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人蔘和黃芪是非常經典的兩味補氣葯,都能用於氣虛乏力,身體羸弱。

從性味以及功效來看,兩味葯似乎差不多。

人蔘性甘,微苦,微溫,能大補元氣,復脈固脫,補脾益肺,生津養血,安神益智。

黃芪性甘,微溫,能補氣昇陽,利水消腫,生津養血,行滯通痹。

但是在臨床實際運用上,兩味藥用途迥然不同。

在中國古代最好的實用臨床指南《傷寒雜病論》中:

人蔘入方51次,其中在“傷寒論”中出現22次,在“金匱要略”中出現29次。

黃芪則不然,在“傷寒論”中從未出現過,在“金匱要略”中出現8次。

最關鍵的區別在後面,在危急的時刻,比如“腹中虛寒”,“氣脫亡陽”,“氣陰兩虛”時,只用“人蔘”,而不用“黃芪”,例如“理中湯”,“參附湯”,“人蔘參麥飲”。

有一個病例,逾今已許多年了,可我記憶猶新。那時我剛剛學習中醫,不求甚解。我一個朋友家親人70多歲了,病情很重,身體羸弱,氣息低微、面色蒼白、脈微弱,她聽說我正在學“中醫”,就請我去看看。

我想當然地認為,既然是“氣虛”,就該用“黃芪”啊,“黃芪”還便宜點,於是買了包黃芪,讓老人家泡來喝。結果老人家一喝,晚上呻吟喘促,開始出汗,病情反而加重了。

為什麼在危急時刻,不能用黃芪呢?

回到《神農本草經》

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別看後世的書。因為後世的書有個特點,中藥的功效,越來越繁複,到了現代更不得了,加上了“現代藥理學”化學成分分析後,這也能治,那也能治,每味常用中藥背後,洋洋洒洒幾百種作用,讓人眼花繚亂。

為什麼要回到最開始的《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中去呢?

因為這些書是古人跨年代,長時間實踐的產物,沒有染上“後世”虛言玄揣,推演附會,取象類比,胡亂聯繫的色彩,一個“葯”,一個“方”,就對應著一組症候群,抽象概念少,非常樸素。

所以這些書或能揭示,“中藥”或“組方”,最主要,明確,可重複的作用。

那麼《神農本草經》是怎麼記載“人蔘”,“黃芪”的呢?

人蔘:

人蔘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

黃芪:

主治癰疽,久敗瘡排膿止痛,大風癩疾,五痔,鼠瘺,補虛,小兒百病。

以上,就是《神農本草經》的論述。

人蔘,黃芪,一個走里,一個走表

我們仔細琢磨人蔘,黃芪在《神農本草經》中的論述,會發現,兩者均能“補虛”,但是,人蔘的藥力主要向內走,能固五臟之氣;而黃芪的藥力則向上走,向肌表走,故能治癰疽,排膿。。

對此,日本的經方家江部洋一郎先生提出了一個假說,我覺得能夠很好地解釋“人蔘”與“黃芪”的區別,對於指導臨床實踐頗有裨益,他的敘述如下:

人蔘——向內走,守胃氣,補胃氣,生津,使氣得到儲存,避免了氣的消耗,最終達到益氣的目的

黃芪——引導胃氣向上走,補肺氣,加強肺的宣散作用,堪稱虛證的麻黃。因為肺有主氣、宣發和肅降、通調水道的作用,故又能利水。

引導胃氣向外走,可補皮部衛氣。

引導胃的氣津從肺“流向”→心→脈→使脈中之血,脈外之氣得到補充和推動→生血。

這個假說能較好地解釋為什麼危急時刻不能用黃芪:

人蔘能“守胃固本”,而黃芪雖然能補虛,也有一定的“宣散”作用,在“氣脫”時,依然會將“胃氣”源源不斷地向上,向外供應,導致“氣散”的情況更重,病情更兇險。

也能解釋為什麼治療外感的“傷寒論”中,從來不用“黃芪”:

因為,人蔘起到的是守護脾胃之氣,生胃津,安精神,這樣的“固本”的作用,它的藥力是向內走的,可以迅速提高患者抵抗外邪的能力,所以在治療外感的“傷寒論”中,頻繁用之。

而“黃芪”可引導胃氣向外走,補皮部衛氣,能“實表”,所以“有表邪者”忌。

也就是說,人蔘起到的是“給發動機加油”(守胃氣)的作用,黃芪起到的是“給門上防盜鎖”(實表)的作用,所以,外邪入侵肌表後,為避免閉門流寇,當然不能用“黃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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