總的存摺,是給你的支票。”
“給我的?”林州有些高興,又有些臉紅,“燕董怎麼這麼客氣,我和臻哥錢夠花的,我們不能要。”
李助理覺得他這個反應不太對,不知道他又想到哪去了。
想想這是一枝能把支票當成存摺的奇葩,李助理決定放棄含蓄紳士的風格,把話講得更明白一點。
“這筆錢是給你一個人的。”李助理微笑著道,“燕總對您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請您立刻離開燕副總,不要打擾他的生活。”
“要我離開臻哥?”林州猛搖頭,“不行的不行的。”
李助理笑道:“你先別急著拒絕。燕總瞭解您家鄉的情況,也知道你們整個家族現在處於一種——不太寬裕的拮据狀態。”就差直接說你是窮鬼了。
“我相信這筆錢對於林家村來說,一定大有可為。你是一個勤奮好學又十分孝順的孩子,你應該有這個見識。比起虛無飄渺並不可靠的愛情,為家鄉做些力所能及的貢獻才是最有意義的,不是麼?”
李助理的確很會有的放矢,他做過充足的調查,知道對於面前這個少年來說,他自己或許不那麼貪財,但是他十分看重他的家族和他的族親。
林州捏著支票沒有說話,顯然是心中有所觸動。
李助理的笑意更深了些,又拿出一張支票推了過去。
“只要你願意,這兩張都是你的。”
林州已經驚呆了,一隻手拿起一張,看著上面那令他眼花的數字,手指都在打顫——
李助理開車駛出學校,打通車載電話,向燕深彙報工作情況。
“是的,燕總,他已經收下了,激動得滿臉通紅,幾乎沒有怎麼遲疑。”李助理笑了笑,“看來這一次二少看走眼了。”
下午放學,燕臻開車來接林州,林州一上車就緊緊地抱住燕臻的手臂大呼小叫起來。
“哥啊!哥,你得管管你大哥了!”
燕臻被他晃得眼花,把他按回座位,拉起安全帶系好。
“有事慢慢說。”燕臻把車開上回家的路,林州就在一旁揮舞著兩張支票手舞足蹈。
“你大哥肯定是瘋了!他拿這麼多錢給我!說要我離開你!你看看,哥你看這有多少錢?!”
燕臻聽了,眼角已經危險地眯了起來。
燕深的動作倒是挺快的……
林州把支票拍到儀錶臺上:“他還給了我兩張!你哥太敗家了,大風刮來的錢也不能這樣浪費啊!”
燕臻眉梢一動,默默地打通了燕深的電話。
正在仔細審閱並購文件的燕董事長見是自己弟弟的來電,挑了挑眉頭接通了。
“喂?怎麼,你的真愛已經離開你了?”
燕臻卻沒回話,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雜音,燕深皺了皺眉頭,片刻後聽到他的弟弟開口,卻不是與他對話。
燕臻道:“州兒,你剛才說大哥怎麼了?”
林州怒道:“敗家子!亂花錢!”
燕深臉色一沉,差點扔了手機。
☆、第四十九章
燕臻聽著電話那頭的動靜。笑得眼角彎起:“州兒收了大哥的支票,是想離開我麼。”
“當然不是。”林州嚴肅道,“我要是不跟你好了怎麼敢收這麼多錢,說不定有什麼陷阱在裡面。”
燕深在另一邊聽得一直冷笑。
還陷阱?不是淳樸孩子嗎,這小心思也不比誰少啊,想得真夠長遠的。陷阱?真看得起自己。
林州把支票疊好塞進燕臻的包裡:“我拿回來給哥的。這些錢我們好好收著,省得你哥又拿去亂花。”
燕臻面上假裝鎮靜,暗地裡笑得差點茬氣,咳了咳道:“你安心拿著吧,燕深包養幾個女明星花的錢也不只這個數了。”
其實燕深在幾個情人身上花的並沒有那麼多,無非是買車買房送首飾。這一次燕深為了砸得林州暈頭轉向,又兼代替弟弟照顧救命恩人的意思,這兩張支票給的誠意十足。
林州一聽又炸了毛。
“幾個?還不只一個?哥,燕董事長的思想很有問題作風很不正派啊。就算是陳湛,一次也只跟一個人好。他這樣……恩,不太好,真的,哥你有沒有看央視的社會與法欄目,好些腳踩兩隻船的,最後都翻船了,一翻翻到上了法治節目……”
燕深啪地把手機掛斷扔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他不能再聽下去了,這是他的□□大會嗎?
信奉佛法的燕董事長撥了幾回他那串價值連城的古董佛珠,才漸漸平心靜氣下來。
第一回合,燕董完敗。
那筆錢最終也沒能收回來,燕二少很小家子氣地全部存到了自己的帳戶裡,還經常拿到燕董面前張揚。
燕深十分看不上自己弟弟這副德性。近朱者亦近墨者黑,跟著個小土包淨學會些小氣巴拉的作風。
燕董更加堅定了要把棒打鴛鴦進行到底的方針政策。
“要是對方對錢也不為所動,那就要用到第二種方法了。”影后李真綺小姐繼續出主意道,“俗話說,沒有拆不散的情侶,只有不努力的小三。當然,鑒於燕二公子十分自律,短期內只怕無法讓他移情別戀,那就只能從另一位身上下手了。”
“沒用。”燕深皺著眉頭,“他都有燕臻了,怎麼可能再看上別的男人?傻嗎?”
李真綺:“……”
弟控真是了不起啊。
“那就只能製造誤會了。您看這古往今來戲裡戲外多少癡男怨女都是因為溝通不暢誤會重重最後導致分道揚鑣。招不怕老,有用就行。”
燕董微微眯起雙眼。
棒打鴛鴦第二式——
遲俊收到一個奇怪的短信。內容並不奇怪,是讓他帶著他的三個室友去s市中心新建起來的超級豪華的世紀大廈玩耍。
奇怪的是發信人,居然是他那個天天早上像禱告一樣背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之後才准吃飯的超節儉鐵公雞老爸。
遲爸這一次不但讓他帶同學去玩,還超級大方地表示會全力資助他們的所有花費。
不管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可以不花錢出去玩才是最重要的。遲俊跟林衛二人不怎麼合拍,就只叫了林州,約他週五下午沒課的時候去世紀大廈玩。
林州只要有時間,從來不在玩的方面掃朋友的興,因此十分興高采烈地接受了邀請。
兩人週五下午乘公交去了市中心,林州給燕臻打了好幾個電話,想告訴他晚上不要去學校接他,去世紀大廈就好,只是一直提示占線,不知道跟誰講了那麼長時間的通話。
林州只能把手機收起來,暫且不打了。
兩人到了世紀大廈,先去能俯瞰整個s市的最頂層玩了一趟,意猶未盡地乘電梯下到一層,林州還念著給燕臻再打一個電話,遲俊卻十分眼尖地看到一個令他分外不爽的身影。
“林州,那不是燕臻麼?他身邊那人是誰?”遲俊拉著林州叫他去看。
林州疑惑地順著遲俊手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兩個親密相偎的人影轉進電梯間裡,那個身材修長西裝筆挺的男人像極了燕臻。
他打給燕臻的手機正好接通,林州清楚地看到那個男人從兜裡掏出了手機。
“喂?州兒,找我有事?下課了嗎。”燕臻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林州捧著手機,一邊往電梯間走一邊問道:“哥,你在哪兒呢?”
“我還在公司。等急了吧,我把手頭的工作交代一下就去接你,你老實在學校呆著。先這樣。”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州腳步一頓,低頭看著暗了下去的手機。
遲俊幾步追了過來,拉住他眉毛一立:“你想去哪兒?你還想追過去啊,別自討沒趣了。燕二少對你再好也不希望約炮的時候被你堵門啊。走吧,我們回學校了。”
林州跟著遲俊走了幾步,回頭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電梯間,突然止了腳步。遲俊只能跟著停了下來。
“你又想幹什麼?”
“我要去看看!”林州薄唇微抿,轉頭朝電梯間跑過去。
遲俊恨恨地一跺腳,也只能跟了過去。
兩人一進電梯間,正好看到那兩個人站在電梯裡,電梯門已經緩緩地關上了。門縫裡閃過的臉,赫然像極了燕臻。
林州連忙去戳另一架電梯,遲俊只能安慰他。
“不用急,我看著了,他們去了一百零一層,那一層是酒店。”遲俊說著,曖昧地眨了眨眼,“還以為傳言中潔身自好的燕二少多嚴格自律,原來不過如此嘛。”
林州默默地等著電梯,沒有說話。
一百零一層上,剛剛上來的兩個人面面相覷,矮一點的那個道:“可以了?這就行了?這樣就能賺錢了?”這可比他們天天在片場外面排隊等著龍套角色來錢快多了。
高個子把耳朵裡塞著的耳機拿出來,把西裝領帶扯了又扯,嗞牙咧嘴:“行了,回頭找李秘書領錢去。聽他的意思要幹不只一回呢。以再多來幾次這兩年都不用工作了!就是化妝太麻煩。”
矮個子嘖嘖有聲:“你這麼扮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嘖,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懂,化妝吃住玩全包還給工錢。走,房間裡耍去,反正都訂好了,不玩白不玩。”
兩人一路沿著走廊找房間號,身後的電梯門突然叮地一聲,開了。
一道小豹子一樣的黑影快得像一道閃電,從電梯轎廂裡猛地沖了出來。
高個子男人只覺得身後一陣涼風飄過,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兩隻鐵鉗一樣的手抓住肩膀,一股大力同時灌到肩上,他整個人竟被那股力量沖得兩腳離地,狠狠地撞向牆壁。
眼前一片金星閃耀,他靠著牆暈暈乎乎地還沒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張表情兇狠的臉猛地湊近他,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
“果然是假的。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冒充燕臻?!說!你有什麼目的?!”
矮個子在一旁急得嘰哇亂叫。
林州撇了他一眼,矮個子接受到那兩道危險的視線,突然就不敢吵了,捂著嘴站在一旁當鵪鶉。
“你們扮成他的樣子,想敗壞臻哥的名聲?”林州突然覺得自己真相了,他覺得自己好像窺到了一個極大的陰謀。
“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敗壞我哥的名聲又有什麼目的?!說!”林州兇狠地逼問。
高個子用力去掰林州的手都被他三下兩下化解開去,鉗制得無比牢固。
他快哭了。
遲俊看不下去了,搶過矮個子手裡的房卡,把林州和另外兩個垂頭喪氣的傢伙領進房間裡。
一場“慘無人道”的逼問就這樣在一門之隔的豪華客房裡展開了。
“誰派你們來的?!”
“為什麼扮成我哥的樣子?!”
“你們是不是想抹黑我哥的名聲?我告訴你們,絕不可能!”
“是不是有人想搶他的生意?!”
“抹黑我哥的名聲,好讓生意夥伴退出合作,給我哥造成巨大的損失?”
“是不是想影響燕氏的形象?!想讓我哥公司的股票下跌,好從中牟利?!”
“還是有人想搶他的論文?!”
林州知道燕臻最近每晚都在寫論文,還是全英文的,看上去特別厲害。他手下的實驗室裡有了一些新發現,燕臻準備把論文投到外國的權威雜誌上。
“真卑鄙!你們休想!那都是我哥帶人做實驗做出來的成果,你們休想不勞而獲!”
高個子和矮個子快給他的腦洞跪了。
誰要搶你哥的論文,誰要搶他的生意啊?!話說你哥到底是哪位啊?!
他們只是拿了別人的工錢來演一齣蹩腳的戲而已,誰知道後面有這麼複雜的背景設定啊!
本來以為是躺著掙錢,尼瑪現在真的給跪了啊!
……
三個小時後,兩人頂著一腦袋包和渾身的青紫痕跡狼狽地從房間裡跑出來,高個子臉上的妝還被洗得一塌糊塗。兩人仿佛經歷了一場不能描述的□□,一腔義憤地沖進電梯。
林州掰著手指頭從房間裡走出來,掰得卡卡直響,一臉煞氣逼人。
遲俊抽著嘴角跟在他身後,感覺自己好像跟著老大混碼頭的馬仔……
李助理把結果彙報給燕深,同時報上來的還有那兩位龍套演員希望中止合作的意向。
毫無意外地,這一回合又以燕董事長掰斷了一根鉛筆為結局,2b的。
☆、第五十章
“事情說是這樣。”林州趴在沙發上,趁著和燕臻一起看電視的時候,把白天發生的事向燕臻巨細無遺的講述了一遍。
“州兒沒有相信那個人是我。”燕臻輕輕摸著他柔軟芬芳的頭髮,微笑道。
連林州給他打電話的時機都考慮進去了,燕深為了離間他和林州,也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大概沒有信吧……”林州不太確定。
燕臻威脅地眯起眼睛。
“恩?”
“真的不確定嘛。”林州蹭啊蹭啊蹭到燕臻懷裡,仰頭看著他,“只是那一會兒覺得有點不對,必須得追上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你……”
“如果真的是我,你要怎麼辦?”燕臻繼續順毛摸。
林州猶豫了一下,手指尖點了點下巴。
“如果真的是哥,我就只能忍痛打你一頓。”林州一臉沉重。
燕臻嘴角抽了抽,他毫不懷疑林州的戰鬥力。
“難道不會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嗎。”
燕總現在的智商大概只比熱戀中的傻瓜稍微高一點點。
好在還有一個傻瓜陪他一起傻。
“心會痛的。”林州捂著胸口,“會痛到淚流滿面。”
“那還要打?”燕臻低頭用下巴蹭了蹭林州的發頂。
林州堅定地點頭:“沒有辦法,只能一邊哭一邊打。”
“……”
“所以哥,你可千萬別背著我搞些作風不正的行為。”
燕臻笑著親了親他的嘴唇:“州兒都這樣說了,我怎麼敢。”
林州滿意地點了點頭,從茶几上拿起一隻桔子,慢慢剝開,掰下一瓣,遞到燕臻嘴邊。
燕臻一邊吃一邊拿起手機給燕深打了個電話,示意林州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一些。
電話通了,燕臻先叫了一聲:“哥。”
林州猛地轉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燕臻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頂。
“哥,我只跟你說一次。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但是你以後不准再對林州出手。這樣很無聊。”
燕深坐在書房裡,一手撫著手腕上的佛珠,唇角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
“怎麼,衝冠一怒為藍顏?你是在警告你哥?”
“隨你怎麼想。”
燕深嗤了一聲:“燕臻,你應該知道,我要是真的對付你那小朋友,可就不是這點程度的小打小鬧了。”
燕臻的聲音軟了下來:“哥,我明白。你也應該知道,林州是我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
“是嗎?可是這樣的事,你向來處理不好。父親也不會同意的,除非你永遠瞞著他。可是你又能瞞多久。”
燕臻沉默了片刻。
“我從來沒想要瞞著他。對於林州的事,我沒準備瞞著任何人。”
燕深有些頭疼。
“你這是任性!沒有道理的任性!”
“比起我的事,他更想看著你早點娶妻生子吧。你先操心自己吧,大哥。”
燕臻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林州湊近燕臻,又遞了一瓣桔子到他嘴邊。
“哥,吃桔子。”
燕臻叼到嘴裡,林州就順勢撲到他身上,居高昨下地看著他。
“哥,是大哥搞的事?”
燕臻點了點頭,抬手摸了摸林州的臉頰。
“別怪大哥,他只是——”
“不會不會。”林州直接打斷他,“大哥都是為了你好,他要是不管不問才不好呢。我不上他的當就是了。”
燕臻輕笑起來。
“是,州兒總有一番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大哥越是這樣說明他越正派。”林州往嘴裡塞了兩瓣桔子,“就是在感情方面不太專一。你得勸勸大哥,他這樣真的不太好。恩,還有再有錢也不能隨便拿那麼多送給別人,就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林州想想那麼多錢就心疼,雖然是給他的。
“我看哥每天工作也挺辛苦的,掙錢多不容易。還要給那麼多員工發工資發獎金,大樓水電費也要交吧,那得多少錢?用那些錢幹點什麼不好……”
燕臻微笑著看著林州,目不轉睛,聽他在那裡盤算他那點瑣瑣碎碎的小心思。如果是經由別人說出來那是怡笑大方,燕家會缺錢?可是林州,他只覺得可愛。
林州又開始喋喋不休,話題一轉再轉,天馬行空。
林州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後來他變得像只驚弓之兔,總是躲得遠遠的,如今故態復萌,燕臻饒有興味地聽著他說話,半晌輕輕把他擁在懷裡,啃了啃那被桔汁染得濕潤的嘴唇。
“小州兒,哥餓了。”
林州一下子閉上嘴巴,結束了他關於化學老師講課總是喜歡揚他一臉粉筆灰的話題,眨了眨圓潤烏黑的眼睛看著燕臻。
“哥餓了啊?那怎麼辦?”
“怎麼辦呢?”燕臻故作苦惱,拉起林州的手啃著那一根根纖細的指尖。
林州臉紅紅的,眼睛卻很亮,翻身跨坐在燕臻身上。烏黑的髮絲散落在額前頰邊,秀氣的鎖骨和小半邊肩膀從寬大的t恤領口露出來,寬鬆的t恤又在纖細的腰部堆疊起來,勾勒出十足柔韌的線條。
“不如,我來想想辦法?”
燕臻放鬆地靠在沙發背上,微微仰著頭,笑看著林州越來越近的臉龐……
燕深把一片忙音的話筒扣上,仰頭倒在寬大的座椅裡。
比起風雲詭譎的生意場,家裡這本難念的經才更讓人為難心累。
兼職燕宅管家身份的李助理送上新沏的清茶,繞到椅子後面,熟練地給燕深按起額頭。
燕深長籲了一口氣,閉上雙眼,放鬆地躺在椅子裡。
“燕董,我倒有幾句話想說。”李助理道。燕深沒出聲,他便繼續說道:“二少爺向來有主見,又自小懂事,您何必把他管得太緊了。”
“我不管他,難道等到老爺子出手,讓他再給我來一次飛機失事失蹤一年?這一次可不一定有那麼好的運氣碰到救人的田螺公子了。”
李助理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其實燕董也挺喜歡那個孩子的,不是麼。”
燕深當然喜歡林州。
沒有林州,他可能就再也見不到燕臻了。他有什麼理由不喜歡自己弟弟的救命恩人。
“老爺子快回來了。”燕深只歎息地說了一句,便閉目養神起來。
李助理也不再言語,專心地動著手指,精准地按壓著每一個穴道,為燕深舒緩著那個總是轉得過勤過多的疲憊頭腦。
燕家並非一潭清水,如同所有的豪門世家。
燕老爺子和夫人長年分居兩地,燕夫人定居在國外,她有自己的事業,也許還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不管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都和燕老爺子沒有關係。
燕老爺子也有一個紅顏知已。
燕深一直覺得燕臻老是喜歡扶貧的性子很有可能就來自於他十分反感的父親,燕老爺子的紅顏知已就是一個出身平凡的女子。同樣是從學生時代就開始的無暇真愛,同樣沒有修成正果。
燕老爺子娶了門當戶對的陳家大小姐,直到燕臻十歲燕深十五歲那一年,紅顏知已帶著比燕臻還大一歲的兒子想要“認祖歸宗”,兩人徹底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但他們仍舊是名義上的夫妻。明明已經是二十一世紀,普通人可以閃婚閃離,這兩個貌合神離的富貴夫妻卻連離婚的自由都沒有。
他們似乎也無所謂離不離婚,各自活得都足夠瀟灑。
燕深十五歲開始就徹底脫離少年時代。他是燕臻的哥哥,燕臻的父親,燕臻的母親。
他保住弟弟燕家二少的地位,所有人只知道一個燕二少,只承認一個燕二少,那就是燕臻。
私生子永遠只能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隨便燕老爺子多麼偏愛真愛的結晶,留下多少私產給他,燕家和藍擎,只能是他和燕臻的。
燕深不相信婚姻,燕臻不相信女人。
週末的上午,林州和燕臻在家裡膩歪了一早上,燕臻扒了扒他淩亂的頭毛。
“頭髮又長了。州兒換衣裳,哥帶你去楊建國那裡理個發去。”
林州歡呼一聲,飛快地跑去換了一身名牌衣裳,跟著燕臻出門去了。
燕臻發現林州其實想得挺周全。他自己什麼衣裳都有,土氣的時尚的,地攤貨名牌貨,都一起堆在衣櫃裡。平常他穿得很隨意,但是要出門見客,尤其是見他的朋友的時候,他還是會很認真地打扮一下自己。
這昭然若揭的心思。
燕臻給他買了那麼多衣裳,其實最喜歡他穿他那件地攤買的老頭衫,洗得又寬又大,一動就露出大半個誘人的肩膀。
兩人來到的店裡,他正靠在前臺旁邊跟幾個男人說話。
“……據說快回來了,就在這幾天了。”
兩人進門的時候聽到一句話尾,林州跑了進去笑著跟打了個招呼。
這算是他在s市認識的除了燕臻以外的第一個朋友,林州還是挺喜歡這個長相漂亮的新朋友的。
☆、第五十一章
“。”林州現在的英語發音已經好多了。以前是跟林家村裡那位五十多歲的英語老師學的,老師怎麼教他就怎麼學,也不知道發音準不准。來到s市之後被人笑話了幾回,林州就知道自己鬧笑話了,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外面拽英文,於是就天天回家折磨燕臻的耳朵。
燕臻也挺不解,林州說普通話明明一點口音都沒有,為什麼英語就帶著濃濃的鄉音。
燕臻不工作的時候林州就給他念英文聽,各種新聞、小說、傳記,大聲朗讀,自信滿滿,折磨得燕二少很是*。
在燕臻的悉心教導下,林州的英語發音有著一日千里的進步。
仍是笑臉迎人,帶著一股香風就迎上前來。
“稀客啊兩位。林州,好久不見,最近越來趙帥了嘛。”
因為職業關係見過的俊男美女無數,被他誇獎讓林州很是高興。
直接引著二人朝裡走去。連問也不用問,肯定又是來找他剪頭髮的。
他這個專業造型師在燕臻這裡就是給林州洗剪吹的理髮小弟。
林州的頭髮一直是他剪的對這顆腦袋也剪出感情來了,要不是上次林州說漏了嘴,把燕臻埋汰他的店叫“建國理髮店”的事說了出來大概還在對燕二少的青眼有加表示感激涕零呢。
現在嘛——
“州,讓你哥出去。”從鏡子裡對著林州使眼色,讓他把那個背後靈請出去。
林州有些糾結,但是見那雙好看的眉毛揪了起來,他歎了一口氣還是從了。
都怪他從前嘴太快,把建國理髮店的事告訴了,導致他現在對“褻瀆時尚”的他臻哥很有意見。
“哥,你出去坐會兒,不用在這裡等我。”林州喊燕臻。
扶額。
就這麼直接地把趕人的意圖說出來了?人家本來就是來貼身盯人的,會願意走才怪。
就因為他是林州在s市第一個表達好感的人,後來燕二少想換個理髮小弟林州還不願意,燕二少就緊張成這樣,這小氣巴拉的也是沒誰了。
果然他感到鏡子後方傳來一股殺氣不敢亂看,低頭專心地數著林州的頭毛。
“沒事,我在這裡挺好的。”燕臻道。
“你就出去嘛,出去坐會兒。”
燕臻:“……”
林州從鏡子裡看著他,半晌後燕臻才起身。
“好,我去外面等你。”
“恩恩,哥去吧,給我哥倒你那個好茶給他喝。”
店裡是有供給客人的茶飲的曾經把自己珍藏的茶葉沏了一次給林州和燕臻喝過。林州非常喜歡,據他說因為有雞湯的味道。
當時就很無語。
他這點珍藏燕二少怎麼會放在眼裡,林州無非是覺得他那個東西好,一定要把好的給燕臻。
燕臻已經出去了扶正林州的腦袋,對著鏡子理順他前面的髮絲。
“坐好吧你,真是無事忙,燕二少還能委屈了自己。”
林州不再亂動拿噴壺噴濕髮絲,開始一剪刀一剪刀地修剪過長的髮絲。
林州坐在那裡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圍布邊緣露出的那一截奶白的脖頸,上面印著一處顯眼的紅痕,新舊相疊,在衣裳下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可想而知燕二少有多浪。
“林州,你哥對你好嗎?”突然問道。
林州清醒過來,想點頭又突然想起不能動,直著脖子笑道:“好啊,當然好。”
他和燕臻在一起的事情沒有刻意瞞著誰,林州並不意外會知道。
“是嗎。”若有所思。
林州從鏡子裡看著他,圓潤的眼睛黑白分明:“,你還在生臻哥的氣啊?別氣了,多大點事。‘
翻了個白眼。這又成他小氣了,真以為他把燕臻支出去是因為”建國理髮店“的事啊。那個仇大了,以後再說,現在他其實有點別的心思。
“我聽說,你是因為救過飛機失事的燕臻,才和他認識的?“
燕臻飛機失事和失憶的事情都被燕深壓了下來,沒有見諸媒體,不然早就轟動全網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幾個相識的朋友還是知道的。
”恩。“林州含糊了一下,不想深談那些有關恩情的事。
沒有在意,一邊熟練地舞著精緻的剪刀一邊繼續道:”那你知道燕臻為什麼自己開飛機出去麼?“
林州眨了眨眼:”有錢?“
嘴角抽了抽,這還真是一個大智若愚觸到了問題本質的答案。
尋常人失戀頂多去買醉,要奢侈一點就去旅遊散心。燕二少倒好,根本不屑買醉,直接開飛機散心去了。
結果撞了。
歸根結底都是有錢燒的。
要不是燕二少散心的方式這麼裝逼不羈,也就遇不到林州了。
都是命運的翻雲覆雨手。
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把那些陳年舊事說出來。
談戀愛是人家兩個人的事,他雖然挺喜歡林州,但也沒熟到可以和他談論他男朋友的前男友,說起來簡直像挑撥離間。
可是以燕臻當年對那個人的在意,他消失四年突然回國,真的不會影響到林州嗎?
陸惜之也是認識的,同樣是因為燕臻。
那是一個教養良好的男孩,總是面色淡淡地站在燕臻身邊兩步遠的距離,從來不會像林州這樣親密地靠著燕臻。
光看外表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跟林州是差不多的出身。
平心而論他比林州優秀,畢竟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而且自小受藍擎企業資助,自己又爭氣,一路都是名校讀書。
林州上的那個t大,不提也罷。
可是私心裡更喜歡林州,這個見第一面就追著他要電話的男孩子,閒聊微信從來不會讓你作為會話的最後一行的男孩子。
陸惜之刻意冷淡,因為他怕別人誤會他自卑討好。林州卻總是熱情洋溢也挺奇怪他為什麼一點也不覺得林州在討好別人,要知道連他自己也有不得不低頭巴結投資人或是貴客的時候。
一直安安靜靜的林州突然出聲,差點嚇了一跳。
”,別忘了把你的好茶葉沏給我哥喝。“
沒好氣地順了順他的頭毛,什麼傷感情緒也沒有了。這貨一定是二得太純天然了才沒有想過自卑還是討好。
最終他只是道:“你別老惦記我那點茶葉,你哥還缺那兩口好茶?在燕臻身邊你得放亮眼睛注意四周,威脅無處不在。“
林州眨了眨眼:”聽不懂。“
”防火防盜防小三,絕不給小三任何機會,懂不懂?!“
“小三?“林州倒吸一口冷氣。
哼笑了一聲看著他:”記住哥哥的金玉良言。“
林州連連點頭,十分受教。
頭髮剪完的時候燕臻正好走進來,時間卡得將將好都懷疑燕二少是不是一直在偷窺。
林州一頭清爽地走到燕臻身邊,擺了擺頭。
”哥,好看嗎?“
”好看。“燕臻笑著摸摸他的頭頂,向點了點頭,帶著林州就走了。
最終他也沒喝到林州心心念念的的好茶。
時間漸漸步入冬季,天氣日漸寒冷,燕臻又帶著林州買了好些衣裳。
這一次他堅決不讓林州把他從家裡帶來的棉衣穿到外面去。
夏天的時候林州愛亂穿也就算了,憑著顏好任性,身材好更任性,不管穿什麼都是鮮亮的小帥哥一枚,甚至那件鬆鬆垮垮半遮半掩的老頭衫還別有風情,燕二少尤其喜歡讓林州穿著那件衣裳騎那個乘,比□□還惹人垂涎。
冬天就任性不起來了。
有一種衣裳,可以讓任何顏值在它面前愀然失色,讓任何身材在它面前不值一提,讓任何氣質在它面前煙消雲散。
只要穿上它,任你貌若天仙也會變成陝北老農民style。
林州帶過來的幾件棉衣都是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神衣,燕二少實在不忍直視,堅決不讓他穿,全部壓箱底。
只是有一次他凍感冒發燒的時候林州隨手拿了一件大棉衣來蓋在他身上,那散發著天然棉花的清香和陽光的味道的厚重衣物,竟是讓人如此眷戀。
厚重,實在,陽光,讓人感到很安全,像林州一樣。
天然的棉花清香又是一種很奇特的味道,那是來自自然世界的味道,任何昂貴的香水也調和不出。
林州見他一直深深地吸氣,也吸了吸鼻子。
”怎麼了哥?衣服有味道嗎?“
燕臻搖了搖頭,把林州也摟在棉衣下麵,感受著那舒適的溫暖。
“挺好聞的,裡面是棉花?“
“對啊,新棉花做的,都是自家種的,絮了一層又一層,可好了。“林州皺了皺鼻子,可惜他哥嫌棄。
“哥要是喜歡這個味道,我們可以做幾床棉被。“
燕臻嫌棉衣不好看,被子總沒有樣式的問題了。
燕臻當即點頭:”好,做棉被。你在上面繡幾隻鴛鴦戲水。“
“我不會繡花啊。“林州皺起眉頭。
燕臻笑著親了親他的額頭:”這是你辦的嫁妝,你怎麼能不會繡。“
林州瞪圓眼睛,捧著他的臉亂揉。
”哥你變壞了!你才辦嫁妝!都是你的嫁妝!“
”好了好了,哥說錯了。“燕臻笑著討饒,半真半假地咳了兩聲,惹得林州關心不已,又一起溫存了許久。
週五下午,林州難得在課堂上開了小差,和燕臻微信你來我往,商議到哪裡吃飯,最後定下一家餐館,就開始數著分秒等下課,等燕臻來接他。
燕臻提前下班,腳步輕快地走到地下車庫取車。剛走到車前面,一道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燕臻?“
☆、第五十二章
燕臻聽到那個久違了的聲音,腳步一頓,轉過身來。
“燕臻,真的是你,我還怕叫錯了人。”對方笑著走了過來,手裡拎著公事包,一身筆挺的灰色西裝,手腕上露出的銀色手錶價值不菲。
十足的成功精英人士。
燕臻停住腳步,等他走到幾步遠的地方,點了點頭招呼了一聲。
“好久不見,陸惜之。”
“是好久不見了。”陸惜之感慨了一聲,“燕二少爺最近過得如何?聽說你一肩挑起的藍擎實業已經上了正軌。最近好幾項國家重大專案都有藍擎的研究成果,我在國外也經常能看到相關新聞。恭喜,你終於實現自己的理想了。”
“謝謝。”燕臻笑了笑。
兩人客氣地寒暄,似乎從來沒有熟識過,也從來沒有疏遠過。像真正的陌生人,亦或真正的點頭之交。
讓所有曾經的親密都煙消雲散,一絲痕跡也不留下。
陸惜之看了看手錶,向燕臻歉然一笑:“對不起,我得走了,我的未婚妻快下班了,我是來接她的。很高興遇見你,改天再聊。”
他伸出手來,如同往日一樣指尖纖長蒼白。
燕臻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再見。”
燕臻把車開出來,陸惜之退到一旁,微笑地沖著他擺了擺手.
燕臻沒再看他,徑直開出車庫,同時給林州打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傳來林州小小的呼聲.
"哥,你是不是在開車開車不要給我打電話啊,都說過多少次了。開車就專心開車,走路就專心走路,不要玩手機,更不要聽歌。"
林州愛看各種新聞,學會玩微信微博之後更是經常在上面看文章,是個喜歡一驚一乍的傢伙。
開車的時候不要打電話也是他看過相關新聞之後信奉的真理之一。所以林州總是算著時間,從來不在他開車的時候給他打電話,甚至連短信都不發,絕對保持安靜。
微信上多的是聳人聽聞的各種消息,以及各種賣三無產品的垃圾廣告。燕臻本來還擔心他容易被騙,但神奇的是以林州把什麼都當真的天真性子他居然能自動過濾掉那些騙子廣告或者傳銷陷阱。
燕臻偶爾問起過他,原來他也不是看穿了那些騙局,只是沒有興趣,聽燕臻說那些都是假的還很是驚訝了一陣子。
至此燕臻深深相信自己的boy果然是一個大智若愚的boy。
燕臻聽著電話那頭林州碎碎念的聲音,唇角挑起。
“放心,哥沒看手機。”
“哦對了,哥的汽車可以打電話。”林州一下子放鬆下來,“那也別說了,等你開車接到我我們再說話。”
林州說完就果斷掛了電話。
長路漫漫,獨自一人,本來還想聽聽他的聲音,以解相思之苦,結果人家說掛電話就掛電話,真是個無情的傢伙。
二十分鐘的“漫漫”車程到了終點,燕臻一眼就看到了在學校大門口蹲著的林州,像個乖乖等家長接放學的小朋友。
他把車開過去,下車把迎上前來的林州攬在大衣裡,搓著他的肩膀。
“冷不冷?快上車暖會兒。”
兩人快步跑進車裡,林州指著前方。
“快,出發!目標飯館!我早就餓了。”
兩人要去的是一家法國餐館,不是很昂貴,但是特別浪漫小資,不管異性還是同性情侶約會都愛去那裡,各種膚色都有。就算同性之間舉止親密些在那裡也不算什麼。真正做到了愛不分國界,不分年齡,不分性別。
兩人進了餐館,被侍應生領到座位,林州脫下圍巾哈了一口白氣,又一把捂住嘴巴,只露出笑得彎彎的眼睛。
“唉呀,不能讓你聞見,我中午吃大蒜了。”
“是嗎?那我得聞聞。”燕臻起身坐到林州身邊,鼻子湊過去在他手上一陣亂拱。
林州縮著身子往後躲。這裡是一個半圓型的卡座,雖然私密性不錯,但也不是包廂,別的客人一仰脖子就能看見,他實在太不好意思了。
“哥你過去那邊坐好,別靠過來。”林州一根手指戳著燕臻往外推,皺著鼻樑一臉嫌棄。
燕臻卻挨著他坐定,不動如山,小小的卡座沙發硬是空出一半。
“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林州把新學的網路用語用上了,“哥不聽話傷透了我的心。”
他話音一落,身旁突然響起一陣悠揚悅耳的小提琴聲,只是那樂音緩慢悠長,透著濃濃的哀傷。
林州囧了,這店還給配bgm的?
燕臻笑著摸了摸他的臉頰,不再鬧他。兩道人影突然停在了他們的桌旁。
林州抬頭看去,是一對看上去十分亮麗登對的情侶。
他覺得那個長相俊雅的男人似乎打量了他兩眼,林州有些緊張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從上到下都是燕臻給他買的衣裳,恩,帥呆了。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他又抬頭望去,那個男人卻已經移開了視線,看向燕臻。
“燕總,太巧了,又在這裡遇上了。”
他身旁那個十分漂亮的女子撩了撩紅裙上的掛飾,開口道:“honey,你認識的人?”
她是完全的東方長相,話音中卻帶著濃濃的異國口音。
燕臻向陸惜之點頭致意,陸惜之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周敏,她在陳氏企業任企劃部總監。這位是藍擎的副總裁燕臻,也是鼎鼎大名的燕家二少。二位業務上有重合,也許以後有合作的機會。”
陳氏企業就是陳湛家的公司。陳湛的姑姑嫁給了燕老爺子,兩家向來十分親近,新建的幾棟寫字樓也相隔不遠。
怪不得會在藍擎廣場下的停車庫見到來接未婚妻的陸惜之。
“久仰大名。”周敏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打招呼。
燕臻很是紳士地起身與周敏寒暄了兩句,林州也站起來,跟在燕臻身後保持微笑。
周敏一眼就看到了燕臻身後的男孩,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陸惜之沒有久留,這麼安靜的餐館也不適合過久的相談,很快就帶著未婚妻去了預訂的座位。
“惜之,你是怎麼認識燕二少的?”周敏很是好奇。
陸惜之一邊禮節周到地為周敏拉開座位一邊笑道:“高中和大學同學。”
周敏驚呼了一聲:“那可是很親近的關係。為何你要到國外去白手起家?甚至從來沒有提起過燕氏?”
