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算了

禁止轉載 | 原標題:好鬥

那個女人死了,我突然感覺一絲小小的失落。她的墓碑上一雙眼睛微笑着,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聽說她從四樓跳了下來,可惜我錯過了那動人心魄的現場。

「來,小薇,給你母親磕頭。」我上前慈愛地撫摸小薇的頭,她躲過了,一雙眼睛恨恨頂過來,哼,要不是老公在這,我才懶得碰她。

我背對着老公對她露出得意的神色。我知道激怒這個只有12歲的小破孩太容易了。

果然她一把推開我:「滾,你這個壞女人,你害死我媽媽。」

老公拉住她,我驚魂未定,痛心地捂著被她打到的地方,泫然欲泣。

老公呵斥她:「小薇,別鬧!」

我滿意地看着她哭着跑遠。回頭看看墓碑上的女人,心想:這樣還能笑出來?

跟我搶?簡直不自量力!我趁老公轉身,往墓碑上吐了一口唾液。

晚上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全放了大蔥,果然小薇看了一眼,摔了筷子就回到她自己的那個狗窩,把門反鎖。我為難地看着老公,老公嘆口氣,摸摸我的手:「咱們先吃,待會你再給她做點她愛吃的。」

我說好,女兒盯着我:「媽媽,姐姐怎麼不高興?」我笑笑叫他吃飯。這才是一家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我心滿意足地收拾完,下廚房給她做了一碗餃子,老公端進去,不一會我就聽見碗摔碎的聲音。

「爸爸,你怎麼就不相信我?是這個壞女人故意的!她故意在碗里放頭髮噁心我!」小薇尖聲叫道。

「你看看這頭髮,這麼長,你阿姨她是短髮,這一定是你吃飯不小心掉進去的。小薇,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你也該懂事了。」

我暗笑,進了女兒房間,從兜里掏出她的梳子放在桌上,女兒問:「媽媽,姐姐是在和爸爸吵架嗎?」我摸摸她的柔軟的長頭髮,「睡吧。乖。不乖就會像姐姐那樣被爸爸凶哦。」

小薇選擇住校,老公送完她對我說:「這段時間委屈你了。」我表示不介意:「她還是個孩子。」

真是得意啊,我盯着小薇床頭她母親的相框,這樣的長相也來和我爭。真是可笑。

五年前,我帶着六歲的女兒來找她爸爸,就是這個瘋女人,叫囂著詛咒我不得好死。老公一把推開她,我就知道我贏了。並且一直贏下去。

要怪就怪她太蠢,不自量力的黃臉婆,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我把相框撲倒,心想,看你還笑得出來。

一個月後小薇回來取東西,老公去上班了,我做了兩碗麵條,和女兒一人一碗,女兒說:「好香啊,姐姐怎麼不吃?」我笑笑:「姐姐她不喜歡吃,你多吃點。」小薇提起書包:「我爸呢?」我說:「爸爸去給妹妹買生日禮物了。」她摔門而出。

學校給我打電話,說小薇早戀,我痛心得說,我一定會好好教育她。老公問誰的電話,我說牌友三缺一,叫我去。

我來到學校,一巴掌扇在小薇臉上,她撲過來要打我,我大聲說:「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干這些不要臉的事!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着你讀書,你卻這麼不懂事。」我知道走廊外都是耳朵,不怕他們聽不到。

我一把抱着掙扎的她,眼淚刷刷掉,有幾個女老師也偷偷抹了抹眼睛。很好!她還在用力推開我,腳踢我,我在她耳邊悄聲說:「也不去照照鏡子,你看看你這張臉,和你媽一樣,居然也敢出來勾引男人。」

她狠狠咬在我手上,我驚恐地推開她,掩面哭泣,老師們都呵斥她一邊來扶我。我說:「當個後媽怎麼就那麼不討好?」

我看到她推開門的時候愣了一下,外面的學生一鬨而散。

我差點就要笑出聲。

我眼看着她對老公的態度越來越冷淡,學校的電話越來越頻繁,她跟別人打架了,她翻牆跑出去一夜不歸被保安抓住了,她染了一頭紅色的頭髮,還在課堂上跟班主任唱對手戲。

老公頻頻被叫去,回來時掩飾不住的憤怒,女兒跑過去,「爸爸,你是不是累了啊?我給你捶捶。」每每這時候我都會給他一個微笑。

跟我斗?

