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中外的民國北洋政府時期第一大劫案「臨城火車大劫案」始末

2018-05-06

央視報導

亂世盜匪起四方，有槍便是山大王。是時1923年：北方是北洋政府執政，廣東是孫中山的中國國民黨的革命政府。北洋中央是積貧積弱，南北方是勢不兩立，地方上是各行其是。

山東民風彪悍，這次不是水滸，目標是臨城——棗莊鐵路線上行駛的由浦口開往天津的第二次特別快車車。這個第二次特別快車是交通部幾個月前花重金從美國購置的，車上設施極為考究，車整體為全鋼質地，外噴藍漆，因此又被人稱作「藍鋼皮」。頂級的設計製造意味著頂級的票價，一般只有中國的上流顯貴和洋人才有能力支付。

5月5日這一趟車有包括美國總務司安迪生的代表鮑育、法國公使館參贊茹安等外國人士，他們是要參加中國關稅會議。外國記者亨萊、李白斯、主筆鮑威爾等新聞界人士亦然在列，他們是為了到山東境內採訪而來——由美國紅十字會撥款賑濟的黃河宮家行禮大會即將召開。也包括袁世凱女婿楊琪山，復旦大學經濟系教授洪錫麒、南京教育科長張繩祖、《申報》記者康通一等中國旅客。

山東督軍田中玉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次日凌晨兩點半，津浦路北行車經過離臨城站約三公里的沙溝山時，機司在夜漫漫中，發現前面黑影蒙蒙，汽笛的尖嘯聲驅不走他們，於是來個急煞車。由於駛行速度過高，慣性使列車一時停不下來，走到長約十餘米的拆去了接軌針子的鐵軌上，前面機車、郵車、三等客車一齊出軌傾癱。接著就是槍聲，隨著槍聲就出現了千把人的土匪，一哄而上，跳到臥車上打劫財物，綁架乘客。

打劫中一等車廂的英僑羅斯曼對持槍匪徒進行了魯莽的反擊。據鮑威爾回憶，「羅斯曼憤怒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砸過去」。土匪舉槍便打，羅斯曼中彈身亡。他的死嚇住了車廂中旅客，沒有人再做任何反抗舉動，乖乖聽從劫匪的喝令走出車廂。兩個外國人鮑威爾、柏茹比還各主動上交手中一支自動手槍和一支左輪手槍。

本來這「藍鋼皮」車廂是鐵打鋼鑄一般，車窗又有雙層玻璃，還有二十位武裝的乘警，可槍聲響起時乘警就已經溜之乎也。列車被洗劫一空。

旅客們本以為這幫劫匪的目的僅僅是求財而已，沒曾想到，自己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劫掠的最終目標——除了趁亂逃脫者之外，所有中外旅客都被要求排成單行，沿著一條枯乾的峽谷向山中徒步行進。

諸位看官，到這一步本還有轉圜餘地。很及時，正在這時劫案事發地是距離臨城站3里的沙溝山。負責駐防臨城車站的山東第六混成旅一團一營營長萬伯龍很快接到了報告，立刻率部追擊。天亮時分，萬營追上了綁匪的隊伍，雙方發生了交火。但是軍隊的士兵馬上曉得，他們槍口直接對著的並非匪徒，而是被推到前面當人肉盾牌的人質，那些旅客們還揮舞著白色的物件，喊「不要打」。投鼠忌器的萬營長只能無奈下令停火，眼巴巴看著劫匪裹挾著人質逃進大山。當時如果包圍、僵持在此地半途就對將來的順利解決提供了絕好的條件。唉！

被劫的人質到達了終點，綁匪的大本營——山東棗莊抱犢崮。他們被劫的消息不脛而走，，震驚世界。人質共有外國人三十九人（分別來自美、英、法、德、意、比利時、丹麥、羅馬尼亞等國），被稱為「洋票」，中國人三十人，被稱為「華票」。

話說這幫劫匪名義上大當家叫孫桂枝，實際掌權孫美瑤（孫美瑤是孫桂枝的侄子，時年25歲），人手有兩三千號，並不全是烏合之眾，內有潰敗的散兵游勇，打過仗有技術，也第一次世界大戰支援歐洲返回的華工，他們會使用軍事設備，能幹工程施工。他們還真的在山上修了條戰壕，挖了蓄水的坑塘，鑿了個大山洞儲備物資，這幫人還起了個名字【山東建國自治軍】，像模像樣吧。