人脈關係網是很重要的資源,無論在哪裡。周敏不能理解陸惜之為什麼一個人在外面苦哈哈地打拼建立自己的人脈,卻放棄這樣優質的資源。
“也沒有那麼親近。”陸惜之苦笑了一聲,回頭望瞭望剛剛經過的卡座。
垂下的水晶珠簾擋住視野,兩人的背影在珠簾後面若隱若現,偶爾湊近輕聲交談的模樣,透著無盡的親近。
他和燕臻也曾經來過這裡,只是那時候他們規規矩矩地坐在大堂中的圓桌旁。
半圍起來的半圓卡座太私密了,好像是為了什麼不可見人的目的而來。
燕臻教過他法式用餐的禮儀,現在他自己卻絲毫不尊儀態。
林州和燕臻吃完了飯,燕臻因為喝了酒不便開車,便打電話把司機叫來。
兩人在門外等車的時候又一次遇見了同樣用餐完畢準備離開的陸惜之和周敏。
林州又一次感到了那兩道視線,他疑惑地看向陸惜之,陸惜之笑著向他點頭致意,林州連忙還了一抹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他面對這個人總覺得有點不太自在。遲俊那麼難搞的臭脾氣他都搞得定,這位明明很謙和,他卻有點不知如何相處。
不過本來也不用相處,他們好像沒有什麼交集。
燕臻有意無意地擋住林州的身影,林州靠在他背後輕籲了一口氣。
“我的車來了,我們先走了。”燕臻向二人道別,拉著林州走向緩緩停在門前的車子。
燕臻為林州打開車門,林州哈著手鑽進去,然後就催著燕臻快上來。
車門關上前,林州的話音飄了半句出來。
“……哥的感冒剛好,別又凍著了,回家趕緊洗個熱水澡。”
周敏看著開走的車子,跺了跺靴跟,哈著手笑道:“他們是戀人吧?”
陸惜之也笑著點了點頭,目光看著那漸漸消失在霓虹燈下的車尾。
陳湛得知自家新聘的企劃總監居然是陸惜之的未婚妻的時候,也不由得日了一聲。
他早晚是要接手自家公司的,現在他在娛樂圈裡混得風聲水起,雖然玩得瘋,卻也算業務精尖,眼光奇准,拍什麼火什麼捧誰誰爆。但涉及到自家老本行的時候卻是兩眼一抹黑。
要比利潤的話,陳氏旗下最有錢途的就是他的辰娛影業了。可是他家老頭子和他表哥燕深大魔王都堅決要他回歸老本行,簡直是兩個老頑固。
從古鎮回來以後陳湛一直苦哈哈地接受燕深的一對一個人指導,連去找林州麻煩的時間都沒有,聽說又被燕臻哄回去了,他莫名其妙地生了很久的氣,面對燕深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誰讓他有一個那麼浪的弟弟的。
此時他正跟燕深視訊會議中,他家聘了陸惜之的未婚妻這件事還是燕深告訴他的。
“陸惜之真是個人才。”陳湛單手點了一隻煙,“出國這麼幾年就起來了,還找了個這麼牛的未婚妻。”那一溜學歷背景和工作經歷都快閃瞎他的眼了好麼。
“人家是一起奮鬥,共同打拼,成功不是偶然。你要是羡慕,也可趁早找個門當戶對紅顏知已。娶妻娶賢,一個賢妻對你的幫助是無限大的,不要總是招惹那些初出茅廬的小演員小模特。”
陳湛在心裡默默地鄙視大魔王的義正言辭。他有這個資格教訓他嗎?有嗎?
沒有。
可他只能乖乖點頭表示受教。
“最近都沒在玩了。”陳湛十分乖巧地道,抖了抖手裡的書本,“跟大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燕深滿意地點了點頭,手裡轉著佛珠,沉吟片刻。
“陸惜之的未婚妻既然在你公司,他難免與燕臻見面。”
“大哥擔心他把四年前那件事告訴燕臻?”
燕老爺子當年對付陸惜之的事,他要是告訴燕臻,只怕燕臻對燕老爺子的心結更深了。
“應該不會吧,他未婚妻都有了,還去招燕臻幹什麼。”
燕深搖了搖頭:“總之,你幫我看著點燕臻,有事及時向我彙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這一本尤其難念,真是為這個不省心的弟弟操碎了心。
為什麼覺得陳湛這不靠譜的反而比燕臻省心呢?
陳湛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燕深挑了挑眉頭:“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沒有,想到能為大哥效微末之勞,心裡實在太激動了。”陳湛連忙正色,馬屁拍得溜響。
燕深滿意地點了點頭。
“乖得很。這些天我不拘著你了,別把我教你的東西落下,回頭你父親就安排你回公司了,別給我丟臉。”
他回自己的公司吃自己的大米,丟臉哪能丟到燕深臉上?
不過大魔王說什麼是什麼,陳湛才不會跟他倔強,因此這次視訊會議又一次在極其愉悅的氛圍中結束了。
陳湛呼了一口氣,撥了撥額頭上的頭毛,馬上給燕臻打了個電話。
“我要去你家吃飯!”
☆、第五十三章
陳湛被燕深拘了這麼久,總算給松了轡頭,可以自由地出去浪了。
第一站就去了燕臻家裡。
剛一進門,就看到林州跑來跑去地給燕臻倒水端水果,燕臻大爺一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
陳湛嗷地一聲沖了過去,把林州嚇了一跳。
“你是保姆啊?你天天就這麼伺候他?”
林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踩著拖鞋去廚房做飯去了。
陳湛看著他的背影磨了磨牙,很是恨鐵不成鋼。
燕臻撇了他一眼,不屑地移開目光。
陳湛冷笑了兩聲,拿起林州洗得乾乾淨淨的大蘋果狠狠咬了一口:“燕臻,你真行。我記得那位在的時候你可沒讓他給你端茶倒水啊,怎麼到林州這裡就這麼欺負人家。”
“和你無關。”
陳湛被燕臻那副棺材臉氣得冒煙,壓低聲音惡狠狠道:“燕臻,別裝了,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陸惜之回國了。”
燕臻沒理他,陳湛靠回沙發上,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斜覷著他:“林州知道你前男友回來了嗎。”
燕臻終於看向他,隱含警告。
“陳湛,你不要在林州面前多嘴。”
“然後呢?讓他像個傻瓜一樣天天伺候你大爺,等你跟你前男友破鏡重圓了再把他一腳踹開——”
陳湛話沒說完就被燕臻卡住肩膀捂緊嘴巴,頓時瞪大了眼睛嗚嗚出聲。
林州從流理台後面探出頭來朝客廳裡看:“怎麼了?什麼聲音?”
燕臻笑了笑:“沒事。”
林州又掂著勺子縮了回去。燕臻壓在陳湛身上按住他,目光沉沉:“陳湛,你少在州兒面前胡說。”
陳湛掙開他的手,齜牙冷笑。
“我哪裡胡說了?陸惜之在國外發展得好好的,他為什麼要回來?我看人家對你可是餘情未了。”
“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你當年為了他又是飛機失事又是鬧失憶,弄得要死要活的,你覺得林州不該知道你這段深情歷史?”
燕臻抿緊薄唇:“我也不想飛機失事,我又不是故意的!”
陳湛突然噗地笑出聲來,一把推開燕臻,自己坐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合,半晌才停了下來。
燕臻在一旁冷眼看他:“你神經病。”
“你裝逼犯。”陳湛反唇相譏,把沒啃完的蘋果幾口吃下肚去,連核都沒吐。
“燕臻,別怪我沒提醒你,紙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不告訴林州,你以為又能瞞他多久?”
燕臻朝廚房看了一眼,林州的身影在裡面利索地忙碌著。因為陳湛說要來吃飯,他今天要多燒好幾個菜。
“你會認識他,也是因為為了陸惜之跑去開飛機撞山——”
燕臻皺眉瞪他,陳湛擺著手往後靠:“行了,你別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找死,可是這個事情吧,就是太欺負人了。”
“我自有分寸。”
燕臻說罷起身走到廚房,幫著林州端菜拿筷子。
陳湛回頭看著林州,他一看到燕臻就笑得眉眼彎彎,說不盡的親切依賴。
陳湛哼了一聲,又拿起一個蘋果慢慢啃著,一邊看著廚房裡的兩道身影,默契得仿佛天生一對。
明明被燕臻傷過那麼多次,他怎麼就能這麼毫無芥蒂呢?
都說破鏡重圓也會留下縫隙,在林州這裡可真是一點縫也沒留下。
真是記吃不記打的傢伙。
燕臻當初三年沒理會他,他就自己來找燕臻。燕臻對他假模假樣地報恩,他卻始終親近著燕臻。燕臻傷了他那麼多回,只要燕臻向他伸手,他就仍舊毫無保留給出一顆真心。
就像冰天雪地裡依偎著遊人的小海豹,把全部的要害都暴露出來,會不會受到傷害全交給那個人的一念之間。
如此沒有底線,居然不是圖謀燕臻的錢,真是天理何在?!
陳湛得知燕臻當年離開林家村的時候給林州留的竟然是藍擎的前臺號碼,都想罵一句人渣。
以林州的性子肯定打過那個電話找燕臻。
燕二少爺,那是隨便一個前臺電話就能找的麼?比異想天開也不差什麼,這傢伙還不知道受過多少冷嘲熱諷。
可是燕臻也有理由,人家那時失憶了呀,能記得上網搜索一個藍擎的電話交給林州已經算是考慮周到了。
林州後來甚至提都沒提過那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寬能跑馬把受過的委屈全忘了。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可是陳湛怎麼覺得那麼讓人意氣不平呢?也不知道是氣燕臻還是氣那個記吃不記打的小土包,反正是氣得他連出去鬼混的心情都沒有了。
林州手腳俐落地燒好了幾道菜,燕臻幫著擺上桌。陳湛只管坐著等吃。蹭飯一蹭蹭到大半夜,最後被燕臻趕出大門。
陳湛經過燕深的突擊培訓之後,陳老爺子很快便把他召回總部,先把幾個主要部門輪換一遍,正式熟悉陳氏集團的核心業務。
於是他和那位傳說中的企劃部長打交道的時間自然就多了起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她的未婚夫,陸惜之。
陸惜之果然與從前大不相同,大概是事業有成底氣十足,不用再靠端著給自己提氣,從前的矜持淡漠化去了不少,多了一絲商人的圓滑,和陳湛也能相談甚歡。
他對周敏很好,沒有因為她是個女強人就忽略她也是個女人,只要有時間就會車接車送,偶爾還製造一點小浪漫,周敏的辦公室裡就沒有缺過鮮花和可愛的小擺件。
陳湛覺得他大概是真的放下燕臻了。
這樣挺好,這兩個人各自靜好了。
可是陳大少卻覺得好鬧心。
他們彼此互不相見倒是眼不見心不煩了,可是卻天天在他面前晃。
然後他還被迫為他們保守一個狗血的秘密。
談情說愛沒他的份,感情垃圾為什麼都留給他了?!
他真是覺得不爽極了,一不爽就特別想找小土包的麻煩,可是最近又總見不著他的人影,也不知道燕二把人怎麼藏起來了。
蹭飯這一招也不好使了,燕臻不給他留任何機會,似乎生怕他見著林州會揭他的老底似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反倒是與陸惜之常常見面。
陸惜之的公司有意與陳氏合作,這個專案不大不小,陳老爺子便交給陳湛練手。正好兩人有舊識之便,又有周敏為陳氏效力這一層關係,合作起來更加方便了。
週五下午陸惜之來接周敏,趁著她還沒下班,又與陳湛在藍擎廣場的咖啡館裡談了一回。
因為不是正式場合,只是就初步議定的合同又談了一回細節,陳湛很快就開始心不在焉起來。
陸惜之很是善解人意地收起檔,端起咖啡與陳湛閒聊起來。
陳湛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百無聊賴地左看右看,突然眼睛一亮。
在咖啡館外面的步行街上舉著奶茶亂逛的那個傢伙不是林州是誰?!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陳大少的心情簡直如同雨後長虹,風吹霾散,什麼不爽和鬧心都瞬間消失了。
陸惜之察覺到他的視線,也朝外看去。陳湛已經拿起外套起身:“碰見個熟人,我去打個招呼。陸總請自便吧!”
說完就跑了出去。他大步上前堵住林州的去路,還沒等他說話,林州已經敏捷地向後跳了一步,戒備地看著他,仿佛遇見了什麼洪水猛獸。
陳大少剛剛舒暢起來的心情又惡劣了。
他想要走近幾步,林州指著地面:“你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裡說,不要靠得那麼近。”
在古鎮的時候陳湛就對他怪怪的,林州寧願自作多情一下,他還是離他遠點好。
“不然我打你啊。”林州揮了揮拳頭,成功地止住了陳大少憤而上前的腳步。
陳湛很是不爽:“你怎麼這麼暴力啊!你在燕二面前怎麼不喊打喊殺?裝得跟可愛的小天使似的!”
林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陳總,你到底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陳湛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難得遇上林州一次怎麼能不來找他的麻煩?
“你在這裡幹什麼呢?燕二呢?”陳湛手插在褲兜裡,皺眉撇著林州。
“他上班呢,我等我哥下班啊。”
“你就在這裡晃著等他啊?多冷啊,走,哥帶你去暖和暖和。”
林州連連搖頭:“不用了,我不冷。我就等我哥的電話就好了。”
陳湛磨了磨牙。他都很久沒欺負這傢伙了,有必要這麼避他如蛇蠍麼?
不等他想點別的說辭,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陳湛,這位是你的朋友?”
林州先看到了走到近前的陸惜之,一下子就想了上兩次見面的情景,略略有些不自在起來,捧著奶茶吸了兩口。
陳湛沒想到陸惜之跟過來了,他轉身擋了一下林州的身影。
“對,認識的一個小孩兒,還在上學呢。”陳湛笑道,“周敏該下班了吧,陸總不去接她?”
林州站在陳湛身後,還在糾結要不要先打個招呼。
這個人好像是燕臻的朋友,只是上次遇見的時候燕臻也沒有給他們介紹,所以不算認識,貿然打招呼也怪尷尬的。
陸惜之頓了頓,笑著點頭:“也對,那,再會,改天再聊。”
“行,隨時恭候。”陳湛笑著揮手,擺明趕人。
陸惜之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走到廣場邊上的時候,再回頭就看到陳湛追著那個男孩的身影一起往藍擎大樓跑去。
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
當年都在與現實絕緣的象牙塔里求學的時候,燕臻也曾擋在他的身前,陳湛也曾與他說笑熟識,而非如今的生意夥伴,點頭之交。
如今他從他們高不可攀的身影後面走了出來,站在了他們的對面,以平等的,有力量的身份和能力,與他們平起平坐。
他們身後的那個人,卻不知何時換成了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站在他當年那個位置的男孩,他自然是有興趣結識的,只是燕臻和陳湛似乎都十分愛護他。
兩個人不愧是發小,不約而同地都挺身擋住那個男孩,沒有要介紹的意思。
林州。
陸惜之緩緩地念出了這個名字,他轉身離開人來人往的廣場。
☆、第五十四章
陸惜之的事務所最終也落戶在藍擎廣場附近的寫字樓裡。因為這種地利之便,幾個關係有點微妙的男人常常能夠遇見。只有周敏察覺不到身邊那幾個人客套之下的些微尷尬,這些日子憑藉出眾的能力和陸惜之與陳湛的舊識關係,在陳氏企業裡混得如魚得水。
林州一沒有課就來找燕臻,他最近也很是敏感地發現,他們與那個讓他感到些微無措的男人偶遇的次數越來越多。
藍擎廣場周圍吃飯的地方就那些,總有能遇上的時候。
燕臻也發現了他的不自在。
他沒想到林州的直覺這麼准。誰也沒有跟他說過他和陸惜之之間的舊事,林州向來對人很熱情,卻偏偏對陸惜之敬而遠之。
燕臻本來也不想林州和陸惜之有交集,有意帶他避開陸惜之,被林州察覺了反倒對他說教起來。
“哥,你怎麼老避著人家?讓你朋友知道了多不好。”林州勸道。
燕臻:“……”
他這都是為了誰啊?!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在全心全意為林州考慮的心情當中,還是有一些些的心虛藏在某個角落裡。真的不多,只有一點點……
林州覺得自己有點小氣,怎麼能因為人家之前打量他的幾個眼神就彆扭這麼久呢?
他又不難看,不但不難看而且還挺好看。別人要看就看要打量就打量吧,有什麼好怕的。
於是下一次在藍擎廣場的餐廳裡遇見的時候,林州主動地打了個招呼,可把心裡有鬼的燕二少嚇得夠嗆。
燕臻表情僵硬地打斷他,帶著林州與陸惜之和周敏告別,林州明顯不滿地撇著嘴,卻還是聽話地朝他二人擺了擺手。不待他客套兩句就被燕臻飛快地拉走了,仿佛生怕他認識了那兩個精英男女似的。
陸惜之和周敏落座之後,還在看著那兩個人遠去的身影。
看樣子連飯也沒吃就走了呢。
陸惜之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燕臻就這麼怕那個孩子認識他?
這一幕又是似曾相識的場景。
也許是林州和他的出身背景太過相似,所以發生在林州身上的事情仿佛總是帶著他的舊時光的影子,時不時地就會觸動久遠的記憶。那些他以為早已遺忘的事情抖落了灰塵,面貌鮮活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以前,我跟燕副總是同學。”陸惜之突然開口,向周敏講起他從來沒有提起過的過去。
周敏看著他:“親愛的,我知道。我一直覺得很遺憾,你和燕臻的關係沒有延續下去。”
女強人首先想到的是可以利用的人脈,多年的老同學老朋友絕對比點頭之交用處廣得多。
陸惜之笑了笑,沒有回應她的話題,只是自顧自地回憶著。
“當年,我也想多結識一些有用的人,而不單單是跟在燕臻和陳湛的身後。燕臻就像這樣,匆匆地結束和他的朋友們的談話,仿佛生怕我認識了他的那些朋友。”
周敏輕呼了一聲:“惜之,那有點過分了。他怎麼能這樣呢?”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陸惜之笑道,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叫來服務生開始點餐。
後來那些人都因為經濟問題,入獄的入獄,破產的破產。
燕臻應該是早就知道了,才會阻止他。
可是在那個當下,他只覺得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林州主動想結識他,同樣被燕臻制止了,他應該也不知道燕臻為什麼要阻止他結識自己。
他果不其然不太高興,卻還是聽話地跟著燕臻走了。
一切都和他那個時候何其相似。他們都受著燕臻的施捨,只能聽從他的安排。
不知道燕臻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又緣何再次找了一個出身貧困的男孩子?
林州氣呼呼地走在燕臻身邊,跟著他進了另一家餐館。
一直到燕臻點完菜,林州還沒消氣。
“幹嘛不讓我說話啊。”林州見他閑了下來,抱起手臂質問,“人家一進來你就換地方。你朋友肯定看出來了,以後你跟人相處的時候,多尷尬。”
燕臻剛才的確刻意又僵硬,放在平時他是不會如此失禮的,怎麼都有辦法把事情辦得圓滑。
可是對一個心裡有鬼的心虛的男人,又能有多高的要求?
“我只是突然想吃這家的菜了。”燕臻神情悠然地道,撒謊不打草稿。
林州瞪了他一眼,摸著手指頭自己合計。
“哥你這樣可不好,這下陸先生知道了你故意避著他,還這麼不給面子。萬一以後有什麼合作項目沒有辦法好好合作了怎麼辦?陳湛說過陸先生很厲害的呢,這次他們合作的工程前景一片光明,哥你要被陳總比下去了。”
燕臻好笑地給他端了一杯飲料,把吸管塞到那張說個不停的紅潤潤的嘴唇中間。
“想得真遠。不是早就渴了嗎,喝你的飲料吧。”
林州吸了一口,頓時把方才的話題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恩,好喝!”
兩人吃完飯直接下班回家,燕臻難得早退了一回,和林州一起朝停車庫走去。
彎彎曲曲的汽車坡道很是寬敞,林州一路小跑,一邊跺腳呵手。
“好冷,車子在哪裡呢?還沒到嗎?”
燕臻走上前來,張開大衣把林州裹了進去。
“現在還冷嗎?”燕臻在他凍得發白的臉頰上摩挲了幾下。
“不冷了。”林州有點臉紅,縮著肩膀儘量躲在燕臻的懷裡。
其實還是挺冷的,大衣穿在身上很合身,當然裹不下兩個人,只有貼著燕臻的部位有點暖意,後面衣擺忽扇忽扇地反而更冷了。
不過這個時候誰在乎冷不冷?膩歪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一路動作彆扭地走到車前,燕臻拉開車門把林州塞進去。
林州在裡頭叫著:“快點,哥快上車!”
燕臻矮身坐進車裡,俐落地發動車子駛了出去。
周敏捂著耳朵從一輛車子的後面轉了出來,呵著手對身旁的陸惜之笑道:“原來還有人跟你一樣早退呢。我今天還得加班,你們這些當老闆的,都是萬惡的資本家。”
陸惜之唇角動了動,露出一抹淺淡至極的笑意。
燕臻把林州裹在懷裡,為他取暖,那一幕仿佛留在了眼前。
他下意識地回想過往,想要比較一下,卻發現並沒有這樣的記憶。
他也許是錯了,林州和他並不完全相同。
林州並不完全是取代了他的位置,並非是他的影子。
燕臻帶著林州回到家裡,把林州塞到浴室裡讓他去洗澡。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陌生的號碼,螢幕上跳動著的赫然是陸惜之三個字。
燕臻頓了一下,拿起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接通了電話。
“燕臻,好久不見。”陸惜之笑著說道。
其實中午剛剛見過,前些天也總是偶遇,但是那些都算不上真正的見面。
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打個招呼客套兩句的相會,遠不是真正的相見。
燕臻低低地恩了一聲。
陸惜之沉默了片刻,才又笑著說道:“以前我還沒有回國的時候,我問過你,想不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燕臻看著高遠的天空,微微眯起雙眼。
“如果你想說,我洗耳恭聽。”
陸惜之突然就緊張起來,坐在書房裡,手指緊緊扣住了椅子的扶手。
回過神來之後他卻又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就算說出來,又能如何呢?他們終歸不可能回到過去。
他不會再回到燕臻身邊,做他身後的人。
可是,終歸留有遺憾。
陸惜之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可是在這些天看過那個男孩和燕臻在一起的種種情形,他卻發現他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痛恨被人施捨的過去,他也並不憎惡被燕臻擋在身前的過去。
可是如果不恨,不厭,他那一年的果斷和決絕又是為了什麼?
他受到了燕臻父親的羞辱,他把那些錢全都還回去,還用最惡毒無情的語言拒絕燕臻。
如今他如願以償,事業有成,可以與他們平起平坐。可是為什麼他總是會忍不住回想那些曾經令他難堪至極的過去?
林州明明是和他一樣的人,為什麼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和燕臻在一起。他依附著燕臻,受他的施捨,受他的垂憐,像個小僕人一樣跟著燕臻的身後。他為什麼不覺得屈辱?
“那一年,其實,我不是故意對你那樣無情的……”
陸惜之聲音乾澀地開口。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道歡快的聲音。
“哥,我洗完澡了!你快去洗吧,別凍著。”
燕臻應了一聲,對著話筒道:“改天再聊吧,我還有點事,先這樣。”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陣忙音。
☆、第五十五章
林州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進客廳。
“哥你在打電話啊。”
他只是隨口一問,燕臻回答得卻十分鄭重。
“一個員工,有點工作上的問題,在公司找不到我,就打到手機上來了。”
林州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趕燕臻去洗澡。
燕臻走進浴室,籲了一口氣。
這種紙包不住火的感覺真是太讓人糾結了。
那些事不可能永遠瞞著林州,可是如果讓林州知道了他們的相遇居然是因為另一個人——至少表面上就是這樣,他會怎麼做?
他要是再跑了還怎麼哄得回來?
誰聽到當年的事都會認為他情深不悔尋死覓活,實在是飛機失事失蹤一年下落不明之類的事實太讓人印象深刻了,他連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別人怎麼想無所謂,他不屑解釋什麼。要是林州也這樣認為,他就真是百口莫辯了。
燕二少洗了一個糾結的澡,出來的時候林州已經做好了晚飯,上桌等著他了。
燕臻走了過去,林州收起正戳著的手機,跑去盛飯。
燕臻進去幫忙,這麼一小會兒林州放在桌上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在聊天?”
燕臻看了一眼。
林州眉頭微皺,勉強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燕臻察覺他的神色有異。很少有事能讓林州這麼為難。
林州歎了一口氣,卻只是搖了搖頭。
“沒事的,就是學校裡有點事。”
燕臻挑了挑眉頭,沒有追問。
林州也有了想要瞞著他的秘密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州明顯在收集求職招聘資訊,網上紙質都有,挨個認真地比對
燕臻注意了一下,發現他看的都是一些專業技術工人之類的工作。既需要特定的技術手藝,有著一定範圍的不可替代性,而且薪水不少。
短短半個學期下來,林州已經不像剛來s市時的小白,現在懂了不少。如果現在再拿什麼公益項目忽悠他進藍擎白拿工資,肯定是騙不了他了。
可是他看的那些工作,燕臻一看就心疼得眉頭都擰成深深的川字。
紮鋼筋工,木工,小餐館的廚師,等等,不一而足,有幾個職位還被林州鄭重地拿筆做了醒目的記號。
一看就是又累又苦的體力活。他有那麼缺錢麼?
林州沒有瞞著他找工作的事情,卻又沒有多做解釋。燕臻也不好逼問他,只能暫時先看著。
無論如何他不能讓林州去紮鋼筋或是做木匠大廚。
幾天之後林州在學校裡上課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
林州掛了電話,發了一個短信過去說正在上課,等下課他打回去,結果電話還是在不停地打進來。
林州無法,只能彎腰起身溜出教室,跑到走廊外頭才接起來。
剛一接通手機裡就傳來一個大嗓門的聲音。
“州兒啊,怎麼這麼慢?!剛才咋還掛我電話呢。”
“二叔,我上課呢。”
電話那頭是他的二叔林東,早些時候他老爹就打電話說過,他二叔攜家帶口地到s市謀發展來了,聽說他和藍擎公司的領導關係很好,讓他多幫幫忙。
林東雖然是他二叔,年紀並不大,是個很會來事的人。
但是不管他天資聰明也好,頭腦靈活也好,高中都沒畢業的學歷水準是硬傷,林州也很頭疼能幫他找個什麼工作。
“你咋還上課呢?我都在藍擎大樓底下了。我的個乖乖,州兒你救了個財神爺啊,這一整棟樓都是那小子家的?”
林東還在讚歎不停,林州已經驚得張圓了嘴巴。
“二叔你怎麼到藍擎去了,我在t大呢。”
“我知道你在t大,我又不去t大工作,我去你那兒幹什麼?我就在藍擎大樓底下等你了,州兒你早點過來啊。”說著還在嘖嘖有聲地讚歎,“比電視裡的景還好看。這都是什麼店哪?州兒,你快點來,我先去逛逛,來了打我電話。”
說完不待林州應聲,就果斷地掛了電話。
林州十分無奈。
他知道二叔要來,這些天都在幫他看工作。
林東會木匠活,以前也在工地紮過鋼筋,做菜的手藝也不含糊,林州基本就朝這幾個方面尋找。
沒想到林東是沖著藍擎來的。心是挺大的,可他一個高中沒畢業的去藍擎純屬瞎湊熱鬧。
大家似乎都覺得他對燕臻恩比天高恩同再造,燕家和藍擎就該什麼都聽他的,滿足他的所有要求似的。林州倒不怕麻煩燕臻,但是他既不願意挾恩圖報,也覺得不勞而獲是十分不好的。
走後門什麼的可以得一時的方便,卻給日後帶來無盡隱患,總歸沒有自己腳踏實地地拼搏來得安心可靠。
他的二哥林成也求過他一陣子,林州沒有跟燕臻透露過什麼,但是二哥和二嬸這些日子都升職了。雖然升職了,升得又不算太高太快,他們夫妻倆本來就比其他人勤懇努力,二嬸又好學,一手技術十分過硬,升職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二哥卻堅持認為是燕臻給的好處,林州問過燕臻,燕臻的說法是那是他們應得的,林州想想覺得很有道理,就不再糾纏那個問題。
現在又來了一個林東,他這個二叔可比二哥難纏得多。
林州擔心二叔,剛下課就跑出校門乘上公車往藍擎廣場趕路,路上就開始給林東打電話。
“二叔,我過去了。你在哪兒呢?你找找有一個紅色的高樓,特別顯眼,我們在紅樓大門前面見面吧。”
沒想到那頭林東吱吱唔唔地叫他快點過去。
“我就在那個紅色的大樓裡呢,一樓櫃檯,州兒快來。”
藍擎商場裡,林東正被一群人扣在化妝品櫃檯上,急得額頭冒汗。
“我不是故意弄壞的,誰知道你們那個瓶子那麼不禁力。等會兒我侄子過來,他會給你們錢的。”他舌頭打結地解釋道,“真的,不騙你們。唉呀,我又不會跑,你們別圍那麼近……”
陳湛拉著燕臻在七樓吃完飯,乘著電梯往下走的時候,居高臨下地看到這一幕亂糟糟的景象。
“底下幹什麼呢?菜市場似的。”
燕臻看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轉了視線。
“唉,又是個土包子。”陳湛笑道,被燕臻瞪了一眼。
陳湛不在乎地笑笑,繼續看著下麵的鬧劇。
林州聽林東的語氣就覺得有些不妙,在公車裡心急火燎地,一到站就跳了下去直奔藍擎商場。
林東果然在那裡,被人扣在一個櫃檯邊上,一群人面色不善地圍著他。
林州擠進去,看到林東正擠在角落裡,手忙腳亂地跟人解釋著什麼,一看到他來了頓時兩眼冒光,沖他連連擺手。
“快,州兒,來這兒!”
林州走了過去,感到周圍的人都在用懷疑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眉頭皺起問道:“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櫃檯的導購小姐拿著一隻精緻的小玻璃瓶放在櫃檯上,沒好氣地道:“你就是他侄子麼?你叔叔弄壞了我們的化妝品,他說你會解決的。正好,你來結一下帳吧,總共是3300元。”
林州倒吸了一口冷氣。
“三千多?這麼一小瓶?!”
導購翻了個白眼,知道他們不懂,也不多解釋什麼,只是道:“到哪兒也是這個價格,沒有錢別手欠啊,你弄壞了還怎麼賣給別人?!”
林東有些心虛又有些生氣地道:“誰知道這麼一個小瓶子這麼不結實啊,我就是沒拿住掉櫃子上磕了一下它就壞了。誰知道是不是早就壞了,你們擱那兒坑人的。”
林東話一出口,導購們不幹了,吵吵嚷嚷又混亂起來。
林州拿起那只小瓶子,精緻的口部裂開一條縫,的確壞得很明顯。
他二叔手勁大他知道,人家也不可能專坑他一個一看就沒什麼錢的,所以多半就是林東弄壞的。
雖然心疼又肉疼,林州只能咬咬牙拿出□□來。
“別吵了,我們買了,刷卡吧。”
導購小姐看了他一眼,不再跟林東吵,拿著卡到結帳點去刷。本來她還有點懷疑的,最後順利地結了帳,導購小姐的臉色又陰轉晴了,拿一隻精緻的小包裝袋把那個讓林州心痛到默默流淚的小瓶瓶裝了起來,滿面笑容地遞給他。
“歡迎先生下次光顧。”
林州拉著林東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東大力地拍著他的肩膀:“可以啊州兒,才來s市幾個月啊,幾千塊錢買這麼個小玩意眼都不眨一下啊。”
林州無力地瞪了他一眼。
眨不眨眼還不都得買,以為是跟地攤上買東西砍價對半殺啊。
他把那只小袋子塞給林東。
“買都買了,拿去抹吧。看能不能抹個返老還童出來。”
林東扔回給他。
“這娘們唧唧的東西,我要它幹什麼,你自己用吧。州兒,咱來說點正事。你這些天,幫我活動得咋樣了啊?燕家有沒有個說法?”
林州買了兩杯飲料和林東一起蹲在廣場角落裡邊喝邊聊。
“二叔,你別想那些有用沒用的,藍擎招人嚴著呢,名校生還擠破了頭都進不去呢,你進去幹啥?打掃衛生間你願意幹不。”
“州兒,寒磣你叔呢?”林東拍了他一下,“我也沒要進這個樓啊。你來了這麼久難道都沒摸清,這裡只是藍擎總部,藍擎底下分公司多著了,還有物流和工廠,你二哥不就在藍擎的工廠裡幹著呢嗎。你讓燕家那小子幫叔隨便安排在哪個分公司工廠裡幹著也行,大家都是老熟人,以後多關照一下還不是順手的事。你哥現在不是挺好的嗎,車間小領導當著,每個月輕輕鬆松領工資獎金,聽說最近還要升一升。二叔這資質不比你二哥差啊。”
林州一臉為難。
二哥那個大嘴巴肯定在家裡到處宣揚是燕臻給他升的職位漲的工資,怪不得最近好多人打電話來問他。
不等他想出說辭,一道人影突然停在他和林東身前。
“林州?”
☆、56.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林州聽到那聲熟悉的喚聲,心裡小小地抖了一下,有些為難地抬頭看向來人。
燕臻和陳湛二人正站在他身前。
“哥……”
他還沒想好怎麼安頓二叔,怎麼就讓他們兩個碰上了?林州忍不住捏著額頭歎氣。
燕臻走過來,陳湛先笑道:“喲,州兒,你在這裡蹲著幹什麼?是不是燕總不給你飯吃了?要是燕臻欺負你就到哥哥這裡來啊。”
燕臻和林州都沒理會陳湛,燕臻走到林州身邊,伸手給他:“天氣這麼冷,蹲在陰涼地裡不冷嗎?”
林州轉頭看了兩眼放光的二叔一眼,終是沒敢和燕臻太親近,自己站起來跺了跺腳。
林東也忙站了起來,看著燕臻和陳湛,嘴裡催著林州。
“州兒,不給二叔介紹一下這是哪兩位老總呢?”說著等不急林州介紹,就先抽了兩根煙出來上前熱情地分發,滿臉堆笑,“我是林州的二叔,這些日子我家州兒多得二位照顧,兩位老總抽根煙,抽根煙。”
他那劣質香煙怎麼入得了燕臻和陳湛的眼,兩人相視一眼,卻都很給面子地接了煙。
林州在一旁扶額。
以心大能跑馬著稱的林州同學頭一次感到了一種尷尬的感覺。
陳湛把煙別在耳朵後面,林東本來想給他點煙的,拿出火機的手失去了目標,頓了一下,看他這接地氣的動作又熱絡起來。
林州連忙上前拉住林東:“二叔,先別說了,這裡冷。”
林東才發現自己拉著兩位老總站在風口裡就寒暄開了,頓時也是一陣手腳無措,一手拉住燕臻,指著前面的一家咖啡廳。
“看我,我是被兩位老總的風采折服了,啥也想不到了,哈哈哈。州兒,還不快請兩位老闆去咖啡館坐坐。”
林東給林州使著眼色,一邊湊近林州問他還有沒有錢。
林州站在中間分開二叔和燕臻,推了林東一把。
“二叔,人家還要上班去呢,你別添亂了,去什麼咖啡館。”
“上班?上什麼班?這都是兩位老總自家的公司,上班還不是個噱頭?就你較真,笨得很。”林東訓著林州,仍舊要拉著燕陳二人去喝咖啡。
他知道林州來s市是找那個被他救了的燕家二少爺的,那個時候他在外面打工沒見過燕臻,不過眼前這兩個人的氣質太好認了,人中龍鳳非富即貴啊,肯定有一個是燕二少,另一個能跟他一起走也不是一般人。
更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都對林州這麼親切這麼好,趁著林州在這裡,林東怎能放過這個攀拉關係的機會。
林州煩悶地撚了撚腳底板,跟在燕臻後面扯著他的衣角小聲道:“哥,你快回公司去。我自己把二叔安頓下來就好。”
燕臻返手抓住他的手,笑了笑:“無妨。”
就連向來最不耐煩這些事的陳湛也沒有走開,一直閑閑地跟在一旁。
林東腳步快,三個人漸漸落在後面。
林州瞪他:“陳總還跟著我們幹什麼?”
這算是他和燕臻的家事,陳湛跟著算什麼?看熱鬧麼?!
“我這不是怕我哥們被人欺負麼。”陳湛似笑非笑地伸手搭住燕臻。
燕臻撇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林州頓時又是愧疚又是心虛,拉著燕臻的手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現在只怕是二哥把燕臻給他升職的事情拿回去吹牛,林家村裡出來四處打工的人可不少,要是聽說了這件事都來找燕臻,燕臻又要照顧他的感受不好拒絕,就像對二叔一樣。可是人一多要料理清楚又哪有那麼容易,會沒完沒了的。
他願意力所能及地照顧族人,不代表要把麻煩轉嫁給燕臻。
燕臻捏了捏他的手心,微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沒事,那是你二叔,于情於理我也該接待一下。還是你想把你二叔直接趕走?”
