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公共安全專家局的會議室裡,正在召開緊急會議。
照片的主人公是一名自殺的女學生,死因是割腕失血過多。
令人驚奇的是,她身上丟失了一根肋骨,傷口被人用羊腸線縫合。女孩的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似乎並不懼怕死亡的可怖,笑意滿盈的眼似乎已經看見了天堂的景色。
另一張照片中,是一封女生對一名校園搖滾樂隊主唱的真情告白,經過鑑定是死者本人的筆跡。可奇怪的是,這封信完全不像遺書。
最近兩個月,同樣的女歌迷自殺事件已經是第四次發生了。死亡現場都是一樣的,一樣內容的信。一樣詭異的笑,一樣被取走一根肋骨。
烈日炎炎的東方廣場上,女生們在賣力地尖叫,和台上的樂手們一起揮汗如雨。
今天,是聲音工廠樂隊成立兩週年的不插電演唱會,只此一天機會難得。
聲音工廠樂隊,是全國最紅的一支大學生搖滾樂隊,主唱森傑年紀最小,一身款式別緻的黑色牛仔裝讓他蒼白的臉頰更加醒目,一頭短髮也顯得動感十足。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醫學院的天才學生,才大二就已經把大三甚至部分大四學分修完。但森傑並不是書蟲,他的吉他彈得非常好,聲音也有種特別的質感,俊朗的外貌和略微頹廢的氣質,使他成為風靡整個大學城的偶像人物。
廣場外,凌雲站在一棵大樹下面,焦急地等待著哥哥凌志。
凌志是警察,和聲音工廠的鼓手方雨是高中同學,凌雲請哥哥幫忙帶她去見森傑。和許多女生一樣,她也是森傑的鐵桿粉絲。
終於,凌志高高的個子出現在凌雲的視線中,為了調查森傑粉絲的自殺案件凌志來遲了。
此刻,演唱會已經在雷鳴般的掌聲和數百人的歡呼聲中結束了。
"走,帶你去見你的偶像,我昨天就和方雨聯繫好了。"凌志拉著妹妹快步走向後台。
後台有輛用來做更衣室和化妝間用的麵包車,司機正捂著肚子從廁所方向過來,一臉的抱歉。車廂裡面一片狼藉,看樣子有瘋狂的粉絲進來過,偷拿走了樂手們的私人物品。
"你來得正好,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失竊呢?"鼓手方雨哭笑不得地看著凌志,"我看看都丟了些什麼東西。"說完,他開始清點起東西來。
"哇塞!森傑你剛換下來的背心又不見了嗎?"貝司手維達看著森傑撓著頭站在那裡的樣子忍不住問。
"是啊,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我就扔在桌子上的,怎麼她們連這個都要呢?"森傑的表情很無奈。
"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了,每次演出都會少東西,森傑的粉絲最狂熱。"方雨衝著凌志說。"咦--這個是什麼?"化妝箱上擺著一個信封,黑色而厚實的質地讓人感覺說不出的詭異。方雨把信封拿了出來,所有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信上。
"慢著,有可能是證物,讓我來拆。"凌志從口袋裡掏出一卷透明膠,把每個手指都粘上,確保不會留下指紋,然後才動手拆信。
親愛的森傑:
我是你最忠實的歌迷,不會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更喜歡你的歌聲。
因為,比我更喜歡你的人都已經死了。呵呵,你不會介意我這樣愛你吧?你是那麼特別,我也只能用這樣特別的方式來愛你。
你的背心我帶走了,上面還有你的汗水,真好,今天我會抱著這件衣服入夢。夢裡,我會聽到你唱那首《穿過骨頭撫摸你》。
世界上最愛你的幽靈粉絲
