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金士傑這個名字,可能大家都不熟悉,但他的臉出現在很多電影電視劇裡頭,只要有他出現,這張臉帶來的表演就一定會給你驚喜。
《繡春刀2》裡,他扮演的魏忠賢,眼神裡全是陰戾,短短幾分鐘的戲,勝得別人演一世奸角。
上一部的《繡春刀》讓他提名金馬獎最佳男配角,這一部也是毫不遜色。
再說一個讓大家印象深刻的角色,《剩者為王》中,金士傑飾演舒淇的父親,獨白引人淚崩,被讚唯一亮點。
即便是一部爛片,憑藉金老先生幾分鐘嗓音沙啞的父愛獨白,就能提升好幾個檔次,這就是演員最獨特的魅力。
在《我可能不會愛你》裡面的小劇場表演,他蠕動嘴唇,用力地說出「愛你」。
光是中間的一秒錶情,足以讓多少人為之感動。
當然,最讓他被人熟知的角色,還是《暗戀桃花源》裡的江濱柳。
結尾處,老年江濱柳和雲之凡終於又見面的那場戲,雲之凡起身告辭的時候,金士傑突然即興發揮,顫聲說了一句:「之凡,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排完這場戲,場上好久都沒有人出聲。
這一句話道出了他一生的委屈。
和電視教父王偉忠一樣,金士傑打小生長於台灣眷村。
原籍安徽合肥,外公金維繫是國民黨中央評議委員,全家在1949年,從大陸來到台灣屏東。
家裡有4個孩子,他排行老二(圖中最右的這個小孩便是金士傑)。
從小他就是一個標準的文藝青年,不愛穿新衣服,光撿哥哥的舊衣服穿,在他看來,新年換新衣服會讓他覺得很彆扭,很娘。
他愛讀書但是不愛學習,畢業之後,他原打算立刻動身去台北闖蕩。
打包好行李去跟父親道別,看到年邁的父親掏出兜裡的硬幣給他當生活費,金士傑的眼淚馬上就流了出來:我是個理想主義的人,覺得自己要去台北去做有為青年,去拯救世界,結果我連一個老頭都罩不住,讓他傷心,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這一留就是9年,等到27歲,他意識到不能再這樣過下去,於是動身去台北,跟一群熱愛戲劇的學生一起創辦了台灣第一個實驗劇團──蘭陵劇坊。
劇坊裡的成員基本都是窮學生,沒有什麼表演經驗,也沒錢,但是非常有熱情,金士傑帶頭一邊幫人寫劇本,一邊幹苦力,偶爾去幫朋友客串一兩個小角色,賺錢養活劇團,吃飯全是靠蹭的,但蹭也很講究:只吃剩飯,而且不要打招呼,也不上桌子,就當他不存在。
絕不是我欠了你,你也不要覺得有恩於我,絕對平等,一乾二淨!
他撿朋友的衣服來穿,他一點不覺得自己窮有什麼丟人,反倒把窮當成了他的傲。
而他當時的朋友圈,如今都是文藝界裡響噹噹的大人物,侯孝賢、楊德昌、李國修、劉靜敏、杜可風。
當時日本默劇家箱島安前去台灣演出,需要一個助手,所有人都一下想到金士傑。
他不僅如飢似渴地學習,還如著魔一般反復揣摩表演的每一個細節:做一個被氣球拖上天的滑稽動作,也要反復斟酌肩膀和胸脯哪個先動看著更對。
直到1986年,金士傑等來了生命最重要的角色──《暗戀桃花源》裡的江濱柳。
往後的20年裡,女主角一直在換,只有江濱柳一直都是金士傑來扮演。
台灣戲劇圈笑稱,《暗戀桃花源》裡「江濱柳」一角被外界視為已被下了「金士傑魔咒」,沒有人敢輕易接演。
1997年拍《你和我和愛情之間》,金士傑與演員葉雯相識,兩人開始長達近10年的感情。
但是,2006年,葉雯因抑鬱症自殺,金士傑陷入很長時間的悲傷。
這封給葉雯的「最後的情書」,也是非常感人。
有兩個50多歲,剛剛開始戀愛的中年男女,女的說:下輩子投胎做人,我一定來找你。
中年男人的回答記得嗎?他很得意,但又裝得很酷的說:很好!但下次請稍微早一點來找我。
然後那個女的笑了很久,很久,很久。
就這樣一個孤傲的中年男子,在決絕之後,好在遇到了比他小25歲的塗谷蘋,然後用婚姻來拯救了他,60歲的時候,他們有了一對龍鳳胎兒女。
吳靜吉曾經說:「如果是在歐、美、日,金士傑光是靠智財即可無後顧之憂地過日子。」
但是金士傑一直過著很清貧的生活,他沒有手機,不愛穿新衣,直到有了孩子,他才妥協下來,去學開車,也開始聽太太的話不吃剩菜。
這位曾經「以窮為傲」的文藝青年,開始頻頻涉足銀幕,開始接很多他曾經不會輕易觸碰的電影和電視劇。
60歲的他告訴98歲的父親,自己有了一對孩子,高壽的父親開心的失聲哭。
這個曾經把苦難當成驕傲的文藝男,終於學會了入世,樂觀。
也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精彩的角色。謝謝金士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