林州心裡亂糟糟的,胡亂點了點頭,讓燕臻拉著走了。
燕臻還是林旗的時候,就已經為了林家村的老人們四處奔勞湊錢,只為安慰被騙子騙了血汗錢的老人。
如今他照顧二哥二嫂,對林東也和顏悅色,林州當然知道這都是因為他的關係,他緊緊地拉住燕臻的手。
身後不遠處,兩道人影在道旁站了良久,站在前面的男人裹緊了大衣,轉身離去。
“陸總,不是要去跟陳總和燕總打個招呼的麼?”助理抱著公事包跟在身後。
陸惜之搖了搖頭:“不必了。”
簡直就是歷史的重演。
這不過是開始,燕臻應該比他清楚,以後的麻煩還有的是。
陸家人當年鬧得很過份,可是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那麼貪得無厭的。
林州又能比他當初好到哪裡去?他們都無力阻止那些人聞風而來的貪婪無度,也無法阻止燕臻高高在上的施捨。
也許燕臻是出於好意,但他又的確是高高在上的。而那些所謂的親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鬧得你顏面掃地。
沒有人忍受得了那種屈辱的感覺,除非沒有自尊。
咖啡館裡,燕臻四人坐在角落的卡座,林東還在殷勤地攀談。
林州百無聊賴地攪著烏黑的液體,聽二叔在那裡高談闊論。
經過二哥那個滿嘴跑火車的洗禮,他現在已經能夠很淡定地傾聽這種深度不同的對話。
陳湛居然還能正兒八經地附和幾句,惹得林東大有找到知音之感。
直到林東話題一轉,說起和他的大哥,也就是林州的父親的關係,轉而說起林州小時候的事情,一直沉默不語的燕臻也開始應聲。
林東越發高興起來,說得更加起勁。
“州兒只有五歲的時候,就這麼點大,就要跟我進山。他背著他的小弓箭,我背著他,兩個人進了山裡,結果兔子毛還沒打著一根,碰上一群不知道哪來的小蜜蜂,專撿他這小包子臉叮,給我們州兒叮得抱頭插在草垛裡大哭。”
燕臻聽了,想像著那種情形,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忍不住摸了摸林州的臉頰,惹得林州瞪了他一眼。
坐在對面的林東看著他的動作,感到一絲怪異,不等他多想,林州就叫道:“別說那些了,老黃曆。”
陳湛正聽得津津有味:“林二叔接著說啊,別搭理他。”燕臻也點頭表示同意。
林東是個人來瘋,看老總們這麼捧場,自然講得更加賣力。
林州氣鼓鼓地坐著,也無所謂“黑歷史”被燕臻知道。直到林東話題再轉,講起林州深闖深山救下燕臻的艱險,又講起出外工作的艱辛,到處都有潛規則,被人欺負打壓。
“不瞞兩位老總說,我這次來s市就是為了換個環境換個工作。別看我這樣,我肚子裡有貨,手上也是有真功夫的。聽說燕總管著好些家工廠,要是能進去混個……”
不等他說完,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州放下小勺,嚴肅地打斷他。
“不行。”
林東被自己的口水咽住了,瞪著自己的侄子。
老總們都沒說不行呢,這小子先來拆他的台?
“這事兒得聽燕總的,州兒你別搗亂。”
“我說不行。二叔,這事得聽我的。人家工廠招人很正規的,二叔可以通過面試進去,我相信二叔的能力。”
林東快被林州氣吐血。他要的就是能拉近和燕二少和關係,扯一下燕二少的大旗,不然進工廠打個工在哪裡不是幹,他做甚千里迢迢趕來s市。
“還有不要相信二哥的鬼話,他能升職主要是因為二嫂厲害,自己考出了一個專業證書,這才能升職。並不是燕總特意照顧,也跟我沒有關係。二叔回頭跟叔伯哥哥們解釋清楚。”
林東不理他,轉向燕臻笑道:“都是些孩子氣的話,燕總說是不是。沒到社會上歷練過呢,嫩得很。”
“是很嫩。”燕臻微笑著點頭,“也是個孩子。”
林州不管他們說什麼,只是按著自己的節奏。
“總之二叔願意留下來,我會盡全力幫助二叔的,但是不能賴上別人家。”
燕家又不是燕臻一個人的,他後面還有一大家子呢,都找燕臻怎麼行。
林東臉色一沉,看了坐在一旁的燕陳二人一眼,向二人賠了個笑,拉起林州朝外走去。
燕臻眉頭皺起,卻見林州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便仍舊坐下沒動。
林東拉著林州到了外面,劈頭就嚷:“什麼叫賴上別人家?州兒,你這話說得可不好聽吧?二叔幹什麼了就賴上別人家?你自己巴望上高枝上就把親戚情分都丟一旁了?州兒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隨便二叔怎麼想。”林州很光棍地道。
林東氣得胸悶。
林州繼續道:“二叔,咱們自己掙錢自己花,做什麼非得靠著別人?你今天要進藍擎工廠混個管理崗,明天三叔來了,大伯二伯堂哥們都來求,那燕總是給不給安排?都塞進藍擎工廠當小領導,那到底是燕家的工廠還是我們的工廠啊?這太過分了,我不能同意。”
林東疑惑地看著他:“州兒,你怎麼老向著別人說話?再說咱們老林家可是救了他燕二少一條命,就是賠家工廠又怎麼樣?燕二少的命不值一家工廠嗎?”
林州面色一沉:“二叔,我不喜歡聽這種話,你以後不要說這些。”
他的神情十分生氣,林東倒被他嚇了一跳,訕訕道:“好了,不說就不說,怎麼還跟你叔黑臉呢。”
☆、57.第五十七章
林東看著林州,抓了抓頭髮,又道:“那可怎麼辦吧,我把你大伯家的三堂哥五堂哥帶過來了。本來指著背靠大樹好賺錢呢,你偏攔著不讓,現在怎麼辦吧。”
林州瞪大眼睛:“他們以前的工作呢?”
“都辭了啊。”林東理所當然地道,“你二哥非說燕總看你的面子對他照顧得很,人又好說話,我找你幾個大伯哥哥一合計,願意來s市闖一闖的就一起來了,也有不願意來的覺得s市太難混。州兒,你說你,燕家背景那麼大,我們攀個關係怎麼了,背靠大樹好乘涼你不懂啊,也不知道你怎麼就那麼倔。”
林東瞭解林州的性子,從小被他那個當村長的老子教得一板一眼,不是性格油滑的人,也並不真的生他的氣。
林州無力地垮下肩膀,林東竟然還帶了兩個堂哥來,有得他頭疼了。
“我知道了,既然來了,你們還是先找起工作吧。還有別去找什麼這個老總那個老總了,我會想想辦法的。”
林東有些不屑。
“你能想什麼辦法?你現在還不是個窮學生。”
“唉呀小叔你別說了,好煩,你趕緊回去跟哥哥們說一聲,趕緊找工作去,別老想著走後門不勞而獲。”林州也不讓林東再回咖啡館,推著他朝外面走去,掏出手機給燕臻發了個信息。
“我送小叔去公交站,我們回家再說。”
燕臻一直透過玻璃窗看著外面,直到林州推著不情不願的林東往遠處走,才動了動腿腳,站起身來。
看了林州發來的信息,陳湛在一旁挑眉一笑。
“又有得你忙嘍,誰讓你老招惹灰姑娘。你真要舊夢重溫啊?趁現在甩開手還來得及。”
現在還不算什麼,□□一般在紙包不住火的時候來臨。拐了人家要傳宗接代的兒子當老婆是那麼好善罷干休的麼?
燕臻撇了他一眼,視線裡的透徹讓陳湛差點就無法維持吊爾郎當的表像。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燕臻起身從他身旁走過,沉聲話語滑過他的耳邊。
陳湛有些訕訕的,獨自一人留在咖啡館裡,沒有跟著燕臻出去。
他在想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燕臻知道個屁。
只是有些羡慕燕臻,怎麼就能找到林州這種奇葩。
他以為林家村是這種奇葩原產地,後來發現並不是,他二哥他小叔都是大俗人一個。
林州也俗,可是他俗得可愛,俗得讓人舒坦,俗得超然脫俗。
陳湛悲哀地發現,不知從幾時起,他特別喜歡和林州在一起時的感覺,被他懟被他瞪都覺得心情愉悅。
明知朋友妻不可欺,他現在好像比以前更禽獸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州忙著關照來到s市的族人,讓燕臻幫忙租了房子,自己又給添置傢俱被褥鍋碗瓢盆,幫著跑前跑後地安頓,生活上可謂無微不至,就是不准他們找燕家提工作的事,更不准提報恩的事。
林東十分無奈,其他人也頗有微辭。
本來沖著燕家這棵大樹才來的s市,現在大樹靠不上,他們折騰這一趟圖了個什麼。
但是沒辦法,林州這個正主不點頭,他們又能怎麼樣?
後來兩個堂哥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林州一來s市就住進了燕總家裡,還能自由出入藍擎大樓,頓時就不平衡了。
“這小子嘴上說得大義凜然,實際上自己早就攀上去了,天天一身名牌地穿著,卻逼著咱們在這裡苦哈哈地熬,實在太不厚道。”
三堂哥和五堂哥一商量,直接到t大堵人,非讓林州帶他們到藍擎大樓裡轉轉,他們也想看看自己這個小堂弟到底在藍擎裡面有多大的面子。
林州只把他們帶到藍擎廣場逛了逛商業區,至於那棟寫字樓,無論如何不願意帶他們進去。
“我也進不去。”林州睜眼說瞎話。
他是燕臻特意關照過的人,怎麼可能進不去。不過這個時候撒個小謊無傷大雅,真帶兩人進去了才要被煩死。
這兩個堂哥都有點好吃懶做,不然也不會眼巴巴地跟著小叔來s市抱大腿。要是知道他在燕臻跟前能說上話,那就別想清淨了。
兩個堂哥頓時臉色一黑,在廣場邊上就跟林州吵嚷了起來。
林州以為只是工作的事,實際上不止。他身上的名牌服飾,他對這些繁華迷離的安之若素,都讓同樣從林家村裡走出來的兩個年輕人心裡深深地羨妒不止。
他們比林州出來的得,前兩年他們一身光鮮地回去的時候,林州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小子,眼前這個時尚漂亮得可入畫的男孩子哪還有一絲當年的懵懂土氣,
當然,林州救了燕二少爺的性命,燕二少爺願意把錢花在林州身上那沒得說,可是他們只是來攀個關係找點門路,林州明明和燕二少關係那麼好,卻一點也不願意幫幫自家人,真是氣人。
只是無論兩人說什麼,林州只是不鬆口,最後兩個人實在沒有辦法了,恨恨地丟下一句:“行,你厲害,林州你一步登天了,我們沾不起你的光。”
說完就怒氣衝天地走了。
林州疲憊地歎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
林家村很小,村民彼此關係都很親近,都是祖祖輩輩的親戚,守望相助已經成了習俗。林州面上拒絕得乾脆,實際也很是為難。
只是不能讓他們去為難燕臻。
燕臻旁觀了那麼多天,看他實在累身累心,晚上兩人一起躺在溫暖的被子下面,燕臻親了親他的額頭。
“不用你硬撐著,他們只求一個工作,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對他來說,其實只是舉手之勞。
“不要了。”林州困倦地搖著頭,“這是原則問題。‘好逸惡勞是敗家之根,不勞而獲是禍患之始’,現在的人都不遵守老祖宗的教誨了。”
燕臻笑了笑:“聽上去很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這是我們族規裡寫的,我倒背如流呢。”林州有點小自豪地道,“別的人都不耐煩看,嫌太老了,我從小就會背了。”
林州的抱怨帶點自我褒揚,燕臻很給面子地大力誇獎。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州兒的行事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原來是從小的教養就這麼好。”
林州臉皮再厚被誇得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何況這誇讚還是他討來的。
他把臉埋進枕頭裡,燕臻笑著把他挖出來,一用力又把他抱到身上,雙手慢慢向下探去。
林州臉色緋紅,咬著嘴唇一扯被子,將兩人嚴嚴實實地蓋在下麵。
時間一天天過去,寒冬蠟月裡林東和他帶來s市的幾個人倉促間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工作,林州便一直給他們負擔著房費和飯菜。燕臻每個星期開車帶他去超市菜場裡採購一番,再幫他送到林東等人的出租屋去。
林東等人第一次看到給林州當司機的燕臻,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州又找了很多求職資訊都給林東,在燕臻的提醒下,又去勸說幾個年紀輕的堂哥去考個成人學歷或者參加一些培訓之類的。社會上有很多職業培訓學校,教授一技之長,學費也不便宜,一年脫產學習就要兩三萬的費用。燕臻說了他可以幫襯學費,那就連這點困難也不存在了。
只是跟著林東來的幾個堂哥都是從小不愛學習的,任林州怎麼規勸也不願意再去上學,氣得林州夠嗆。
他們二人的行動並不隱秘,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很快堆到了燕深的案頭上。
“二少爺又開始扶貧了,真是熱心腸。”李秘書笑著說道。
燕深撚著佛珠輕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不漁,他這個弟弟對林州也真夠用心的了。
當年對陸惜之那幾個貪婪的哥嫂也不過簡單粗暴地打發了事,現在倒是願意為了林家人多費心思。
同樣得知那些事的,還有陸惜之。
他把公司開在藍擎廣場也許是一個錯誤,實在是離燕臻太近了,有些事他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看在眼裡。藍擎廣場明明那麼大,他卻總能“偶遇”一些人和事。
光是林州和他那些難纏的親戚他就遇到過兩次。
他看到林州被親人責難,譏諷,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他們在燕臻面前醜態百出,讓本就抬不起頭的他更加無地自容。
時過境遷,那些難堪和憤怒的感受現在只餘下一些微薄的記憶,時刻提醒著他不能再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
可是現在最讓他不能忍受的卻不是那些。
陸惜之不能理解,林州為什麼不在乎?他怎麼能一點也不覺得難堪羞恥,仍舊天天跟在燕臻的身邊,而且肆無忌憚地向燕臻索要著幫助?
就算他對燕臻有救命之恩,難道這恩情就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成為他最大的倚仗了麼?
陸惜之四年以來刻意讓自己忘記燕臻,不去想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他成功了,他幾乎很少想起往事,即便面對燕臻本人,他也能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舊時朋友,平靜地打一聲招呼。
可是林州的出現打破了他所有的努力。
原來喜歡可以壓制,可是嫉妒不行。
陸惜之在燈光昏暗的辦公室裡,把自己深深的埋在寬大的座椅裡。
他嫉妒林州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竟然那樣地愛著燕臻。何其諷刺。
如果林州不是和曾經的他自己這麼像,他還會不會這樣地嫉妒他?陸惜之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越是看著林州,他的不平就越是難以克制。
憑什麼當年的他遠走天涯,林州卻能夠霸佔著燕臻?只要不在乎尊嚴就能贏嗎?
他怎麼能甘心。
☆、58.第五十八章
週一清晨,燕臻先將睡眼惺忪的林州送到學校才開車回到公司。
一下車就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
“燕臻,我想,和你談談。”陸惜之站在他的車位不遠處,修身的灰色大衣裹著他略顯纖瘦的身軀,蒼白的臉上顯出幾分懇切。
這樣的陸惜之並不常見,至少他從來沒有在燕臻面前展現出這副示弱的神態。從前他一味高傲冷淡,重逢之後他變得成熟起來,總是客套有禮。
“燕臻,我欠你一個解釋。”陸惜之走近了幾步,在燕臻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燕臻頓了片刻,點了點頭,轉身率先走向電梯。
兩人找了一家咖啡館坐下來,陸惜之給兩人點了兩杯牛奶兩份點心,沒要咖啡。
“早晨空腹喝咖啡不好。”陸惜之笑了笑。
燕臻恩了一聲,沒說什麼。
自從林州住進家裡,他還從來沒有空腹出門過。林州是個特別有上進心的傢伙,一開始只是做一些拿手的家常菜,後來發現了一個教做菜的手機app,每天的早晚餐就幾乎沒有重樣過。
“你想談什麼?”燕臻開門見山。
陸惜之顯出幾分緊張來,雙手捧著透明的玻璃杯摩挲著。
“當年的事,我要向你說一聲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些……絕情的話。”
當年為了與燕臻了斷徹底,亦或是真的厭煩了燕臻高高在上的感情給他帶來的桎梏和羞辱,他對燕臻說了非常過分的話。
那些極盡刻薄絕情的語言全部化作利劍,毫不留情地刺向燕臻,刺得燕臻鮮血淋漓。
“我是故意刺傷你的,但我並不是真心那樣想。”陸惜之低著頭,薄薄的嘴唇有些失去血色。
他已經記不清楚那些話了,他似乎譏諷燕臻的虛偽,他說燕臻以為資助過他就可以擺佈他的人生,他把燕家資助過他的金錢全部算清楚擺在燕臻面前,他說他會把錢連本帶利地還清,他不願意為了那些錢就成為燕臻這種貴公子的附庸。如果不是因為他受著藍擎的資助,燕臻也無法像對待他的所有物一樣對待他,他也不必勉強自己接受同是男人的燕臻的告白。
他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回想往事,所以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具體說了什麼。他只記得他說完之後燕臻蒼白的臉色,和那個時候幾乎等同惡意的痛快感覺。
他的確欠燕臻一個道歉。
燕臻聽著他口中的對不起,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靜地坐著,擺出傾聽的姿態。
陸惜之似乎受到了鼓勵,讓他可以把那些深埋心底多年的事情都說出來。
“那時發生了很多事,燕伯伯……找過我。”陸惜之垂著眼睫,“他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你。那個時候我剛剛找到心儀的工作,想要好好做出一番成績出來,也不枉藍擎培養了我那麼多年。”
燕臻當然記得那些事。本來以陸惜之的能力是可以進入藍擎的,只是他無論如何不願意,自己到外面四處面試,憑著優異的綜合素質接到不少名企的橄欖枝,最後他選擇了一家成立不久的公司。
那間公司雖然是新成立的,背景卻不容小覷,做的又是少有人涉及的新領域,的確前景無限。四年的時光已經證實了陸惜之的眼光,那家公司現在成了藍擎的常任合作客戶之一,在它的業務領域內隱隱有了龍頭企業的超然地位。
“那時公司裡人少,所以用人不拘一格。雖然我是新員工,只要我展示出使人信服的能力,公司也願意給我機會,把重要的項目交給我負責。我不負眾望,第一個項目就完成得很完滿,甚至超出了預期。”陸惜之嘴角露出笑意。
如果那個時候他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成功,而且沒有和燕臻絕裂分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是現實沒有如果,最難堪的事情早就已經發生過,無法撤銷。
“那是我入職之後的第一個項目,我為它傾注了全部心血。專案最後一次的總結報告,大概是我這一輩子永遠不會忘記的一次會議了。”陸惜之眼角浮現一絲冷淡的譏諷。
“為了給專案一個完美收官,我為那次會議的報告準備了兩個星期,放映專案ppt的時候我甚至不需要去看它,就可以嚴密配合它的節奏給出一場最完美的報告。我站在台前向公司彙報整個專案的成果,可是我發現同事們的眼光……很奇怪。”
他在臺上侃侃而談,本該認真傾聽的同事們竟然沒有一絲專業精神,所有人都用一種異樣的眼光打量著他,互相竊竊私語起來。
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能儘量鎮定地繼續報告,直到上司直接走上來打斷他,一把拔了投影儀的電源。
在大螢幕黑去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瞬間的圖像。
那根本不是他費盡心血做出的表格或者圖文,那是一張照片。儘管只閃現了一秒,他卻清楚地認出來了,那是他和燕臻。
他一瞬間如墜冰窟。剛才他在自信地彙報成績的時候,他的同事和上司在大螢幕上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惜之只記得自己當時頭腦一片空白,他揮開上司的阻攔,走到電腦前面去翻那上面還在放映著的圖像。
全部都是他和燕臻在一起時的照片。
儘管兩人沒有什麼親密的動作,可是那種被偷拍出來的十足曖昧的感覺,根本沒有第二種解釋。
燕臻的臉都被打上了馬賽克,只有他,每一張都清晰得刺痛他的眼睛。
每一張照片還帶著方正嚴肅的黑體字的注解,描述著他是如何巴結權貴賣身求榮,把他今日所得來的一切,都說成是出賣自己的結果。
陸惜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間會議室的,那些人的目光和私語快要將他壓垮了,他除了支撐自己站著離開那裡,再也沒有任何餘力去想別的事情。
燕臻的父親燕昆隨後直接找上他,直接承認了他命人做下的事情,又拿出一筆錢給他。
燕昆要求他離開燕臻,離開燕臻他就可以擁有廣闊的發展空間和來自燕家的資助,否則那天的事只是一個開始。
面對這樣的威脅,他還需要考慮別的選擇嗎?
陸惜之將過往娓娓道來,仿佛又重溫了一次那時的難堪,憤恨再一次充盈在胸膛。
“燕臻,事情就是這樣,我很抱歉我對你的無情絕裂,可是我不得不那樣做。”
燕臻沉默了良久。
這些是他所不知道的。那個男人,他的父親,真的很懂得拿捏人心。陸惜之要強至極,他就對他使用這樣的手段,把他所驕傲的一切都踩在腳底,讓他承受別人異樣的目光和議論,這對陸惜之簡直是一擊即中。
“對不起,我不知道。”燕臻開口道。
那個時候他忙著應付陸家人的刁難,被陸惜之的兄嫂糾纏得分身乏術,陸惜之自從工作之後又刻意減少了往來。
但不管怎麼樣,的確是因為他的原因,才讓陸惜之受到那樣的刁難。這句對不起,他應該還給陸惜之。
陸惜之扶著額頭,低垂著臉頰,無聲地搖了搖頭,半晌後才笑了笑道:“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我們都沒有錯。”
錯的是燕昆,錯的是他們那個時候不對等的身份和地位。
燕臻不再說話。陸惜之低聲道:“燕臻,現在你知道了一切原委。你……能原諒我麼?”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陸惜之似乎有些激動,卻還保持著克制的冷靜。
“燕臻,如今我有能力與你比肩了。那樣的事情,不可能再對我造成影響。”現在他有自己的事業,他的工作環境足夠開明寬鬆,即便他與燕臻在一起的事情暴露出來,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形象和事業。
他們都有能力談一場平等而成熟的戀愛。
他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燕臻把全部的柔情都給了另一個人,而他只能懷念著舊時的溫柔時光,被嫉妒填滿。
他不想嫉妒林州,那個仿佛他舊日影子的男孩。他如果嫉妒自己的過去,那是對他這些年所有努力的否定。所以他不應該嫉妒林州的。
“我——”
燕臻突然打斷他:“惜之,都過去了。”
陸惜之剩下的話便哽在了喉中。他才發現燕臻的神情是如此平靜,不生一絲波瀾,仿佛那些被塵封起來的舊日隱秘在他眼中並無意義,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敘舊。
“沒有過去,怎麼可能過去?明明我們之間有那麼多的誤會——”
燕臻看著陸惜之,輕歎了一聲。
陸惜之聽著那聲歎息,手指忍不住地一顫,止住了話語。
他聽見燕臻平靜地說道:“人生那麼長,總有錯過。雖有誤會,但無遺憾。”
“雖有誤會,但無遺憾。”陸惜之喃喃地念著,半晌忍不住低聲地笑了,“好一個,雖有誤會,但無遺憾。燕總灑脫至此,我無話可說。”
他從來沒有在燕臻面前低過頭,這是第一次,結果卻是自取其辱。
燕臻站起身來。
“還是要謝謝你給了我一個解釋。”
陸惜之低著頭沒有看他。他原是為了找回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卻似乎成了燕臻對那段舊時光的了結。
“我要回公司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他們都是分秒必爭的大忙人,陸惜之大概比他更珍惜時間。
燕臻說完,見陸惜之沒有抬頭,知道是等不到他的應答了,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59.第五十九章
沒過幾天,燕臻便聽說了陸惜之和周敏分手的消息,還是陳湛大驚小怪地跑來告訴他。
“燕臻,你說陸惜之在想什麼?周敏多好的女人啊,要能力有能力,要魅力有魅力,他當初追到人家得費不少功夫吧,都訂婚了說分手就分手。嘖。”陳湛半坐在燕臻的辦公桌上,拿起他的鋼筆在手裡把玩。
燕臻面無表情地把筆收回來,整齊地插回筆筒。
陳湛乾脆趴著他的電腦螢幕找存在感:“燕臻,陸惜之為什麼跟他未婚妻分手你知道麼?”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分手。”燕臻忍無可忍地拍開他擋住螢幕的手,“但我知道你為什麼在這裡挑撥。”
“我挑撥什麼了?”陳湛頓時像被踩到了尾巴,當即瞪眼叫道。
燕臻扔了滑鼠,也不工作了,隨手點了一根煙。
“你他媽挖牆角挖到我跟前來了,陳湛,你當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陳湛眼神飄乎起來,一臉被揭穿的心虛,嘴上還要硬扛。
“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就是說說八卦麼。你這人就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你還君子?”燕臻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幹過什麼好事。這些天你往林州學校裡跑過不少趟吧,怎麼,閉門羹好吃?你還沒吃夠?”
陳湛被人徹底戳穿,乾脆也不裝了,嗷地一聲撲到燕臻面前。
“我就是想找林州出去玩玩怎麼了?我們不去夜店去遊樂場還不成嗎?你到底怎麼給他洗的腦?讓他那麼不待見我,見了我就跟小怪獸見了奧特曼似的,恨不得張嘴噴一口火出來。”
“還用我給林州洗腦?你這一肚子花花腸子林州一眼就能看穿你.”
他的確沒有跟林州說過什麼,反倒是林州回家之後跟他告了陳湛一狀,不然他又怎麼知道陳湛居然到學校找過林州好幾次。陳湛對林州不同尋常,又老在他面前提陸惜之,這企圖簡直是司馬昭之心。
“我哪裡花了,我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天的禁欲生活了!”
“那跟林州有什麼關係?以後你不准再去找他,也少在我面前提陸惜之,我不耐煩聽!”燕臻一把將趴在跟前的陳湛推開。
他話音一落,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了兩聲,燕臻喊了一聲進來,肖麥一臉尷尬地推開門板,身後跟著面色蒼白的陸惜之。
陳湛一改剛才的無賴模樣,站直了身體,表情有些微妙地看了看燕臻,又看向陸惜之。
這可尷尬了。燕臻最後那句話聲音不算小,內容也不算好聽。
陸惜之沒露出什麼異樣來,只是笑了笑,看向陳湛。
“陳總,關於我們的項目,我有些事找你。你的助理說你在燕總這兒。”
陳湛應了一聲,雙手插入大衣口袋。
“打個電話約地方就是了,哪能讓陸總專程來找我 。”
陸惜之客氣地笑了笑。
“幾步路的事而已,得請陳總跟我一道去一趟專案現場。”
陳湛不敢再耽擱,跟燕臻告別一聲就和陸惜之一起離開了。
週五林州提早下課,自己乘車來公司等燕臻下班。燕臻今天要加班,林州乾脆就窩在沙發裡等著,自己捧著手機戳得不亦樂乎。
一直忙到九點多,燕臻才處理完手頭的工作,起身走到林州身邊,他還在全神貫注地玩著手機。
燕臻彈了他的額頭一下,林州啊地一聲捂著額頭,飛快地收起手機跳了起來。
“哥你加完班了啊?走了走了,肚子好餓,回家做飯去。”
燕臻笑著任由林州推著他走出辦公室。
“哥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趟洗手間。”林州把書包堆到燕臻懷裡,飛快地跑向衛生間。
燕臻先去按了電梯,電梯的層數正在一層一層地上行,沒想到這個時間公司裡還有人來。
很快到了本層,電梯發出叮地一聲,緩緩地向兩邊打開了。
一道人影突然從電梯裡面軟倒下來。
站在門前的燕臻不由自主地扶住了那個倒向他的身體,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
同時他也認出了這個倒在他懷裡的人。是陸惜之。
電梯門開始闔上,感應到陸惜之的身體,又向兩邊退開。燕臻微蹙著眉頭,將陸惜之拖出電梯。
陸惜之似乎喝了很多酒,一副不醒人事的模樣。他這個時候出現在藍擎,不用想也知道是為著誰來的。
燕臻一手掛著林州的書包,一手扶著身重下滑的陸惜之,勉強讓他保持站立。
陸惜之似乎清醒了一些,搖了搖頭抬起臉來。
“燕臻……”他喃喃地喚著,眼神迷離。燕臻望著他,眼中含著一絲無奈,陸惜之突然緊緊地靠過去擁住他。
“燕臻……我錯了嗎?可是我到底錯在哪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燕臻,你教過我那麼多東西,再教我這一回吧。我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
燕臻從來沒有說過他一句重話,即便是當年那樣決裂地分手之後。
可是那天聽到的那句話,他一句不耐煩聽,就幾乎讓他痛徹心扉,無地自容。
如果燕臻當面對他說,也許都沒有那樣令他難堪。可是他是在與朋友相處時,漫不經心地,帶著不耐地說出那句話。仿佛他如此無足輕重,令人厭煩。
他那顆已經被全副武裝到無懈可擊的心,在那一刻支離破碎。那種難堪和痛楚遠比當年被燕昆陷害當眾出醜時更加尖銳。
他一輩子活在別人的評價當中,要強到不允許自己被任何人看低,為此不與使他陷入屈辱境地的燕臻決絕地分道揚鑣。他卻沒想到到了最後,一句來自燕臻的評價輕易便將他打回了原形。
陸惜之緊緊攬住燕臻,如同落水之人抓著一顆浮木。
如果這個時候被燕臻推開,他大概真的會萬劫不復了。
林州一邊搓著剛剛洗淨擦乾的手一邊走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他的腳步慢了下來,目光放到陸惜之的臉上。
燕臻背對著他,所以現在只有陸惜之看到了他,兩人相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彼此相視著。
陸惜之對著林州笑了笑,把臉埋在燕臻的肩膀上陷入昏睡,形容親密。燕臻動也不動,似乎習以為常。
林州眼皮一跳,顧不得再想別的,緊走了幾步繞到燕臻身前。
“州兒。”燕臻把書包遞給他,“先自己拿著。”
林州沒有接,卻將陸惜之扶了過來。
“我來扶著陸先生吧。”林州小心地把陸惜之攬在自己懷裡,攙著他站好。
燕臻挑了挑眉頭,沒說什麼,伸手去按電梯。
陸惜之醉成這樣,也不能把他扔下不管。燕臻給周敏打電話,周敏聽說是陸惜之的事,連聽也沒聽,當即掛了電話。
陸惜之在這個城市裡似乎再也沒有其他相熟的朋友了。
“我們帶他回家吧。”林州不忍地道,“不太熟的人,也不放心,他醉成這樣。”
燕臻沒說什麼,開車帶著林州和陸惜之回了公寓。
林州把陸惜之帶到浴室,親自照料陸惜之,完全不讓燕臻插手,直到把他扶到客房裡躺下才籲了一口氣。
回到臥室的時候燕臻還沒睡,躺在床頭上看著書,看到他回來才把書放下,笑道:“州兒忙完了?”
一副故作輕鬆打趣的神情。
林州磨了磨牙,嗖地撲上床,把燕臻壓在身下。
“你不要跟我裝模作樣,給我老實交代,陸先生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
燕臻看著林州瞪眼咬牙的模樣,暗暗歎了一口氣。
紙包不住火,他有意瞞了這麼久,林州終於還是察覺了。
只是看著林州的神情,曾經令他為難萬分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啟齒。
他曾經怕林州得知之後會心生芥蒂,可是看著這個大張旗鼓對他興師問罪的少年,那些顧慮似乎都變成了多餘。
燕臻不由得微笑起來。他到底在杞人憂天些什麼?
林州還在自顧自地猜測:“他跟你談過戀愛?是不是?!有沒有談過,你快點說!笑什麼笑,不准笑!嚴肅點,快點回答我!”
林州急死了,他頭一次覺得他哥這張無論何時都雲淡風輕的臉是這麼地——欠揍。
燕臻抓住他的指尖,點了點頭。
“說話!”林州怒瞪,“不說話就是心虛!做賊心虛!”
燕臻:“……談過。”
林州哼哼了兩聲,圓潤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向來感官敏銳直覺精准,怪不得他一直覺得陸惜之跟其他人的感覺不一樣,原來根源在這兒呢。
“什麼時候談的?談過多久?怎麼談的?”
“……”要照實說嗎?會產生什麼不可預測的後果嗎?燕二少陷入了深沉的糾結。
“坦白從寬,欺騙從嚴!”林州坐在燕臻的肚子上,一根手指指著他怒道。
燕臻最終一五一十地照實講起。
“上學的時候就談了?是初戀嘍?”林州聽著心裡萬般不是滋味。
“哥的初戀居然不是我。”好委屈,好想打人。
“對不起。”燕臻低聲道。
林州眼圈紅了起來,他抬手揉了揉,清了清嗓子,繼續審問。
“談了好多年?”
“沒有那麼久。”燕臻很快回道,抓住林州抹眼睛的手,“真的沒有,也就是大學的最後兩年。”
☆、60.第 60 章
“只有大學的最後兩年,而且從來沒有做過和州兒一起做的事……”燕臻伸手將林州拉下來,攬在懷裡。
林州磨了磨牙,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只覺得鼓脹脹的有些難受。
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了,他沒有必要抓著不放,只是猛一聽起來有些難以接受罷了。
他一直以為燕臻或者林旗,從頭到腳都是屬於他的,但沒想到曾經有一個人也被他放在心裡,那個人還比他更早。現在那個人就在隔壁。
“你失憶了。”林州在他懷裡小聲地道。
燕臻頓感不妙。林州扭著手指繼續道:“我剛來找你的時候,你說你不記得我了。那個時候你的心裡,應該只有陸先生是你的情人吧。”
他卻一直自以為是地親近燕臻,在燕臻的心裡只記得一個陸惜之的情況下。
那個時候燕臻是怎麼想他的呢?自作多情?還是行為可疑?
燕臻不讓他再想下去,猛地翻身覆在他的身上,將他牢牢地圈在懷中,手心撫著他的額頭,低下臉龐想要親吻他。
林州抬手推開他的臉,瞪圓了發紅的雙眼:“別來這一套!話還沒說清楚呢!起開,不要壓著我!”
他認真用了力氣要推開燕臻,燕臻卻耍賴一樣四肢纏在他的身上,不讓他掙開。
“好,你想說清楚,那我們就慢慢說。乖州兒,別動,讓哥抱著。”燕臻誘哄道。
林州紅著眼眶:“你總是這樣,有什麼事都不說,天天裝深沉。”
燕臻:“……”他什麼時候裝深沉了。
“我什麼都告訴你,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林州道,“每次都是我說你聽,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燕臻不愛說話,還是林旗的時候就不愛說話,以前林州也不覺得哪裡不對,現在想來卻覺得心裡難受。
“你跟陸先生在一起的時候也什麼都不說嗎?”
陸惜之顯然也是個不愛說話的,要是燕臻也不說,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就大眼瞪小眼麼?林州才不相信。
燕臻聽著林州的質問,後背有些冒汗。
但是更犀利的還在後頭。
“我剛來的時候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還想著陸先生?”
“沒有。”燕臻立刻否定。
“沒有。州兒,那個時候我是不記得你,可是不管我的大腦記不記得你,這裡——”他拿起林州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一起感受著那勃勃跳動的心臟,“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你不知道你離開我的那些天,我每天有多麼煎熬。”
煎熬到他看到每一個靠近林州的男人女人,都嫉妒得發瘋。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也許難以分清,可是嫉妒的情緒,永遠不會被錯認。它像一條貪婪的毒蛇,緊緊纏繞著脆弱的心臟,在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張開毒牙啃嗜一口,讓一顆心瞬間痛徹心扉。這樣深刻的痛楚沒有人會忽視它。
燕臻很少說甜膩的情話,何況這麼肉麻,林州有些不太自在地轉開眼睛。
“這些話,也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燕臻親著林州的手指,聲音低沉曖昧,“州兒也說了,我總是裝深沉,不愛說話。”
林州臉色緋紅,烏黑濃密的睫毛半蓋著眼睛,也不再抗拒他的親近。燕臻得寸進尺地欺身上前,扯開林州的衣襟,埋頭四處點火……
一室春情未歇。
第二天一早,林州拖著酸懶的身體起床做了早飯,哈欠連天地把東西都端上桌。
燕臻還沒下樓,陸惜之先出現了。
林州看到他的時候一愣,之後就有些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儘量自然地打了個招呼。
“陸先生,起了哈,睡得還好吧?正好,我正要去叫你呢,一起來吃早飯。”
陸惜之面色還有些蒼白,向林州點了點頭。
“謝謝。”
謝的什麼,林州也不太清楚,不過人家謝了他就受著吧。他們倆這關係,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清楚,。
陸惜之沒有客氣,幫著林州把早飯擺到桌上,就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林州上樓去喊燕臻。燕臻系著襯衫袖扣走下樓梯,林州給他盛了一碗粥。
“哥快過來吃飯,你不是說要早點上班的麼。”
燕臻也看到了陸惜之,面上神情不變,和陸惜之打了招呼。陸惜之向他點了點頭,就沉默地吃起早餐。
林州覺得氣氛有些怪,好在早飯很快吃完,燕臻直接出門了。
燕臻沒提要送陸惜之的事,陸惜之也沒說怎麼回去。雖然陸惜之還沒走,不過總算沒有三個人一起的時候那麼氛圍沉悶,林州不由得籲了一口氣。
陸惜之幫著他把鍋碗洗了,看他的動作,應該也是做慣了這些家務的。
林州記得陳湛似乎說過陸惜之出身和他差不多,也是小山村裡走出來的孩子。如今他有這樣前途光明的事業,林州心裡有些羡慕。
“你每天就這樣照顧燕臻嗎?”陸惜之突然出聲道。
林州把碗筷擺好,點了點頭。
他這樣能算照顧燕臻嗎?應該是吧,雖然燕臻照顧他更多一些。
“做飯?打掃家務?還有什麼?上床?”陸惜之的聲音有些喑啞。
林州聽出些別的意味,轉頭看向他,眉頭微微皺起。
他可沒忘記昨晚陸惜之抱著燕臻哭的樣子。也許燕臻對他沒有想法,可是陸惜之明顯還喜歡著燕臻。
陸惜之看著他笑了笑:“我只是覺得好奇,沒有別的意思。”
好奇什麼呢?也許是好奇當年如果他不走,這些可能就是他的日常。
每天像個小媳婦一樣給燕臻洗衣做飯,料理家務。這些事情燕臻是不會做的,他畢竟是燕家的二少爺,燕深捧在手心裡養大的貴公子,怎麼會迂尊降貴做這些雜事。
當然也可以請家政,只是他不習慣,到現在他也不習慣讓別的人進入自己的地盤。
陸惜之覺得自己的酒可能還沒醒,否則怎麼會把這些沒有如果的事想得那麼深。
“你沒有覺得不甘心嗎?”陸惜之靠在流理臺上,似乎閒聊一樣問著林州。
“為什麼不甘心?”林州眨了眨眼,似是真的不懂。
陸惜之一怔,既而就笑了起來。
燕臻這次找了一個小傻瓜。
“你們都是男人。”陸惜之道,“你也想有自己的事業吧?你們是一樣的,為什麼你必須像個女人一樣伺侯著燕臻呢?你沒有想過嗎?”