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個怎樣變態的歌迷啊,"說不定,這陣子轟動一時的歌迷連鎖自殺案就和這個人有關。"凌雲忍不住說話了。
森傑注意到了她,這個站在凌志身後的小女生。個子不高,人很清秀。
不過,信是用雜誌和報紙上面剪下來的宇粘出來的,根本沒有筆跡。凌志小心地把這封信收了起來,準備帶回局裡研究。
"請問,這樣的事情是第一次發生嗎?"凌志問道。
"嗯,瘋狂的粉絲一直都有,不過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低音貝司手趙倫說。
"你們以後都要注意安全,變態的人下一步會做出什麼舉動是難以預計的。"凌志用嚴肅的口氣告誡大家,"最好這段時間停止演出,不要再刺激這個狂熱分子的熱情。 "
凌雲和哥哥離開的時候已經得到了森傑的親筆簽名和照片,還有森傑的電話號碼。她忘不了森傑看她的眼神。雖然只是不經意的一瞥,卻有觸電般的感覺。森傑還說,"有空可以來看我們排練,打我電話就行。"
回去的路上,凌志一直在沉思,凌雲臉紅心跳低著頭跟在他身後。快到學校大門的時候,凌志對妹妹說:"如果有時間,你多跟方雨和森傑他們接觸下,我總覺得這個事情不簡單。"
凌雲沒說話,還在低頭回憶著森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的語氣,冷不防撞在正好回頭的哥哥身上,不得不收回了正在神遊的精神,點頭答應了下來。
"我的臉龐被時間的碎片磨平,進入一面鏡子哭泣,然後沉睡一個千年,像嬰兒一樣微笑著醒來,穿越這個妖嬈的城市,穿過骨頭撫摸你......"森傑翻唱的這首另類歐洲輕搖滾,讓聲音工廠一曲成名,歌名就是"穿過骨頭撫摸你"。森傑低沉的聲音彷彿閃爍著金屬的質感,憂鬱的氣質讓凌雲看得痴了。
"真可惜他們臨時有事不能來了,不然,加上他們的合奏這首歌的後半部分會更有感染力。"森傑放下吉他,對凌雲說。
凌雲忍不住要偷笑了,能和森傑單獨相處,如果讓同學們知道,她們一定嫉妒得要抓狂。不過她還是盡量讓自己保持穩重,"這首歌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呢,反倒感覺今天這樣清吟淺唱別有一番味道。"
"你對音樂好像還有點研究呢。"森傑的目光裡有些讚許的意味。
"呵呵,那當然。"被偶像誇獎,凌雲有些飄飄然了。
從那次獨處後,凌雲和森傑的接觸越來越頻繁了。她漸漸了解他的愛好、他的口味、他喜歡的顏色,還把這些都寫進日記裡。
她不厭其煩地去看森傑他們的排練,每次都幫他買他最喜歡的拿鐵咖啡。經常森傑練得自己都煩了,凌雲卻依舊耐心地給他加油打氣。
凌雲對森傑的耐心比對自己還好,凌志以前總是說她比男孩子還要毛躁。
可森傑卻好像在迴避著她。他從來不主動打電話給她,也不約她吃飯,倒是樂隊裡其他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經常叫上凌雲一起出去。
每次話題即將深入的時候,都會被森傑突然打住,刻意保持著距離。可他越是這樣凌雲就越是好奇,直覺告訴她,這個表面冷酷的大男生骨子裡一定有著些柔軟的東西。
凌雲覺得低音貝司手趙倫有時眼神怪怪的,特別是在看森傑的時候。趙倫本來眼睛是彎彎的,不論看誰都帶著笑,可他看森傑的時候,眼睛就像突然被霧氣籠罩了一樣,讓人看不清。
凌雲把這個發現告訴了哥哥,順便打聽粉絲自殺案的進展。凌志告訴她,法醫報告已經出來了,那四個女生全部都是自殺,不過她們胃裡都檢查出迷幻藥的殘留。
她們的肋骨是死後被人取走的,而且手法相當老練,力度和部位拿捏得很準確。除了拿走肋骨,裡面的髒器完全沒有受到傷害,肯定是有醫學基礎的人幹的。
至於那封黑色的信,沒有任何線索,甚至就像用吸塵器吸過上面的所有灰塵,乾淨得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能暫時判斷為惡作劇,至於寫信的人和拿走女生們的肋骨是不是同一個人還不能下定論。
