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美軍中央司令部發起海灣阿拉伯國家、埃及和約旦總參謀長在科威特舉行軍事會議,中央司令部司令詹姆斯·沃特爾上將呼籲與會各方拿出切實有效的行動與舉措,應對伊朗和極端組織對地區安全構成的持續性威脅。此外,據美國多名高級軍事官員稱,美國正從中東地區撤出「愛國者」防空導彈系統,並計劃將其部署到其他地區。

點評:中東地區是美國全球戰略的重點關注區域,特別是近年來隨著相關國家陷入政治動蕩和內亂,各種極端主義在亂局中快速滋長,還向世界各地蔓延,成為國際社會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之一。特朗普政府自上台以來,在中東問題上一直缺乏清晰完整的政策,時而強勢介入,時而倉促撤出,循環往複,不僅難以有效打擊地區極端恐怖組織,還進一步打開了中東「潘多拉盒子」,導致反恐形勢持續惡化。此次美國積極拉攏阿拉伯盟友應對地區安全威脅,並調整其軍力部署,表明其正在試圖從中東抽身,將戰略重點由打擊恐怖主義轉移到應對新興大國挑戰上,對中東地區安全形勢乃至整個世界安全格局都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反恐頗有成效但動機複雜

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基本上在中東形成了一個規律,那就是每隔幾年就打一場戰爭,包括扶持以色列的幾次中東戰爭、兩伊戰爭、海灣戰爭、伊拉克戰爭、敘利亞戰爭等,成為影響中東安全局勢的最主要力量。近年來,美國又以反恐名義,加大了對中東地區國家內政的干涉,先後推翻了塔利班政權、薩達姆和卡扎菲等「強人」政府,成功擊斃了基地組織頭目本·拉登、極端組織「伊斯蘭國」阿富汗分支頭目哈菲茲·賽義德及其繼任者阿卜杜勒·哈西卜等,推動反恐進程不斷深化。

特朗普政府上台後,曾一度非常重視中東反恐戰爭,不僅在上任後將首次出訪選在中東地區,反覆強調要將反恐作為外交要務,而且還在與海合會成員國以及其他阿拉伯國家的雙邊和多邊會晤中,正式提出要把美國領導下的60國反恐聯盟,與沙特領導的34國伊斯蘭反恐聯盟聯合了起來,表現出了反恐的強烈意願。在國內,美國也採取了很多反恐措施,包括成立高級別專門機構負責反恐和安全事務、設立涉恐組織和人員資料庫、加強對恐怖組織資金來源的控制和建立政府間信息交流與共享機制等,將反恐列入美國長期戰略重點清單中。

從反恐成效來看,在美國強大的政治壓力和軍事打擊之下,中東地區恐怖主義的生存空間正在不斷縮小,橫行於該地區的各種恐怖主義勢力,如極端組織組織「伊斯蘭國」、民間部族武裝勢力和教派武裝勢力,都受到了極大打擊,中東反恐戰爭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美國在中東的反恐戰爭動機並不單純,其一方面大張旗鼓進行反恐掃除極端主義實力,另一方面又試圖介入內政,通過「代理人」戰爭來爭奪地區主導權,努力達到既不花費高額成本和不投入過多資源,但又力爭保持美國在中東的存在感和影響力,實現掌控中東霸權地位和地緣戰略利益的目的。

中東也是美國許多新式武器的試驗場。

「以暴制暴」難以解決根本問題

從根源上來看,目前中東地區很多極端主義組織和事件,都與美國中東政策有關係。「9·11」恐怖襲擊發生後,美國以反恐為由,大力推進單邊主義和霸權主義,給中東地區的人民帶來了沉重災難。據美國國防部自己公布的數據,自2014年發動打擊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軍事行動以來,已造成至少352名平民死亡,而這個數字與相關國際機構相比低得多。這不僅難以根除恐怖主義,還將可能遭致越來越多阿拉伯民眾反感,使得更多阿拉伯人同情、支持恐怖分子,也更容易吸引年輕人加入到極端組織之中,無形當中幫助了恐怖主義分子,助長了中東極端主義思想的擴散,促使中東越來越成為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的策源地和重災區,嚴重影響地區穩定和國際安全。

此外,美國在中東地區的反恐戰爭中還採取雙重標準,對於親美和反美極端組織區別對待,這也進一步加深了中東地區反美主義浪潮的反彈,受到欺壓的弱小國家和民族紛紛組織起來反抗美國。目前,伊朗、敘利亞和土耳其已經組成了中東反美陣營,卡達、伊拉克等中東國家也可能隨時會加入,在地緣政治上逐漸形成反美聯盟。而一些中東國家也有意利用某些恐怖主義的「反西方」色彩來達到和謀取國家利益,如通過恐怖分子綁架的西方人質作為籌碼與西方大國討價還價,並利用恐怖襲擊造成的混亂渾水摸魚等,有意包庇和保護恐怖分子,這些都給中東反恐戰爭增加了難度。

