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50多年，為何馬來西亞無法擺脫種族政治的枷鎖？

2018-01-07

2018年大馬即將迎來第十四屆全國大選，各方勢力也緊鑼密鼓卯足全力造勢爭取選票。在第71届巫統大會上，展出了大量攻击希望联盟（Pakatan Harapan）的海报。其中，指責民主行動黨分裂、欺騙馬來人以及挑戰馬來特權的海報最爲甚。

雖然許多反對黨支持者努力反駁巫統的這些指控，然而種族煽動這一策略從馬來西亞獨立以來卻一直屢試不爽，在許多關鍵時刻穩住大量馬來票，讓囯陣保住中央政權。理性的反對黨支持者都不禁要問，馬來西亞爲何從獨立以來一直無法擺脫種族政治的枷鎖？

1. 熱帶氣候

學過物理化學的人都知道，溫度每增加 10度，生化反應速率就會翻倍

所以在越熱的地方，人的脾氣就會更暴躁，犯罪率也就增加：

馬來西亞地處熱帶，平均氣溫相當高，所以居民的脾氣暴躁，自然就易於煽動

2. 社會流動性日漸僵化

在馬來西亞工業化的初期，只要努力學習、工作，社會底層的華人、馬來人、印度人都有在社會階層往上爬的機會。同時由於經濟起飛有效改善了馬來西亞各個階層人民的生活水平，所以各族基本也都相安無事

1990年代中國全面開放，加上泰國、越南、印尼這類先前的 pariah 國家政局開始穩定，許多加工、電子、輕型制造企業逐步撤出成本變得相對高昂的馬來西亞，使得馬來西亞的經濟結構發生變化，大量馬來中產階級失業。而另一方面，鄉村的工作機會也被廉價的外勞壟斷，鄉村的馬來青年無法在城市找到良好的工作，城市的馬來中產階級也面對就業市場萎縮的壓力。社會流動性僵化，使得看不見未來的馬來青年充滿怨氣。

3.明代的小冰河時期

古中國是農業大國，GDP 幾千年一直領先全球。可是農耕文明一遇上冰河時期（ice age），就不行了。農耕文明重土安遷，機動性不強，無法對抗草原遊牧民族。地球氣候相對溫暖的時候呢，遊牧民族沒有迫切尋找新牧場而跟農耕民族作戰的需要，農耕文明也因為溫暖的氣候收成豐碩得以強勢發展，比如漢唐盛世剛好就是地球的溫暖期。而趙宋、朱明兩朝，剛好就是小冰河時期，遊牧民族為了尋覓牧場、糧食物資，被迫不斷南下騷擾中原。

這樣的地理、氣候型式，也決定了東南亞的社會型態結構。一直到明朝初年，馬來群島各地雖然已經出現了零星的回教勢力，但仍未顯示出大規模回教化的跡象。鄭和下西洋的時候，雖然馬六甲宮廷有一些權貴王族已經轉信回教，但馬六甲王國風俗體制依然是以印度教／佛教為主的。鄭和過世後沒多久，正好就遇上了小冰河時期，先是蒙古的瓦剌部落南犯，後又有滿州人崛起，明朝因為要集中力量對付遊牧民族，就沒有能力南下了。而馬來群島由於離中國較遠，加上中國海外貿易活動大幅減少，馬來群島最終被稱霸印度洋及南中國海的阿拉伯人不可逆轉地回教化了。

4. 中層華人、小型企業華商跟馬來統治階層走向對立

雖說熱帶氣候、社會流動僵化、宗教隔閡這些因素都具備了，但如果沒有人去組織、策劃，要醞釀大規模的種族衝突是不大可能的，最多也就只能發生零星的小打小鬧。早期南來的華人，跟馬來人是沒有多大衝突的，因為從事的行業不相同，更多的是互惠互利的關係。比如說挖礦，沒有多少馬來人願意做，所以引進華人礦工也不會被馬來人視為搶飯碗。又比如 Johor 很特別的港主制度（Kangchu System），引進華人不是去搶馬來人的農地，而是砍森林開芭，所以也沒有犯到馬來人的權益。

那麼形勢為甚麼會在獨立後起了變化？

仔細探討，這背後其實有很多複雜的因素。首先，馬來統治階層面臨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就是大量的馬來中下階層希望獨立之後能夠翻身，而左派非馬來人也正在挑戰國陣的政權。左派雖然來勢凶凶，但他們的號召完全傳達不到馬來鄉下地方。UMNO 的最高階層雖然很多是貴族出身，可是真正掌握馬來群眾力量的，是一些靠煽動演說、基層工作冒出頭的新進馬來中下階層幹部，比如馬哈迪、安華這些人。

我們知道新進馬來幹部集團成功把以 Tunku Abdul Rahman 為首的保守貴族派逼退，然後擊潰左派勢力。有一點要注意，所謂的保守，並不是守舊，而是指不莽撞，不激進，一步一步來的變革。新進馬來勢力因為是靠煽動底層群眾起家的，就只能靠抑制中小型華商，扶持馬來中小型企業來穩固自己的政權。另一邊廂，中層華人要在經濟上取得突破非常困難，因為賺錢的生意都已經被 UMNO 朋黨壟斷，而想進軍中小型生意又有諸多限制。

這樣的國情就造成了中層華人、中小型華商與 UMNO朋黨以及中小型馬來商人處在無可化解的對立面。中小型華商要取得經濟上的突破，就必須把高度抑制華商的政策廢除。可是廢除抑制性政策，就是直接衝擊中小型馬來商人的核心利益，進而動搖 UMNO要員的政權地位。所以說這個國家要跳出對立怪圈，就必須開創新的經濟模式，由下而上地改變社會結構，才可能大幅減弱種族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