"會不會就是趙倫?他以前追求過的那個女生現在是森傑的鐵桿粉絲呢,他有作案動機,趙倫正好是主修外科的,取走肋骨應該不是難事。"凌雲平時就喜歡和哥哥討論案件,現在這個事情關係到森傑了,她更是熱衷。
"你的意思是,趙倫通過製造粉絲自殺事件往森傑的臉上抹黑,讓他有負面新聞?但殺死幾個人這樣的代價也太大了,還不如直接殺了森傑來得更直接。另外,不但趙倫是修外科的,方雨也是修外科的,他們樂隊的四個人都是醫學院的學生,這麼說大家就都有嫌疑了。"
凌志笑了笑,"光憑一個人的眼神就能判斷他是不是有罪的話那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要進監獄了,你這樣的推理邏輯簡直是太荒謬了。我們破案講究的是證據。是那種能拿出來擺著看的證據。"
凌雲吐了吐舌頭,她其實是為森傑擔心。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森傑正在受到某種威脅,雖然現在這威脅還不甚明朗,但她能從森傑憂鬱的眼神中感受到。他一定在為了歌迷的死而自責,畢竟是四條人命。
黑色的信箋又出現了。
那是個異常悶熱的下午,凌雲和樂隊成員們一起進到排練廳裡,準備排練一支新寫的曲子。剛打開燈,就看見那封信端放在舞台中央的指揮台上。
"不是吧!又來了。"趙倫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意。方雨看了看森傑,森傑原本就不是很晴朗的臉上堆滿了烏雲。凌雲學著哥哥的樣子打開了信封。
親愛的森傑:
最近好少看到你出現,我真羨慕你身邊的朋友們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如果你願意,我也想和你做個朋友。
我承認我嫉妒你的朋友們,特別是你最親密的那幾個,為什麼他們可以和你朝夕相伴,我卻只能在黑暗的角落看著你?
對不起,我想我要讓你失去他們了,我很小氣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世界上最愛你的幽靈粉絲
信依然是用報紙和雜誌上剪下來的宇粘貼出來的,最後一段用了特別醒目的紅色,在雪白的信紙上,像一攤刺眼的血跡。讓人很不舒服。
"哼!"趙倫發出了輕蔑的一聲,轉身走開了。大家都知道他是衝著森傑的。
前兩天他還在排練的時候發過牢騷,說這個樂隊簡直就是為了森傑才存在的,所有人的焦點都是他,現在還為了他弄出這麼大的亂子,乾脆解散樂隊,讓森傑單飛算了。
原本就不和諧的氣氛遭到進步破壞,每個人都注意到森傑臉色變得特別難看。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出了排練廳。
凌雲趕緊把那封信收好,一路小跑才追上森傑。剛走出排練廳大門,陰沉了很久的天便下起雨來,大顆的雨滴很快打濕了地面。
"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希望的。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你根本就不用自責。"凌雲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攔在了森傑的面前,"真正理解你的人絕對不會怪你。"
一道閃電劃過,森傑的面色異常蒼白,近乎透明,他的表情讓凌雲看不太懂。
臉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四周只有傾盆的大雨和轟鳴的雷聲,還有黑壓壓的雲。凌雲突然生出莫名的勇氣,緊緊地擁抱住了森傑,"我不要你這樣不開心!"