平日裡為非作歹，魚肉百姓。這山東督軍田中玉要剿匪派兵圍住抱犢崮，並下了死命令「拿不下來，軍法從事。」這幫子狗急跳牆，據說和上海的青紅幫過從甚密。有人講這次打劫就是上海青幫的張聘卿出謀劃策籌劃多日，鐵路上也有內線。然後犯了此劫案。

事件發生的當天，日本驅逐艦4艘開到天津港，北洋政府十分恐慌，立即下令懲罰出事地點的沿路軍政人員，並命令山東督軍田中玉加緊追剿。孫美瑤則傳言，如田中玉等膽敢追剿，便立即殺掉被擄去的外國人質。

消息一公布，各國公使怕傷了僑民生命，堅決反對用武力，但又一天幾次催迫總統黎元洪想辦法。5月7、8兩日，英、美、法、意、比五國公使先後向北京政府提出了最嚴厲的抗議，上海美僑電請美國總統哈定迅速營救被擄西僑，北京美國駐軍要求採取直接行動，美國國防部長台維士公然向國務卿許士建議出兵中國。日本雖然並沒有僑民被擄，但是日本報紙也幸災樂禍地鼓吹組織國際聯軍共管中國鐵路。一時間中外記者齊聚棗莊。

由於外國公使堅決主張派人與孫美瑤講和，北洋政府便把一切政務放在一邊，集中全部精力辦理營救外僑事。為保證被擄洋人的安全，北京政府下令停止進剿，改剿為撫，派員與孫美瑤談判。

興許是為了表示對談判的誠意，5月9日，孫美瑤釋放了全部外國女人質。

談判由被劫到抱犢崮山上去的袁世凱女婿楊琪山作牽線人，北京政府特請總統府美籍顧問安迪生為調解人。經安迪生等人多次上山接洽，從5月15日起，山東督軍田中玉、省長熊炳琦、交通總長吳毓麟等與孫美瑤的自衛軍代表周大松等在洋人和當地士紳的見證下，在棗莊中興煤礦開始談判。談判一波三折。

第一次匪方條件：1.政府軍解除包圍，撤回原防。2.收編匪軍為一旅，以孫美瑤為旅長。3.補充軍火。官方認為除了第三條都可以接受，官方提出分三批釋放外俘。雙方準備簽字時，匪方要求外國人和鄒縣、滕縣、嶧縣三縣士紳一同簽字擔保官方履行條約。這個補充條件也被官方勉強接受。談判算成功了，也簽字畫押了。劫匪方第二天撕毀協議，又獅子大開口。孫美瑤因手中握有【洋人質】便奇貨可居，而變得有恃無恐。談判遂告失敗。

臨時郵資

這樣一來，北京公使團皆大為吃驚，接連照會外交部阻止政府軍改撫為剿，還叫北京政府責成曹錕轉令山東當局和平了結，以免傷及外俘。官方也大失所望。

這期間外國人質還可和外邊通信，上海《密勒士評論報》首先發表了鮑威爾的「匪窟通信」，描寫俘囚生活和山中風景，還有從上海及外地送到山上的食品、藥品、生活用品等，從山下取得接濟，寄到的大批罐頭食物、香菸、水果、報紙、雜誌，匪方都全部轉交外國人質。

官匪繼續談判，匪方提出一次比一次更苛的條件，如要求撤換田中玉，任命張敬堯為山東督軍，改編匪軍為兩師，劃滕縣、鄒縣、嶧縣為他們的勢力範圍，政府軍撤出百里外，蘇、魯、豫、皖四省「同道」中人須一律予以收編以及六國提供保證等。匪方條件愈來愈苛，官匪談判便沒法達成協議，時光一天一天過去，各方的怨責當然出口於北洋政府。

政府開始秣馬厲兵、調兵明剿（暗撫），匪方開始轉移虐待人質。先是匪方在洋人質中找到了一位在歐戰時得過勇士勳章的法國人裴雨松，叫他發誓保證回山，派他攜新條件下山接洽，限政府軍於22日下午6時以前撤回原防。不料裴雨松一去不返，山上洋人質打電報叫他回來，他卻置之不理。匪方十分驚訝，徒呼奈何！生死關頭無英雄啊。

由於政府軍日益強硬，裴雨松一去不返，匪方又叫鮑威爾發誓下山，限於24小時內回返，並派匪兵兩人為伴。鮑威爾帶了匪方三個條件：1.發給匪軍六個月的軍餉。2.收編匪軍1萬人。3.以張敬堯為山東督軍。官方拒絕了匪方這三個條件，談判又失敗。鮑威爾遵守誓言返回匪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