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很早就去世了,我妈一人把我和大哥拉扯大。大哥比我大十二岁,我十岁的时候,嫂子进了门。
那时候家里穷,嫂子和大哥一起下地干活,挣的钱大部分给了我妈贴补家用。
后来南下打工的人多了,我哥也跟着去了。这样一来,地里的活就几乎成了嫂子一个人的。那时我还小,我妈年岁大了,还有风湿病,只有里外靠嫂子一人支撑。
嫂子就这样没黑没白地干活,硬是把家里的十几亩田打理得井井有条。嫂子黑黑的,瘦了,皮肤枯黄,她为我们家几乎付出了一切。
后来,大哥从外面寄回钱来,我们家日子才好过一点,但是大部分的活还得嫂子干!
我记得那天下大雨,田里还有小麦没收回来。那时村里拖拉机不多,主要靠人用木头车子往家推,我和嫂子把小麦绑在车上,我在前面用绳子拉车,嫂子在后面用力推。中间经过一条小河,河水涨了很多,我们俩硬是踩着石头过河,最后把小麦运回了家。
回到家,我俩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嫂子没说什么,换好衣服就给我熬了一壶姜汤,说是怕我感冒。姜汤我喝了,从心里到身上都暖暖的。从那时起,我觉得,嫂子虽然不跟我同姓,却跟我有亲情。
后来噩耗传来,大哥的厂子发生了火灾,大哥为了救人冲进火场再没出来,无良老板跑了,我家的天也塌了,一家的重担重重落到嫂子身上。
嫂子本可以再改嫁的,可是为了我们一家人,她选择留下来。
后来,我读了大学、大学里,嫂子每个月给我打一千元的生活费,出生在村的我知道,一千元对一个村里人来说意味着多少汗水和辛劳。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公司,几年后我成了业务骨干,手里有钱了。我往家里寄过不少钱,想弥补对嫂子的亏欠。嫂子来信说,家里的日子好了,不用再寄钱了。我不信,还是一如既往。
那天年休,我回家看大家。听我妈说,嫂子开了一个不大的门市卖五金商品。我想去看看,快到店里,老远就看到一个男人满面桃花地从店里出来。
嫂子看到我来,很高兴,闲谈之余,我起那男人是谁,她有些扭捏,我心里明白了几分。说实话,我不反对嫂子改嫁,相反,我倒觉得嫂子为我们这个家付出得太多了,早应该改嫁。
回到家,我对妈说了这事,本以为她会反对,没想到妈跟我的想法完全一样,高兴得抹起了眼泪,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三金”,道:“早给你嫂了准备好了。当初你嫂子入门,咱们家没钱买这东西,现在你嫂子要改嫁,我给她补上。”
我想想,道:“我手里有些钱,咱们这里是小县城,房价不太贵,我给她买幢楼吧!”
嫂子回家后,我妈把想法跟她说了,嫂子急忙说:“我那人交往的时间不长,不一定合适。”
我和我妈说:“我们都打听了,那人不错。你千万别因为我大哥有顾虑。”
嫂子一个月后出嫁了。因为嫂子的娘家人都没了,出嫁那天,我和娘像娘家人一样打发嫂子出门。
嫂子说,虽然她离开了我家,我娘永远是她娘,永远是亲人,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叔子。
别人都说我们这样做对得起大哥吗?我告诉他们:人心是肉长的,有这样一个嫂子,是我们一生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