雨中的森傑身體是冰涼的,如他的冷靜一般。凌雲心跳得飛快,大腦一片空白,可是森傑卻推開她。"別這樣,跟我太親近會有危險,還有一個變態的人在暗中看著我們。"
凌雲楞在雨中,是做夢嗎?這個動作她在夢裡已經憧憬過好多次了,剛才自己和森傑是真的擁抱了,他還說,跟他太親近會有危險!他是在為自己著想嗎?等凌雲回過神來,森傑已經消失在茫茫雨霧中。
回到家,凌雲交給哥哥的黑色信封已經能滴出水來,為了不被他罵,她乖巧地跑到廚房幫媽媽做飯去了。
這個週末過得很愉快。誰都沒有想到星期一會有那件事發生。
趙倫死了。
星期一早上有同學去小樹林鍛煉身體,被倒在地上的屍體絆倒了。屍體周圍已經有些蒼蠅在飛,凶手割了他的舌頭,塞在他嘴裡。
他的肋骨也少了一根,口袋裡還揣著一封黑色的信。不過,這次信裡只有一句話:和森傑過不去的人,通通不得好死!署名依然是"全世界最愛你的幽靈"。
黑色的信封,雪白的信紙,配上血紅色的字,在瀰漫著血腥味的幽暗的小樹林裡。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
經過法醫鑑定,取走趙倫肋骨的人和之前取走歌迷肋骨的手法是一樣的。這樣一來,之前的粉絲自殺案完全被推翻了,而且。凶手極可能是同一個人。公共安全專家局迅速成立了專案組。
凌雲現在只要沒有課就馬上陪著森傑。她擔心森傑的安危。雖然森傑沒有認可她,可自從上次她主動擁抱了森傑之後,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森傑的女朋友了。
這天,凌雲帶著剛買的熱咖啡準備去送給森傑提提神,剛走到排練廳門口,就聽見裡面的說話聲。
"森傑,能不能再藉給我點錢,只要一千,一千塊就可以了。下個月我家寄的生活費一到賬我馬上還你,一次還清。"凌雲沒聽出這個人是誰。
"不行,我要是再藉給你那就是害了你。這次我絕對不能再藉了。"森傑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激動些。
"你小子。是不是不相信我?我真的等這些錢救命了!"對方的聲音也高了起來。
"不行,真的不能藉了。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森傑的話還沒有說完,凌雲就聽見早面發出沉悶的一聲,像是拳頭打在胸膛上的聲音。
凌雲有些著急了,裡面的人是誰?會不會就是那個變態殺手?但就這樣貿然衝進去可能不合適。
她靈機一動,拿出手機假裝接電話,並有意放大聲音讓裡面的人聽到。她一邊說著一邊進了排練廳,還故作吃驚地看著裡面的人。原來,和森傑說話的人是樂隊的另外一個貝司手孫浩。
不過自從那次演唱會之後他就再沒來參加過排練,平時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兮兮的。
"你是?"孫浩對凌雲完全不熟。雖然上次在演唱會後匆匆見過一面,不過他當凌雲是森傑的粉絲,沒什麼印象。
"你好,我是森傑的女朋友。我叫凌雲。"凌雲微笑著說。
孫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了看臉色已經鐵青的森傑,表情複雜地走了,連再見都沒有說。
凌雲把孫浩向森傑借錢的事情告訴了哥哥,凌志很快查出了孫浩的底細。原來,他吸毒已經有半年了,最開始是搖頭丸和K粉,最近竟然發展到了viper的程度。吸毒的開銷是巨大的,他四處借錢,僅僅是森傑一個人他就借了將近一萬塊。
"吸毒?那他豈不是很容易弄到迷幻藥?那麼變態殺手是不是就是孫浩呢?為了向森傑借更多的錢,他鋌而走險,以殺歌迷做要挾!他向趙倫也藉過錢,不想還了便殺人滅口。然後用那封黑色的信做幌子轉移大家的視線。吸毒的人個個都很變態,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凌雲越說越激動。
"哥哥,一定就是他了!趕快把他抓起來,不要再讓他威脅到森傑的安全了。那天森傑還挨了他的拳頭呢!"
凌志沉思半晌,說:"雖然你的推理還有不少漏洞,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姑且把孫浩先弄回局裡仔細查問,即使凶手不是他,也可以幫他強制戒毒。"凌雲不住地點頭。只要是能保護森傑的事情,她絕對都是舉雙手贊成的。
可是,凌志的逮捕證拿到了也沒能把孫浩弄回局子裡,因為他已經先去了驗屍科。
是的,他也死了。死在排練廳裡,搞衛生的阿姨發現了他。
孫浩的肺被挖了出來,擺在他的屍體上,肋骨同樣少了一根。
詭異的是,孫浩的臉上竟然帶著笑容,雖然屍體都僵硬了,他的嘴角還是往上翹著。
那個黑色的信封放在他的臉上,擋著他瞳孔已經放大的眼睛。信上寫著:所有欠森傑的,都要還。不過這次沒有署名,只有四個字:知名不具。
凌雲蒙了!是誰?這個變態到底是誰?她仔細回想當天孫浩和森傑在排練廳裡的狀況,能聽到他們說話的,除了自己應該沒有其他人了。可是誰會知道他們爭吵過呢?莫非真有那麼一個看不見的幽靈,在黑暗的角落裡默默注視著關於森傑的一切?