一切簡直太順利了。小薇中考失利,老公對她也是心灰意冷,有一天夜裡她偷偷跑出去,好幾天都沒有消息。

警察打來電話,說她去了一個沿海城市,在一家工廠里做工。

這個家,終於圓滿了。

我愜意地躺在沙發上,摸著女兒的頭髮,她考上了一所好的高中。

我就是要這種結果,我會贏,我女兒也會贏別人的女兒。

不過不得不說,這些年,我還真是寂寞啊,那個女人死了,小薇也不回來,我再也看不到那種讓我血液沸騰的表情了。

還真是有些無趣呢。

五年以後,小薇突然回來了,她簡直和她媽一樣,再怎麼打扮也不如我女兒的一根手指頭。看上去還是那麼蠢。

小薇帶回來一個男人——小張,她要結婚了。

沒想到這些年她居然過好了,有了房,有了車。結婚只是通知老公一下。我突然感覺有點挫敗,不過僅僅維持了一會。當我看到小張一邊和老公保證一定一會對小薇好,一邊偷偷看女兒美麗的臉的時候,那種眼神,我太了解了。

哈哈哈哈哈,我笑:「小薇啊,你多年沒有回來,我和你爸我們都挂念你呢,生怕你在外面餓著凍著,好不容易回來了,多住兩天嘛。」她沒有理我,不過她看了一眼老公耳邊的隱約白髮,默許了。

晚上我在廚房做飯,小張打下手,我連忙客氣叫他出去看電視,他當然沒有,我叫來女兒進來幫忙。看着他們頭碰頭一起摘菜,這才對,是不是?

我更加大聲地說話,他倆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女兒削萵筍的時候刮到手,小張連忙捉住她的手出去找創可貼,我終於又看到那種表情,小薇的視線越過他們直視着我。我攤開手聳聳肩。

在小張又一次把小薇叫成女兒的名字的時候,小薇終於憋不住了,把他趕了出去。我遺憾地說:「小薇啊,你看看你帶回來的啥男人啊,連你妹妹的主意都打。」老公抽著煙,嘆氣。

小薇這次又走了,我幫她收拾東西:「怎麼不見你媽媽的那張相片?我還真是想她了!」小薇回過頭詭異地笑了一下:「看你得意到幾時。」

我憐憫地看着她:「你鬥不過我的,你媽都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你。」

她沒有還嘴,臨走拍拍我的肩:「祝你好運。」

當我收到學校的勸退電話時,我幾乎懵了。女兒的肚子已經顯出來,我揚起的巴掌最終沒有落下來,女兒急切地說:「他對我很好,我愛他,你們不許為難他。」

然而不管女兒怎麼保證,那個男人始終沒有出現過。我穩了穩心神:「別怕,乖女兒,我們去醫院把孩子做了。」女兒始終不同意,她像小微一樣,在一個夜晚跑了。

半年以後女兒回來了。

孩子她到底還是生了,婚卻沒結成。

「那孩子呢?」我感到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沒了,什麼都沒了。」女兒恍惚地說。

一個夜晚,我被樓下的嘈雜聲吵醒,正要起身去看,卻傳來了敲門聲,是兩個警察。

他們說我女兒墜樓了,這怎麼可能?我女兒明明在睡覺!我叫嚷着,指著女兒的房間,房門是開的,正好可以看見那張空無一人的床。

小薇回來了,參加女兒的葬禮。看到她趾高氣揚的模樣,我恨不得殺了她。

她模仿着我的口氣說:「怎麼這麼想不開呢,我還挺想念這個妹妹的。」

我哭我的女兒,沒有理她。老公悲傷欲絕,小薇說:「爸爸,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後我會好好孝順你的。不要太傷心的,你還有我這個女兒呢。」

老公老淚縱橫。

我噁心死了巴不得他們滾得越遠越好,我說:「你裝什麼好人?」她卻過來抱住我,「我知道阿姨傷心,不過還是要保重身體。」

我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開,忘了她的個頭已經比我高。我踢她撓她:「你給我滾開!」她突然伏在我的耳邊小聲說:「噓!想知道你女兒的孩子在哪裡嗎?晚上來我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