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倫敦一處安靜的小房子里，一個老人輕輕按下最後一個音符，結束了自己的演奏。


他坐在沙發上，微笑著向鏡頭轉身，似乎準備對聆聽演奏的客人說點什麼。但就在那個瞬間，他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他一臉困惑地望著鏡頭後的兩位記者：“很抱歉，請問你們是誰？”        


       


（圖源：BBC）


記者：“2分鐘前，您為我們演奏了一段鋼琴曲，您還記得嗎？”


Clive斷然否認：“我為你們演奏了鋼琴？開玩笑吧你們！”        


       


（圖源：BBC）


這位已經白髮蒼蒼的老人名叫Clive Wearing，並不是在逗記者玩，他是真的不記得兩分鐘前發生了什麼。他是醫學史上罕見的，最嚴重的遺忘症Amnesia患者案例之一。        


       


（圖源：YouTube）


每隔十幾秒，他就會徹底忘記之前發生的任何事情。因此，人們也稱他為“只有七秒記憶的男人”。        


他的記憶，和金魚一樣，只要七秒就會消失。他的生命是一段又一段的空白，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故事回到30多年前，47歲的Clive是一位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工作的男高音歌唱家，彈鋼琴、編寫曲目、指揮樂團、排演歌劇樣樣拿手。


       


（圖源：DailyMail）


Clive性格活潑開朗、平易近人，身邊的人都喜歡他。這個英國男人，舉手投足間都有著英國人的幽默勁兒和紳士范兒。


       


（圖源：BBC）


作為一名被BBC等知名電視台相中的業界翹楚，80年代時的Clive，正值音樂生涯的頂峰，甚至負責過1981年黛安娜王妃和查爾斯王子的婚禮音樂，在業界非常有名。        


       


（圖源：BBC）


人們說他是英國當時最有才華的編曲者，最有潛力成為歷史名家的藝術家。但這一切，在1985年的3月27日，徹底被打破。


這一天，下班回到家的Clive捂著頭對妻子Deborah說：“親愛的，我頭好疼，感覺快炸掉了。”        


       


（圖源：YouTube）


但他和妻子都沒能料到的是，本以為是一次簡單的傷風感冒，竟然徹底改寫了讓Clive和妻子的命運。


Clive染上的病，名叫單純皰疹病毒腦炎Herpesviral encephalitis，這是一種急性病，發病時間不固定，潛伏期短，通常的癥狀是發熱、頭疼等，最嚴重的狀況，是大腦損傷，導致人失憶，甚至失明。        


       


（圖源：BBC）


從發病的第一天開始，Clive掉入了無記憶的深淵，他的大腦再也不能儲存新的記憶，也喪失了控制情緒和聯想事情的能力。這不得不讓他離開了心愛的音樂事業，回家靜養。        


       


（圖源：YouTube）


剛剛和他結婚一年的妻子Deborah，帶著他不斷地求醫問診，最後被醫生確診為順行性加逆行性失憶症。        


       


（圖源：DailyMail）


這場腦炎讓Clive的海馬體受到了永久損傷，而海馬體又是將短期記憶傳遞成長期記憶的重要器官，這導致了這位曾幾何時的天才音樂家的大腦，徹底喪失了長久記憶的功能。        


簡單的說，他即不記得發病前的事情，也不記得發病後的事情，整個人落入了Blank Space空白空間里。


       


（圖源：YouTube）


他能夠記憶的時間，最長30秒，最短只有7秒鐘。時間一過，整個世界對他來說，就像是自己剛從一段沉睡中醒來一樣，全是一場空。        


整整三十幾年，每一天，Clive要用20秒的時間“重啟自己”，待到30秒上限一過，他又要重新來一遍。        


       


（圖源：BBC）


在30秒的記憶過程里，Clive能夠與人正常對話，也能回答問題，但只要問他更深入和私人的問題，Clive就會變得特別沮喪和生氣，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樣重啟的過程，每天要反覆上百次。很難想像，在這樣的大腦狀態下，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天才藝術家，是如何承受的。        


       


（圖源：BBC）


但，Clive忘記了一切，卻一直以他獨有的方式，深深記得一個人，他的妻子Deborah，也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會音樂這件事。


       


（圖源：BBC）


得了遺忘症後的Clive，每一次見到妻子時，都會像小孩子一樣，特別興奮地迎接她。


這種“第一次”，並不是像我們平常和朋友在咖啡店碰面時的那種形式，而是例如Deborah只是轉身去廚房倒杯水，回到客廳後，Clive會像第一次見到她一樣雀躍地跳起來擁抱她。        


       


（圖源：BBC）


有時Clive重啟記憶時，會覺得和妻子是分別十幾年後久別重逢的，有時也覺得從來沒見過她，但是對她一見鍾情了。        


       


（圖源：BBC）


每一次見到妻子時Clive興奮的樣子。


剛剛新婚一年的夫婦倆，遭遇如此的打擊，Deborah其實也掙扎過，但她還是決定留下來，要陪著丈夫一直治療下去。        


       


（圖源：BBC）


令人驚奇的是，Clive在無數次愛上妻子的同時，也從來沒有忘記音樂。他仍然能夠演奏出美妙的鋼琴音樂、歌唱記得的樂曲片段，熟練的樣子，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圖源：DailyMail）


醫生說，因為人類的大腦在記憶音樂時，是用的程序記憶Procedural memory，這是一種長期記憶，也叫做內隱記憶的形式。反覆彈奏鋼琴的身體動作，能夠觸發人的內隱記憶，這也是為什麼Clive能夠記得音樂的原因。


Clive說：“不能被言說的東西往往最重要，這就是為什麼會有音樂。”        


       


（圖源：YouTube）


直到現在，記者們每隔幾年都會去探望夫婦倆，當他們問Clive：“你知道我們二十年前拍過你的紀錄片，幾百萬人都知道你嗎？”


Clive捂著嘴一臉難以置信的驚奇樣兒，非常可愛的回答道：“什麼？？？天了嚕！！！不可能！！！太尷尬了啦！！！”


       


（圖源：BBC）


而他的妻子Deborah，幾十年如一日，耐心的照顧著丈夫，鼓勵他寫筆記，要他在每段記憶過程里寫下當時的想法，記錄下當時的時間。        


每一次“醒來”時，Clive都會看看時間，再劃掉上一個片段的筆記。2005年，Deborah出版了回憶錄，公開了Clive的筆記。


       


（圖源：DailyMail）


時間、句子，每一天的無數個30秒里，Clive寫下了當時的短暫想法。


“我醒了”、“第一個想法：我永遠愛Deborah”、“我醒了”、“該出去走走了”        


       


“我活著”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我忘記了全世界，也絕不會忘記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