校園裡各種KB的傳言一下子就都冒了出來,一時間,森傑成了大學城內最熱門的話題人物。
凌雲卻一改往日的小八婆作風,變得沉默寡言了。森傑已經好久都沒有笑過了,每天都把自己關在公寓裡,除了偶爾出來吃飯。他甚至不去上課。
凌雲守在他公寓樓下,經常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她知道,看著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離開自己,森傑一定很難過。所以凌雲不想敲門,不想破壞他獨處時的思緒,不想因為自己的過度關心讓他感覺有壓力。
平安無事地過去了兩個星期,就要迎來期末考試。
週末,凌雲邊複習邊守候在森傑家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那人迅速地上了樓。是方雨。什麼事情讓他那麼急?
好奇心就像一隻活躍的小兔子,在凌雲心裡上躥下跳,聽到樓上傳來關門聲後,她輕手輕腳地走了上去。
門的那邊傳來兩人說話的聲音。
"森傑,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如果我英語還掛科的話,肯定今年是拿不到畢業證了。"
"我怎麼幫你?我們不是同一年級的。"
"如果我能提前拿到卷子的話,那就有把握了。"
"拿卷子?我怎麼拿?我又不認識你們老師。"
"我眼睛不好,晚上更看不清,你幫我進老師辦公室去,我在門外把風。現在兄弟只剩下你一個了,你也不忍心看我畢不了業吧.... .."
凌雲悄悄退回樓下,她沒有再繼續聽下去。也不想發表任何看法,她相信森傑自己會拿主意的。這樣想著,凌雲便回家去了。
方雨也死了,死在老師的辦公室裡。右手攥著即將考試的英語卷子,左手攥著一封黑色的信。這次,連'知名不具'都沒有寫,信紙上只有簡單的幾個大宇:下一個就是--?
方雨的四肢被綁在辦公桌的腿上,分得開開的,身體懸空,肋骨被人取走了。不過大概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取走的。
他的嘴被貼上了膠帶,臉上的肌肉因恐懼和疼痛而極度扭曲。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看見的東西。
地上的血凝固了,原本鮮紅的顏色已經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深紅。根據法醫檢查。方雨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前天晚上三點左右。
"砰!砰!砰!"凌雲拚命地敲著森傑的門,她要把方雨出事的消息告訴他,可他的手機卻始終關機。良久,森傑才來開門,眼睛有些紅紅的,看樣子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什麼事?"森傑有些不耐煩。
"方雨死了!那個變態在黑色的信裡寫著,'下一個就是',肯定是暗示還有人會死。我知道你們是一起去偷試卷的,現在方雨已經死了,我擔心你也會有危險。"凌雲劈裡啪啦地一口氣說完了。
"你怎麼知道我和方雨去偷試卷的事?"森傑的樣子很敏感。
"呃。對不起。我那天偷聽了你們的談話。其實每天我都在你家樓下等你,我擔心你......"凌雲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森傑打斷了。
"我去洗把臉,再給你弄點喝的吧,你太緊張了。"森傑頭也不回地去了廚房。
凌雲舒了口氣,開始打量起森傑的房間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未免會感到有些新奇。
寫字台上有攤開的好幾本書和草稿紙,凌雲忍不住走過去翻看。發現了一張漂亮的項鍊設計素描圖紙,項鍊上面有她不認識的奇怪字元,設計很另類。
圖紙旁邊一個寫滿英文的病曆本吸引了凌雲的注意。她偷偷打開,大部分都是專業術語,凌雲不太懂,只有幾個常見的單詞:癌症,晚期,IQ水平......什麼的她看都看不懂。
心想可能是森傑為了日後當醫生用來練習的吧。病曆本下面是幾把剉刀和刻刀,還有一串快要完工的項鍊。
女孩子都喜歡這些小東西的,凌雲忍不住把項鍊拿出來看。項鍊是白色的,質地有些粗糙,不像是硨磲細膩也不像象牙光滑,而且尺寸也稍大,上面刻著的奇怪字元和那張圖紙上面的一樣。是打算自己戴還是送給我?凌雲偷笑著,忍不住把項鍊往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你在幹什麼?"森傑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凌雲手忙腳亂地把項鍊放回原位,能看出來,森傑很不喜歡她動他的東西。
"對不起,我太好奇了。"凌雲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專門為你做的果汁。"森傑把杯子遞給凌雲,過去把項鍊收好。
凌雲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喝下了果汁。淡綠色的果汁盛在透明的玻璃杯裡,有點酸甜,卻沒有看上去那麼可口,凌雲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可能是沒有加冰的緣故。加了冰塊味道更好。"森傑解釋著,他已經坐在了凌雲的身邊:"你說你聽到方雨來找我去偷試卷的事了?你還知道些什麼?"