林州慢慢坐在椅子上,眉頭微蹙,似乎是在認真思考。
“你在家裡不做家務嗎?”林州疑惑地問道。
“怎麼可能不做。”陸惜之笑了笑。不是誰都能像燕家人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一輩子高高在上。
“既然你也做,為什麼問我甘不甘心呢?”林州是真的不懂。
他照顧燕臻甘之如飴,怎麼會有不甘心這種選項?說不定他是在挑撥,林州警惕起來。
陸惜之笑意淡了些,沒有回答。
一種是隨心而為的狀態,一種是不得不為的狀態,怎麼能一樣。可是他說了大概林州也不會懂,林州顯然很享受當燕臻的小媳婦。
“我是燕臻的初戀。”陸惜之笑著道,“你大概已經知道了。”他看著林州臉上露出一絲緊張和戒備,不由得微笑起來。
燕臻為什麼放心讓他和林州獨處?是對林州的愛太自信,還是對他的人品太自信?
可惜他似乎人品不佳,現在他太想挑撥一番了。
“哥都告訴我了。”林州有點緊張地道。
“是嗎?那他有沒有說過,他之所以會開飛機出外墜落在你們家附近,就是因為我拒絕了他的感情。”陸惜之的笑容一直是淡淡的,眼神卻有些咄咄逼人,林州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陸惜之說的這些,燕臻的確沒有告訴他。
林州握緊了手心,陸惜之看向他的手,笑了笑。
“燕臻沒有說,是嗎?你們是因為我,才會相遇。如果他那個時候沒有失憶,你覺得剛剛失戀的他會愛上你嗎?”
林州呼吸急促了一些,顯然心緒亂了。
陸惜之沉默下來,不再出聲。
他傷害著林州,又何嘗不是刺激著自己。
那個時候,燕臻也是會為了他黯然神傷的啊。如今的燕臻,心硬似鐵。
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呢?他感到後悔了,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到底該後悔哪些行為。後悔離開燕臻嗎?即使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離開燕臻。那種被人肆意踐踏的屈辱,他再也不想嘗試。
林州的聲音突然響起,將他拉回現實。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那些都過去了。”林州看著他,“哥不告訴我肯定是怕我傷心。”他的確是很傷心,得知他和燕臻的相遇還有這種內情。
不過現在不是清算這個的時候。
“你現在說這些,是後悔了嗎?”林州的眼光實在很犀利,陸惜之有一瞬間感到被揭穿的無措。
☆、61.第六十一章
“可是你後悔也沒有用了,我哥他不喜歡你了。”林州道。
“你覺得我們的價值,就是用燕臻喜不喜歡來衡量的嗎。”陸惜笑苦笑了一聲。
林州睜著圓潤的眼睛看著他,面色有些不解。
“這跟我們的價值有什麼關係?我看得出來,你還喜歡我哥,我也喜歡他,可是現在他不喜歡你了。他雖然不記得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年,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喜歡我。”林州說著,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炫耀的嫌疑,不過他真的只是實話實說。
陸惜之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原本的從容漸漸難以維持。
“當年我如果也像你這樣想,我們就不會分開了。”陸惜之輕歎著,飽含無奈和悵惘。
“可是不行,我做不到。”
“為什麼做不到?”林州有些好奇。
雖然有了陸惜之的離開才有他和燕臻的相遇,不過他實在很想知道為什麼陸惜之明明愛著燕臻,卻還是離開他去了國外,還交了別的女朋友。
是家長的阻攔嗎?林州想到曾經差人送給他兩張支票要求他離開燕臻的燕家大哥,又想到了自己那思想保守的雙親。
這也是他不能忽略的問題,但是他肯定不會離開燕臻。兩個人一起想辦法,總能解決難題的吧?
陸惜之卻沒有提到那些,他只是道:“我不想接受燕臻的施捨,我不想永遠仰人鼻息。”
他有自己的傲骨,有著自己的原則。可是他看著林州理所當然地攀附著燕臻,卻又抑制不住地嫉妒。
如果沒有林州,他也許可以和燕臻談一場地位平等的感情。不管最後的結局是好是壞,他們都再無遺憾。
“你現在就是依附著燕臻而活吧。”陸惜之打量著林州,“你的名牌衣裳,你上學的費用,你每天的衣食住行,都是燕臻提供。甚至你的親戚也想攀住燕家。現在他們租房子的錢,他們每天的飯錢,都是燕臻負擔的吧。你想就這樣被他養一輩子嗎?像一根軟弱的藤蔓,依附著燕臻這棵大樹,所有的言行舉動都要受他牽制,連同你自己的人格也攀附著別人。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找些藉口攻擊你,侮辱你,而你連反駁的立場都沒有,不管你做過多少努力都會被理所當然地抹殺。因為你正是他們所說的那樣,拋棄尊嚴地當別人籠中的金絲雀,接受別人的飼養。”
他暢快淋漓地說了一通,仿佛是對林州說的,又仿佛是對著過去的自己說的。
當年他的處境就是如此惡劣,除了決然地離開燕臻,他還能如何打破僵局呢?
可是林州臉上那似疑惑似懵懂的神情實在讓陸惜之氣悶。他仿佛聽不懂其中的含義似的,讓他深感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
“為什麼別人侮辱我,我就沒有立場反駁?我當然可以反駁啊。”林州一頭霧水。陳湛以前嘴賤哪次不被他修理?為什麼陸惜之這麼苦大愁深的?
這個人,負能量太多了,看樣子也沒有平常看起來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嘛。林州小心眼地腹誹著。
陸惜之瞪著他半晌,突然扶額笑了笑:“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是燕臻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過天,你當然有底氣。不管燕臻給你什麼都抵不過你對他的恩情,你本該有底氣的。”
可是他不一樣,他從一開始就接受燕家的資助,他在燕臻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我是有底氣,可是不是因為什麼恩情。”林州皺眉打斷他自以為是的論斷。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靠在餐桌上,高挑的身高使他與陸惜之平視著。
“我的底氣就是燕臻喜歡我。燕臻喜歡我,他不希望我離開,我離開他會很難過。我當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林州看著他,“曾經他也喜歡你的吧?可是你好像對燕臻怨氣很大,我不懂你為什麼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
陸惜之嘴唇微顫,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你當然不懂,我沒有你那般幸運,可以對燕二少有救命之恩。”
“都說了不是那個!”林州有些生氣,高聲打斷他,“你既然知道得那麼清楚,那你應該也知道燕家早就通過對林家村所有村民的幫助,早把那段恩情還完了。他們給我們建了學校,捐了款修了路,都是利在千秋的好事。就算是救命之恩,那樣大的回報也早就相抵了。燕臻不欠我什麼。”
林州身子微微前傾,神情認真地看著陸惜之。
“同樣的,燕臻也從來不欠你什麼。”
“我從沒說過燕臻欠我,是我欠他——”
“你的嘴裡是這樣說的,你的心裡可不是這樣想的。我看得出來。”林州認真道,“你一直把燕臻放在一個非常苛刻的位置,你總是說自己不想攀附著他生活,不想要他的施捨,其實你就是在抱怨燕臻,你是怨他讓你受到了別人的責難?你怨他讓你的尊嚴受到了踐踏?”
陸惜之嘴唇蒼白,視線卻沒有退卻。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你說得對,我的確知道的很少。”林州用手指來回摸著桌邊,“我很好奇,在你創業開公司的過程當中,難道你就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沒有求過別人什麼事?永遠保持著你所說的尊嚴?”
“那怎麼能一樣?!那些不過是正常的事業往來,你需要投資者,當然要投其所好。你需要客戶,當然要儘量拉近關係。”陸惜之有些激動道。
“總之你情願向別人低頭獻媚以求得事業發展的利益,也不願意接受燕臻懷著喜愛的感情為你做的事情。前者你不覺得受到侮辱,後者你卻覺得燕臻施捨了你,侮辱了你。就因為他喜歡你,所以活該被你當作發洩怨氣的物件嗎?”
陸惜之冷笑著搖頭:“天真,林州,你真是天真,這兩者能夠混為一談嗎。沒有人會因為你為了事業的妥協而嘲笑你,可是接受了無償的資助,別人就可以看不起你!”
“也許你說得對。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林州睜著他那雙圓潤的看上去十分無辜的眼睛看著他,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嘲諷,“你說我救了燕臻所以我有底氣,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就算我對燕臻有救命之恩,看不起我的人並不比你少。你那樣在乎別人的看法,卻一點也不在乎燕臻的心情。那些貶低踐踏你的人,他們對你有過什麼幫助嗎?他們對你有過善意嗎?你卻為了他們的看法肆無忌憚地傷害燕臻,還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陸先生,我覺得,你的想法真的太複雜了。”
陸惜之的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怒火。
如果林州只是佔據了燕臻身旁的位置,他還只是嫉妒。可是林州現在貶低是的他堅守了一生的原則,他不能不感到憤怒。
林州無視他的怒火,還在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堪比利刃,刺得他遍體鱗傷。
“你之前問我有沒有不甘心,我想你和燕臻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有很多不甘心吧。雖然我不知道你在不甘心些什麼,但是顯然你一直把他放在對立的位置,你一直用比較和仇視的目光看他。就算我沒有出現,就算你那一次沒有離開,我哥和你之間,也不會太長久的。”
“你覺得他對你的感情讓你感到羞辱,那你為什麼要接受呢?你不同意的話,燕臻會逼迫你嗎?”
“你會為了你的未婚妻做家務吧?為了她你不覺得不甘心,大概還覺得自己是一個寵老婆的好男人。但是為燕臻做那些瑣事,好好照顧他,你卻覺得不甘心。燕臻和你的未婚妻又有什麼不同?他甚至幫了你很多,幫助你走出那個小山村,幫助你接受優質的教育,他不值得得到你的照顧體貼嗎?你說你喜歡他,恕我看不出來。”
“喜歡他當然就要對他好。不然喜歡這兩個字又有什麼意義呢?”
陸惜之聽著林州不急不緩的話語,面色變得蒼白,仿佛全然失去血色。他的眼睛裡燃燒著憤怒,他有很多話可以反駁這個天真少年那些愚蠢到可笑的理論。
愛情是他想得那樣簡單嗎?不平等的地位早晚是一場毀滅。
可是面對那樣一雙澄澈如同晴空的眼睛,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他有點可以理解燕臻喜歡林州的心情了。這樣一個比陽光還要明亮,眼中全無一絲陰霾的少年,誰會不喜歡呢?
他堅持的道理是那樣簡單天真,漏洞百出,卻又一往無前,無堅不摧。
“很偉大的情操,為愛不顧一切?我應該為你鼓掌。”陸惜之扯著唇角笑了笑,言語如同臉色一樣蒼白,“可是你和燕臻的不平等早晚會顯出弊端。你跟不上他的腳步,等到被他甩在身後的那一天,你就該嘲笑今天的天真了。”
“但至少我不會悔不當初,追悔莫及。”林州笑道。
看到陸惜之瞬間變了的臉色,林州暗暗歎了一口氣。他本來不是刻薄的人,居然說出了那麼傷人的話。
陸惜之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敗了,一敗塗地。
他不是敗給了燕臻,也不是敗給了林州,他是敗給了自己。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處境最難的那一個,燕臻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根本不明白,在林州的嘴裡他卻變成了一個升米恩斗米仇的小人。
他恩將仇報了嗎?
陸惜之想要否認,他一直想著要回報藍擎,至少把他們在他身上花費的資金一分不少地還回去。這怎麼能是恩將仇報?!
可是過往的種種在眼前滑過,他竟然無法為自己辯解。
以他對燕臻做過的事,他根本沒有重新站在燕臻身邊的資格,又談何開始一段地位平等的感情?不過都是他的一廂情願。
林州看著陸惜之匆忙離開他們的公寓,半晌才籲了一口氣,拿起手機給燕臻撥了個電話。
“哥。”他咬牙切齒地開口喚道,“你昨天是不是有些事情沒有認真交待啊?!失戀了開飛機,還鬧出飛機失事,失蹤失憶?哥你很能折騰的嘛!”
☆、62.第六十二章
燕臻這一天有一個很重要的視訊會議,為了養精蓄銳沒有自己開車,叫了燕深的司機來接他。因此林州給他打電話毫無壓力。
燕臻一早想讓陸惜之離開,但是陸惜之對他的暗示視若不見。當著林州的面他也不好特意趕人,好像他和陸惜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敢讓林州知道似的。
就算這一次不讓陸惜之留下,他想找到和州兒獨處的機會也很容易。
燕臻最後只能光明磊落地獨自出門,心裡有多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手機一響起來,專為林州設的鈴聲把正沉心看文件的燕二少驚得一顫。
司機從倒車鏡裡看了他一眼:“二少爺,怎麼了?”
“沒事。”燕臻按了按額頭,瞪著手機上跳動的州兒兩個字,如臨大敵。
一個成語突然蹦出腦海——東窗事發。
算算時間,州兒估計剛和陸惜之談過。除了開飛機那件事,也沒有什麼值得州兒現在打電話給他了。
早知道昨晚就自己坦白了,也免得州兒聽信了別有用心的挑撥。
他著實沒料到從前清高得目下無塵的陸惜之居然會故意在州兒面前搬弄是非。
昨晚他熬了一鍋情深似海的雞湯給州兒灌了一肚子,最該說的卻沒有說出口。
實在是,難以啟齒。
所有人都認為他為情所傷,只有燕臻知道不是。但是根本沒人相信他,誰讓那起事件著實戲劇性十足迷惑性太強。
實際上他失事前那點寶貴的時間除了做好安全措施全部用來痛駡製造商了,造了駕什麼垃圾玩意兒沒飛幾次就失靈。要是他能活下來,不讓他賠到當褲子他就不姓燕。
都是些什麼事啊……燕臻輕歎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林州向來開門見山,一開口直接興師問罪,為的果然就是那件讓他百口莫辯的事。
***
燕臻將公事包放在桌子上,和林州兩個人分別坐在餐桌的兩端,仿佛召開什麼嚴肅會議似的。
早晨在車上接到林州的電話,來不及解釋清楚就到達了會議現場。林州氣歸氣,還知道不能耽誤他掙錢,果斷掛上電話,等他晚上回來再算帳。
現在正是算帳的時候。
燕臻眉頭微蹙,幾縷髮絲散落在額前,鼻樑高挺,修長的手指抵在額前,在臉上製造出繪畫般的陰影。
“州兒,信我。”
“你少來這套,給我正常說話。”林州伸手捧住燕臻的俊臉狂揉了一頓,把什麼pose都揉沒了。
燕臻無奈地拉開他的手,看著林州。
“州兒,我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別信。”
“你開飛機不就是因為失戀嗎?”林州一臉委屈,“失戀了開飛機撞山頭,你對陸先生真是深情啊,因為他離開你連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了。”
一想到燕臻這樣深情地愛過別人,林州就覺得心裡酸澀得難受。
燕臻好無奈,又暗自把飛機製造商痛駡了一頓。
“我又不是故意去撞山頭的。”
他真是吃飽了撐得開飛機散心。
不過如果沒有那件事,他也就遇不到林州了。
燕臻把林州拉到身邊,茬開腿把他夾在中間,從下面看著林州一臉彆扭的神情。
“生氣了?別氣了,乖州兒。”他按著林州坐在大腿上,雙手環著那手感舒適的腰線。
“沒有氣,就是有點難受。”林州摸了摸心口,那裡感覺堵堵的。他還真是小氣。也許是因為他和燕臻的開始緣於失憶的林旗,那個時候林旗的全部世界只有他而已,容不下第二個人。
他大概是把燕臻當作自己的所有物了。
“我開飛機只是為了散心,失事是一個意外。可是現在我由衷感謝那個意外,不然我怎麼能遇見與世隔絕的州兒呢?”燕臻攬著他的脖子,與林州抵著額頭低聲道。
“可見都是三生石上早已註定的,之前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和州兒相遇。”
林州安靜地聽著燕臻的話,同一件事換個說法,就完全變成了另一種樣貌。他現在心裡舒服多了。
“哥你也學會花言巧語了。”林州看著他的眼睛小聲道。
“也?”燕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令他介意的字眼,眼睛微微眯起,“還有誰在你面前花言巧語過?”
“現在審你呢!”林州瞪著他。
“好好,你審。”燕臻立刻妥協。
以後有的是時間問他個清楚。
“你們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一次說清楚。又不是看小說,還給我一出一出地來。”林州哼了兩聲道。
燕臻哪還敢隱瞞,與其讓林州從別人嘴裡聽說那些添油加醋的描述,還是他自己來說的好。
他把陸家的親戚得知陸惜之和他的關係之後以此為把柄大鬧藍擎碰瓷要錢,到他如何與陸家人周旋,再到他的父親故意當眾侮辱陸惜之導致陸惜之的遠走,事無巨細,全部都向林州講了一遍。
燕臻半躺在沙發上把林州攬在懷裡,一邊回憶一邊侃侃而談,林州的臉龐埋在他的脖頸間,因此他看不到林州越來越黑沉的臉色。
直到他巨細無遺地講完,林州才幽幽地開口。
“說完了?”
燕臻點了點頭。
“沒有其他要補充的了?”
燕臻想了想,搖頭:“基本沒有了。”
林州猛地跳起來,隨手撈起一隻抱枕甩在燕臻身上。
“燕臻!你氣死我了!我、我要回家!”
燕臻接過抱枕放到一邊,連忙起身拉住氣得臉色漲紅的林州。
“州兒!你怎麼了?”
連哥都不叫了,說好的坦白從寬呢?!
林州氣得團團轉。
整整半個小時!他聽了整整半個小時燕臻和陸惜之的情史啊!
還是燕臻親口說的,他還說得意猶未盡。
還基本沒有了?!他基本要被燕臻氣死了。
“我要回家!你不要攔我!”
林州跑到玄關穿鞋子,燕臻無奈地追過去。
“州兒別鬧,你要怎麼回啊,林家村那麼遠。”
“我沒鬧,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那哥去睡客房,好不好?我保證今天不出現在你面前。”
林州一聽更加炸毛:“客房是昨天陸先生睡的!你還想睡客房,你有什麼居心!”
燕臻抱住他:“好好,那你別走,哥走,行了吧。”
“你想走哪兒去?!”林州兇狠地瞪著他,“想去找老情人嗎?!你休想我告訴你,打斷你的腿!”
燕臻:“……”
看來這次真把小白兔給氣狠了,已經語無倫次了。是誰說的坦白從寬的?
“那你到底想去哪兒?哥送你好不好?你自己坐車還要花錢,多浪費。”
“你開車還要耗油。”
“公司給報銷。”
“公司還不是自己開的?!浪費。”
“那不一樣,公家的帳,我不報也要給別人報。”
“……有道理。”
在關於如何省錢的話題上林州被說服了,輕易地上了燕二少的車。
燕臻知道林州的性子,本來只是想帶他出去晃一圈,讓他消消氣就好了。反正不可能真的大半夜回林家村去。
沒想到林州還真有自己的目的地,一上車就道:“去我小叔那兒。”
燕臻想到那個不靠譜的林東,眉頭微皺。
“不如送你去二哥那兒吧。”
雖然林成也不怎麼靠譜,好歹有一個極靠譜的二嫂鎮著。
“不去,就去小叔那兒。”林州很是堅持。燕臻還想勸說,林州轉頭瞪他。
“你講了一整晚你的老情人,現在連點小事都不願意聽我的了。哥你變了。”
燕臻:“……”
吃醋的小受傷不起啊。
燕臻把車開出車庫,一邊設好林東的出租屋的導航。
林東租住的房子離這裡有十幾公里,晚上不堵車很快就到了。敲開林東的門的時候他正抱著一碗速食麵吸溜個不停,一看到門外站著的燕臻嚇得面都端不住了。
“燕、燕、燕總?!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林東把面碗往鞋櫃上一方,直接無視了站在前面的林州,伸手格開他徑直朝燕臻去了。
林州一把揪住他,面色不善,轉頭對燕臻道:“哥,你回去吧,我就在這裡住一晚上。”
林東聽了搶著道:“州兒要住啊,那燕總也別走了!來來來,快進來,這房子夠大,委屈不了燕總!明子小超,別窩屋裡頭了,燕總來了,快點出來招待一下。”
屋裡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響,林州甩開林東,推著燕臻出了門。
“哥快回去,我明天就回家了,你別在這兒呆了。”
燕臻朝房裡看了一眼,怎麼看都不放心。
“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
林州果斷拒絕,連推帶扯地把燕臻拉到樓梯口,看到房子裡追出來的小叔和兩個堂哥,連連催促:“哥你快走!”
說完就回去攔住林東他們,拉拉扯扯地回屋去了,燕臻追到門口的時候正好吃了個閉門羹。
燕臻敲了敲門,又等了片刻,等不來人給他開車,卻聽到林州隔著薄薄的門板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乖哈,哥你快點走吧,路上開車小心。”
燕臻無法,只能又敲門道:“那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林州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知道了,你早點回去。”
燕臻只能先回去了。客廳裡,林東和林明林超三人被林州拉著強制坐成一圈,林東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跟燕總說什麼?你叫他乖?你倆這麼熟了?”
二堂哥林超叫道:“早說州兒不厚道,自己一個人抱住金大腿,就是不願意給我們拉點關係。我們這兒做生意呢,拉上燕家的關係多方便!州兒死心眼就是不願意。”
林州白了他一眼:“什麼生意,你弄的那微商賣肥皂拉藍擎的關係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了?藍擎員工那麼多,讓燕二少給推薦一下我們的手工皂,誰敢不買!”
“你敢讓我哥幫你賣你那三無產品我揍你啊!”林州捏著拳頭在林超面前晃了晃,林超頓時住嘴不說了。
林州打架的本事他領教過一次就再也不想領教第二次。
林東還想說什麼,林州搶先堵了回去,掏出手機按了一通,擺在三人面前的小茶几上。
“廢話少說,你們今天就跟我好好學習一下黨教你們的八榮八恥!”
三人一起傻眼了。
“什麼八榮八恥?州兒你來就為個這?”
“就為個這。”林州淡定點頭,“我覺得小叔和堂哥非常有必要學習一下八榮八恥的精神。”
林州固執起來誰也沒有辦法。況且因為村裡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作為少數留在村裡的青壯勞力,林州早早地就幫他爸也就是村長兼族長料理林家村的許多事務,本來在林家人面前就說得上話。林東雖然是長輩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托大,這一晚三人被林州壓迫得很是**。
直到三個人都把八榮八恥背得溜熟,張嘴就是“以辛勤勞動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以團結互助為榮以損人利己為恥。以誠實守信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等等,林州才放過他們。
林州一臉認真地道:“小叔,二哥三哥,別怪我不幫你們拉關係走後門,你們應該明白什麼才是正確的。我們腳踏實地好好工作,真有什麼困難我一定會幫你們,臻哥也不會看著不管。你們說得沒錯,提攜我們對燕家來說都是舉手之勞,但是不能因為這樣就賴上人家。幫助都是相互的,就算我們沒錢沒勢沒有能力給出特厲害的回報,但總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是送些土特產呢,總之從思想上就不能有攀著燕家當寄生蟲的想法。我是不會同意的,我爸也不會同意的。”
林東被他說得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州兒,你說得輕易。相互幫助?我們能幫燕家什麼?端茶遞水還是擦牆掃地啊?還送土特產,只怕人家看都不會看我們一眼還得嫌麻煩呢。”
“問題在於你們怎麼做而不是在於別人怎麼想。你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才能挺直脊樑面對別人的眼光。不是只有給錢給工作才是幫,你們初來乍到沒工作沒錢沒地方住,臻哥這些天跟我們一起忙前忙後,租房子送吃的,哪樣不是幫忙?要是臻哥以後在哪裡喝醉了,被麻煩纏住了,我讓你們幫忙接他回家,你們會不去嗎?我說的互相幫忙就是這種的,非要看著燕家家大業大就想不勞而獲占人便宜的,那可不算。”
林州神情很是嚴肅,林明林超看著這個弟弟,都沒敢說什麼。
林州目光掃視了三人一眼,“總之,自己要正派做人。燕家都是好人,真有困難找人幫忙人家不會不管的,但是別老想著攀上去佔便宜。還有——”林州輕咳了一聲,視線撇開,臉上有些紅紅的,“以後不管你們聽到什麼意外的消息,都不准拿來要脅燕家。要是那樣的話,那就是拿我們的親戚情份往地上踩。”
林東三人一聽都嚇了一跳,林東道:“州兒你說什麼呢?親戚情份都拿出來說了,我們聽你的還不成嗎,哪有那麼嚴重?”
“有的,小叔願意聽我的,那就最好了。”林州認真道。
“能有什麼消息可以要脅燕家?”林超和林明面面相覷,“真有那種消息我們也不敢啊,燕家那是能隨便威脅的麼。”
林州也覺得一般人不敢做那種事,可是當年陸家人偏偏就這麼做了,誰知道裡面有什麼內情。
保不齊不靠譜的小叔二堂哥三堂哥得知真相的時候也會面臨陸家人當年的處境,他今天先把話說在前頭就是了。
林州給三個人“上課”上到了淩晨一點,話嘮的屬性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巨大的優勢,把林東三人折磨得很是**。
平常他跟燕臻話嘮那是小情趣,說起話來帶點矯情的小撒嬌,哄得燕二少心情舒暢。現在是教導主任模式還是專管思想道德的,林東恨不得把這個叼叼個沒完的小侄子打暈可又沒那賊膽,只能認真地聽著他對他們的人品的道德進行全方位的批判和洗腦。
第二天一早燕臻就迫不急待地來接人了。
林東和林超林明神情萎靡地把他們精神抖擻的小侄子、小弟弟送出門口,看到燕臻的時候居然沒了一直以來的諂媚巴結,恭恭敬敬地客套了兩句,把兩人送到樓下,頂著三雙黑眼圈目送兩人上車離去。
☆、63.第六十三章
兩人一起回到家,林州才覺得有些困了。燕臻有心討好,推著林州進了浴室要親手幫他洗澡,被林州趕了出來。
林州洗完澡出來卻困意全消,看看時間才八點,燕臻早上為了接他連口水都沒喝,馬上穿上圍裙到廚房做早飯去了。
燕臻站在他身後攬著他,樹袋熊似地粘著林州,跟著他晃來晃去。
“州兒,你回去跟你小叔說了什麼?”一晚上時間竟然把那幾個一見到他就跟狼見了肉似的兩眼放光的傢伙給□□成了正經人,肯定是林州做了什麼事情。
燕二少覺得他州兒簡直棒棒的。
本來以為是鬧小脾氣回娘家,沒想到人家是有正事的。
“沒說什麼啊,隨便聊了聊。”林州煎著雞蛋,漫不經心地道。
他怎麼好說因為聽了燕臻講的陸家往事就開始未雨綢繆起來。既然有前車之鑒,還是要借鑒借鑒的。
“我看你家親戚不一樣,你不用擔心。”
燕臻沒有明說,林州當然知道他說的不一樣是和誰相比的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都是見識了富貴自己又窮怕了的人。”林州手腳麻利地煎了幾個雞蛋盛到盤子裡,“要是再加上好逸惡勞,想要取巧,很容易走彎路的。”
“州兒總有大道理。”燕臻笑著將盤子端到餐桌上。
林州動了動唇,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
他其實對當年陸家人的做法很有疑問。在燕臻他們看來就是一群貪錢的人因為貪得無厭惹出來的鬧劇,但是林州總覺得只是圖錢不至於鬧到那樣大,聽說還整天在公司前面鬧。
陸家人不至於就不要臉到那個地步,再說就算再貪婪,燕家的地位擺在那裡,普通人哪敢那樣鬧法。
吃飯的時候林州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他可不想在燕臻面前為陸惜之說話,不過這件事涉及到燕臻,他還是不要那麼小氣了。
“你是說有人故意針對我?”燕臻笑了笑,“大哥那時候也查過,不過最後不了了之了。”
他倒是很意外向來單純的林州居然一下子聯想到陰謀論上。
“州兒真聰明,和大哥想到了一起。”燕臻伸手摸了摸林州的腦袋,笑著誇讚。
那時候他因為陸家的糾纏不休天天焦頭爛額,沒有餘力考慮別的。還是向來謹慎的燕深多想了一些,派人去查,只是最後也沒說查出什麼結果。
林州有些不好意思,低頭喝了一口牛奶。
“也不是特別聰明啦。”
燕臻看著他那副有點得意又有點羞澀的小模樣,實在手癢得厲害,連飯也不吃了,拉過林州抱在懷裡使勁□□了一番。
有了林州的一番告誡,林東幾人消停了許多,不再想盡辦法往燕臻跟前湊。
不一定是真的被林州說服,但是林州在林家並不是一般的後輩,在大多數年輕人離開村子的時候他留下來承擔起責任,再加上因為他救了燕臻而給林家村掙來的種種利益,所以林州的話也是擲地有聲。
不管心裡服不服,面上總要服的,不然要被林家族人唾棄甚至拋棄。
季節進入深冬,林州的第一個寒假也快要來了。過年的時候他不準備留在s市,離家半年多,總要回去看看老人的。
燕臻便準備和他一起回林家村過年,他也想看一看當年林旗和林州一起生活過的地方。只是對不起燕深,讓他大年三十一個人過。
不等燕臻跟燕深說什麼,燕深先打了電話過來,言簡意賅地吩咐道:“這週末你回家一趟,老頭子回來了。”
燕父幾個月前到國外療養身體,眼見快過年了便回了s市。這段時間他不在國外,倒是給林州和燕臻省了不少麻煩。
燕父是絕對不會同意兒子認真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
燕臻聽著眉頭便皺了起來。
“我週末有工作……”
“我給你放假,多久都行。”大老闆很是大方地批了無限期假條。
“是很重要的跨國會議。”
“就算跟美國總統開會你都給我推了。”
燕臻:“……”
燕深說一不二,他也很為難,吐了一口氣乾脆直說:“大哥,我不想見他。”
“他什麼他,他是你老子。”燕深聲音冷硬。
“那又怎麼樣你不知道他為什麼這個時候回來嗎?他那個私生子生日快到了吧?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你非拉我湊什麼熱鬧?”
“你成熟一點,父輩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他是你老子你是他兒子,你永遠改變不了。不要跟我強,這週六上午九點準時出現在我面前。”燕深說完就掛了電話。
燕臻扔開手機,煩躁地點了一根煙。
林州在書房外面探出頭來,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
“吵到你了?到哥這兒來。”燕臻摁滅煙頭,朝林州伸出手。
林州走過來,被燕臻攬到了懷裡,臉埋在他的胸前。
“哥,怎麼了?跟大哥吵架了?”林州小聲道。
燕臻搖了搖頭,不想說什麼。
燕家的事情實在狗血煩人得很,沒必要讓林州知道。
但是,燕昆的事情得讓林州有個準備。
“老頭子回來了。”燕臻拉著林州一起坐進寬大的座椅裡,“就是給陸惜之難堪的那個男人。”
“你爸爸啊。”林州瞬間明瞭。只是燕臻似乎從來不願意叫他一聲父親。
燕臻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
“總之這些天你小心一些,我怕他閑得發慌找你的麻煩。”
“我怕什麼呢。”林州毫不擔心,“那一手對付我可不好使,我臉皮厚呢。”
讓別人看一眼怎麼了?反正他長得好看。閒言碎語算什麼?他當聽不見就是了。他又不偷不搶,問心無愧,他怕誰來?
聽林州說幾句話似乎心情都會舒暢很多,燕臻笑著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是嗎?來讓哥捏捏,能有多厚?”
“反正夠使了。”林州拍開他的手。
燕臻笑著捧起他的臉,撫著那柔滑的肌膚,低頭親了親他。
週六早晨,燕臻吃完早飯出門,正好踩著九點回到在市中心鬧中取靜的燕家老宅裡。
古色古香的客廳裡,燕深和燕昆已經坐在那裡,一人捧著一盞茶輕聲漫談,不知道兩個人坐了多久了。
明明是親生父子,在家裡卻要如此正式地在客廳會面,燕臻覺得很諷刺。
他不明白燕深為什麼能淡然面對這個曾經想把家產轉移給他的初戀情人和私生子的男人。
當初燕深是直接和燕昆對抗的,他如今大權在握,不是燕昆交給他的,是他自己從燕昆手裡搶過來的,燕昆最疼愛的私生子除了燕昆的私人財產連藍擎的邊兒也沒碰著。
這兩個當年鬥得如同生死仇人一般的男人,現在倒是平心靜氣地做起了慈父孝子。
燕臻走進客廳,燕深起身迎向他,戴著古樸佛珠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笑著,湊近他小聲道:“算你聽話。等會兒也乖一點,別給我生事。”
燕臻看了他一眼,繞過他走向客廳中央。
燕昆坐在象徵著家主地位的太師椅上,燕臻和燕深分別坐在他的下手兩邊。
只是現在真正的燕家主人是燕深,燕昆早已不管藍擎的事。
“阿臻來了。”燕昆看向燕臻,一副慈父作派,“我給你帶了禮物,等會兒讓老秦拿給你。”
燕臻隨意地點了點頭,沒說什麼。燕昆也不以為意,仍舊笑著和燕深說話,聽燕深彙報一下藍擎近期的業務,偶爾點評一番,給點建議,氣氛十分和諧。
聽說燕臻這半年來也做出不少業績,手下的工廠接連新建擴建了好幾處,燕昆顯得很是高興,臉上的皺紋笑得皺起,一臉欣慰地看向燕臻。
“不錯,阿臻當年選擇重振藍擎傳統實業這一條路,短短幾年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在出乎我的意料。很好,非常好,金融市場瞬息萬變,投資有贏有輸,實業才是立身之本,以後藍擎會走得更加穩健,沒有後顧之優。阿臻的能力,不在你之下。”燕昆看向燕深。
燕深也笑著點頭,燕臻卻只覺得煩躁。
在他聽來燕昆分明是在挑撥離間。
燕深才是藍擎這船巨船的掌舵人,燕昆在他們倆面前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但凡他們兄弟之間稍有私心,那些話都會在他們心裡埋下釘子。
可惡的老頭子。
燕臻懶得再聽下去,徑直起身,一臉冷淡地向二人告別。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些公事要處理,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就走。燕昆本來還在說著的話被堵在喉嚨裡,瞪眼結舌地看著燕臻離去的瀟灑背影。
“站住。”燕深出聲叫住他,“我說了給你放假,耽誤什麼公事都算我的。留下來吃了午飯再走。”
燕昆也忙道:“是啊,阿臻,午飯馬上就做好了,你多久沒在家吃過飯了?吃頓飯再回去工作,工作永遠忙不完的。老秦?快去廚房看看,催一下,馬上上菜。”
燕昆的貼身管家老秦忙應了一聲,匆匆忙忙往廚房去了。
燕深走過去把燕臻拉到餐廳,拉開椅子摁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低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別任性。”
燕臻抿了抿薄唇,燕昆已經拄著拐杖走了進來,朝他笑了笑,燕臻移開視線,也不再提要早走的事。
☆、64.第六十四章
飯桌上很是安靜,只是杯盤偶爾相撞的清脆聲。
燕昆先放下筷子,眼含欣慰地看著兩個各有千秋的優秀的兒子。
燕深和燕臻長得都不像他,更像他們的母親陳秋。燕昆年輕時長相也只是普通,勝在身材高大。陳家的基因專出美人,陳秋連生兩個兒子都俊美得不像話。
不但長相出眾,能力也是一等一的,燕昆身為父親,不是不自豪的。
只是兩個孩子誰也不著急結婚生子,他們的母親陳秋根本不過問這些事,燕昆卻不能不急。
大兒子燕深在他面前向來恭敬,但是他卻沒辦法把這個久居上位氣勢凜冽的男人當兒子教訓。燕深不結婚他不好管,相比起來對他沒個好臉色的燕臻反倒沒那麼多隔閡。
燕臻本來就食不下嚥,看燕昆這樣自己也不吃了,擱下筷子扯起餐巾按了按唇角,就要起身。
“留下來陪我和父親說說話,整天不著家,一回來就急著走。”燕深撇了他一眼,先起身往客廳走去。
燕臻除了在林州的事情上與燕深作對之外,向來不違逆燕深的意思。燕深這樣說,他也只能跟了過去。
管家已經泡好了三杯茶水放在廳裡的木桌上。
燕昆等兩個兒子都坐定,清了清嗓子看向燕臻:“阿臻,爸有個朋友,是一個白手起家的企業家。他有個獨生女兒,剛從國外畢業回國,如今也在s市。小姑娘長得可漂亮了,上學的時候又是個專注學業的好孩子,連個男朋友也沒交過,到現在還是一個人,她父親也著急。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不如找個時間見見面吃個飯。年輕人多交些朋友,擴大一下交往圈子,總是好的。”
燕臻聽著就不禁冷笑,等到燕昆說完,才放下茶杯,抬頭看向他。
“家境優越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像我媽當年一樣嗎?”
