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某個傍晚，我在咸陽機場大廳里等待飛機，因為大霧，飛機晚點，機場通知我們耐心等待半小時。

等待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我百無聊賴地坐在長椅上，不斷環視候機大廳，希望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打發無聊的時間。

「哥們，淡定點。」我身旁傳來一位年輕小伙的聲音。

「是的，淡定，淡定！」我掃視了一眼對方，他穿著一身棕褐色的西裝，打著黑色領帶，皮鞋和頭髮油光可鑑，我忍不住對他說，「你真像一位推銷員。」

「呵呵，我不是推銷員，我是收購者。」小伙傻笑著，也對我開玩笑說，「你一定是一位偵探或者作家，只有這兩者才會興奮於聯想和推測，你應該是後者吧。」

我笑道：「你眼光比作家和偵探犀利敏銳，一猜就對。」

他不以為然，淡淡地說：「沒什麼，這只是我的職業習慣，我能感覺到你的靈魂，非常純凈的靈魂，只有靈魂工程師們才有這樣純凈的靈魂。」

「是嗎？」我有些驚異，「你這是什麼職業，練出了這麼敏銳的眼光，你說自己是收購者？是收購古董？還是收購名人字畫？」

「都不是，我的職業估計不為世人所知。」他頓了頓，深思片刻說，「你的職業是靈魂的工程師，是我們這行業的死敵，所以我今天把真相告訴你也無妨，我其實是靈魂收購者。」

「靈魂收購者？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我的心完全被好奇占據了，追問道，「這是什麼職業，你們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主要經營什麼業務？」

「呵呵，其實這工作很簡單，專門回收靈魂，回收那些不必要的靈魂。」

「哈哈，你真能吹牛，靈魂能收購嗎？就算能收購，收購去又有何用，這個世界上誰願意購買靈魂這種飄渺的東西。」

他嚴肅地說：「是的，對於你來說，這根本毫無意義，而對於魔鬼來說，只有收購靈魂，破壞靈魂，才能達到魔鬼預期的目的。」

「什麼目的？」

「最低級的目的是讓人平庸，最終極的目的是讓人完全墮落。」

「可是誰會出賣自己的靈魂呢？你又用什麼東西買走靈魂呢？」

「自然有人願意出賣靈魂，而且人數不少，不然，我就失業了。」他淡淡一笑道，「我們購買靈魂的方式很多，有時靠金錢，有時靠美色，有時靠權力……一般說來，我們往往投其所好，反正魔鬼準備好了你能想到的一切支付方式，只要有人肯賣，我們就收購。不過，人的靈魂是差異的，有的純凈一些，有的污穢一些，有的強大一些，有的弱小一些。靈魂的這些差異，決定了靈魂的價值不等，所以這要求我們這些收購者鍛鍊出一雙敏銳的眼睛，評估出所要收購靈魂的價值。」

「那什麼人的靈魂比較難收購？」

「純凈的靈魂難於收購，尤其小孩子的靈魂極其難收購。」

「什麼樣的靈魂容易收購呢？」

「弱小的靈魂容易收購，一般說來，人會隨著年齡遞增，靈魂的力量遞減，最終靈魂就變得極為虛弱，這類靈魂容易收購，但是沒有太多收購價值。」

「什麼樣的靈魂有價值而且容易收購呢？」

「污濁的靈魂是魔鬼的最愛。」他笑了笑，自豪地說，「這類靈魂是我們收購的主要對象，不妨告訴你，我們這方面的市場非常大，其收購的份額在近幾年呈幾何倍數增長。」

「哼哼！」我冷笑了聲道，「你說我是你們職業的死敵，你把行業內幕告訴我，不怕我破壞你們的市場？」

「我並不擔心，所以我也不加隱瞞地把我們行業內幕告訴你，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在你們的努力下，污垢的靈魂會被純凈的靈魂取代，但是那是未來，極其遙遠的未來，絕對不會是現在。」

「見鬼！」我暗罵了一句，這就像被告知「正義」最終戰勝「邪惡」，但是此刻「正義」在千里之外，而「邪惡」就站在跟前。

「看來我讓你生氣了。」他站起身說道，「我現在需要去做一點事情，我突然感覺到一個強大而污穢的靈魂離我們不遠，大概就在旁邊的候機廳里，我今天不能錯過這個好機會。」他說完，匆匆離開了座位，很快消失在我的眼前。

「這混蛋，竟然在我眼皮底下干起這勾當，真夠無恥！」我忿忿不平，我卻不知該怎麼制止他。是不是應該找警察把他抓起來，但是抓他的罪名是什麼呢？魔鬼的職員？靈魂的收購者？估計抓他後，他還沒有下獄，我先被送精神醫院了。

我胡思亂想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會兒，他面帶微笑地回來了，又在我身邊坐下，他得意洋洋地對我說：「生意搞定，做了一個大單。」

「你這次收購了誰的靈魂？」我冷冷地看著他。

「不要這樣仇視我，這只是我的職業。」他平和小聲地說，「這樣吧，我們也算有緣，悄悄告訴你吧，我今天收購的這靈魂是一條『大魚』，他的靈魂污穢不堪，不值得憐憫，這樣的靈魂是魔鬼的最愛。」

「到底什麼人？」

「重慶那邊的，警察局的副局長，你一定不認識，不過，我相信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被收購了靈魂會是什麼結果？」

「結果？出賣自己靈魂會是什麼結果嘛……你等著看吧。」他神秘地一笑，不再透露了，轉而提醒我道，「我剛才回來時聽播音員說，波音117到達了，大概你該上飛機了。」

「謝謝提醒，我正準備走。」

「說句心裡話，今天能遇見你，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這些年，我沒有幾個能談心的人。」

「可我並不愉快！」我收起自己的行李，向他告別道，「在離開之前，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從幹這行起到現在，一共收購過多少靈魂？」

「這……很抱歉，行業內幕，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模糊地告訴你，肯出賣靈魂的人數不勝數。」

「好吧，我也不為難你。」我和他握了握手道，「有你們這樣強大的對手，是干我們這行的最大榮幸。」

「遇到你也是我的榮幸，希望我們能再見！」

「我的願望和你相反！」我說完，大踏步離開了候機廳，朝機場走去。

後來，我把這件事講給我的朋友，我朋友認為我遇到了一個瘋子，我也一度這麼認為，直到重慶警察局副局長被抓後，我才確信這個世界上真有靈魂收購者，並且明白了他說「你等著看吧」的真正含義。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