凌雲搖搖頭。"其他的就沒什麼了。我覺得你一定會自己拿主意的,於是就走了。"
森傑慢慢說,"其實,當天晚上,我們按照計劃行動一切都很順利。兩點半,我們已經分手各回各家。可是沒想到......"
"那個變態可能就潛伏在你的附近呢,你千萬要小心。"凌雲覺得頭有些暈,眼睛也像沾了膠水一樣,快要睜不開了。
"其實你也很危險啊,我身邊最親密的朋友,一個一個都死了,現在只剩下你了。原諒我有時候脾氣不太好,其實,我還是很感激你的,你那麼關心我......"
森傑的聲音很輕柔,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聲音越來越小,就快要聽不清。
恍惚中,凌雲感覺自己被抱到了浴缸裡,手腕疼了一下。然後耳邊就傳來水流的聲音,溫熱的水讓血腥味濃烈起來。
"森傑......我在做夢嗎......"凌雲輕聲喚著他,卻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就這樣沉沉睡去。
做了一個冗長的噩夢,夢裡的森傑身著白衣白褲宛如天使,卻有一副骷髏的翅膀。
再次睜開眼睛,凌雲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夢中的血腥味已經被濃重的消毒水味取代,身邊守候著的是爸爸和媽媽。媽媽的臉上依稀還有淚痕。
"媽媽,我這是怎麼了?"凌雲想幫媽媽擦擦眼淚,可手上的針頭弄疼了她,她才發現自己正在接受輸血和藥物點滴。正在這時,門開了,凌志進來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哥,我不是在森傑那裡嗎?怎麼到醫院來了?森傑呢?"凌雲心急地問。
"我的傻妹妹。"凌志告訴她,原來,從歌迷自殺事件,一直到樂隊成員一個接一個的死亡,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是森傑做的,他已經親口承認了。
"怎麼可能......"凌雲似乎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多虧了那封被雨水打濕的信!"凌志邊安撫妹妹邊解釋著。
原來,那封被凌志送去物證科的信被雨水打濕後上面粘貼的膠水鬆脫了,他們發現了一根睫毛,並對這根睫毛做了DNA檢測。就在凌雲去森傑家的那天,檢查結果出來了,正是森傑的。
當凌志趕到森傑家時,凌雲已經在浴缸裡昏迷,她喝下的果汁裡有大劑量安眠藥成分。
"你猜,我們在他家裡搜出了什麼?"凌志頓了頓,"你絕對想不到,是人骨做成的項鍊!上面還有梵文咒語,意思是要將骨頭主人的靈魂永遠囚禁在這條項鍊中。"
"不!這不可能是真的!我不相信!森傑怎麼可能是殺人犯?大家都那麼愛他,他沒有殺人動機!"凌雲再也控制不住,咆哮了起來。
"沒有殺人動機?"凌志板起了臉,"你知道嗎,他已經是肝癌末期了!他想把這些愛他的人的靈魂全部帶去另外一個世界,繼續他的光彩!"
良久,凌雲才不得不面對現實。"那他會判死刑嗎?"