燕昆一直微笑的臉色終於端不住了,沉了下去。
“這是兩碼事。”
“兩碼事?”燕臻冷笑了一聲,“心裡念著初戀情人,再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不是您最熟悉的套路嗎?”
“你!”燕昆氣得面色漲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頓著拐杖道:“我不能看著你一輩子跟個男人不清不楚!”
這才是他最在意的。
他不管燕深,一方面是不太敢管,一方面也是燕深很有分寸,至少他的情人都是女人。
燕臻倒是對感情很認真,可是他認真的對象不對。
燕昆人在國外,對國內的情況也並非一無所知。他知道燕臻身邊又有一個男孩子,是跟幾年前那個姓陸的差不多的出身。
燕昆實在不信任這個小兒子的眼光,那個姓陸的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卑卻又自命清高,實則心裡眼裡只有他自己。
燕臻一次教訓不夠,還要再踏入同一條河流,固執得像他的母親一樣。
“所以就要再拖累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您還是少管我的事,有人等著你回去慶祝生日呢。”燕臻淡漠起身,“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大哥,我先走了。”
“不孝子,你給我站住!”燕昆怒髮衝冠追著燕臻出了客廳,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拿起外套徑直走出家門。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個不肖子。”燕昆連連怒道,撫著胸口粗喘。
燕深走過來將他扶回廳裡,面色不改,依然恭敬有加,似是全然沒看到父子二人的爭端。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燕深淡然道,燕昆卻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憤怒的力氣,頹然坐倒在沙發裡。
“燕臻的生日是下個月,您既然沒有提,大概也是不會出現在他的生日會上的。”燕深道。
燕昆按著額頭:“阿臻他向來不願意讓我為他慶祝生日。”他從國外給他帶了禮物,卻不好明說是為了他的生日。
他在結婚之前有一個出身平凡的初戀,又是同窗,在與陳家聯姻之後便當成情人養在外頭。包養情人在他們這樣的人家是司空見慣的事,並不十分出格,好歹他只有一個情人而已,不像其他人私生活混亂。
陳秋得知之後也並沒有大鬧,如今她自己一人在國外發展事業,又能自由玩樂,大概早就樂不思蜀了。
情人所生的兒子與燕臻幾乎是前後腳的生日。自從燕臻知道以後,就再也不願意從他口中聽到生日快樂四個字。
燕昆自小給三個兒子的都是同樣的精英教育,也曾想過將藍擎交給他們兄弟共同掌控發展。
只是燕臻把所分得的那一份全部交給燕深,自己只保留一小部分藍擎股份。之後燕深以雷霆萬鈞之勢很快將藍擎全部掌握到自己手中,快得讓他這個父親都措手不及,然後就被還算體面地趕下了台。
燕深手腕鐵血,他的另一個兒子除了同樣姓燕之外與燕家牽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係,更別提沾手藍擎。
燕昆只能拿出私財,助他創業,在s市也算小有成就。只有四年前突遭重創,原本還算有前途的公司迅速縮水,如今半死不活地吊著,靠著燕昆的人脈和關係勉強維持。
燕昆平靜下來,保養良好的面容便顯得有些憔悴。他倚著沙發的靠背,深深歎了一口氣。
“你幫我把禮物帶給你弟弟吧。”
燕深點頭:“我會的。”
只要是燕臻的心願,他都會為他達成。
燕臻還放不下,他便做那個強迫他與不喜歡的父親見面的惡人。
燕臻回到家裡,林州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解著一隻大包裹,看到燕臻回來了就起身迎上來。
“哥,這麼早就回來了。快來快來,我媽給我們寄的被子到了。”
燕臻本來有些疲憊,脫了鞋子外套就被林州拉著走到客廳,看到地上擱著的兩隻系成十字的深藍色大布包。
“什麼時候寄的被子。”燕臻坐在沙發上,看著林州興致勃勃地繼續解開布包。
“就是上次你說這種棉花的味道好聞嘛,我跟媽打電話的時候說了,她就給我們做了兩床被子寄過來了。都是新棉花,又香又暖和。”
燕臻被林州拉著坐到地上,軟軟的棉被展開在面前,大紅的被面上繡著幾隻鴛鴦戲水,另一張被面上繡著幾朵豔麗牡丹。
林州面上一囧,燕臻反倒笑了起來。
“岳母真懂。”
林州強辯道:“這是常規花樣,你不要想到不該想的地方去。”
“我想到什麼不該想的地方了?恩?”
燕臻把穿著睡衣的林州抱在懷裡,拿新被子裹住兩個人,那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棉花清香瞬間擴散開來,將他們包圍起來。
“我都不知道,州兒不解釋一下?”燕臻湊近林州耳邊輕聲道,在那小巧的耳垂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激起懷中身軀的一股小小顫慄。
“鴛鴦戲水什麼的……你肯定想了,你別不承認。”林州老實地回答,“說起來我們那裡繡活最好的是小芳姑娘,其他的女孩子好多都出外打工了,大家要繡點什麼都找小芳姑娘。說不定這兩個被子都是小芳姑娘繡的。”
林州一口一個小芳姑娘,終於把燕臻臉上得意的調笑給磨掉了大半。
“小芳姑娘是誰?”
他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可是聽到林州喊出口的這個稱呼,心裡湧起的那一股酸澀氣怒實在難以忽略。
燕臻立刻想到失憶時期的林旗。他已經知道了,凡是有關於林州的無法抑制的情感,都是來自深埋在記憶當中的林旗。
這個小芳姑娘,絕對不只是一個村姑那麼簡單。
林州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道:“小芳姑娘跟我表白過啊。”
這麼文鄒鄒的說法也是來到s市之後學的,以前他才不說什麼表白,就是處物件嘛。
這晴空霹靂突如其來的一擊,讓燕二少瞬間感到胸腔一悶,他覺得自己肯定受了內傷。
燕昆帶來的鬱悶被徹底拋之腦後,燕臻在林州脖子邊上磨了磨牙。
“表白?她跟你?你接受了?!”
“恩,是啊。”林州誠實地點頭。
燕臻覺得快要吐血了。
他滿以為這個傢伙是全心全意屬於他的!什麼時候冒出個小芳姑娘比他還早?!還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想撒火都沒處可撒,可懟人都無人可懟。
這是對他隱瞞初戀的報應嗎?沒想到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燕二少好生鬱悶。
“還親過一回,初吻,嘻嘻。”林州又道。
燕二少捂著胸口瞬間撲地。
“哥,你怎麼了哥?”林州撲到燕臻身上搖晃著他。
“州兒,如果哥今天氣出個三長兩短,你要記得一件事,你就是那個兇手。”燕臻抓著林州的手有氣無力地道。
林州睜著圓潤的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我開玩笑呢,這些花都是機器繡的,現在誰還費力氣繡花呢。”
“那你提那個小芳姑娘幹什麼?!”
“我先提的嗎?”林州眨了眨眼,“我不記得了啊。”
燕二少磨了磨牙,一翻身把他壓在身下。
“小東西,故意的吧,你翅膀硬了,想飛了啊。”
林州抬手摟住燕臻的脖子,點了點頭。
“是啊哥,等你帶我裝逼帶我飛。”
燕臻:“……不要亂用網路用語。”
“沒有亂用啊,哥不是很擅長的嗎?”
“閉嘴!”
“哥……嗚……”
這一次總算沒有力氣故意氣他了。
一摞文件被輕輕擱在桌頭,燕昆伸手打開第一頁,一張清秀少年的照片出現在眼前。
“就這些了?”
面前的下屬低著頭彙報道:“暫時就這些。這個男孩子來歷比較簡單。”
“簡單?”燕昆一邊翻著資料一邊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能呆在阿臻身邊,就沒有一個簡單的。”
☆、65.第六十五章
燕昆不能忍受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人攪在一起,當年他能趕走姓陸的,如今這個看上去傻多了的少年也一樣不在話下。
“燕先生,這個林州,是二少爺的救命恩人。”雖然知道燕昆不愛聽,助理老秦還是要盡職盡責地提醒一句。
“救命恩人?”燕昆眯起眼睛,“救命恩人,就要以身相許了嗎?”
老秦低下頭,這個問題不在他的回答範圍。
“燕家可以給他錢,可以讓他從此飛黃騰達,卻惟獨不能娶他進門。”燕昆說著,自己也覺得荒唐,冷哼了一聲,“真是成何體統。”
他翻著資料,沉吟了半晌。
“這個林州,比陸惜之愛財,可以用錢收買。”老秦道。
是他找私家偵探調查的林州,這些資料他早就看過一遍。資料顯示林州不拒絕燕臻送給他的任何東西,從零花錢到名牌衣鞋,在老秦的見解裡,他比當年堅決不要燕臻的任何物質贈予的陸惜之愛財多了。
燕昆看著資料。
“燕深給過他錢讓他離開?”
老秦道:“是的,大少爺也並不樂見其成。只是這一位……似乎收了錢,卻沒走。”
看來用錢收買是沒用的,他提了一個錯誤的建議。
給錢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啊。
燕昆耷拉著眼皮:“原來我看錯了,他和姓陸的不像。”
這個比姓陸的臉皮厚,更不好對付。
但是沒關係,陸惜之在乎自己的名聲,他就針對他的名聲。
這個林州總有在乎的東西。有在乎的東西就有弱點,有弱點才能有的放矢。
“他最看重的是什麼。”
老秦沉默了片刻,才又道:“這個林州最在乎的……似乎是二少爺。”
就算懷著惡意去調查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年是真心把燕臻放在心上的。
燕昆眼皮一跳,扔了文件,冷哼一聲。
他總不能從自己的兒子下手。
“除了二少爺,大概就是他的那些親戚族人了。”老秦繼續道。
“親戚族人?”燕昆眯起雙眼,仰靠進舒適的躺椅中。
林州剛剛考完期末考試第一科,出了考場拿出手機打開,沒想到一開機就開始狂震。林州忙劃開螢幕查看,原來是一條條呼叫提醒的短信。
考試的時候手機要關機,沒想到只是兩節課的時間就來了那麼多通電話。他翻看了一下,大部分是林成的電話,還夾著林東的幾條資訊。
他先給二哥撥回去,一接通那邊就傳來林成焦急的大喊。
“州兒,你怎麼一直關機?急死我了!”
“剛才考試呢。”林州道。
林成沒空聽他說什麼,徑直說道:“州兒,我跟你說,快點去找燕總問問,到底是什麼個意思?為什麼把我和你二嫂說辭退就辭退了?!”
“辭退?”林州很疑惑,“哥沒提過啊,為什麼辭退?”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幹什麼?你快去問問燕總,快點!讓他通融通融,好歹發個話下去。我跟你嫂子在這幹了一整年,獎金還沒拿著呢!”
林州只能先應下來,林成的電話剛掛斷,林東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那頭傳來林東和兩個堂哥吵吵嚷嚷的聲音。
“你們不會也被公司辭退了吧?”林州無奈地道。
“什麼辭退?”無業人士林東一頭霧水,“不是我的事,是家裡。昨天你爸打電話給我,說是縣裡種子和農藥突然都不願意賣給林家村了,現在全村急得不行。他覺得裡頭有貓膩,有人故意針對林家村,我讓他給你打電話找燕總幫幫忙,人家有權有勢比我們好使力,你爸非不願意。我是偷偷給你打的,你看能不能找燕總幫忙查查看,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針對咱們。可別跟你爸說是我說的。”
林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交待了一通,就果斷掛了電話。
林州看著手機,眉頭皺了起來。
二哥被辭退和家裡買不著種子農藥,這麼巧都趕到一起?林州總覺得不是巧合。
他拎起書包走出校園,準備乘車去藍擎找燕臻。
校門外停著一輛黑色轎車,看到他出來,緩緩駛到他面前,搖下了車窗。
林州警惕地後退了一步,看著窗戶裡頭露出的穿著一身黑色大衣圍著圍巾頭髮花白的老人。
“林州是嗎?”燕昆笑了笑,捂唇咳了兩聲,“我們談談吧。”
“我有事呢,現在沒有時間聊天,不好意思啊老爺爺。”林州拉了拉書包被帶。
燕昆:“……我是燕臻的父親。”
林州聽了雙眼一亮,看得燕昆心跳一陣不穩,抬手摸了摸口袋裡的速效救心丸。
“伯父好!”林州乖乖地打招呼。
“咳咳,上車吧。”燕昆示意司機打開車門。
林州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又猶豫地停了下來。
燕昆疑惑地看著他,沒想到那個孩子又往後退了回去,離得他的車遠遠的。
“那個,我有事呢,就不上車了……”林州眼神飄乎地道。
燕昆看著他遮掩不住的懷疑神情,他那點想法哪還有看不透的。他捂著胸口重重地咳了好幾聲,語氣不善地道:“我不是人販子!”
林州被人看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警惕一點也沒放下來。
新聞裡教過的,有不明車輛以向你問路等藉口接近時,一定要離車身遠遠的,讓犯罪份子無機可乘。
雖然這個老頭看上去不像犯罪份子,但是誰說犯罪份子就一定滿臉橫肉呢。
總之,不能上車。
林州左顧右盼,突然朝著遠處揮了揮手:“遲俊,我在這兒呢!”喊完又轉頭看向燕昆,一臉抱歉:“不好意思啊伯父,我同學來了,我們改天再聊吧。”
要不是顧慮著他真有可能是燕臻爸爸,林州才不會費這心思找拒絕的藉口,直接走人了就是。
燕昆,老秦:“……”
怎麼這麼愛演呢?!
“心思倒真不少,怪不得有本事攀住阿臻。”燕昆冷哼了一聲,也不再勉強他上車,自己下車走了過去。
“你同學在哪兒呢?”燕昆看著流水一樣朝校園外湧去的人群,冷冷地道。
林州被人直接戳穿謊話有點尷尬,扭了扭手指頭:“恩,他可能他沒看見我。”
燕昆懶得跟他糾纏那些瑣碎,直接開門見山:“林州同學,今天我來找你只有一件事,我要你離開我兒子燕臻。”
林州看著燕昆嚴肅的神情,瞬間明白了一切。
二哥工作被辭,家裡買不到種子農藥,原來癥結都在這裡呢。
“是您對我二哥二嫂的工作,還有林家村動的手?”
燕昆沒有否認,直接點頭:“不錯。林州同學,我知道你救過燕臻的命,我也很感謝你,只要你需要,燕家可以滿足你的所有要求。但是,作為一個父親,我不能同意你和燕臻在一起。你們都是男孩子,應該結婚生子,成家立業,我相信你的父母也不會同意這樣的荒唐事。我希望你能早日離開燕臻。”
“如果我不離開他呢?”林州看著燕昆,“您就一直對林家人搗亂?”
燕昆皺眉,他不喜歡林州的說法,不過無所謂,只要他知道後果就行。
“希望你理智地考慮一下。你是燕臻的救命恩人,有了這一層身份,燕家一定將你奉若上賓,你同樣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燕昆說完,拄著拐杖往車子走去。
老秦連忙迎上前來扶著他上了車,林州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黑色的車子緩緩駛去。
本來想要去找燕臻商量一下的,現在倒是不用了。林州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點開燕臻的號碼,想了想,還是撥了出去。
“哥?你有大哥的電話嗎?”
“大哥?燕深嗎?你要他的電話幹什麼。”燕臻一邊聽著電話一邊飛快地在秘書送來的文件上簽了字。
“一句話說不完,快把大哥的電話給我嘛。”
燕臻挑了挑眉頭,把燕深的私人手機號直接短信發了過去。他不擔心林州在燕深面前吃虧。燕深不會故意欺負林州,林州也不是那麼容易吃虧的人。
林州拿到燕深的號碼馬上掛了燕臻的電話,迅速得讓還想膩歪兩句的燕二少措手不及,只能瞪著手機磨了磨牙齒。
林州馬上給燕深打了過去。
燕深剛剛結束了一個會議,正坐在辦公室裡閉目養神。看到私人手機上跳動著的陌生號碼,燕深挑了挑眉頭,手指一劃掛斷了。
幾秒鐘後一條短信傳來:“大哥,我是林州,你在開會嗎?中午有時間嗎?我想跟您打個電話。”
燕深好生無語。
這麼自來熟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叫大哥叫得這麼順溜,是忘了他反對他和燕臻在一起的嗎?!
燕深直接撥了回去,那頭很快接通,歡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大哥嗎?!我是林州。”
燕深默了片刻,他還真不知道拿什麼態度對待這個記吃不記打的傢伙。
“找我什麼事?”
林州也不墨嘰,馬上把燕昆要他離開燕臻並且對林家人使了手段的事情一股腦地講給燕深聽。
“那又如何?”燕深忍不住挑起眉頭。
這不是挺好的嗎?老頭子又出手了,把林州趕離燕臻身邊,他還不用做這個惡人。
簡直一舉兩得。
林州道:“大哥,你幫忙勸勸燕伯父啊。”
燕深差點氣笑了:“我為什麼要幫你?”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林州他的立場,“你別忘了,我也不希望你和燕臻在一起。”
☆、66.第六十六章
林州捧著手機,坐到路旁的木椅上。
“可是,我不能離開臻哥。”
燕深真的笑了出來,連生氣都氣不起來了。
“你不能離開燕臻,那又如何。”
“臻哥也離不開我啊。”
燕深噎了一下。他很想反駁,可是想想那個天生情聖的弟弟,他實在無話可說。
“如果我被逼離開了臻哥,臻哥會很傷心。”林州有些失落地道,“恐怕臻哥以後都不會再愛了。”
“你倒是對自己有信心。”燕深點起一根煙,冷哼了一聲。
“就是這樣的,臻哥那麼喜歡我,失憶了還是喜歡我。”林州道,“大哥想看著臻哥每天悶悶不樂嗎?”
“他樂不樂關我什麼事?”燕深沒好氣地道,“都是自找的!”
在他面前秀個屁的恩愛,他為什麼還不掛電話?!為什麼還要陪著這個不著調的鄉下小子聊天?!他的時間很寶貴的好嗎!
可是燕深就是無法掛斷。
林州說中了一件事,他最放不下的就是燕臻這個弟弟。他不願意看著燕臻不開心。
所以當日他對林州也不過是小打小鬧了一番,並未認真對付他。
林州根本無視燕深的冷言冷語,按著自己的節奏慢悠悠地道:“所以,燕伯父的事情還要拜託大哥幫幫忙了,大哥那麼疼臻哥。”
“誰疼他了。”燕深冷聲道,“反倒是你,林州,我認為你現在最好的選擇是自覺離開燕臻。看在你救過他的功勞上,燕家不會虧待你的。”
林州自動過濾掉那些不中聽的話,堅持自己的觀點不動搖。
“大哥別嘴硬了,我什麼都知道。”
燕深鬱悶了,他這麼多年以來頭一次有了一種鬱悶的感覺。自從他十八歲那年把整個藍擎握在手心裡之後,還沒有誰敢讓他鬱悶。
“你什麼都知道?”燕深氣得笑了一聲,“你都知道些什麼?”
“大哥當初拿出那麼多錢送給我,就為了讓我離開臻哥,我就知道大哥很看重臻哥了。”
完全驢頭不對馬嘴。他是在乎燕臻,可是和錢有什麼關係?
燕深手指挾著煙搖搖頭,他為什麼要跟這個沒見識的小子浪費他寶貴的休息時間。
林州還在說:“不過是兩兄弟,就算臻哥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對大哥也沒有絲毫影響。可是大哥卻為了臻哥那麼操心,不只是嘴上說說,還拿出那麼多錢白送人。”
所以當初他一點也不生燕深的氣,只有真正為了燕臻好的人才會這樣做。
“就因為我拿錢給你你就認為我在乎燕臻?”燕深對這個邏輯嗤之以鼻。
沒見識就是沒見識,那點錢不過是九牛一毛。
“對啊,那麼多錢,大哥就那麼白送人了,那麼多啊——”林州想到那一串零就心頭一陣亂跳。
現在那筆錢全放燕臻那兒了,還好沒白丟。
燕董事長受不了這麼低端的對話了,沒好氣地打斷他:“行了,別再強調多少錢了,那點錢根本不算什麼。”
“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林州隨意地道,那無奈的口氣就差沒直說我就看著你打腫臉充胖子。
燕董氣結,他還沒忘記這貨罵他敗家子的仇。
“大哥想想臻哥,這件事就拜託大哥幫幫忙啦。對大哥來說肯定很容易的。”
燕深是長子,而且是繼承了全部家業的長子,在林州的觀念裡他的身份是很能說得上話的,退居二線的燕父也不能輕易與燕深對抗。
林州說完就率先掛斷了電話,頭一次被燕臻以外的人掛了電話的燕**oss,一時間還有點不太習慣,瞪著手機半晌才扔到一邊。
他現在居然看不准這個小子是聰明還是蠢笨了。
說他聰明,他邏輯奇葩甚至見識短淺。說他蠢笨,他得出的結論還都是正確的。
難不成這小子還有大智若愚的資質?
燕**oss冷哼一聲,把這些事丟到一邊,晃開屏保開始工作。
沒過幾天,林州正在教室自習的時候就接到家裡的電話。
林母先是籲寒問暖了一番 ,末了才道:“你小叔把家裡的事告訴你了?哎呀,都跟他說了不要去找你,更不要去麻煩林旗。旗兒跟以前可不一樣了,怎麼能老麻煩人家。”
林母還在絮絮叼叼,林州轉著筆問道:“事情解決了吧?”
沒解決的話林母也不會知道林東找過他。
果然林母連連應聲。
“解決了,都解決了。還是種子店專門找到我們村來談的生意。別說,旗兒這孩子就是有本事,從前看著就不錯……”
林母又把燕臻誇獎了一番,她還不知道出力的另有其人。
不過林州對此喜聞樂見。林母對燕臻的印象好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和燕臻在一起,並非只有燕家父母這一關要過。
林州陪著林母聊了半天才掛了電話,輕籲了一口氣。
他這裡有驚無險地過關了,燕昆卻氣得把老秦遞上來的茶杯一把揮到地毯上。
“把燕深給我找來!”
燕深回到家裡的時候,燕昆正面沉如水地坐在廳裡等著他。
燕深挑了挑眉頭,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燕昆皺眉看著他,半晌才道:“是你出手幫的林家那些人。”
燕深點頭:“不錯。”
“胡鬧!”燕昆一拍茶几怒道,“真是胡鬧!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弟弟跟個男人攪和在一起?!你不說出手阻止,你還幫著那個鄉下小子,你到底想幹什麼?!”
燕深疲憊地按了按眉心:“燕臻既然喜歡,您又何必去管。就算想要孩子,以後還可以去國外代孕。”
“不行!”燕昆頓著拐杖,“絕對不行!這麼不成體統的荒唐事絕對不允許發生在燕家。代孕有了孩子長於兩個男人之手,也實在不成體統!以後如何在燕家立足!”
他眉頭緊皺看著長子:“如今你在藍擎大權在握,燕臻也把該得的那一份全部交給了你。你不能對不起你弟弟!你這樣做,到底是何居心!”
燕昆話題一轉,似乎毫無來由,燕深卻聽得明明白白。
燕昆認為一切都是他的陰謀。是他謀奪了弟弟的股權,還要看著燕臻和男人在一起,以後就不會有人來跟他的兒子競爭。
即便燕臻有了孩子,可是代孕出生又被兩個男人養大,天生比他未來的孩子在競爭優勢上後退一籌。
這些都是燕昆的想法,燕深向來知道得一清二楚。
燕昆對他這個篡位的長子滿懷戒備,可是他對燕臻卻是真心疼愛的。所以燕深即便按著燕臻的頭也要押他回來跟燕昆相見。
一個真心為燕臻著想的人,永遠不嫌多。
此時他也不覺得生氣,只是微微一笑,鬆開領帶聳了聳肩。
“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盜用了林州的金句,燕深說完起身上樓去了,氣得燕昆兩手發抖,面色漲紅地站在客廳裡,瞪著他的背影半晌無語。
燕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個鄉下小子別的不行,給人憋屈確實很有一手。
因為燕深的出手,燕昆的計畫被完全破壞,再也進行不下去。
燕深沉默的時候,燕昆在藍擎仍舊很有分量。但是燕深發了話,沒有人敢違逆他的意思。兩個人立場相對時燕昆從來沒有贏過這個長子,即便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的時候。
林州順順利利地考完期末考試,帶著行李到學校大門口等著燕臻來接他。燕臻如約而至,林州高興地上了車,迎接他的卻是燕臻面沉如水的臉色。
燕臻生氣了。
林州敏銳地察覺到他不悅的情緒,連忙收起過於燦爛的笑容,在副駕座上正襟危坐,偶爾撇眼偷看燕臻一眼。
燕臻一直沉默地開著車,林州也一反常態地沒有出聲,空氣裡的氣氛有點沉悶。
半晌燕臻先開口了。
“你去找了燕深,替你處理林家的事?!”
林州心裡一噔,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燕臻用這麼冷的聲音和他講話了。
“對不起,哥……”林州下意識地道歉。
“對不起?你對不起我什麼?”燕臻笑了一聲,“你很聰明,知道這些事無需告知我,找燕深事半功倍。”
“不是的,我沒有那樣想。”林州握著安全帶連連搖頭。
“事實如此。”燕臻面上很平靜,“藍擎全是燕深的,我不過是他手下雇員。比其他員工稍微好一點的不過是我手上還留有些藍擎的股份。但是藍擎的股東不少,我也算不得很特別的一個。”
當年為了幫助燕深對抗燕昆,他把所有的股權都轉讓給了燕深,自然也因此喪失了在藍擎說一不二的超然地位。
燕臻從來不在乎藍擎屬於誰,他也無意繼承藍擎,他有能力做出自己的事業。
林州聽著燕臻平靜卻冷淡的話語,急得眼眶發紅,想要伸手拉住燕臻又怕影響他開車,想要解釋又怕讓他分心,只能眼淚汪汪地注視著燕臻,模樣十分可憐。
☆、67.第六十七章
燕臻一直專心至致地開車,他感受得到身旁那兩道委屈可憐的視線,但是他選擇了無視。
似乎過了很久才開到社區,燕臻停穩了車,轉頭看向副駕駛座。
經過林州一路上的“注目禮”,燕二少的怒火已經熄滅得差不多了。
林州的選擇其實很準備很高效,最主要的是他居然能說服燕深出手幫忙。從這一點上來說,燕臻其實很欣賞林州的小聰明。
只是直接越過他去找燕深,這讓燕二少略感不爽。但是看在林州這一路上的表現良好,燕二少也不準備與他計較太多。
他畢竟是一個大氣的攻君。
誰知一轉頭就對上一張睡得正酣的臉。
什麼專注的視線,什麼可憐委屈的注視,全都是他一路上的腦補而已。
“林州!”燕臻黑著臉色大喊一聲。
林州頭一點驚醒過來,臉上的神情瞬間從沉睡的迷茫切換到了委屈求全。
“哥。”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燕臻的衣袖。
“睡得很香啊。”燕臻咬牙切齒,眼神可怕。
林州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錯誤,抱著自己的行李包眼淚汪汪。
“哥,我沒有睡,我只是閉目養神。你不要生我的氣。”
“下車!”
“哥,半路上你就要趕我下車?!”林州傷心欲絕。
燕臻捏著他的下巴轉向窗外,臉色黑如鍋底。
“誰說的自己沒有睡著?只是閉目養神?恩?!閉目養神你不知道已經到家了!”
林州頓時訕訕的。
看燕臻已經徑直下車朝外走去,氣得連行李都沒幫他拿。
林州連忙自己背著一個抱著一個下車小跑跟上燕臻。
“哥,別生氣了,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怎麼罰我都行,別氣壞了自己,啊?”林州圍著燕臻轉來轉去,卻只得來燕臻一聲冷哼。
看來他真是把臻哥的心傷得狠了。
林州更加曲意討好,回到家裡什麼也不用燕臻去做,換衣洗手倒茶端水,全部一手包辦,最後自己老老實實地坐在燕臻身邊,看著他面沉如水的臉色,吸了吸鼻子,撲過去抱著燕臻。
“哥,我真的錯了,你別氣了。”
燕臻任他抱著,坐得筆直八風不動,修長的手指敲著桌面。
“林州,你信不過我?”他聲音沉沉,含著一絲寂寥。
林州委屈死了,連名帶姓地叫他,真是討厭,連州兒都不叫了。
“哥,你還叫我州兒嘛。”林州馬上表達自己的不滿和訴求。
燕臻面沉如水,瞪了他一眼。
林州理直氣壯:“你不叫我州兒,我也不叫你哥了。”
燕臻瞪著他不說話,林州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燕臻!你瞅我幹啥?!”
燕臻不忍直視地移開視線,他決定略過這個話題。
“你是不是信不過我?你覺得我沒有能力滿足你的要求?沒有能力保護你和你在乎的家人?”
“絕對不是。”林州指天發誓,一臉認真鄭重。
燕臻也不是真的認為林州看不起他,只是林州略過他去找燕深,終歸讓他有些自尊心受挫。
也許他不應該把所有權力都放手,該握在手裡的還是要握在手裡。
林州沒想到他一次無心之舉激起了燕二少的權利欲,他還在表白真心。
“哥在我心裡是最厲害的。”這話並非林州刻意恭維,當初燕臻身無分文頭腦還失憶了的時候就能一窮二白地在短短幾天裡把村裡老人被騙走的錢都賺回來,那樣的震撼比起本身就身居高位的燕深動動手指擺平燕昆帶來的麻煩,所帶來的震撼要大得多。
“我只是不想看到哥為難。”林州不顧燕臻的冷臉,厚著臉皮攀到他身上,捧著燕臻有些抗拒的臉龐,無視他皺成川字的眉頭,硬是對著那張線條優雅的薄唇強制地親了下去,伸出舌尖討好地舔了舔。
林州對於自身的魅力十分有信心,他都這樣了,就不信燕臻忍心推開他。
吵架生氣什麼的,親親就好了。
燕臻果然只是皺著眉頭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把他推下去。
林州就順勢把燕臻的手臂環到自己肩上,半躺下來和他一起靠著沙發。
“那可是哥的爸爸。”林州繼續解釋,“我不想讓臻哥為了林家的事和他直接對上,要是大哥出手的話就方便多了。”
“他也是大哥的爸爸。”燕臻輕哼一聲。
“啊。”林州似乎剛想起來。
他回想著燕昆的氣度和燕深周身那逼人的氣勢。
“大哥不像當人兒子的。”
燕深看上去比燕昆厲害多了,好像天生就這麼高高在上。
事實也的確如此,燕深一出手,燕昆立刻就沒了氣焰。
燕二少又怎麼會聽不出林州也許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潛臺詞,瞬間又要炸了。
“燕深在你眼裡就這麼與眾不同?”
這醋吃得毫無道理,然而戀愛中的男人,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講。
“藍擎這麼大的企業掌握在他一人手裡,他當然不可一世。”燕臻開始不孝地詆毀兄長,“如果州兒喜歡大權在握,我也可以送燕深去養老。”
林州瞪大眼睛,連忙擺手。
“不要,千萬不要!”
要是因為他的緣故惹得人家兄弟鬩牆,那可真是罪過大了。
“州兒還是不信我?”燕臻一手攬住林州的腰身按向自己,一邊斜挑著眉頭看著他。
如此做作的pose被燕二少做出來卻渾然天成,俊美得令人心悸,拍到相機裡直接就可以當雜誌硬照。
不等林州說什麼,燕臻的手機就響了。
林州無辜地看著他,自作主張地伸手從他衣袋裡掏出手機,按了接通鍵,放在燕臻耳邊。
燕深慵懶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
“燕臻,週末回家來陪我吃頓飯,把陳湛也帶過來。他牽頭的第一個項目完成得不錯,我們給他慶祝一下。”
剛才還在大言不慚想要篡位的燕二少一點也沒覺得不自在,薄唇吐出兩個字。
“不去。”
“不來?”燕深聲音抬高了一分,“反了你了!臭小子,翅膀硬了,連陪大哥吃頓飯都不願意了?!陳湛也是你表哥,拿出點做弟弟的樣子!週六十點,你給我準時出現。”
燕深下了最後通牒,聲音就漸漸變小了。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然後就掛斷了。
林州還在舉著手機擱在燕臻耳邊,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安靜。
“我一定要把他送去養老!”燕臻收回pose咬牙道。
林州乖乖地坐在燕臻身邊喝茶。
大哥下了臻哥的面子,他現在還是不要去觸虎須的好。
轉眼寒假到了,林州已經買好回家的火車票,只等在s市再陪燕臻幾天,就正式回家過年。
燕臻本來也想跟他一起回去,但是燕深和燕昆都不放人,林州也勸他留下陪燕父和大哥過年,免得讓那兩個人不爽了,又會給他們出難題。
燕臻只得留下。林州和林成林東都商量過,一起買了車票回去。林超和林明卻不準備回家過年,想要留在s市繼續忙活生意。
兩個人搞起了微商,還在遠離s市中心的偏僻地方弄了個小小的辦公室加倉庫,像模像樣地做起生意來。
只是看別人做起微商來都是日進鬥金,自己做起來卻是無人問津,日日倒貼錢進去。兩個人原先存的那點存款很快見了底,事業剛剛起步就已經面臨關門大吉的危機。
兩人正急得團團轉,準備直接找林州商量一下解決難題時,卻有一個不速之客登門拜訪來了。
來人四十多歲,一身西裝革履,銀框眼鏡,看上去也是個成功人士。
林超林明坐在自己狹窄的辦公室裡,兩人面面相覷,有些猜不透這位的來意。
“林超先生,林明先生,我先自我介紹一下。”那人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們。
兩人接過來一看,私家偵探。
“鄙人姓周,我托大一些,你們可以叫我周哥。”那人笑道,“我開了一間私人偵探社,在業界還算小有名氣。二位元如果有什麼需要,歡迎大駕光臨。”
“我們沒有找私家偵探。”林超放下名片,一臉局促地道。
周先生笑著推了推眼鏡。
“我知道。這一次是我是受了別人的委託,專程來找兩位林先生商量一項合作的。”
“合作?”林超疑道,“你也看到了,我們沒錢又沒人,沒有什麼能合作的啊。”
“兩位真是坦率。”周先生笑了笑,比陸家那些人坦率多了。
“二位先看看這個。”他將一隻檔袋推向對面。
林超林明一起打開文件袋,翻看裡面的文件。
“這,這是?!”林超手裡拿著幾張照片,有些震驚地看向周先生。
周先生點了點頭:“沒錯,如您所見。”
“你偷拍我堂弟?!”林超突然站起身來,把照片摔到桌子上。
“偷拍還敢拿來給我們看?!”林明也摔了照片,一臉陰沉看向周先生,手裡掰得咯咯作響,“哥,這人太囂張,分明是沒把咱們兄弟放在眼裡。”
周先生:“……”
重點錯了好嘛?!
“咳,這些照片的確是我偷折拍的——二位先別生氣,你們仔細看看照片的內容。”
林超林明疑惑地又拿起照片看。
“這不就是我堂弟和那個燕二少嗎,沒有什麼啊,他倆本來就要好。”林超看著那些狀似親密的偷拍照,左看右看看不出哪裡不對。
周先生無語了,對付這些泥腿子真不該拿腔作勢的。
他乾脆拿起照片翻撿了幾張,直接擺到林超林明面前。
“你們的堂弟和那位燕先生抱在一起接吻,也沒有什麼嗎?!”
☆、68.第六十八章
林超和林明兩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拿起那兩張模糊不清的圖片仔細分辨。
偷拍的照片看上去非常模糊,只有兩個遠遠的人影,看得出來動作是擁吻,只是全然看不清楚臉龐。如果是不認識的人來看,多半認不出來。
但是林超林明對堂弟林州太熟悉了,又見過燕臻幾次,林州他們認得准准的,另一個男人有點像燕二少,卻又不能確定。
事到如今,他們情願那是燕二少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林超把照片放在桌子上,一臉警惕地看著那所謂的私家偵探。
“二位先生不要緊張。”周先生笑了笑,“我的主顧對二位絕無惡意。相反的,他知道二位的生意最近遇到一些小小的瓶頸。我的主顧非常欣賞二位創業的激情,像你們這樣積極向上的年輕人,積極回應國家號召,自主創業,本應得到更多的資金支持。”
林超和林明聽得雲裡霧裡,看周先生一臉高深的模樣,又不好意思顯得自己太無知。
林明偷偷地戳了戳林超:“哥,他啥意思?到底想幹啥啊?”
林超同樣小小聲地:“我哪知道!”