作為一個極度迷信軍事力量和軍事優勢的國家,美國在面對越來越嚴重的恐怖主義威脅時,很有可能依然採取「以暴易暴」軍事手段,繼續在中東地區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那麼結果將只能是「治標不治本」,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反恐問題,不僅無法鞏固在中東進行的反恐戰爭成果,所追求的深層次的與伊斯蘭世界和解的目標也將難以實現,並使得中東恐怖組織有機可乘,很可能會捲土重來,導致中東的戰略格局很可能會向著與美國期望相反的方向發展,對地區安全與穩定乃至世界和平與發展都會產生威脅。

隨著世界反恐戰爭的不斷深入,恐怖主義的組織形態和運作邏輯也都發生了深刻變化,呈現出分散化、網路化、個體化的趨勢,這些都需要美國對反恐有思維方式的創新和技術手段的與時俱進。

反恐策略調整影響深遠

美國反恐戰爭從2001年算起,已經悄然進入了第17個年頭,所經歷的進程並非一帆順利。儘管塔利班政權早就土崩瓦解,但殘餘武裝力量卻遁入深山繼續發動攻擊,「基地」組織沒有消失,極端組織「伊斯蘭國」仍然陰魂不散,使得美軍深陷其中,這對於倡導「美國第一」的特朗普政府來說,顯然是不願看到的。此外,隨著世界反恐戰爭的不斷深入,恐怖主義的組織形態和運作邏輯也都發生了深刻變化,呈現出分散化、網路化、個體化的趨勢,這些都需要美國對反恐有思維方式的創新和技術手段的與時俱進,這也會使美國感到更加疲憊和不耐煩。

從近期美國政府採取的措施來看,主要是強調中東反恐要以伊斯蘭國家為主導,通過對中東地區盟友力量實施深度整合,以遏制地區傳統強國和域外大國在該地區影響力的固化與擴張。特朗普政府一方面鼓動盟友和夥伴國充當「急先鋒」,通過所謂的「說服和勸導」工作,迫使盟國在地區軍事行動中付出可觀的財力、物力與人力,降低美軍面臨的軍事安全風險,分擔美國肩負的防務安全責任;另一方面,又充分利用阿拉伯國家在宗教傳統上的固有紛爭,劃分勢力範圍,最大限度削弱對手的地區影響力與感召力。不難看出,特朗普所採取的措施都是急於從中東抽身,以便將精力集中到更重要的戰略領域,即應對不斷崛起新興大國的安全挑戰。

與持續推進的印太戰略相比,特朗普政府的中東戰略處於相對邊緣與弱化的地位。

實際上,早在2017年底出台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中,美國就對所面臨安全威脅對象進行了重新排序,由原來的恐怖主義等「多樣化挑戰」、新興大國崛起和國際體系演變順序,改變為中俄大國挑戰、伊朝地區國家風險和國際恐怖主義。這種排序上的改變,顯示出特朗普政府對當前安全威脅的一種新認知,即恐怖主義威脅對美國構成的威脅挑戰已經相對減弱,而以中俄為代表的新興國家通過發展軍事力量,積極與美國爭奪地緣政治主導地位,對美國的挑戰正在加劇。

此外,美國還認為,由於中東地區的反恐戰爭已經進入尾聲,之前大國同仇敵愾反恐的基礎已經動搖,而目前在中東也沒有哪個國家能對美國構成直接威脅,因此中東地區的主要矛盾正開始由大國之間的反恐協作向地區大國和全球大國(即美俄)之間的地緣政治爭奪轉移,這些都要求美國必須將首要安全關注重點轉移到應對大國挑戰上。此次美國從中東地區抽調和重新部署四套愛國者導彈系統,也正是美國戰略重點轉移的一個重要表現和切實步驟。

總體上來說,與持續推進的印太戰略相比,特朗普政府的中東戰略處於相對邊緣與弱化的地位,很多舉措僅是局限於針對地區具體事務做出「一對一」式的被動應急反應,缺乏對整個中東地區的地緣戰略謀劃,因此戰略「碎片化」特徵明顯。而隨著美國相關戰略舉措的實施與開展,這種特徵趨勢還將繼續下去,未來中東地區反恐戰爭會受到哪些影響,如何確保「後反恐時代」的中東地區的持續穩定與發展,都是所有國家應該仔細思考和謀劃的重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