凌志不置可否地說:"現在死刑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他的癌症已經是最後階段,他活不了多久了。"
"求你,哥哥,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凌雲想到森傑蒼白的臉頰,眼中噙滿了淚水。
監獄裡的空氣瀰漫著沉悶的味道,油漆斑駁的桌子上放著凌雲帶來的點心。"吃一點吧,是你喜歡的栗子粉蛋糕。"凌雲盡量平靜地說。
森傑慢慢抬起了頭,"你不恨我嗎?"他看著凌雲纏滿紗布的手腕。
"我不恨你,我只想做個真正了解你的人。可是,你一直沒有給過我機會。"在凌雲的注視下,森傑的目光游離不定。
"有時候,知道真相反而更失望。理想和現實往往是不一樣的。"森傑說。
"如果一個人不被任何人理解就失去生命,不會覺得遺憾嗎?"凌雲很執著。
終於,森傑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好吧,我說給你聽。"
從小,我就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成績一直很好。但同學們都不喜歡跟我交往,他們更喜歡跟普通孩子一起玩。印像中,整個童年我只和爸爸、媽媽一起做過遊戲。
讀中學後,我開始學習各種藝術專業,和同學們一起上興趣班,美術、音樂、體育。凡是能報名的我都參加,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大家都崇拜我,我喜歡被崇拜的感覺。
因為成績優秀,我被美國一家醫學院看好,成了保送生。進校不久,我心理測驗的報告結果出來了。他們說我有人格障礙。不適合學醫,就把我勸退了。
為了安撫我的情緒,媽媽和爸爸帶我到處旅行,不料卻發生了意外。那次車禍中,媽媽和爸爸把我推出了車門,他們卻雙雙離世。也是在那年,我被檢查出患了肝癌。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我的命是媽媽和爸爸用生命換來的。
於是我一邊努力讀書,希望能找到救治自己的辦法,一邊盡量多的結交朋友,努力讓自己快樂、充分享受人生。那段時間,我和方雨、趙倫、孫浩他們組了樂隊。再後來,樂隊受歡迎的程度出人意料,我們就這樣紅了。
可癌症卻發展到了晚期。我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我不想失去那些關心我崇拜我的歌迷和我擁有的一切。於是,我殺了她們。她們都很乖,喝我遞過去的飲料。按照我的要求寫了那些崇拜我的信。載給了她們足量麻醉劑和迷幻藥,讓她們死的時候沒有痛苦。
我一直認為。方雨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可是我錯了。
那個趙倫曾經追求了兩年的女孩,和他接觸只不過是想接近我。於是他懷恨在心,到處說我的壞話。我割了他的舌頭,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等我的時候能安靜點。
孫浩吸毒,為了吸毒他可以連性命都捨棄。我取出他的肺。讓他死得乾淨些。他應該謝謝我,至少在另一個世界不會再被viper**。
方雨,我一直以為幾個朋友裡。最默契的就是他。可是,那天晚上我幫他去辦公室裡偷試卷時。他卻在外面偷偷給女朋友打電話,要她打給校衛來抓我。還親口承認說他妒嫉我的一切。我沒打算讓他那天死,所以身上沒帶麻醉藥,他死的時候受了點苦。
我在美國看過一本書,是印度佛教密宗的傳說。裡面說,把人的肋骨做成項鍊。加以咒語就能將骨頭主的靈魂封印,靈魂將永隨項鍊製造者甚至他的靈魂。
我要我的崇拜者、搭檔們,全部陪著我,永遠陪著我,我太害怕小時候那種孤獨的感覺了。項鍊的最後部分本打算留給你的,你是最關心我的人,所以,原諒我......
那些黑色的信也是我做的,"全世界最愛你的幽靈粉絲"就是我自己。我這樣自私的人是不值得你喜歡的。忘了我吧,回到屬於你的世界。森傑的聲音漸遠,栗子粉蛋禚依然擺在桌子上,他一口部沒有嘗。
也許一個人在對科學絕望的時候,是會寄希望於沒有科學根據的傳說,凌雲想。
離開監獄,時間已經不早了,綺麗的晚霞裝飾在天邊,宛如一幅壯闊的畫卷,輕柔的晚風吹拂在凌雲的臉上。道路有些顛簸,凌志放慢了車速,鐵灰色的監獄建築群還是漸行漸遠。
車裡還在播放著那首《穿過骨頭撫摸你》,依然是以前的旋律,不過如今卻不能再打動凌雲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聽這首歌了。
凌雲手上的傷口有些隱隱的癢,大概是在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