周先生:“……”微笑僵化在臉上。
他平日裡往來的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大家習慣說話留三分,不點破才是最美的,聰明人總能聽懂別人的未盡之意。
就算是陸家那些窮親戚,關於錢的事也是一點就通,也沒有聽不懂人話的啊!他怎麼就碰上這兩個奇葩。
“我的意思是,咱們來合作,你們幫我的主顧做點事,我的主顧會給你們一筆不菲的報酬。”周先生只能收起高深莫測的嘴臉,乾脆把骯髒的交易擺到檯面上。
“給我們錢?”林明瞪大眼睛,”給多少?“
林超用手肘搗了他一眼,不讓他說話,自己看向周先生。
”你主顧是什麼人啊?他想讓我們幹什麼?“
周先生也不繞彎子。
”我的主顧是誰,你們可以不用知道。你們只需要知道,他和燕二少燕臻有些生意上的過節。我們需要你們利用這些素材給燕二少製造點小麻煩。至於報酬嘛,絕對是你們想像不到的豐富。“
”小麻煩?製造什麼小麻煩?“林超好歹還沒被周先生畫的大餅迷惑。
實在沒有辦法,被小堂弟摁著進行思想教育的那痛苦的一夜實在印象深刻,現在他一升起點什麼不好的念頭八榮八恥就先冒出來了,真是很**。
“不過是一些無傷大雅的醜聞。“周先生笑了笑。
“你要我們出賣林州?”林超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照片。“既在你們有照片,自己去網路上散播不是一樣的?找我們幹什麼呢?”
周先生推著眼鏡笑了笑。幾張不甚清晰的照片怎麼可能抹黑得了燕二少,燕陳兩家的媒體公關不是擺著好看的。再說燕臻這種私生活乾淨的人,就算真的跟男人在一起,在如今這麼開放的網路風氣下,根本不是醜聞,只會是風流蘊事。何況網上還有一群愛好奇怪的女人,指不定叫著“好萌啊”就撲上來了,那不是自己花錢給燕臻買個好名聲麼。
只有像當年陸家鬧出來的那種風波,才能算得上是“醜聞”。
周先生不指望對面兩個愣頭青自由發揮,便乾脆俐落地把陸家當年的手段傾囊相授。
林超林明聽得一愣一愣的。
“跟燕家這個鬧法?那是找死的節奏啊。”
周先生嗤了一聲。
“二位現在就沾了燕家的光了麼?明明你們的堂弟對燕二少有救命之恩,你們也是林州最親近的親人,燕二少對你們可有任何表示?二位的生意陷入困境,他可曾出手相幫?”
林超林明面面相覷。
燕家當然沒幫他們什麼忙,有林州攔著,他們也不好找燕臻來個挾恩圖報。
周先生笑道:“沒有吧。既然燕家對你們不仁,二位又何須顧忌太多。左不過離開s市,天大地大,二位拿到那筆豐富的報酬,到哪裡不能闖出一片天來。燕家再是有錢有勢,也不能一手遮天。”
他看著對面二人猶豫的臉色,便笑了笑站起身來。
“二位考慮一下,這可是一筆極好的買賣。我的主顧也是看中了二位的資質,想要給二位一個向上發展的機會,這才找上二位合作。二位若是不想做,林家人可還多著呢。我先告辭,二位想清楚了,再給我電話。哦,對了,二位答應下來的時候,可以先拿個預付款哦。”周先生拿出計算器按了個數遞給林超林明看,兩人被顯示幕上那一串的零閃得眼花繚亂。
“再說,二位就眼睜睜地看著小堂弟淪為權貴的玩物嗎?”
把那周先生送走,林超林明回到客廳大眼瞪小眼。
“哥,真的要幹嗎?”林明咽了咽口水。
“誰說要幹了。”林超瞪了他一眼。
“可是,那麼多錢啊……”
光是預付款就有兩百萬,那全款得有多少錢?
就算只有兩百萬,也足夠把他們的小生意撐下去了。比起來一毛不拔的燕家並沒有那麼讓人留戀。
燕家是好,不讓他們借勢也跟他們沒有一毛錢關係。
林超拿起手機,面無表情地撥起了號碼。
林明嚇了一跳:“哥,你幹什麼?!”
“不管我們幹不幹,這件事不能瞞著叔和嬸。”
林州居然和一個男人攪和在了一起,這是要翻天的節奏。他們既然知道了哪敢瞞著長輩。
電話打了回去,隱晦地說了一下林州的事情,林超終究沒敢直說林州和燕二少在一起了。
掛斷之後仍要面對周先生扔給他們的那個難題。
兩個人在良知和金錢的誘惑之間糾結得生不如死,一連幾天窩在小出租屋裡連飯都沒有吃好,短短幾日就一副歷盡滄桑的憔悴模樣。
林州和燕臻一起來看他們的時候,一開門就嚇了一跳。
兩個人心裡有鬼,一看到正主更加慌亂,差點就把門板拍上。好在林超還有一絲冷靜,打開房門請兩人進來。
林明縮著肩膀坐在沙發裡,連看也不敢看林州。
看來壞事也不是那麼好做的。
林州把帶來的東西放到廚房裡,挽著袖子走回客廳,看著客廳裡的一團混亂直皺眉頭。
“堂哥,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沒,沒事啊。”林明聽到林州的詰問,差點跳起來,心虛地連連大聲回應。
林州狐疑地看著兩個堂哥,敏銳地覺察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怕我?”
“”誰怕你了,州兒你別胡思亂想。”林超色厲內荏地大聲否定。
林州沉下臉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最好老實說出來,別逼我出手。”林州握了握拳頭,居高臨下地逼近坐在沙發裡的兩個人。
林超林明跳了起來。他們兩個比起普通人來說還有些戰鬥力,可是在自小游走深山的小堂弟面前根本不夠他一隻手揍的好麼!
“州兒,不用了。”一直安靜坐著的燕臻出聲叫他,手裡舉著兩張照片朝著林州揮了揮。
林超林明暗叫不好,林超低聲怒道:“不是讓你收好嗎?你收到哪兒的?!”
林明白著臉辯解:“我擱在抽屜裡的!”還是夾在色情雜誌裡的,一般人誰會亂翻那種東西。
誰知道燕二少偏偏會亂翻,還能把夾在色情雜誌裡的東西找出來!
“什麼東西?”林州湊過去看了一眼,頓時睜大眼睛,轉頭看向心虛地東張西望的林超林明。
“你們哪裡來的這些照片?怪不得你們一直怪怪的,原來是心裡有鬼!”
林州氣得撲了過去,嚇得林超林明拔腿就跑,連聲大叫。
“我們坦白,我們坦白,州兒,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們可是你哥哥!”
林超還算有幾分急智,直接跑到坐得筆挺的燕二少身後。
“燕少爺,你可要管管州兒,哪有大過年地打哥哥的?!”
“州兒自有分寸。”燕二少笑了笑,翹起長腿,一手擱在沙發靠背上一隻手端著熱氣繚繞的茶杯,盡顯紳士風度。
林超心裡瘋狂腹誹,裝什麼裝,你個跑別人家裡翻色情雜誌的傢伙!
但是他不敢說出口,更不敢直面小堂弟的拳頭。最後果斷認慫,抱住小堂弟的大腿,涕淚橫流。
“堂弟,別動手,哥全都招了!”
說著就把私家偵探來找他們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一遍。等聽到還有陸家的事情夾雜在裡面,林州面色複雜地看向燕臻,燕臻卻沒什麼表情,似乎林超林明二人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算你們識相,沒有立刻答應他們。”林州瞪著兩個哥哥。
林超林明賠著笑:“哪能啊州兒,就算你不過來,哥哥們也不準備答應他幹那種陰損事的。”
幹壞事也是需要天賦的,他們雖然貪錢,但是他們明顯沒有那麼天賦,什麼都還沒幹呢就快被自己折磨死了。
林州又把兩個人教訓了一通,就和燕臻一起離開了。
林州在車上就有些緊張,一點也沒有在林超林明二人面前的囂張。
“哥,原來真的有人針對你。”
聽那個私家偵探的口氣,當年陸家明顯也是受人蠱惑,才敢在燕家門前鬧個不停。
燕臻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別擔心,我會查清楚的。”
一連幾年都沒有放棄針對他,這樣的人不會很多。
針對他不要緊,他本來也無所謂清白名聲,所有的低調禁欲都是別人安給他的標籤,他從來不看在眼裡。
當年被陸家鬧得幾次上了新聞,明裡暗裡的諷刺貶低撲天蓋地而來。他是富二代,人們總是習慣站在弱者那邊的。那時他都沒當一回事,現在更加不在乎輿論怎麼定義他。
可是事情涉及到林州,他們敢拿著林州當攻訐的工具,就不是那麼善了的了。
☆、69.第六十九章
林州攔住了林超林明二人的壞心思,又擔心他們繼續留在s市又會被人利用,便乾脆買了火車票,把兩個人一起帶回家過年去比較放心。
轉眼到了啟程的日子,林州一大清早和燕臻依依不捨地告別了一回又一回,要不是起得夠早,只怕就要趕不上火車了。
陳湛突然在二人準備出門的時候找上門來了。
“州兒,你真不夠意思,要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你這樣對我讓我很寒心。”
林州:“……”大哥你誰?我們很熟嗎?!
燕臻伸手隔開陳湛:“借過。”說著便護著林州進了電梯。
陳湛在電梯門關上前一秒擠了進來。
他可沒有燕臻家裡的門卡,被鎖在他家裡算怎麼回事?!不就是想來送一下小土包麼,燕二真是越來越小氣了。
陳湛雙手插在褲兜裡仰頭吹著口哨,眼光瞄見林州的山寨lv行李包,頓時大驚失色。
“燕二!你怎麼能讓州兒用這種丟人的地攤貨!還不趕緊丟掉!”
對於在時尚娛樂圈裡混出來的陳大少來說這簡直是比斯文掃地還嚴重的重大事件。
林州把行李包藏到身後,狠狠地瞪了陳湛一眼。
“礙了陳總的眼真是不好意思,我用這地攤貨用得挺舒服的。”
陳湛對地攤包一臉嫌棄,對用地攤包的林州卻討好得很。
“州兒別不捨得,這是身份和臉面的問題。走,哥帶你去買幾個帶得出去的包。反正離開車還早,哥直接送你去火車站。”說著就擠在了燕臻和林州中間。
被當面挖牆角的燕二少連眼風都沒給陳湛一個。
林州呵呵乾笑:“不用了,包買得再好,我帶回去也得滾一箱泥土,說不定還會沾上驢糞蛋子。只能辜負陳總美意了。”
陳湛還想說什麼,電梯已經下到車庫,廂門打開,燕臻一手格開他。
“借過。”說著就護著林州出了電梯。
陳湛絲毫不覺得被別人無視有傷自尊,仍舊跟在二人身後,在林州和燕臻上車的時候自己很自覺地打開車門爬上後座。
林州好生無語。
這個人到底幹嘛來了!
燕臻目不斜視地專心開車,陳湛乾脆就扒著燕臻車座歪著頭跟林州閒聊。
年前剛把和陸惜之公司的合作專案告一段落,也算有一個完美收官,陳湛內心的野馬早就耐不住寂寞,剛得了燕深的赦令就的迫不急待地浪到燕臻和林州這兒來了。
按著他本來的浪蕩習性,總要去什麼音樂學院戲劇學院結識一些年輕小美眉的,現在對那些遊戲也失去了興趣。
三人到了火車站,看著林州和林東幾人匯合,燕臻把林州拉到一邊,拉著小手摸了摸小臉,殷殷囑咐了幾句,林州十分乖巧地連連點頭。
“到家立刻給我打電話,別讓我掛心。“
“記得經常跟哥視頻,別捨不得那點流量。”
“過年不要亂吃東西,早點回來。”
……
林東和林成肖翠已經從林超那裡知道了二人的關係。林成急得上火,嘴裡都急出一溜水泡出來,此時看到燕臻把自家弟弟拐到一邊,光明正大地對林州動手動腳,全然當他們是空氣,他真是又急又恨,卻偏偏動彈不得。
“州兒,檢票進站了。”肖翠一直冷冷看著,這時候突然喊了一聲。
林州連忙應聲,拎起行李就要過來。
陳湛攔住他,也準備囑咐兩句,被燕臻伸手格開。
”借過。“
陳湛:”……“他總算發現了這一早上燕二少對他的陰陽怪氣。
燕二你個小氣鬼你有本事永遠都借過!
兩人一起看著林州的身影跟在林成等人身後進了站,直到消失在人潮當中,燕臻才腳步一轉,準備回去了。
沒有開車的陳湛只能牢牢跟著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總算燕臻還有幾分良心,沒有把他丟在火車站裡。
林州和林成一眾人在路上顛簸了兩天,終於在一天夜裡披星戴月地趕回了林家村。
林父林母知道林州這天回來,守著燈一直沒睡,林州和林成肖翠一回到家就被林母熱情地迎進了屋。
林東過來打了個招呼,正要回自己家去,卻被林父叫住了。
林父回頭看了堂屋一眼,嘴裡抽著煙袋鍋子,背著手往廂房走去。
“東子,你跟我來。”
林超林明在後面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很沒義氣地趕緊溜了。
林東有些忐忑地跟著林父到了廂房,本以為林父是因為他鼓動著後輩到s市找林州麻煩才準備教訓他,沒想到林父開口問的就是林州和燕二少的事情。
事情是林超捅給林父知道的,卻讓他來善後。林東心裡痛駡侄子的沒義氣,這個時候只能硬著頭皮面對族長的質問。
“州兒和燕家少爺到底是怎麼回事?林超電話裡說得不清不楚的,你來給我說說。”林父背著手眉頭緊皺發問,“是不是州兒仗著救過燕家少爺那回事,失了分寸了?我早就說過燕家為林家村做了不少實事,燕家是積善之家,不同于一般豪富。要想好好把這段關係處下去,就得把那些恩情都忘了,怎麼能自己找上去要人家報答?!”
林東知道林父是誤會了,他當然也不敢挑明瞭說,只能心虛地笑笑。
“哥別白擔心,州兒是有分寸的孩子,哥不信別人還能不信州兒?他跟燕二少處得好著呢,一點也沒得罪人家,燕家的關係斷不了。”
都處床上去了,能不好麼?他家州兒現在可是燕二少捧手裡怕飛了含嘴裡怕化了的寶貝,這關係想斷都難。
林東想到這些,突然覺得自家小侄子和燕二少攪得到一起去,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林州就算娶妻生子,他娶得到像燕二少這樣金光閃閃的老婆嗎?燕二少無論長相家財個人素養,都好到足以讓人忽略他的性別了。
反正林東覺得這樣好像挺好。要是來個燕二少一樣的男人像對待林州一樣追求他,他一準沒節操地牢牢抱緊大腿不放鬆。
可惜沒有這樣眼瞎的男人。
林東在林父的逼問下有些浮想聯翩。
林父皺著眉頭:“我聽說州兒住到燕少爺家裡去了?”
豈止住到家裡,都住到人家房裡去了。
林東一臉賠笑:“那都是燕少爺要求的,州兒可沒要他報恩。州兒要是不住他家,燕二少還得生氣呢。”
林父從林東的再三保證裡得知林州並沒有對燕家挾恩圖報,反而是燕家對他家州兒禮遇有加,甚至牽掛甚深。
本來應該放下心的,林父卻總覺得還有一絲鬱悶和不確定,最後終於擺擺手放林東離開。
林東籲了一口氣,拎著行李披星戴月地跑回自己家去了。
堂屋裡,林州已經被林母照顧著洗了臉洗了腳,還煮了一碗熱熱的湯麵當夜宵。
分開了半年多,林母日日掛念著小兒子,此時恨不得把他當成個心肝寶貝捂在懷裡,哪捨得讓他去幹活。
林成和肖翠就沒這待遇了,林成也顧不上林母的偏心,他一直跟媳婦使眼色,肖翠忙前忙後地幫著林母做事,趁林母不注意狠狠瞪了一眼林成,讓他別在那裡坐立不安,跟被貓抓了似的。
林成有苦難言,心事重重,坐在床頭上不住地踮著腿。
林母抱著林州一臉心疼想念地摩挲他的臉頰,看得出來林州出去這半年多,比原先在家的時候還有精神,小臉養得水潤潤的,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真是越看越好看。
“怪不得都要往大城市跑,大城市還是挺養人的,看我們州兒現在多好看。”
林母更加心疼那些年為了幫襯家裡,眼看著別的年輕人都離開村子去了城市,卻始終安心呆在他們身邊的小兒子。連他的大哥二哥都早早地帶著媳婦出去了,林州卻從來沒對繁華的大城市動過心,其他人家的閨女都沒他在家裡呆得住。
她偏疼小兒子也不是沒理由的。
“這衣裳這麼薄,扛得住凍嗎?怎麼不多穿點。”林母摸著林州身上的衣裳嘮叼起來。
“都是臻哥給買的,名牌呢,料子好,看著薄,可暖和了。”林州翻開衣裳裡頭貼到林母手上,“媽你摸摸,是不是很暖和。”
“好好,暖和。”林母連聲應和,“你臻哥就是旗兒吧?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當初住在咱們家的時候,也是個特別勤快的孩子。”
勤快得不像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大少爺,他們那時候根本沒想到州兒救的人居然有這麼大來頭,以為頂天了就是個家境小康的城裡孩子。
“臻哥挺好的,他爸爸也從國外回了s市,他還想跟我回家來看看你和爸爸,我就沒讓他來。”林州捧著熱茶努力給燕臻樹立好印象。
林母果然很開心,笑著說道:“就說旗兒本性不錯,就算變成了大少爺也錯不了。他有心就好了,大過年的當然要在家裡陪陪父母。”
林成坐在一邊看著小弟一副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外向樣,急得吹鼻子瞪眼,感覺嘴裡的水泡好像更疼了。
林母摟著林州拍撫著,轉而歎道:“但是不管怎麼樣,他現在今非昔比。他記著咱們的交情,咱們就好好處著。要是記不得,州兒千萬別勉強人家。燕家對林家村做了不少好事,咱們也不缺吃不缺穿,不用非扒著人家,讓人白白看不起。”
肖翠笑著應和:“媽說得這些州兒都清楚著呢,我看著燕家那位一點也不勉強,要是州兒不理他,他還要著急呢。媽剛才說州兒更好看了,媽您不知道,州兒往燕家陳家那些大少爺身邊一站,一點也不輸陣呢。”
林成聽著他媳婦的話,怎麼就這麼奇怪呢?這是替那個拐了他們弟弟的傢伙說話呢?!可惜他夫綱不振,就算聽出了媳婦的話外音,他除了在背後乾瞪眼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陳家又是哪家?”林母一邊抱著幼子一邊笑著跟兒媳閒聊了起來,有關林州的一切鎖事她都有興趣。
肖翠對燕陳兩家的關係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陳家的姑娘嫁了燕家老爺子,燕臻的母親就是陳家人呢,論起來是姑表親。”肖翠捧著熱茶坐在婆婆身邊,“今天來送州兒的除了燕臻還有陳家的大少爺。媽您不用擔心州兒在外頭受委屈,有燕臻看著,誰敢給州兒委屈受?!燕少爺對州兒的心不比咱們少。”
林州眨了眨眼,看著一直替他和燕臻說好話的二嫂。
原來他不是孤軍奮戰,這是友軍啊。
☆、70.第七十章
2016年11月9日, 星期三
林州陪著林母說了一會兒話就困意上湧,連連打著哈欠,林母忙讓他回屋睡覺。
林州躺回自己的床上,鑽進暖和的被窩裡舒適地歎了一口氣。突然想到這裡就是林旗當年和他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每一個角落裡都充滿了林旗的氣息,林州想著想著,不由地紅了臉。在被子裡翻了個身,抱著手機給燕臻打電話。
電話剛響了一聲,那邊馬上就接了起來,迫不急待得不像燕臻平日裡的作風。
林州笑得彎起雙眼:“我打錯了嗎?你是不是我哥啊?哥不是教我電話鈴音響三聲再接嗎?”
燕臻低沉性感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小東西,膽子越來越大了。”
林州摸了摸隱約發熱的耳朵,他都能夠想像得出來燕臻現在一定擺著帥氣至極的pose,不管是躺是坐,一舉一動都可以入畫。
“哥,我跟你視頻吧。給你看看你以前住的房間。”
燕臻恩了一聲,林州就馬上掛斷,打了視頻電話過去。
畫面接通,對面不甚明亮的燈光下映照出燕臻俐落優雅的面部線條,俊眉下一雙深沉的眼睛正透過鏡頭注視著他,微薄的唇角也噙著一抹微笑,淡漠之中的溫柔令人心折。
林州忍不住地臉紅:“哥你真帥。哥,給你看看我們的房間。”
林州拉亮日光燈,亮黃的燈光照亮滿室,所有擺設都在鏡頭中呈現出來。
燕臻看著螢幕中隨著鏡頭的移動一一展示的場景,那是一個樸素的農家小屋,沒有太多裝飾,只有幾張簡樸實用的木頭傢俱擺在不大的空間裡。
“哥,眼熟嗎?有沒有覺得哪裡熟悉?!”
林州把臉湊近螢幕,燕臻只能看到他晃動著的半張臉頰,那雙明亮的眼睛中飽含希翼。
“有啊。”燕臻笑著道。
“哪裡熟悉?”林州連忙追問,急切的樣子溢於言表。
他實在太想找回那個曾經和他一起生活在這個簡樸的農家小院裡的林旗了。
“床上的小東西我最熟悉。”燕臻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淡了一些。
林州臉上流露出明顯的失望:“哥還是想不起來啊……”
燕臻斜倚在床頭,原本拿著一本書一邊看一邊等著林州的電話,此時手指無意識地卷著書邊,唇角微抿出一道細紋。
“州兒,你很想讓我想起來?”很想讓他,變成林旗?
“想啊。”林州點頭。
在s市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強烈的感受,回到這個和林旗日夜相伴的農家小院,林州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想念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
林州的失望也只在一瞬,馬上又興致勃勃地講起一路上的見聞。燕臻一直安靜地聽著,雖然他平常也很安靜,林州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一絲不同。
“哥?怎麼了,你困了麼?困了的話就先睡吧。”
燕臻笑了笑:“聽州兒講故事,怎麼會困。州兒再多說一點,兩天都沒聽到你的聲音了,哥想你了。”
林州臉紅紅地,把手機湊近臉頰,仿佛這樣就能離燕臻更近一些。
“我也想哥了。”
“有多想?”
“很想,很想,特別想。”
“那跟哥說說,州兒是怎麼想的?”
……
談話漸漸向著有色方向發展,林州縮進被窩裡,插上了耳機,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雖然不會有人偷聽,但是該有的警覺性還是要有的。
窗戶外頭,林父活動著凍麻了的腿腳,煙袋鍋子抽得叭叭作響,眉頭緊皺著,背著手穿過院子走回和老伴的房間。
林母正在倒洗腳水,看他回來了招呼道:“老頭子,你幹什麼去了?!這半天不回來,水都涼了。快來洗洗腳,早點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給州兒做點好的吃。”
林父坐在床頭,脫了鞋襪把腳放進水裡,一直緊皺的眉頭就沒放鬆過。
“老婆子,你有沒有跟州兒談過?”林父悶悶地出聲問道。
林母坐在一旁整理針線筐,頭也不抬地道:“孩子剛回來,能談啥?就隨便說了幾句。”
“有沒有問林旗的事兒。”
“什麼林旗,人家現在可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林母把針線筐擱到衣櫃上頭,拿了條毛巾回來遞給林父。
“州兒和他二嫂說了幾句,說是燕家少爺對咱州兒可好了。讓州兒住他家裡,還天天接送州兒上學,還給州兒買衣裳。親哥也就這樣了,州兒沒白救一條命。”林母喜上眉梢。
救了那麼一個大麻煩的時候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機緣,林州為了給他看失憶症把家裡那點積蓄花了大半,林母自然是心疼錢的,可是兒子人小主意大,她也不能說什麼,只當做善事了,都沒想過討還回來。
誰想到當年的大麻煩居然大有來頭。
如果沒有燕家少爺,他們家州兒也許一輩子就在這個小山村裡過下去了。
現在州兒不但考上了大學,成了大學生,還有一個那麼強勁的靠山。林母不圖燕家什麼,但是他們願意看顧著自己的兒子,她自然高興極了。
林父卻是越聽越沉悶,眉頭都快皺成一個疙瘩。
林母終於發現林父的異樣,推了他一下。
“老頭子,想什麼呢?怎麼愁成這樣?州兒有出息了你還不高興難不成讓他窩在這小村子裡找個村姑生一堆娃你就滿意了?!”
“老婆子,你懂什麼。”林父擦乾了腳,直接脫衣躺床上,自己想著煩心事。
從林超給他打電話吱吱唔唔地說了他家州兒和燕家少爺有點不清不楚,他這顆心就一直懸著。
本來以為是林州仗著救命的恩情向燕家提了過分的要求,他還想等林州回家之後提點他兩句,就算有一層恩人的身份也不能太過分,別把和燕家那點情分都耗沒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是今天一見到小兒子,他就知道不是那回事。林州一提起那個燕二少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臉紅紅的,眼睛也亮亮的,口氣也怪怪的,這要是個閨女,整一個回娘家的小媳婦樣。
可那是他兒子啊!老來得子的小兒子!
林父瞬間想起了那意義莫測的“不清不楚”四個字,可恨林超那賊小子就是不願意說明白。
聽到兒子說回房要給燕二少爺打電話,林父很沒品地蹲到兒子窗臺底下偷聽。可是偷聽下來的內容只是讓他更加胸悶起來。
儘管最私密的內容被林州捂在了耳機裡,可是光前面聽到的那些就已經氣得林父心肝疼。
那些曖昧的對話,什麼小東西,什麼想不想我,聽得林父只想把電話那頭的混球狠揍一頓。
作為一村之長兼一族之長,林父就算一輩子沒出過本地縣城,畢竟比村裡人多了點見識。
他只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不然就算是大富豪家的少爺,敢占他兒子的便宜,他也不能饒了那種混蛋!
林州不知道隔壁的老父親輾轉一夜都難以入眠,和燕臻視頻通話之後,又隔著螢幕親親我我了半天,才掛斷電話心滿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林州一出門就看到了自己老爹青黑的眼眶和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睛,嚇了一跳,忙湊了上去。
“爸,你怎麼了?沒睡好嗎?都怪我回來得太晚了,你再回去睡一下吧,我幫媽做飯去。”
林父眼睛一熱,差點湧出淚來。
多好的小兒子啊,多貼心的好孩子啊,那個什麼燕家少爺敢動他州兒一根手指頭,他一定打斷他的腿!
啪地一聲,一疊資料被扔在桌面上。
燕二少不知道遠在幾千公里之外的深山裡有個老丈人正惦記著狠狠教訓敢占他兒子便宜的混蛋有錢人,仍舊擺著優雅的姿勢,靠在舒適的老闆椅裡,微微抬起下巴,看著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的男人。
這是專職為燕家服務的從私家偵探到法律諮詢一條龍服務的精英人才之一,桌子上的調查資料正是他這幾天來的心血。
“都查清楚了?準確無誤?”
“二少放心,我可以為寫進資料裡的每一個字負責。”男人恭敬垂首道,“都已經查明了,四年前陸家那件事,包括前些時間蠱惑林家人與二少為敵的,都是同一個人所為。他名叫方辰,是燕老爺子的私生子,如今在s市經營一家服裝公司,也算小有成就。”
燕臻面色不變,只是微微眯起雙眼。
男人抬頭看著他,推了推眼鏡,建議道:“二少,把這件事告訴燕董吧。燕董一定不會再給那人機會傷害二少。”
燕臻視線看向他,冰冷淡漠的目光刺得他一個激零。
這麼可怕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他說錯了什麼嗎?!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燕臻冷哼了一聲,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報酬我會直接打到你的帳戶上。記住,不要到燕深面前透露一個字。”
男人總算知道燕二少在彆扭什麼,原來是不願意找燕深替他擺平。他哪還敢再提燕深,連連點頭應聲,果斷告辭離去。
燕臻戴上耳機,用私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等著接通的空當把手裡的飛鏢隨手扔向靶盤,奪地正中紅心。
“喂,陳湛嗎?我記得你手裡有一家服裝公司。”
陳大少很早涉足時尚娛樂圈子,服裝公司比影視公司還早試水,結果影視公司獲得了巨大成功,服裝公司現在那裡不死不活地吊著一口氣。
“把公司借我一用,我幫你賺點零花錢。”
陳湛自然滿口答應,燕臻掛斷手機,又扔出一隻飛鏢。
☆、71.第七十一章
不管燕二少有多想親手教訓敢對林州動手的燕老爺子那個私生子,眼下正是年關,什麼大事都要放一放。
燕深讓他回家住幾天。反正林州不在,燕臻也無所謂住在哪裡,這一次很聽話地就回去了,倒讓作好了對付不聽話的弟弟的準備的燕深訝異地眉頭挑了老高。
燕臻回來,燕昆明顯很高興,這幾天也一直呆在家裡,哪都沒去。
平常他更常呆的地方是初戀情人的香閨。
他看著坐在書房裡處理公務的長子,在院子裡修剪草坪的幼子,不由得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有多少年了,這個家總也不像個家的樣子。當年一家四口生活在這棟老房子裡的時光,久遠得都快成為上輩子的回憶了。
“如果夫人也在,這個年就更熱鬧了。”老秦拿了一條毯子蓋在他的腿上,輕歎一聲。
燕昆沒有應聲。
燕深和燕臻從來不在他面前提起他們的母親,估計在她面前也不會提起他這個失職的父親。
他不知道妻子是什麼想法,但兩個兒子終究不如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秦更瞭解他。
一個電話打破一室靜謐,老秦接起來輕聲應了兩聲,才拿到燕昆耳邊。
“是方雨夫人。”
方雨就是燕老爺子的初戀,是他娶了陳家那位張揚似火的大小姐之後仍然藕斷絲連的女人。
他接過電話,老秦自覺地走開,直到燕老爺子掛斷電話,示意他過去。
“準備一下,我們一起到方雨那裡一趟,看看小辰。”
老秦看著院子裡的燕臻,有些猶豫。
“要是二少爺知道……”
也許是因為當年燕家二少爺的身份險些被方辰奪走,燕臻比燕深更在意方雨母子的存在。燕臻自從搬出去之後就鮮少回到這個家裡,尤其是燕老爺子在的時候。
如今他好不容易安心在家裡住了幾天,要是知道燕昆去看方雨和方辰,老秦覺得,燕昆不可能再留住他。
“只是去看一眼,不要讓阿臻知道。”燕昆輕咳了一聲。
方雨聲音焦急地說著方辰的公司出了些問題,滿懷依賴地懇求他過去看一眼,他總得去看看才放心。
老秦無法,只得出去安排車子。
燕深挑眉看著緩緩駛出院子的黑色轎車,又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指間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一面翻著記述繁冗的合同文件。
原本只是打算去看一眼的燕昆果然這一整天都沒能回來。如果那對母子夠給力,大概一直到年三十過完,燕昆都不一定能回到這個家來。
晚上的時候餐桌上只有兄弟二人,燕臻似以往一樣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安靜地用完餐,難得孝順地陪著燕深閒聊了片刻,然後上樓洗漱睡覺。
燕深留在客廳裡,轉著腕上的佛珠,抬頭看了一眼燕臻緊閉的房門。
這是,轉性了?終於知道孝敬他這個勞心勞力的大哥了?
燕深還來不及欣慰,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冷酷的現實砸醒了。
燕臻居然不告而別了。
在這個將近大年三十的日子!在這個應該闔家團圓的日子!在這個滿大街都唱著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的日子!
尤其燕臻不告而別的理由居然是一早乘飛機追他的小情人去。空巢老人兼單身狗燕大董事長徹底憤怒了。
“反了,反了!我這麼勞心勞力都是為了誰!”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偌大客廳憤怒地咆哮。
宅子裡雇用的傭人都擁在門外,誰也不敢在老闆發怒的時候進去觸黴頭。年三十快到了,還指望著得個大紅包回家好過年呢。
燕深對著空氣發洩了一通怒火,抓起手機刷刷地翻起通訊錄。
“走吧,都走!我就不信了,我還找不到個貼心小棉襖陪我過年了!”
養尊處優的修長手指頭隨便一戳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那頭一接通,燕深不耐煩地道:“你是哪個!隨便哪個了,富華大酒店3009室六點見!穿得性感點。”
陳湛:“……”
什麼情況這是?!
可是對面是大魔王,他能說什麼?xūāńlāńɡ
“是我啊,燕大哥,我是陳湛。”陳湛賠笑道。
燕臻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手機,果然顯示的名字是陳湛。
手機裡存了一堆現役情人的電話,本來想要隨便戳一個小甜心來陪他解解悶的,沒想到戳錯了人。
“怎麼是你?!”燕深嫌惡地道。
陳湛:“……”
好像是他先打來的電話的吧?!
他為什麼覺得委屈得好想哭?!
在廚房裡陪著老伴包餃子的陳父穿著圍裙走出來,看著一臉憋屈瞪著手機的兒子。
“誰的電話?”
能讓他這個無法無天的兒子用討好的聲音回話的人可不多。
“是燕深。”陳湛吸了吸鼻子,老實回道。
陳父哦哦了兩聲。
“你表哥啊,是不是找你有事?!快點去,別耽誤你表哥的正事。”
陳湛:“……”
他早就想問老頭子了,燕深才是他親兒子吧!他可是陳家一株獨苗苗,他就這麼放心把他交給燕家**oss□□?!就不怕燕深把陳家的家業給謀奪了去?那個大魔王又不是沒幹過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
陳父已經把手機搶了過去,熱情地對那頭的燕深道:“阿深啊,有事找你表弟?你儘管好好教導他,我讓你表弟一切都聽你的。玉不琢不成器,讓他跟你身邊學些本事,舅舅我放心。”
燕深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對人家爸爸說他剛才叫小表弟穿性感點去酒店等他,就算只是個誤會。因著這一層心虛,面對全身心信任他的舅舅更加畢恭畢敬起來,哄得陳老爺子眉開眼笑。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說了,你舅媽還等著我過去包餃子呢。不是有事嗎,我讓陳湛馬上過去找你——過年?沒事沒事,都是一家人,陳湛在你那裡過年有什麼的。”
陳父毫不留情地把窩在沙發裡吃零食玩電腦的陳大少打包出門,讓他去找燕臻聽從教導。
被掃地出門的陳大少憤怒地說不出話來,抱著行李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要離家出走,他要……他一定要離家出走!
大年三十一早上,林州一大早起幫著林母煎炒烹炸,忙得熱火朝天,平常冷冷清清的村子因為年輕人的歸巢也前所未有地熱鬧起來,到處都是鞭炮聲,吵嚷聲,小孩子挨家串戶的笑鬧聲。
因此林州並沒有發現村子裡陡然熱情上升了一個臺階的異樣氣氛,直到他端著一盆菜要去井邊摘的時候,猛地被一道穿著深色大衣的修長身形攔住了去路。
“讓一讓,讓一讓。”林州頭也沒抬,嘴裡喊著,腳下一轉準備繞過來人。
沒想到那個人腳步跟著他轉,牢牢的攔著他的去路。
林州疑惑地抬頭,一張意想不到的俊雅臉龐映入眼簾,他頓時瞪大了雙眼,手裡的鋁盆差點沒端穩。
燕臻伸手接住盆子,唇角邊一直噙著一抹微笑。
“洗菜嗎?要端去哪兒?”
一瞬間林州仿佛看到了林旗,好像他和林旗從來沒有離開過,好像這四年的時光都還沒有流逝。
錯覺也只在轉瞬間,林州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激動地一把拉住燕臻的手臂。
“哥,你、你怎麼來了?!不是要在家陪燕伯父和大哥的嗎?”林州當然欣喜燕臻的出現,可是更擔心他跑來找他會激怒那兩尊大佛。
“沒事,他們顧不上我。”燕臻笑道。
他和燕深經常在一起,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倒是林州這裡,他迫切需要來看一眼。不然林州以後每一次回家都要想念那個林旗,這算什麼事?
就算他和林旗其實是一個人,但是從感情上林旗於他只不過是一個不曾謀面的陌生人。他怎能容忍州兒心裡老惦記著一個陌生男人?
他要讓林州每一次回來,滿心滿眼想的都是燕臻。
林州全然未覺燕二少的陰暗心思,還在興高采烈地陪著他一起往井邊去摘菜。
“哥你的行李呢?你怎麼來的?準備住幾天?”
燕臻微微笑著,好脾氣地一一解答。
村子裡的村民都在院子外面跟他打招呼,還有老人家熱情地邀請他回家吃飯。
這種感覺很神奇,他明明沒見過這些人,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與他熟識。
燕臻知道他們熟悉的是林旗,也不動聲色地一一回應。
林父從外頭回來,有些納悶自家院子前面怎麼這麼熱鬧,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聚到他家門前了。
擠進人群進了院子,兩個蹲在井邊一起擇菜的人影頓時映入眼簾。
林父一眼就看清了那個卓爾不凡的男人,他正溫柔地笑著,一面抬手拂開他家州兒臉上過長的髮絲……林州不但沒拒絕,反而笑著湊近了一些,方便他動作。他臉龐紅紅的,專注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兩個人之間那曖昧難言的氣氛讓林父瞬間血氣上湧,眼皮也突突地跳了起來。光看兩人這個情形,也知道被佔便宜的是他兒子。
林父顛了顛手裡的拐棍,咬牙切齒大步流星地朝著那個占他州兒便宜的混蛋去了。
居然追到林家村也不放過他州兒,這簡直是太囂張啊!
☆、第七十二章
林父沖到二人面前,林州先一步看到了他,站起來迎上前,笑得十分開心。
“爸你回來了。你看誰來了!”說著把燕臻拉到身前。
燕臻看了一眼林父舉在身前的不懷好意的拐杖,面上閃過一絲疑惑,還是露出一抹得體的笑容,不無親近地打著招呼。
“林伯父好。”
來勢洶洶的林父一下子就端不住氣勢了。
當年他還是懵懵懂懂的林旗的時候,就能讓全村村民惟他馬首是瞻。現在人家可是堂堂燕家二少爺,更加不可同日而語。
雖然他刻意擺出柔和近人的神情,林父仍舊覺得不敢逼視,更別說用拐杖打人了。
如果他精通網路用語,他就會知道這種氣質有一種專門的形容詞叫高貴冷豔。
可惜他不知道,只是在燕二少溫和的注視之下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拐棍,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輕咳了一聲。
“怎麼這個時間來了,大過年的。”明顯不愉的口氣。
林州被喜悅沖昏了頭腦,向來敏銳的直覺徹底罷工,一點也沒察覺自己老爸不悅的心情。
“我也說讓哥在家陪燕爸爸和燕大哥過年呢,可是哥自己乘飛機就來了。”雖然是指責的話,語氣卻充滿了膩人的甜蜜。
林父無法直視了,也無法再聽下去了。
把煙袋鍋子在腳跟上敲了敲,沉著臉背著手,朝堂屋走去。
“趕緊把菜洗了,別在這裡磨磨嘰嘰的。”
林州歡快地應了,拉著燕臻繼續你洗一根我洗一根,跟撿相思豆似的繼續洗菜葉子。
林父坐在堂屋門前,摸著湊到身邊的小黃土狗,被院子裡那兩個人刺得眼睛疼。
林父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燕臻的到來受到了林母的熱情歡迎。林母只當他還是原來住在家裡的林旗,一點也不生分,對於林旗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回”家過年,林母的開心溢於言表。
不管他在外面的世界有多麼顯赫的身份地位,在這個小山村裡,他就是那個會幫她摘菜種地的沉默的大男孩。畢竟相處了一年多的時間,在林母眼裡對林州和林旗沒有什麼不同。
燕臻一直淡然地笑著,林州感覺得到他的愉悅。
他喜歡這個地方。
晚上兩人洗漱過後,和林家其他人一起擠在堂屋裡看春節晚會,林父看著兩個人頭挨頭的親密姿勢,沉著臉吧噠吧噠地抽煙袋,另一邊林成卻整個晚上如坐針氈。
一直高高在上的高冷總裁突然和他們一起擠在自家小土房裡看電視,這畫風怎麼看怎麼恐怖啊——
林旗在家的那一年他不在,因此看著自己老媽像對待林州一樣給燕二少拿大棉帽子裹起袋耳朵,削了蘋果分給他和林州一人一半,指揮燕二少和林州往沙發裡頭擠一擠給小侄子小侄女們讓出地方,林成覺得這場景真是——太玄幻了。
當了一輩子農婦從沒走出過本地小縣城的林母在他眼裡瞬間光輝萬丈。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敢這樣任意指揮揉搓燕二少的。
而且燕二少還乖乖聽話。
守過了零點,到院子裡放完鞭炮,林母就趕著燕臻和林州回房間早點睡覺。她一早把林州的床重新鋪過,卷了兩個大棉被筒,挨挨擠擠地排在床上。
林父過去看了一眼就辣得不敢看了。
“家裡又不是沒有床了,你幹啥非讓他跟咱州兒擠一屋?!”林父回頭拉著老伴出來教訓。
林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老頭子你暈頭了吧。家裡哪來的床?老大回來都沒地方睡,還是去他大伯家住的。”
“那也不能讓他跟州兒一屋。”林父很是煩悶,“就讓成兒跟他湊和幾晚。”
“淨找事,那成兒媳婦睡哪去!”
“成兒媳婦跟你擠一擠,我去跟州兒擠,讓成兒跟他睡。”林父完美地安排好一家人的房間。
西廂房裡正脫著秋褲的林成突然打了個寒顫。
林母瞪了他一眼,懶得再理。
“老頭子老昏頭了。”
林父鬱悶無比,蹲在房門前看著小兒子的房間,吧噠吧噠地抽了大半夜的煙袋。
之後幾日的種種情形,只讓這種鬱悶有增無減。
他現在已經有七八分能確定這個燕二少爺肯定是拐了自家小兒子跟他處不正當關係了,可惜最應該跟他一個盟的林母偏偏無知無覺。看林母對待燕臻同樣疼愛的態度,林父在沒有最終確定下來此事之前,還是決定不告訴她了。
結果就是他一個人獨木難支,還有一個時時拆臺的老婆子,不但不說想想辦法棒打鴛鴦,竟然還天天把他倆湊一堆。
這種糟心氣一直到燕臻計畫離開林家村的那一天,才終於稍有平息。
可是晚間飯桌上一個消息讓林父再次氣得手抖。
林州居然告訴他們他要跟燕臻一起回s市去,明明離開學還有好些天呢!
“州兒回程票不是早買好了,換日子還得花手續費。”林父沉悶地出聲。
林母也十分不舍,應和道:“是啊,州兒,不是說十一開學,這才初七呢。何必花那冤枉錢。”
燕臻微微笑道:“車票費用我讓公司給州兒報銷,伯母不用擔心。也就還剩三天了,州兒跟我回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以後我和州兒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那多麻煩,那麼遠,咱這地兒太偏了,光車費就花不少錢。不用老想著回家,你們好好在大城市過日子就好。”林母嘴上拒絕著,心裡自然十分高興。
孩子有出息當然好,可是離家千萬裡一年只能過年見一回面,也是很捨不得的。他們能經常回家看看當然好,可是林母也知道他們回來一趟有多不容易。
“不花自己的錢,公司有專門的差旅費,飛機來往非常快捷。”燕臻笑著解釋。他沒有林旗的記憶,但是安慰起林母來卻非常有一手。
林母高興地連連點頭。
看著這一桌子和諧歡笑,一直沉悶不語的林父終於下定了一個決心——
高鐵商務座車廂裡,林州坐在走道左側的沙發,燕臻坐在走道右側的沙發,兩人不約而同地正襟危坐。
這和歡樂親密的旅途play完全搭不上邊。
兩道嚴肅異常的視線從側後方射過來,直直地掃視著他們兩個。
難得出一趟遠門的林父顧不上享受高科技帶來的舒適便利,坐在沙發上瞅著前面兩個傢伙,嚴防死守地看著。
不管他們兩個是真有其事還是他誤會了,反正他緊迫盯人,絕不給他們任何接觸的機會就是了!就算燕家少爺有錢有勢一手遮天,都這個時代了,他也不能在他眼前強搶他的兒子。
燕臻動了動僵硬的手指,轉回頭微笑地招呼林父。
“伯父,今天早上出來得早,您困不困?到站之前可以睡幾個小時。”
雖然他不怕林父探照燈一樣的目光,可是他也沒渾不吝到在人家老父親的注視之下和州兒親親密密地談情說愛。
林父似乎一眼看穿了他的目的,沉沉的目光更不悅了,冷硬地回絕。
“我不困。”
燕臻無法,只得坐回坐位,繼續正襟危坐,轉頭和林州相視一眼,齊齊露出一個無奈的眼神。
沒想到只是一個對視就讓林父冷哼一聲,林州連忙收回目光,看著半空老僧入定。
到了s市,得到通知的司機一早在火車站等著接人,徑直把三人拉回燕臻的豪宅。
林父被燕臻那幢豪華無比的智能公寓驚得一臉發白,還是強自震定著,無視那些價格不菲的傢俱擺設,直接對林州道:“州兒,去收拾一下你的東西,爸讓東子在外面租了個房子,我們搬過去住。”
“啊?——”一路上都在擔心怎麼向林父隱瞞他和燕臻住在一個臥室的林州,顯然沒想到自家老爹根本不在乎那些小事,直接使了一招釜底抽薪。
“伯父,您也在我這裡安心住下就是。我這房子夠大,何必再出去租房,白白浪費錢。”燕臻勸道,他很瞭解什麼才是林父最顧及的事情。
果然林父聽到浪費錢三個字眼皮跳了跳,不等燕臻再接再勵接著勸,他卻堅定地擺了擺手。
“你不用再勸了,你的房子是你的房子,我和州兒是你什麼人,怎麼能白白占你的便宜。該花的錢還是得花,租個房子的錢我們老林家還能負擔得起。州兒在s市還要再上三年半的大學,老頭子我正好趁著每年農閒的時候過來看著他念書,也在s市找個工賺點錢,怎麼能一直住你這裡。”
無論燕臻多麼巧舌如簧,他也勸不住早就打定主意的林父。
林父是懷疑他和林州的關係了。
林州不敢在這種大事違逆父親的意思,只能咬著嘴唇一臉為難地看著燕臻。燕臻沉默了片刻,林父不願意捅破窗戶紙,只希望用這種方法分開他和林州,那這層窗戶紙就由他來捅破好了。
捅破了才好說話,不然他以什麼立場身份阻止林州搬出去呢?
燕臻不再強勸,林父也不由得籲了一口氣。
他是以老賣老,可是面對燕臻的氣場,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林父正要吩咐兒子去收拾東西,燕臻突然拉起林州的手,語出驚人。
“伯父,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我是真心待州兒的,您就把州兒交給我吧。”
林州僵硬得如同一根木頭,錯估了燕二少臉皮厚度的林父更是被這一番突如其來的坦白震驚得呆住了。
這種事態發展不在預料範圍內。他以為他含糊其辭,那個做賊心虛的肯定會順水推舟,沒想到人家直接承認了,直接承認了!
☆、第七十三章
燕臻毫無預警地在林父面前坦白,林家父子兩個一起呆住了。
林州覺得自己這個冰雪聰明的腦袋瓜徹底無法運轉了,無論他怎麼調動腦細胞,想要仔細考慮一下眼前這種狀況該如何應對,可是腦海裡的神經元拒絕工作。
他只能僵硬地任燕臻牽著他的手,一起面對面色漸漸變得鐵青的林父。
偌大的客廳裡,惟一鎮靜的就是燕臻了。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突如其來的表白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衝擊,見林父沉悶地沒有回應,進一步得寸進尺地擁住了cos木頭樁子的林州,向林父道:“林伯父,我和州兒——”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以一個老實巴交寡言少語的農民伯伯形象示人的林父突然暴起,雙眼怒睜,青筋直冒,把手中銅鑄的煙袋鍋子當作武器就朝對面的兩個人揮去。
燕臻不知是太自信還是太固執,或者是想要保護林州,眼看著林父揮過來的黑暗武器他也沒有放開林州,攬著林州的手背生生被煙袋鍋子砸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林父當然不會打自小就乖巧懂事的小兒子,他要打的就是這個占他兒子便宜的大混蛋!就算他是了不起的燕家大少爺,他也照打!
這種事情根本就是有錢人的玩意兒,如果不是他有意誘拐,他州兒怎麼可能跟他好?!
林父歪打正著的猜測,倒離真相相去不遠。
“州兒,你給我過來!”林父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林州一臉心疼拉起燕二少的手連連呵氣,好像他受了多重的傷似的。他根本沒使多大力氣,連層油皮都沒打破!
兒子不爭氣,林父當然生氣,大吼一聲扯著林州拉到身邊,也不說要收拾行李了,直接拉著林州就朝外走。
“伯父,州兒不能走——”燕臻顧不上被砸得發麻的手,連忙追了過去。
“你給我讓開!不讓走了是咋的?還有沒有王法了!”林父氣得臉紅脖子粗,老實人發起火來分外洶湧。
林州半是猶豫半是不舍地被林父拉到玄關,林父對著那兩扇關著的電梯門直運氣。
他不會開這個怪門!根本出不去!
林州有門卡,也知道密碼,卻不想用。
燕臻追了過來,見狀稍微松了一口氣。不等他一口氣松完,林父突然操起煙袋鍋子哐哐哐地開始敲門。
燕臻禁不住頭疼起來。
林老爹這根煙袋杆子還真特麼一杆利器啊。
接下來無論他裝乖賣好,還是巧舌如簧,林父只是不同意再把林州給他留下來,一定要帶著林州離開。
燕臻無法,最後只能放人,總不能真把老人家關在公寓裡。
既然留不住,乾脆做得好看點,他親自把人送出了社區。一到了最近的公交站,林父馬上趕著燕臻回去。
林州見老爹氣成這樣,一直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燕臻。等公車來了,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整得跟羅密歐與茱麗葉梁山泊與祝英台似的,林父氣他被燕臻迷得找不著北,恨得在林州手上狠狠敲了一下。
林州抱著被敲得發紅的手,吸了吸鼻子,沒敢訴委屈。
這下好了,他和燕臻都挨了一下,誰也沒吃虧。
燕臻很快打聽到林父租的房子,是在離他很遠的城市另一頭,一個城中村的小院子。說是院子,只是把原來的小平房前面用擋板圈出了一塊地方當作庭院,條件簡陋得很。
林父情願帶著林州住城中村也不願意讓林州再跟他有接觸。好在還有手機是林父管不到的領域,林州把被敲紅的爪子拍了個照片發給燕臻,企圖討兩句溫柔安慰。
不管怎樣,他現在和燕臻只能同城異地戀了。燕臻想要過來看他,林州連忙攔住了,不讓他過來,至少現在不能來,燕臻要敢來他爸一準拿煙袋打他。林州怎麼捨得?
燕臻現在見不著林州,恰好陳湛把他的服裝公司交上來了,燕二少這幾日欲求不滿堆積起來的一腔怒火總算有了發洩的方向。
如果不是那個方辰動的手腳,他不至於陷入這麼被動的境地,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林州的家人知道了他們的關係。
不好好回敬一番,怎麼對得起他幾年如一日給他找麻煩的苦心?!
正月還沒過完,燕昆又被情人找了過去。
上一次方雨拿方辰當藉口,臨近過年把他叫去,本來想著去去就回,結果也沒能做到。終於趕在年三十的早上著急慌忙地回去了,結果好不容易回家來住的燕臻已經離開了。
燕昆著實懊惱了好些時候。
現在方雨又拿著方辰的事情來找他哭訴,燕昆不由得有些不耐煩。
“年前就說公司出了事情,結果就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現在又有什麼事?阿辰也不小了,有問題得學著自己解決,不能老是依賴我。他總得長大,自己要能獨當一面。”
方辰比燕臻還大,有了他的扶持,到現在也不過是小有所成。燕深和燕臻早在十幾歲的時候就敢跟他叫板對陣,最後還贏了,把整個藍擎都贏到了手心裡,而且贏得十分漂亮。
燕昆不由得想到遠在國外的妻子。陳家的鐘靈毓秀仿佛都生在了她的身上,聰明,漂亮,肆意張揚。她生的兩個兒子也和她一樣優秀,完全繼承了她的優點,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當初被家裡逼著與方雨分手和陳靜結婚,他怨氣很大,不然也不會婚後繼續與方雨藕斷絲連。可是現在回頭想想,聰明強勢的陳靜和溫婉平凡的方雨,他年輕的時候到底為什麼覺得陳靜不好?
現在他由衷慶倖燕深和燕臻都是陳靜所生。要是像方辰那樣,他就算握著藍擎也不能安生。
方雨在電話那頭急得直哭:“燕哥,這一次真的出了大事了,阿辰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休息,一直在公司裡呆著。可是公司也快撐不住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方雨也在方辰的時裝公司裡任了一個閒職,公司的狀況她自然清楚。
燕昆皺著眉頭:“怎麼會撐不下去?”
這才幾天時間?年前明明運作良好,多大的危機能讓一個平穩發展的公司在幾天之內就撐不下去了?
方雨哭道:“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野雞公司,專門跟我們對著幹。阿辰手底下的優秀設計師全被挖走了!還有今年新發佈的幾款新品,不知道怎麼被人說抄襲了別人的創意,現在那個設計師一直在網上攻擊我們,還發了律師函要走法律程式!之前的幾個大單客戶因為這個事情,硬說我們違反了合同規定,說我們違約,訂單取消不說還追著要違約金!阿辰在公司裡沒日沒夜地忙了好些天也沒解決好,現在公司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真的撐不下去了。”
燕昆聽著方雨哭訴了一通,眉頭緊緊皺起。
這麼多事情趕到一起,根本不可能是巧合。肯定是有人故意針對方辰。
“我讓人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燕昆道,“你也不用著急,回去問問阿辰,他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平白無顧的,誰會專門針對他。”
燕昆又安慰了方雨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他讓老秦找人去查一下,到底是誰在針對方辰。本來以為怎麼也要查個幾天,沒想到下午老秦就帶著結果回來了。
是燕臻。
他根本沒有要遮掩的意思,所以老秦才能查得那麼快。
燕昆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就算是燕深,他都可以去跟他談一談,讓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就好像四年前那一次一樣。
可是燕臻……
他對燕臻是真的說不出口。
“你再去查一查,小辰到底怎麼惹到了阿臻?”燕昆有些煩悶,“阿臻不可能無緣無故針對他。”
就算在方雨帶著方辰要求燕家承認他燕家二子的身份的時候,燕臻都沒正眼看過她們一眼,這些年更是不管不問。這麼雷霆萬鈞不留一絲餘地的手段,不是燕臻素日的作風。
老秦道:“我查過了,是跟二少爺的小男朋友有關。”
燕昆眉頭緊鎖,心底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到底怎麼回事?!他又幹什麼了?”
老秦看了他一眼,道:“辰少爺把以前用在陸家人身上的手段,又在林家用了一回。”
燕昆面色瞬間鐵青起來。
“這個不求上進的不孝東西!就會使這些不入流的手段!”
三個兒子都是他的種,他一樣的疼,不然當初也不會默認方雨讓方辰回歸燕家的做法。
可是方辰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抹黑燕臻,那就在他的容忍之外了。
他准許方辰有野心,如果他敢回來跟燕深兄弟爭奪藍擎,他不會阻止。可是他沒有那個本事不說,心裡又嫉恨搶了他身份的燕臻,只會用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給燕臻製造麻煩。
而這些麻煩除了讓燕臻煩心一段時間之間,根本屁用沒有。
有野心不怕,可是又毒又蠢,是燕昆無論如何無法忍受的。
☆、第七十四章
“老秦,你說我該怎麼辦。”燕昆沉默了良久,才出聲歎道。
老秦只道:“兩位少爺都很懂事,他們會理解您的難處的。”
“理解我的難處?”燕昆苦笑了一聲,搖搖頭,“但願如此吧,但願他們都能理解我這個糟老頭子的難處。兒女都是債啊。”
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見過燕臻了,燕臻也從來不主動聯繫他。好在他平常給燕臻打電話沒有被無視,燕臻還是會接的。
燕昆想了想,還是沒準備在電話裡說,讓老秦準備車子,他要去看看燕臻,順便把方辰的事情解決一下。
現在是上班時間,燕臻是個好員工,從來不會無故翹班,只要不是外出公幹之類的,去公司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燕昆到達燕臻的辦公室的時候,燕臻果然正在專心工作。
燕臻的辦公室不同于燕深的那般奢華大氣一看就是大老闆的配置。他的辦公室陳設不出挑,但室內擺滿了各種各樣造型各異的工業樣品,看上去很有學術氣息。
戴著銀邊眼鏡的燕臻坐在這樣的環境當中,神情嚴肅地處理公務,燕昆一時間竟不好意思拿那些雜事打斷他。
雖然那些麻煩都是燕臻一手造成的,但是他無法責怪燕臻。
以前方辰準備回燕家認祖歸宗的時候,網路上也同時造了不少勢,因為他年紀比燕臻稍微大一些,因此網路話題主要圍繞著誰才是真正的燕家二少爺展開,把方辰和燕臻從頭到腳從內到外地進行了多番比較。
水軍是方雨買的,自然都向著方辰有利的方向引導,燕臻那時候被潑了不少髒水。
但是燕臻從來沒理會過,那時候他還是個高中生,每天只是規規矩矩地上學讀書。燕昆也覺得在這個資訊化時代要能禁得住網路言語的詆毀,甚至要反過來善用網路的力量,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所以他也沒有阻止過方辰的行動。後來他輸了,輸得很慘,輸得把他剛剛走上軌道的新公司差點也牽連進去,燕昆只能出手保住他。
那時候燕臻站在燕深的身邊,看著他的目光十分淡漠,卻又似乎充滿諷刺。
因為那些往事,燕昆對燕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現在要來讓他放方辰一馬,燕昆實在難以啟齒。
他一進辦公室燕臻就發現了,停了手頭的工作摘下眼鏡,讓秘書端上茶水。
恭敬有禮,卻完全是接待客人的態度。
燕昆端著茶水心裡糾結著怎麼開口。
燕臻微笑著看了他半晌,在他想好怎麼開口之前先出聲了,而且很體貼地直接捅破了他所煩擾的那件事情,免去他再迂回曲折多繞彎子。
“你是為方辰來的吧。您有什麼想法,我洗耳恭聽。”
燕致閒適地靠進沙發靠背,右手倚著椅背,修長的手指放鬆地半垂著,神色十分平靜。
沒有燕昆料想當中的憤怒。
以他對方辰的公司所用的雷霆手段,燕昆本以為燕臻會非常生氣,甚至在腦子裡預設了好幾種安撫燕臻的方案,只是沒想到燕臻這樣平靜。
燕臻平靜了,他就有些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了。
燕昆看了燕臻一眼,被燕臻似笑非笑的淡漠眼神刺了一下,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您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我等會兒還有個會。”燕臻抬手看了看手錶。
燕昆輕歎了一聲,不再企圖尋找一個婉轉的表達方式,乾脆直說出來。
“阿臻,我知道方辰又幹了些蠢事,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你要親手教訓他也由你,打他一頓罵他一頓,都是他該受的。但是那個公司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總算負擔著幾百號員工的生計,現在公司陷入困頓,也算受到了教訓,剩下的就給公司留一線生機吧。”
燕昆說完,本來不抱什麼希望,還準備著好好勸一勸燕臻。
沒想到燕臻笑了笑,語氣漫不經心:“原來是那件事。既然您說了,你就讓他來當面給我道個歉吧。”
燕昆一怔,繼而又是一喜。
“阿臻,你、唉,也是為難了你。還是你和你大哥省心。”
“沒什麼為難的。”燕臻笑道,站起身來,沒多說一個字卻擺明瞭送客的態度。本來還想留下來多跟兒子聊聊天的燕昆只能認命地起身,沒話找話地多叮囑了幾句,最後有些悵然地離開了。
看著他的身影在走廊外漸漸走遠,燕臻戴上耳機,撥了一通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林州的聲音歡快地隨著電波傳了過來。
“哥,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燕臻淡漠的視線湧上一絲暖意,坐在辦公桌後的椅子裡慢慢轉著圈,笑著道:“寶貝在幹什麼呢?”
寵溺的神情與方才的冷淡判若兩人。
林州喋喋不休地把從早起到剛才的幾個小時都做了些什麼巨細無遺地講述了一遍。
“哥你不知道,我們這裡沒有天然氣,還要燒蜂窩煤呢,我剛才去煤站買了一板車回來,老闆娘多給了我十塊蜂窩煤!她都沒給別人多幾塊,她說我看著就親近。”林州小小的沾沾自喜仿佛透屏而來。
林州向來很容易開心。燕臻帶他去高檔會所玩他高興,白得了燕深兩筆鉅款他也高興,城中村裡老闆娘多送的十塊蜂窩煤他同樣高興。
燕昆認為他貪財且厚臉皮,所以不拒絕燕深的錢又不離開燕臻身邊。不懂林州的人很容易認為他臉皮厚,別人對他不冷不熱他也不在意,該怎麼熱情還怎麼熱情。
燕臻看到的卻是一顆純真至極的赤子之心。
當然臉皮也不薄就是了。
“哦?寶貝都能刷臉付費了。”燕臻笑道。
林州有點小羞澀又有點小得意地道:“可不是嘛,老闆娘說我長得好看,懂的也多。”
這句借別人之口的誇獎才是重點。被人誇了必須得讓燕臻知道,他也是個很優秀滴青年。
燕臻笑意又深了些。
他的州兒啊,怎麼就那麼能招人高興呢?
“我跟你說個正事。”燕臻笑道,“你不是說要讓那個誘騙你堂哥的人站出來道歉麼?”
燕臻沒有隱瞞林州,因此林州已經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後果。
知道燕昆年輕時候的糊塗事,知道那個私生子在燕老爹的偏心下屢次給燕臻找麻煩,知道他每次犯了錯誤之後就躲在燕老爹的身後,讓燕老爹給他善後。
燕深和燕臻礙于燕昆的顏面,都沒有對方辰下手太狠。面上再不和,那畢竟是他們的父親,總不能為了一個方辰鬧到家庭決裂。
燕臻一直不在乎他的挑釁。他不需要好名聲,反正燕家也不靠他扛大旗。他也沒有怨怪他利用陸家離間了陸惜之,有了林州的對比,他很明白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
只是這一次他惹上了林州,這就是動了燕二少的心頭肉,他才迂尊降貴地小小教訓了一番。
道歉的要求卻是林州提出來的。
“州兒,那種人,不會真心認為自己錯了的。就算真的道歉也不過是一時的表演,道歉不道歉,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燕臻道。
那邊的林州正蹲在出租小院的小花壇邊沿上,手裡揪著幾根枯草來回撥弄。
聽了燕臻的話他微微皺起眉頭。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認為自己錯了,他都應該向你道歉,而且應該讓燕伯父在旁邊聽著。”
林州覺得燕老爹總是把私生子護在身後的行為很成問題,這才是那個方辰總是有底氣找燕臻麻煩的根由。就算燕臻不在乎他製造的那些麻煩,可是林州因為陸家前車之鑒的緣故,他覺得有必要把一切麻煩的苗頭都摁滅在萌芽裡。
“哥你就算這次把他的公司弄倒了,可是你也阻止不了燕伯父繼續資助他。到時候他還是有機會找你的麻煩。得讓燕伯父知道錯誤才行。”林州很懂得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那個方辰明顯是嫉妒哥,因為你們的年齡相仿,燕伯父表面上似乎又偏愛他,但是他偏偏哪都不如你。因為嫉妒就漸漸恨上了。”林州分析道,“哥你越針對他,他就會越嫉妒你越怨恨你。這次把他整倒了,下次他一有機會,說不定更瘋。”
林州覺得方辰是挺瘋的。明明生活優渥有錢有勢,偏要幹些損人不利已的事。不是瘋是什麼。
燕臻耐心聽著林州頭頭是道的分析,笑道:“想得還挺多,真是辛苦州兒了。”
誰說單純的人一定單蠢來著,他家州兒既單純又通曉世故,真是冰雪聰明。
林州說的那些,燕臻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懶得理會,他也不想跟父親爭論方雨那兩母子的事。既然林州現在有所顧慮,那就一併解決好了。
當天晚上,燕昆就派人把方辰接到燕家,方雨陪著他一道來的。
方雨現在住在燕昆送給她的公寓裡,也是繁華地段的一套大戶型,比起普通人來說是很高品質的住宅條件了,可是比起歷史悠久鬧中取靜的燕家老宅,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方雨陪著一身憔悴的方辰走進燕家大門,上一次她們來的時候還是意氣風發,夢想著可以真正融入燕家,最後卻被燕深兄弟倆一腳踢出大門,一點體面也不剩。
今天還是這些年以來她們第一次踏進這裡,方雨有些忐忑,看到客廳裡正襟危坐的那一老二少三個男人,她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
燕深看著那二人,眉頭挑起看向燕臻。
燕臻沒有看他,只是微微仰頭,看著走進客廳的那兩個人。
方雨先看向燕昆,小聲地招呼了一聲:“燕哥。”
燕昆冷著臉點點頭,讓她坐在一旁,轉而看向方辰,冷聲道:“你到底做過些什麼鬼祟,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面,你自己說吧。”
方辰長相還算英挺,只是比起燕家兄弟二人還差得遠。此時一身憔悴失意,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方雨看得萬分心疼,方辰只是抿緊嘴唇站在中間,看向燕臻的視線含著憤恨。
燕臻並不把他的恨意當一回事,燕昆卻看得心頭火起。
當年是他先挑釁針對燕臻,他想要燕家二少的身份,最後敗得一塌糊塗,是他技不如人。方辰竟然因此就恨上了燕臻。
何其可笑的理由。
“你還不快向阿臻道歉!”燕昆怒道。
方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方雨,方雨溫婉的臉上滿是擔心。
方辰垂下頭,握起了手心,在燕昆再次出聲訓訴之前開了口。
“燕二~少,你贏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犯了大罪。是我找人調查你,我把你喜歡男人的事捅破給對方的親屬知道。我不該做那些事,畢竟,這種不正常的事情,向來見不得光。”
方辰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不陰不陽地說著所謂的道歉。他直直地看著燕臻,看著這個占著他的身份的男人,他高高在上,仗著燕家的威勢欺得他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他們甚至不准他姓燕。
方辰挑起一抹冷膩的笑:“我知道錯了,都是我的錯。見不得光的事,當然要藏著掖著,怎麼能公之於眾,讓堂堂燕家二~少受別人的異樣眼光呢。我錯了,我向你道歉。燕二~少,我給你跪下了,你就放我一條生路吧。”
他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跪得輕而易舉,卑微地匍匐在地上,好像一絲骨氣都沒有。
燕昆神色複雜地看著方辰,不知道是該厭惡他話中有話並不誠心的道歉,還是該憐他今日被逼到這個境地。
燕深可沒有那麼多憐惜,一臉厭惡地看著地上的男人,像看著一隻令人噁心的臭蟲。
方辰是篤定了今天有燕昆在就能保住他的公司,就算保不住公司燕昆也不會不管他,他才敢這麼陰陽怪氣,還說跪就跪,跪得讓人膈應。
他本來就不同意燕臻的舉動,方辰的道歉有什麼好聽的?想也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幾句沒誠意的道歉就放過他也太輕率了。雖然方辰的公司已經被燕臻整得半殘,但是燕昆肯定不會看著他倒閉關門,就像四年前一樣。
等他緩過來又要想著法地找燕臻的麻煩,這根本毫無疑問。方辰對燕臻的恨意來自嫉妒,不是那麼輕易消解的。
他和燕臻差不多同時出生,又自信方雨是燕昆的真愛,偏偏他只有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燕臻卻是眾星捧月高高在上的燕家小少爺。企圖登堂入室而不成的方雨多半也自小給他灌輸了什麼偏激的念頭,方辰對燕臻從豔羨到嫉恨,早就成了執念。
燕臻還是太年輕。燕深轉了轉手上的玉指環,不管今天是個什麼結果,他都不會再給方辰任何攀扯燕臻的機會。
既然他嫉恨燕臻的高高在上,那就把他踩到泥裡,讓他低微得連燕臻的褲腳都碰不著。
燕昆感到燕深不善的視線,眉頭微微一皺,卻也不方便說什麼,乾脆看向燕臻。
“阿臻,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別聽他那些渾話。”燕昆無奈地向燕臻解釋。
其實他也不願意燕臻和男人在一起。方辰說得也不算錯,這難道是很光彩的事嗎?方辰如果不是老針對燕臻,他做的那些事還挺合燕昆的心意。
燕臻淡然一笑,對燕昆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抬手看了看表。
“再等五分鐘吧。”
燕昆一臉疑惑,燕深也看向燕臻,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
其實燕臻剛才根本沒有聽到方辰的一個字,他那通陰陽怪氣的道歉全然白費功夫了。
藍牙耳朵裡不斷傳來林州氣喘吁吁的呼喝。
“嗷!好累,公交站離你家怎麼那麼遠?我都跑了十分鐘了!還差五分鐘!你們這個地方公交建設很不合理呢……呼呼,好累。哥我是不是遲到太久了?你不用說話,我就隨便問問。”
燕臻一跟他說話就暴露了他剛才的心不在焉,那多尷尬。
林州很為他哥的面子著想。
☆、第七十五章
燕臻要再等五分鐘,聽在別人的耳朵裡,就是故意為難方辰了。
方辰現在跪在客廳中央,他不理會方辰的道歉,卻要再等五分鐘,不是故意羞辱方辰是什麼。
燕深心裡越發不贊同起來,他沒想到燕臻竟然這麼不成熟。
跟方辰這種人,不搭理他才是最好的辦法。燕臻去為難他,不但自己放低了身份,還讓他自鳴得意。
這種人是不會感到屈辱的。
果然方辰歪歪斜斜地跪在地上,臉上還是那種粘膩的笑容,挑釁一樣看著燕臻。
方雨滿臉心疼,卻不敢出聲,只能望向身旁的燕昆。
燕昆沉著面色,看著跪在燕臻身前的方辰,沒有搭理方雨的求救。
如果跪上五分鐘能讓燕臻消氣的話,那他跪得也不算冤枉。也讓他長長記性,不要總是針對燕臻做些不上檯面的手段。
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眾人都沒說話,客廳裡沉悶的氣氛就有些難熬,方雨心疼著兒子所受的羞辱,更是度秒如年。
燕臻一直看向門外,片刻後突然起身。
“我出去一下。”
廳裡幾人迷惑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搞些什麼名堂。
吊爾郎當跪在客廳中央的方辰看向燕昆,笑道:“爸,你是我親爸,這一跪你受得起。兒子今天為了你,可是給人跪了足足五分鐘,全是因為您的要求。您要我來道歉,我就來道歉。您不說讓我起,我就一直跪著。我也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反正您說我錯了,那我就是錯了。我跪到您寶貝兒子消氣,爸您就不用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了。”
他這一跪與其說是跪燕臻,不如說是跪給燕昆。
燕昆這些天為了燕臻屢屢教訓他,還幾次失望地說不會再給他資助。這怎麼可以?只有燕昆願意給錢願意扶持他,他才可以無所顧慮。有燕昆在,公司倒就倒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燕昆聽了他的話,果然露出一絲不忍的神色。
方雨更是捂嘴哭了起來。
如果不是對身份一直耿耿于懷,方辰何至於變得這麼憤世嫉俗?
陳靜的兒子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卻要她的兒子下跪請罪,還要受這樣的羞辱。
燕昆半是沉痛半是歉疚地看著這頹然的母子二人,半晌長歎一聲。
廳裡彌漫著一股酸澀的哀淒味道,燕深很是不耐煩。要不是答應了燕臻讓他全權做主,他何必坐在這裡看著這些廉價的表演。
現在倒好,他自己跑出去了,把他扔這兒看這場蹩腳的戲。
燕臻一出大門就迎到了正向他跑來的林州。
“不用這麼著急。”燕臻等著他跑到近前,抬手替他擦著額頭的汗水。
林州拉下他的手:“都跟哥說好了的時間,我怕遲到太久嘛。我們快進去吧。”
兩人並肩出現在客廳門外,廳裡的人都朝外看過來。方辰既然要跪得燕昆心疼,自然不能有絲毫放水,這個時候仍舊沒起來,只是膝蓋朝著燕昆。
林州被眼前這陣仗嚇了一大跳,真的跳起躲到了燕臻的身後,伸著頭一臉疑惑地看著跪在他們面前的方辰,再看看後面沙發上神情各異的三人。
“這……這個,不用這麼多禮吧?怎麼還跪迎呢?你快起來吧,我們不需要你跪。”林州很聰明地猜出了地上跪著的人的身份。雖然方辰做了壞事,但是跪迎什麼的好像還是有點太隆重了,他真的受不起啊。
“哥,你讓他起來吧,我怎麼受得起。”
誰都沒想到燕臻居然大喇喇地在這種場合把林州叫來了。
燕深聽得嘴角一抽,這貨能不這麼自戀麼?他哪只眼睛得出的結論方辰是跪他的?自我意識怎麼這麼過剩呢?!誰管你受不受得起,臉怎麼這麼大呢?!
不過當事人顯然感受到了更深刻的憋屈。
方辰本來使的小把戲就是跪天跪地跪燕昆,反正燕昆是他老子,他又不吃虧。那些陰陽怪氣的道歉,更是本來就說給燕昆聽的。
現在從哪裡冒出來的奇葩,張嘴就給他的行為定了性,他還不能反駁。方辰臉色一陣扭曲,憋得臉都青了。
燕臻挑了挑眉頭,當然要順著林州的意思。
“你起來吧。”輕飄飄地拋下一句話,拉著林州就繞過他走到沙發前坐下。
方辰咬緊的牙關繃緊臉頰,這個時候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更加沒法再像剛才那樣擺出一副油鹽不浸的無賴模樣。
燕昆臉色通紅,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惱得,顫著手指著林州:“你叫他來幹什麼?!”
方辰做錯了事,對燕臻道歉是理所應當,可是這不代表燕昆願意看著方辰在其他人面前出醜。
林州乖乖向燕昆彎腰致禮,禮貌地道:“燕伯伯,你別怪臻哥,是我要來的。”
燕昆不願意跟他說話。
以從前跟這個鄉下少年打交道的不愉快經歷來說,他總覺得這一次也不會很愉快。
燕深在一旁挑起眉頭,露出了然的神色。怪不得燕臻突發奇想要方辰當面道什麼歉,多半是林州的要求。
他早該想到的,這麼鄉土原始的蠢主意還能有誰想得出來?
仇人一樣的兩方人,聚到一起開道歉大會能有什麼結果?剛才不就被方辰這貨噁心得不行。他和燕臻更不會放下身份跟他對口水陣,那更跌份。最後的結果不過是白白被他噁心上一頓,還給了燕昆維護他的理由。
不過林州一進門似乎就扭轉了這種局面,燕深看向沉著臉色從地上爬起來一身狼狽地站到燕昆身邊的方辰,又饒有興味地看向一臉無辜地面對燕昆的林州。
果然土主意就得土包子來主持麼?
雖然口水仗是最浪費時間最沒意義的事情,可是燕大總裁現在突然有點期待起來了。
燕昆還在指著林州,對燕臻下命令。
“你讓他馬上離開!我不想看到他!”
他被燕深壓制得動不了這個人,只能暫時忍著他和燕臻繼續交往,可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眼前晃蕩,還不要臉地跟燕臻扮親密!
林州一臉為難地看著他:“燕伯伯你別生氣……”
“誰是你燕伯伯!你馬上離開!我不想看到你!”燕昆怒道,方雨坐在他身邊小心地拍著他的後背。
“是我讓他來的。”燕臻拉著林州坐下,淡漠地看向燕昆,“真正受到影響的是林家人,他不該聽一聽始作俑者的道歉嗎。”
燕昆一時語塞,一臉痛惜地看著燕臻。
“你、你啊,你啊!唉!”
方辰興奮地察覺到了燕昆對燕臻的失望。
他最不平的就是燕昆對燕臻的偏心,憑什麼燕臻搶走了他所有的身份地位還要把老爺子的關注也搶走?沒有燕昆的疼愛他就真的會摔下穀底了。分明是燕臻一直在針對他,他不過是略作反擊,他只是想讓燕昆看到他最偏愛的這個兒子是多麼見不得光不上檯面。
可是燕昆總不願意看到燕臻的不堪造就,一直偏愛他。
現在是燕臻自己在刺激燕昆,為了一個男人對燕昆冷臉。燕老爺子一臉沉痛,他怎麼就那麼高興呢!
他想聽道歉,他當然要好好地“道個歉”。
方辰站了出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林州卻突然一臉緊張地連連擺手:“別,別跪!你別跪了,我哥說著玩的呢,我不用你再道歉!”
方辰打好的一通腹稿瞬間被懟了回去,又是一陣便秘一樣的憋屈。
誰說他要跪了?!他什麼時候要跪了?!誰會跪他這個鄉巴佬?!
“我沒要——跪!”方辰瞪著林州,一字一字地咬牙吐出,跪字快被他咬碎了,嚼著一嘴酸苦。
原先的那點小把戲都砸回到他的身上。
林州連連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你先坐下來,我們一起好好說話。”
燕深坐在一旁沉著臉運氣,肚子裡笑得快要停不下來。
他弟弟的口味為什麼如果奇葩?!
燕臻瞪了他一眼,燕深一臉沉穩地撇開視線。
另一旁燕昆已經起身,拉過方辰,沉著臉看向燕臻和林州。
“我本意是為了讓你們兄弟化干戈為玉帛,既然阿臻你無心於此,我看今天的事暫且作罷,你放心,我會好好教訓方辰的,你也對他的公司留一線吧,彼此各退一步,以後海闊天空。”
燕臻挑了挑眉頭,不置可否,他本來也不在意這個。
林州卻起身攔在想要離開的燕昆三人身前,一臉嚴肅地道:“燕老爺子,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對臻哥不公平!”
燕昆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實在不想跟他說話,帶著方雨方辰二人繞過他朝外走。
林州也很生氣,他氣燕昆對燕臻的疏忽冷漠。
“燕老找我的時候我還以為您對臻哥很關心,現在看來只是嘴上的關心而已!”林州怒道。
燕昆頓時停住腳步,鐵青著臉轉頭看他。
“你說什麼?!”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置疑他對自己兒子的關愛!
如果不是這個人,他的兩個兒子又怎麼會鬧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方辰一臉興災樂禍地看著燕臻和林州,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能戳燕昆的痛腳。
他已經可以想見今日過後燕昆對他的失望將全部轉移到燕臻身上。
只要燕昆不會對他失望,那就代表著財源滾滾。
☆、76.第七十六章
“難道不是嗎?”林州很生氣,迎著燕昆顫抖的手指挺胸站著。
他覺得燕臻實在是太可憐了。
有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結了婚還要出軌,生了一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私生子,還企圖登堂入室搶走他的身份。
有個不負責任的母親,因為丈夫不忠實,連兩個兒子也不管不問了,自己去了外國躲清閒。
那個時候燕臻才十歲,如果不是燕大哥護著,十歲的燕臻會過得多麼可憐。
林州從聽說了燕臻的往事之後就心軟得一塌糊塗,時刻想要對他麼麼噠。
當然當年才十五歲的燕大哥也很可憐,不過那個不在他麼麼噠的範圍之內。
“實話說,我覺得您特別不負責任。”林州認真地道。
“你說什麼?!”燕昆的聲音已經氣得變了調。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小子到他家裡來,不說為了和燕臻在一起討好燕家人,也不說因為方辰利用林家人的事找說法,居然一來就把目標直接指向他。
“你、你污辱我?!”
“我沒有污辱您,我就是說實話。”林州道。
他也不想這麼不禮貌地直接指責燕昆,可是燕昆的態度太過分了,明顯又要給那個私生子撐腰。
方辰以後肯定還會找事,林家那麼多人,可禁不住他一個一個地砸錢誘惑。
就算燕臻不在乎被人抹黑,他也絕對不願意讓林家人成為那把刷子。
“您以為您的私生子為什麼老是找臻哥麻煩?都是因為您的縱容。”林州道。
燕昆不願意再聽下去,跟這種人吵架也覺得跌份,直接轉身朝門外大步走去。方雨和方辰也連忙跟上,方辰因為那句私生子恨恨地看了林州一眼。
林州連忙追了過去,跟在燕昆身邊,燕昆快被他煩死了。
燕深和燕臻相視一眼,燕深施施然站起身。
“走,過去看看,大哥來聽聽你的小情人要怎麼維護你。”
向來都是燕臻寵溺著那個傢伙,可是燕深突然發現,林州對燕臻也——挺寵愛的。
燕臻的命都是他救的,所以他才會有一種自己有能力寵愛燕臻的錯覺麼?不過看著別人為了燕臻這樣努力,燕深其實非常開心。
林州跟在燕昆身邊喋喋不休地接連說道:“您明明知道方辰有了你的資助才會有恃無恐地對付臻哥,可是您還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他錢,幫他做公司,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找臻哥麻煩。這一次又是這樣。明明是方辰自己的公司留不住人才,而且犯了法,他的公司要倒了,您就只是不痛不癢地教訓他幾句,回去一準又要給他錢,幫他開公司,資助他以後繼續找臻哥麻煩!”
“誰說我要資助他找阿臻的麻煩!”燕昆越走越快,那個少年的聲音卻止不住地往耳朵裡鑽,最後他忍無可忍地頓住腳步,瞪著林州臉色鐵青地怒道。
“你不過以色侍人之徒,誰給你的權利來指責我?!”
林州也停了下來,站在燕昆對面。
這些話燕深和燕臻不會對燕昆說,也許是不屑,也許是顧念著父子關係,可是林州覺得這樣不行,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至少要讓燕昆別再給方辰那麼多錢了。
不然他閑著沒事幹就會嫉妒臻哥比他更優秀。等他需要為賺錢奔波的時候他就沒那麼多時間胡思亂想了。
林州皺眉看了方辰一眼。一直幸災樂禍地看笑話的方辰突然臉皮一緊,似乎感到一股不懷好意的危險。
林州聽了燕昆的話,也不覺得有什麼。以色侍人怎麼了,他哥也以色侍他呢。大家互侍,挺好。
“反正,您要是想證明您心裡還有一絲在乎臻哥,您就不能再給他錢了。”林州一手指向方辰,直指重點。
方辰頓時沉下臉來。
燕昆臉色也不好看。
燕深燕臻兄弟二人有藍擎,根本不用他操心,可是方辰的才能太平常了,沒了他的照顧,他能過什麼像樣的日子?他如果能狠下心,早在上回他擺弄陸家人的時候就不管他了。
可是當年他還是要求燕深對方辰手下留情了。
林州看著他為難的臉色,面露一絲不屑。
“這麼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您還說什麼對臻哥好?嘴上說說有什麼用,都是假的!”林州一錘定音,像個**官給燕老爺子的品德下了結語。
“誰說我做不到!誰說我疼阿臻是假的!阿臻才是我最疼愛的孩子!”
燕昆快氣瘋了,頓著拐杖吼道。
“阿臻從一出生就是我的心頭肉!誰也比不過他,誰也比不了他!方辰從小嫉妒阿臻,我知道是被他媽養歪了,所以我才親自教導他,我不能讓他恨上阿臻!”
方雨聽了他的話,頓時搖搖欲墜。
她以為燕昆在方辰小時候一直和她們住在一起是因為燕昆心裡偏愛她們,把她們當作家人,原來竟然是這種原因,竟然是這種原因……
方辰臉色發白地看著燕昆。
燕昆一臉憤怒地看著林州:“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們這些人只會攀在阿臻身上,享受他的照顧,求錢求地位求前途,還要對他冷著臉!你們算是什麼東西!你們什麼東西都不是!根本配不上阿臻的一根指頭!”
燕深和燕臻在不遠處停步,看著前方對恃的幾人。
林州知道燕昆罵的是陸惜之,那個享受了燕臻的溫柔又要傷害他的男人。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也不會對號入座。
“那您為什麼明知道方辰一有機會就要出手對付臻哥,還老是要幫他?他老是妒恨臻哥老想著幹這種事就是錢多燒的時間太多閑的!”
燕昆一時卡住。是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為什麼以前沒有想明白?只想著調和這兄弟倆的矛盾,希望方辰看在他那麼照顧他的份上,能把心裡的不平衡消彌下去。
可是事實證明,方辰從來不曾減過一分扭曲的妒恨之心。就算是剛才的道歉,也是那麼地陰陽怪氣,故意給阿臻添堵。
連道歉都做不到,還指望他以後真的懂得兄友弟恭?做夢比較快些。
燕昆心裡下了決定,一咬牙重新理直氣壯起來。
“我以前不知道,我現在知道了!以後除了保證方辰能正常地生活下去,我絕對不會再給他一分錢讓他用來對付阿臻!”
“爸!”方辰尖叫了一聲。
“你閉嘴!都是因為你,你除了嫉妒阿臻之外就沒有正事可做了?!以前是我考慮錯了,我太慣著你了!你應該真正歷練一下,讓你也知道阿臻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不只是因為他是燕家二少爺,他是吃了多少苦下過多少功夫才達到今天的地步!”
燕昆冷冷看了他一眼,那視線中的冷意讓方辰一窒,竟然不敢再說什麼。
林州頓時平靜下來,嘴角露出甜美的笑意,眨了眨間哦了一聲,仿佛剛才那個劍拔弩張的人不是他。
“恩恩好,那就這樣做。”
燕昆還在怒氣的頂峰,突然發現對方瞬間風平浪靜,頓時被憋了一口氣吐不出來,好險沒有避過氣去。
這個傢伙就是專門來克他的!
林州笑著朝燕昆彎腰拱手,笑眯眯地道:“我的主要意思就是這個,燕伯伯以後千萬別再給他錢了啊!我們說好了的,您要是出爾反爾,我和臻哥就再也不會尊敬您了。”
燕昆直翻白眼。
他很稀罕他的尊敬嗎?!臉皮怎麼這麼厚呢!
燕深站在一旁饒有興味地聽完兩人的爭執,這個時候意猶未盡地走了過來。
“都說完了?挺好挺好,不如一起留下吃個便飯?”
燕昆神色複雜地看了後面的燕臻一眼,燕臻依舊面色沉靜,只是看著向他蹦過去的林州,眼中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燕昆一揮手轉過身去。
“吃什麼吃!我先把這個不肖子帶走教訓教訓!”
方辰一臉不可思議地左右看看,最後被方雨拉走了。
他仍舊不敢置信。
本來他以為今天的主角是他才對,可是現在算是什麼?!根本沒有人過問他的意見,一個土包子激了燕昆一番,就讓燕昆徹底斷了對他的資助?!
方辰回過頭看向正跟燕臻笑著說什麼的林州,剛才這個土包子甚至完全將他無視,只對著燕昆說話。
比燕臻還可恨。
燕昆把方家母子帶走了,燕深今天也是心情大好,對著林州也是和顏悅色,非常和藹地留他下來吃午飯。
三個人的這餐飯吃得十分和諧。
飯畢撤席,燕臻要領著林州回去,燕深一臉慈詳地拍了拍林州。
“小夥子,做得不錯。”
燕昆早該受此一激,不然他還以為自己多麼偉大,為了孩子們做了多少犧牲呢。
可是燕家兄弟都不是那麼愛訴委屈的人,方家母子更不會對他說那麼多,今天林州罵醒他,也省得他以後老是在他們面前擺出一副為難的慈父臉孔。
林州懵懵懂懂地接受了誇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受了誇獎,但是有人誇他他就高興,何況這是來自大哥的誇獎。
“大哥以後不再為難他就好。”燕臻將林州拉到身邊,替他系好圍巾,拉著林州走向門外。
燕深挑了挑眉,笑駡一聲:“臭小子。”
不管怎樣,林州暫時覺得安心了些。
只要沒有錢,看方辰還怎麼作妖。
☆、77.第七十七章【完結】
雖然沒了方辰的威脅,燕臻還是在微信裡把小叔二哥堂哥們聚在一起,再次教育一番,讓他們一定不要被金錢蠱惑,不要失去自己的道德標準,不要做下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情。
簡而言之一句話,別找他臻哥的麻煩。
林東幾人好是**。
這世道是不是變了?為什麼這個小侄子、小弟、小堂弟,跟個男人在一起這麼理直氣壯?!天天給他們上思想教育課是什麼鬼?難道不該是他們這此長輩給他上上自然課和□□教育課嗎?!
微信群的名字還頗驚悚,叫“摸著你的良心”。
太恐怖了有沒有?!
惟一能管住林州的林父完全不懂這些高科技,在兒子用微信跟燕家二少爺撩騷撩得飛起的時候還以為他很乖地在聽他的話,沒有再見那個燕二少。
良心群裡的幾個成員只能天天苦逼地學習群主佈置下來的各種道德標準和技術書籍,爭取做一個道德情操高尚,對社會有用的人。
市南區機場裡,一個穿著綠色風衣身姿曼妙讓人看不出年齡的女人正一手拉著小巧的拉杆箱從寬闊的大廳裡款款走來,大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半張妝容精緻的臉龐。
陳湛靠在車身上百無聊賴地等著,視線中一看到那個女人的身影,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姑姑,您總算到了。快上車,市的氣溫還挺低的。”陳湛接過女人手中的行李箱,緊趕了幾步先打開車門。
車子緩緩駛離機場,後座的女人摘下墨鏡,露出一張和燕臻極其相似的臉龐,只是顯得更加柔美。
任誰也不會錯認她和燕臻的親密血緣關係。
她正是離家數年未回一直在國外發展的陳靜。
“小湛,幾年不見,長成大男孩了啊。”陳靜笑著道。
“姑姑走了那麼多年,我們當然得長大了啊。”陳湛笑道,“您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陳靜看著窗外,挑了挑唇角。
“接到了小深的信。”
自從她離開燕家之後,燕深和燕臻都再也沒有找過她,也沒有給過隻言片語的問侯。她當年很瀟灑,他們兄弟倆比她更瀟灑。
離開的人,他們從來不去挽回。
如果沒有燕深突如其來的一封郵件,她甚至沒有藉口回來這座他們兄弟倆所在的城市。
陳湛閒聊了幾句,便不再多話。
比起陳家二老的甜蜜恩愛和對他的一心疼寵,燕家的事情實在是複雜多了。他也不便多說什麼。
陳湛將陳靜送回燕家,燕深已經派了人在門外等候。
陳靜再次踏入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大庭院,被人引領進了書房。
從前那裡是燕昆最常呆的地盤,現在坐在那張古樸大書案後面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令他感到一瞬間的陌生。
燕深笑了笑,喊了一聲:“母親回來了,快請坐。”
在人前向來雷厲風行以女強人形象示人的陳靜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強自鎮定地在燕深指引的沙發椅裡坐了下來。
這是她懷胎十月所生的兒子,現在他喊的一聲母親卻讓他陌生至極。
燕深仍舊坐在書案後面寬大舒適的椅子裡,微笑著和她寒暄了幾句。
陳靜不想跟兒子如同生意夥伴一樣客套,沉默了片刻,乾脆地問道:“小深,你……你是不是不再怪我了?”
“我和燕臻從來沒有怪過您。”燕深微笑道,“誰都有選擇更好的生活的權利。”
即便拋下他和燕臻,他們也並不是沒有能力自保的溫室花朵。所以他和燕臻的確沒有怪過陳靜。
只是也提不起興趣和她上演一場場挽留和拒絕的戲碼,這在陳靜看來大概就是怪她了。
燕深也不再客套,直接講起了自己的目的。
“這次請您回來,是有一件事想要請您幫忙。”燕深道,“燕臻喜歡上一個小朋友。只是父親和對方的父母都不太同意。我覺得這個小朋友挺好,您作為家長,更方便出面與父親和對方的家長溝通,請您務必多費心,消除他們的疑慮。”
陳靜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
她實在沒有想到,燕深幾年之中惟一一封郵件請她回來的目的居然是這個。
能為燕臻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她自然求之不得。
作為母親,她實在做得太少了。
燕深很高興她的果斷答應,笑著道:“母親還是那麼爽利。”
說著叫來傭人,帶著她去看安排的客房。
“您原來的房間後來給陳芸住了,她以前經常到家裡來。”燕深解釋道,“最近陳家二老拘得緊,把她送出國讀書去了。她的東西還在裡面,不好收拾,委屈您先住在客房了。”
解釋得很合理,陳靜勉強地一笑,就跟著傭人出去了。
他們連她的房間都沒留下來,仿佛一點也沒留下任何依戀。這兩個孩子啊……
燕深行動很是迅速,第二天就讓人把林州約到藍擎廣場,準備讓陳靜見他一面。
至於陳靜會不會接受一個男兒媳,燕深很有把握。
十點一刻的時候,兩人坐在咖啡館裡等著林州的到來。
廣場上正有一撮人聚在一起,遮遮掩掩地拿著一些牌子,看上去行跡有些可疑。
燕深眉頭微微皺起,看了他們片刻,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他找些安保人員過來看著,以防有人鬧事。
“出什麼事了?那些是什麼人?”
陳靜也覺察到了不對勁,出聲問道。
燕深搖了搖頭。
在藍擎廣場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喝得醉醺醺的方辰赫然坐在樓梯一角,嘴邊滿是胡茬,一臉戾氣地看著不遠處的廣場。
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他接了起來,帶著醉意喂了一聲。
對面的人道:“老闆,林州出校門了,他說要去藍擎廣場。”
“你確定?!”方辰惡狠狠地道,打了一個酒嗝。
\”當然確定!\”對面的人道,“我在宿舍走廊裡裝著偶遇他,專門問的。老闆,你說好的錢什麼時候給我?”
“只要消息沒錯,你等著收錢就是了。”方辰粗聲道,掛斷了手機,不理會那頭人的喊叫。
“林州……”方辰狠狠地咬著這個名字。
要不是這個人多嘴多事,燕昆怎麼會狠心不管他的公司,看著他掙扎到最後關門大吉,現在一個月只給他五千塊錢,喝西北風都不夠!
燕臻可恨,林州更可恨!
他現在是沒錢了,可是上一次跟那個私人偵探的合作還沒結束,趁著最後一哆嗦,他就給他辦個大的。
不是喜歡男人麼,就給他男人!他夠不上燕臻,也能給燕臻的相好來個豔照門,這一次不轟動全網不算甘休。
燕家二少爺?呸!
燕深看著一隊保安過來盤問那群人,又看了看他們手中的牌子,最後只是驅趕了一下,沒做什麼具體處理。
燕深眉頭微皺,助理彙報說只是幾個等明星的米分絲,趕不走也只能由著他們。
米分絲?燕深還是覺得懷疑,正要叫人把他們徹底趕走,林州已經背著書包順著行人街走了過來。
只見那群剛才還在徘徊的“米分絲”突然一齊朝他擁去,一下子把林州圍了起來。
燕深挑了挑眉頭,心下了然。
陳靜也在看著外面,燕深笑著向她道:“被圍起來的那個就是燕臻的小朋友。”
陳靜剛想出口的問話一下子全被堵了回去,頓時有些淩亂。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她兒子喜歡的人是個男孩子?!
燕深根本是故意的?!
陳靜沉默了片刻,看著外面亂成一團的廣場一角,道:“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不用去看看麼?”
燕深搖了搖頭:“您先看看,這件事和燕臻可也有點關係。”
說著就向陳靜解釋起方辰和燕臻的過節。
陳靜越聽越沉默,最後一言不發。
她自認為自己對兩個兒子一直很關心,即便人在國外,也一直請人替她關注著兩個兒子的成長。她以為自己對他們的事瞭若指掌,沒想到還有這麼多她不知道的事。
此時林州正暈頭暈腦地陷在一群人的推搡裡,腦子裡也是一團糨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有個男人一把抱住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手裡舉著一隻大喇叭,哭嚷道:“林州,我可憐的孩子啊!你怎麼能一個人來這裡報仇?!人家可是燕家二少爺,就算真的對你做了什麼,你一個人能怎麼樣?!為什麼要撇開家人自己來尋仇,我們是擺著好看的嗎?!今天我們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燕二少爺怎麼了?!□□罪是犯法的!咱們報警來抓他,讓他進監獄!”
“我可憐的孩子啊!快,跟哥回家!我們回家!”
林州聽到有人在用大喇叭污蔑燕臻,又有人推著他往廣場外面走。
廣場上的行人都圍在一旁觀看,還有人拿起手機開始拍攝。
林州立刻就想起了方辰,頓時恨得牙癢。
那個可恨的傢伙居然還沒有放棄!又使這種手段給臻哥潑髒水,太可惡了!
林州一直隨著人群被推向一個白色麵包車,他揮著手大叫道:“不要相信這些人!你們是誰啊,我根本不認識你們!他們是在誣陷燕臻!快點叫保安來抓他們!”
那些人本來就準備在保安反應過來之前把人劫走,順便污蔑一把燕臻。
廣場裡這麼多人,不怕傳播不出去。
聽到林州的話,更是加快速度往麵包車擠過去。
陳靜看到他們漸漸遠離廣場,頓時緊張起來,站起身道:“還是快點攔一下,別真出事了。”
燕深又給安保部門打了個電話,和陳靜一起走出咖啡館。
外面到處都是看熱鬧拍視頻的人群,燕深帶著陳靜走到一處僻靜的高點,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麵的鬧劇。
人群中央的林州被擠得夠嗆,還有人拿著大喇叭叫嚷。
“你不用替那個人渣遮掩!我們一定會給你討回一個公道的!林州,我們雖然是普通老百姓,可是我們不用怕他!”
林州快氣死了,腳底下一直動著,猛著卡到一個障礙物,借力在人群推擠中站定了身體,腳下使足了力氣,頂著幾個人的推拉,硬是紋絲不動。
幾個男人面面相覷,正要再加把勁拽走他,林州突然一躍而起,直撲那個抓著喇叭的男人。
“林州,你幹什麼?!”那個男人一邊躲著他一邊還在盡職地按著劇本演,“你不用怕!不管前有什麼難題,我們一起面對!不用怕那個人渣,我們這些親人一定會替你討一個公道!”
林州咬緊牙關,不管其他人的拉扯,一直沖著那個拿著大喇叭的傢伙又踢又抓,直把那人打得鼻青臉腫。
跟林州近身的幾個人臉上萬分驚訝。誰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挺瘦的傢伙居然這麼有勁,幾個人硬是拉不動他。
林州怒氣上頭,發狠地一直往前沖,喇叭男直面他的怒火,心裡漸漸湧上一陣陣恐懼。
他覺得這個人好像真的想要殺了他。
手上一軟,喇叭突然被人奪了過去。
林州拿著大喇叭,嘿嘿獰笑了幾聲。那些人一愣,彼此看了一眼,又要擁上去推人。
現在已經顧不得抹黑燕臻了,先把林州劫上車要緊。
林州打開喇叭,清了清嗓子,指著他們大叫一聲:“站住!”
刺耳的電子聲音在廣場上空響起,燕深擰眉揉了揉耳朵。
幾個人止步不前,還在不死心地端起關懷的笑臉,勸解道:“林州,你別怕,我們都是你的族親,我們會保護你的。我們知道你現在太傷心了,咱們先不找燕家了,咱們先回家。啊,乖。”
兩個人對了眼色,又一齊上前去抓林州。
方辰躲在角落裡又急又氣,直捏手機。
這幫蠢材!本來只要喊一嗓子然後把人直接擄走就行了,誰讓他們製造那麼大的混亂的,現在還能走得脫嗎?!
只是他不知道林州的武力值顯然不是能夠“直接擄走”的。
林州咬了咬牙,看向四周,路人都是一臉遲疑,誰也不會管這種閒事。
畢竟這是別人的“家務事”,那個被圍住的少年氣急敗壞的樣子也的確像是受了什麼刺激。
林州不敢指望別人幫忙,他也不知道這些人想把他帶到哪裡去,但是肯定不會是什麼好去處。真要打起來,他不怕打不過,只怕時間不夠,被塞上麵包車就麻煩了。
眼看又有幾個人要來抓他,林州腦子裡急轉,指著其中一個人一瞪眼:“小狗子!你不好好打工,誰讓你來湊這個熱鬧的!”
“小狗子”一頭霧水,劇本裡沒有這一出啊?!
林州突然就鎮靜下來,手指一個一個點過來。
“二狗,老鱉,豬仔——”
被他指點過來的人個個面面相覷,似乎不知道這場戲該怎麼唱下去。
“老鱉”乾脆不唱,繼續上來抓人,不聽林州廢話。
林州一腳踹了過去,眾人也沒看見他是怎麼出的腿,一下子就把一個一米八幾的壯漢踢得抱著肚子軟了下去。
“老鱉,你敢抓你三叔公!反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林州拿著大喇叭怒道。
圍觀群眾的攝像app瞬間全速運轉了起來。
劇情精彩起來了有木有!
“我跟燕家二少燕臻是兩情相悅。”林州厚臉皮地直接出櫃了,“我倆處物件,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啊?!就因為燕臻沒答應你們的勒索,你們就敢跟過來給他潑髒水!你們忘記當年他是怎麼出錢給你家修豬圈了?!你忘了你兒子上的學校都是他建的,午餐吃的肉都是他捐款買的了!燕二少爺向外面說過嗎?!啊!他炫耀過嗎?!做好事不留名,這麼好的男人,你們就這麼污蔑他!你還是不是個人了!”
燕深聽得嘴角翹起,身旁的陳靜神色複雜地看著那個站在人群中央一身狼狽地維護著她的兒子的少年。
林州越說越起勁,仿佛說的都是真的似的。
“作為你們的三叔公,我今天就替你們家長好好教訓教訓你們這些不孝的東西!他們不服氣讓他們來找我,看看他們敢不敢來找我這個當三叔的!”林州攥了攥手心。
圍觀群眾興奮了。
帶有bl元素的倫理劇有木有!
“老鱉”一臉陰沉地站直身子,朝身邊幾個人使了個眼色,準備直接劫人上車。
林州在他們動手之前先出手了。
一個掃堂腿將“老鱉”再次橫掃在地,然後一腳踏在“老鱉”的臉前,撿著身上那些遠離要害的地方,一腳一腳地踹了下去。
大喇叭裡把腳腳到肉的聲音無限地擴大開去,連著“老鱉”慘無人樣的痛號聲,一下子響徹半個廣場上方。
想要抓人的幾個男人頓時停住了腳步,不敢置信地看著在那個瘦弱少年的腳底下連點反抗之力都沒有的同夥。
林州動作顯得很是簡單,只是踹了他幾腳,“老鱉”仿佛真的不敢冒犯長輩一樣,明明伸手就能推到他,卻連一根指頭都不敢動。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根本動不了,仿佛全身都被打散架了。
太恐怖了,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個人了,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他會被踢死的!
“老鱉”恐懼地哀號起來,仿佛垂死的叫聲。
偌大的廣場上方漸漸沒了哄鬧的人聲,只剩“老鱉”的慘號聲飄來蕩去,鑽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陳靜手心緊握,向燕深道:“快讓保安過去看看,別真鬧出人命來。”
這個兒媳婦,太……
燕深正要招呼隨時待命的安保人員,燕臻突然擠過人群,走到了林州身邊。
“州兒,怎麼了?!”燕臻焦急的聲音透過大喇叭傳到廣場上方。
圍觀群眾頓時耳朵一清,眼前一亮。
超美型的一對兒有木有!有一群奇怪的女孩子們暗暗地沸騰了。
手機啪嚓啪嚓響個不停。
林州連忙停了暴力行為,扯了扯淩亂的衣襟,看向燕臻,眼眶瞬間就紅了。
“哥,你來了。”他吸了吸鼻子,乖乖地走到燕臻身邊。
從一頭狂暴狀態的惡虎瞬間化身成了ellkitty。
燕臻把他手裡的大喇叭拿了過去關掉聲音,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和周圍一群身高馬大不懷好意的男人。
“沒事,我們先回去,這些人交給哥來處理。”燕臻拉起林州的手,攬著他的肩膀,帶他往公司的方向走去。
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來,一齊行著注目禮。
燕臻給公司安保打了個電話,安保部長先是接到**的隨時待命的命令,現在又接到二少爺立刻抓人報警的命令,一時淩亂糾結了片刻,最後一拍桌子,決定聽二少爺的。
“哥,剛才好可怕。”林州眼眶裡轉著淚珠子,一臉可憐委屈地訴苦,“也不知道哪裡跑出來的匪徒,差點就把我抓走了。”
燕臻心疼地拍撫著他的後背。
“州兒不怕,是哥來晚了,讓州兒嚇著了。”
“不怪哥,怪的是那些壞人。”
燕深帶著陳靜趕上兩個人的時候,正聽到林州用著一種小矯情小撒嬌的聲音跟燕臻訴苦。
燕深被他酸得一咧嘴,裝什麼柔弱啊你個金剛芭比。
燕臻領著林州停住腳步,眉頭微皺看向面前的燕深和陳靜。
陳靜一臉複雜地看著燕臻,又看向林州。
少年正睜著一雙圓潤的貓兒一樣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一臉無辜純良,跟剛才那個一臉冷酷地一腳一腳踢得那個壯漢爬不起身只能慘叫的人判若兩人。
“小臻,我……我都知道了。”陳靜澀聲開口,“是你哥告訴我的。本來今天想見見這個孩子,沒想到出了這場意外。還好他沒事。”陳靜說著笑了笑。
林州聽出了她的身份,這種語氣——
“伯母好。”連忙乖乖地打招呼。
陳靜笑著點了點頭,話也比剛才順溜多了。
“我覺得……這個孩子挺好的,小臻,你眼光不錯。你們放心,你爸,還有小州父母那裡,我會好好跟他們交流的。”
燕臻看向燕深,燕深只是端著微笑,挑了挑眉頭。
林州已經高興起來了,連聲道:“真的嗎?伯母不反對我們?!”
陳靜微笑著點頭。
她受夠了不專一的感情,能夠像林州這樣一心愛著燕臻的人,不管男人女人,真的能再找到第二個嗎?
她何必做那個棒打鴛鴦的惡人。
別離多年,她早已後悔當年的任性,不該只顧著自己的感受拋下兩個仍舊年少的孩子,只要她願意費心,明明是有著既同燕昆劃清界限還能照顧兩個孩子的辦法的。
只是燕臻和燕深太過堅強獨立,她一直找不到能夠挽回關係的契機。現在能趁機拉近同兩的關係,再好不過。
***
在市一家工地上找了個紮鋼筋的活計的林父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有一個坐著豪車穿著華貴衣裳的貴婦人,笑盈盈地同他客套,站在瓦礫遍地灰塵漫天的工地外頭,跟他攀起了親家。
林父暈暈乎乎地,被司機硬是拉上了車,前面副駕上坐著光鮮亮麗自稱他親家的貴婦人,他自己一身沾滿泥灰的粗布衣裳蹭在人家車座的表面一蹭一道灰,嚇得他頓時動也不敢動了。
林父僵硬了一路,最後被司機拉到一家幽靜的咖啡館,手足無措地被請了進去。
陳靜一直帶著親切的微笑,直到咖啡端上來,侍者離開,這才開始了正題。
“我是燕臻的母親,您大概已經知道了燕臻和你家林州的事情。我今天找您來,就是想跟你談一談兩個孩子的事。”
林父一聽是這件事,頓時沉默了下去。
陳靜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徑直說下去。
“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的,我希望他們能得到幸福。作為一個母親,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作為一個父親,您應該更瞭解您的兒子。您覺得,小州是那麼容易改變主意的人嗎?”
林父一臉灰暗。他當然知道,林州自小就主意大,他決定了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現在他也不過是抱著能攔一時是一時的想法罷了,也許以後林州就回心轉意了呢。
“他們已經在一起四年了。”陳靜突然說道,林父一臉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他。
陳靜也有點不好意思。林州救了他的兒子,他兒子在失憶的時候還不忘拐了人家當媳婦,這件事說起來……是有點不太厚道。
不過她不能露怯。
陳靜一臉平和的笑意,繼續道:“當年燕臻在林家村的時候,兩個孩子就已經在一起的。可惜他回到市之後,恢復了記憶卻忘記了當年的事。林州一直沒有放棄,努力學習努力考上市的大學,他努力了三年多,終於又回到了燕臻的身邊。有了這樣的經過,您覺得,他們是那麼輕易會分開的麼?”
林父動了動唇,小聲地道:“他們從來沒有說過……”
“他們怕您會生氣。”陳靜道,“兩個孩子都很有孝心,都很在乎家人的感受。”陳靜說著,嘴裡彌漫起一陣苦澀。
搖了搖頭甩開過去的不愉快記憶,她繼續道:“不是我自誇,我的兒子無論是長相還是素質,無論工作能力還是善良的心地,都絕對是人中龍鳳,很少有人能夠比得上他。您就算想給林州找個媳婦,要找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林州滿意?他可是擁有過那樣優秀的戀人。”
“可是,他們都是男的!”林父悶聲道。
“他們可以去外國登記結婚,惟一的問題不就是傳宗接代麼。”陳靜笑道,“那個更簡單。現在科技那麼發達,有各種手段可以讓兩人都擁有自己的孩子。”
“還、還能這樣?”林父張口結舌。
陳靜淡然地點了點頭。
林父被“兩個男人也能有娃”的事情震驚了,一直處於一種恍忽的狀態,陳靜又勸了片刻,這才結了帳和林父一起乘車離開。
陳靜又孜孜不倦地勸了好幾次,林父面對這樣一個“親家”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能拿煙袋鍋子打燕臻,可是他不能打一個女士啊。
何況自己白手起家經營起一家公司的陳靜,談判能力也是不容小覷。
這一天燕臻正帶著偷摸跑出來跟他約會的林州一起漫步在公園的小河邊,說著一些情人間甜膩無聊的低語,林州的手機突然響了。
林州看了看來電顯示,一臉苦逼地接起來,喊了一聲:“爸——”
不知道林父說了什麼,林州面色一僵,眼睛轉向燕臻。
一直保持默不作聲的燕二少眼中閃過疑惑,林州把手機給他。
“我爸找你。”
燕臻接過去,林州捂著臉開始碎碎念。
壞了壞了,被老爸知道他藉口去圖出館出來跟燕臻約會,回去還不知道會被怎麼教訓呢!
燕臻對著手機,喚了一聲:“林伯父。”
電話那頭一聲悄無聲息,仿佛在醞釀著什麼。
燕臻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正要再出聲,林父開口了,冷硬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媽跟我談過幾回,行了,我不拘著你們了。”
聽到話筒裡的聲音,林州頓時面色一喜。
燕臻見他聽得辛苦,便點了免提。
林父的聲音清楚地傳了出來,飄蕩在小河堤上空。
“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們得正經結婚!不能隨便同居!”
林州激動地連連點頭,燕臻笑著看了他一眼,對著手機沉聲道:“林伯父放心,我對州兒從來不是隨便的。”
不只是不隨便,他的兩個身份,兩個記憶都深深地愛著這個少年。
“恩。”林父的聲音透出一絲滿意,然後又嚴厲起來。
“還有,你們必須生個孩子,至少生一個!不要認為我思想老舊,我必須抱到孫子!”
啥?林州挖了挖耳朵,看了一眼似乎有點石化的燕二少。
林父繼續道:“咳,孫女也行,我不重男輕女。科技那麼發達,你們別想糊弄我。就這樣了!你們記住了!”
說完啪得掛斷了電話。
嘟嘟聲在傍晚的河風裡四下飄散。
燕臻看向同樣一臉呆滯的林州。
“爸剛才說的啥?”林州的鄉音都帶出來了。
見慣了大世面的燕二少已經鎮靜下來,淡定地伸手攬住林州。
“沒事……功夫不怕有心人。”
林州:“……”
這個……真不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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