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被拍成電影《哈佛風雨路》。

電影裡,她的名字與真實名字一樣,都叫麗茲。

她有個父親,失業,貧窮,是個癮君子。

她有一位母親,精神失常,眼睛失明,也是個癮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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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生,她就跟隨著完全不合格的父母,住在貧民區。

目之所及,是窮,混亂,失業,她看不到其他的生活,

不過,她還有一項負擔,照顧父母,像照顧嬰兒一樣照顧他們。

可是,靠什麼照顧呢?

靠撿破爛,翻垃圾桶,去餐廳撿別人剩下的食物。

她還是個兒童,還不到八歲。

這不是在生活,這是在生存,在續命。

初中時,她和媽媽搬到了波士頓的一間公寓裡,

是那種聯合公寓,同住的還有一對母女,母親患有癲癇,女兒是個殘疾。

她曾經多次求媽媽不要住在這。

這裡沒有希望,連希望的影子都看不到。

她懇求媽媽,只住一夜,一晚上就好,第二天就搬走。

結果,一家人一直住到她高中畢業。

剛上高中,媽媽把房間讓給她,

這樣她就可以有自己的天地,可以在稍微隱蔽的角落裡做功課。

而媽媽自己則睡沙發。

高中上學的第一天,她扎了個馬尾辮。

秋天的空氣裡瀰漫著一種酥脆蓬鬆的味道,彷彿是生活的新開端。

因為沒人了解她的過去,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活過來的。

她決心竭盡所能,留下一份完美的學習記錄。

這樣,她就可以上大學,

做父母從未做到的事:平平常常的找份工作,養活自己。

她參加了樂隊,學會了吹笛子。她參加了三個季度的田徑比賽。

她還加入了“大赦國際”。

總之,任何能在課外時間加入的校外俱樂部,她都參加了。

田徑比賽後,她就回到家裡做功課,每天只睡三到五個小時。

她奮起直追,成為了快班的尖子生。

這一切聽起來,很美好。

然而,高二時功課變難了。

代數,化學,幾何都是她頭痛的科目。

她沒有多餘的課餘時間,也沒有錢去補課,成績很快就掉下來了。

她錯過了無數的化學實驗課,幾乎每天上學都遲到。

老師把她叫到辦公室,問她是怎麼回事。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哭了。

接下來每天的代數課,她都是睡過去的。

成績單上沒有A,全都是B和C,差不多就是剛及格的樣子。

她逃課越來越多,彷彿又回到了過去。

以前她因為家庭拖累,總是趕不上校車。

可只要趕不上,她就心安理得地不去上學。

似乎每隔三四年,她就要垮掉一次,再也無法面對學校,面對生活。

儘管心裡一直有良好的願望。

白天,她在學校裡呆一會,之後就出來,

在大街上閒逛,或者躺在地跌(鐵)裡,一遍一遍地繞圈圈。

晚上要是無處可去,她就披一件衣服,蹲在鬧市的角落裡,乞討。

有人對她嗤之以鼻,她就對他們吐舌頭,罵髒話。

但如果有人停下腳步,給了她錢,

說:“上帝保佑你,孩子。”她就無比內疚。

要是想與媽媽說話,她就得打收容所的收費電話。

電話經常佔線,要打好幾次才能接通。

說完“你好”之後,她會聽見一個像發瘋或者酒醉的男人去叫媽媽。

到了周末的“父母探望日”,

她就用自己打工掙得一點點錢,帶著媽媽出來走走。

媽媽通常會背很重的包,因為收容所白天不讓她把東西放在那裡。

而她們的娛樂項目,通常是母親在一旁坐著,

一臉疲倦,吹著冷風,而她窩在角落裡做功課。

那時候,她經常站在一幢樓的樓頂,

望著街上穿梭不息的車流,心想,這根本不是生活。

她很懷疑,她這輩子是否有過真正的人生。

城市裡,有這麼多人,而她卻是活的最慘的那一個。

她喜歡風,喜歡玩滑板,似乎只有通過它們,她才能感受到真實。

與媽媽告別之後,她的生活中就只剩下流浪。

與媽媽的流浪不同,她不去收容所,她有自己的聚點。

這段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

首先,她回到了過去與媽媽住的屋子裡,將所有東西收拾一下,

可是,那個屋子裡的東西已經所剩無幾了,媽媽被送到收容所之後。

家裡就只剩下一個帆布袋和空空如也的牆壁。

不過,她很滿意。

這個屋子和當初她們搬進來時差不多,這就足夠了。

外面才是真正的災難,外面有太多的流浪漢,

而這其中,還包括她自己,只要一想起這茬,她就覺得不可理喻。

每天,她都要在屋裡待上一會,然後才能鼓起勇氣上街。

她會去波士頓T型車站。

那裡有一名流浪漢,他很胖,而她就坐在他身邊。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有些時候,他會寒暄一兩句。

而她呢,就坐在旁邊,埋頭看書。

流浪的時候,她像很多人一樣,總是抱著自己的紙箱子跑。

疲倦了,她就扶著一堵牆,或著背靠著牆坐下來。

思緒完全是天馬行空的。

你能看見天上流動的雲,彷彿他們在盯著你看。

你就是自己的家,但又不是真實的家。

她不想去看望媽媽了。

她的情況越來越糟。

居住地也從收容所轉移到了醫院。

她得了愛滋。

無論是收容所還是醫院,給麗茲的感覺,

都像是另一個與她這種非正常生活完全相同的更瘋狂的世界。

她總是對媽媽說,“媽,我愛你,以後再來看你。”

她會說,“媽,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麗茲把看望母親這件事,歸為了“以後”,

把母親這個人也成了“以後”的待辦事件。

她把這個“以後”推到很遠的將來,

以至於兩人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再也見不到面。

15歲那年的感恩節,麗茲去看望母親。

醫院給她準備了感恩節的慶祝餐,但她吃不下去。

麗茲眼看著她一口都咽不下,瞬間淚流滿面。

她受不了了。

母親為什麼不能好起來?生活為什麼就不能往好的方向發展呢?

她對媽媽說,“媽媽,你知道嗎?我很愛你。但我得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說完她走出了醫院。過幾天她沒有回來,幾週後她依然沒有。

一個月之後,母親去世了。

聖誕節的第二天,母親下葬了。

由於沒錢辦一個真正的葬禮,

所以慈善機構給麗茲一家捐贈了一個松木箱。

松木箱上有很多數字,有各種圖案。

下葬的那天,麗茲來了。

她是後來才知道母親已經去世,她見到的只有那個松木箱子。

再也沒有以後了。

幾個開挖土機的工人找了塊空地,

挖了個坑,沒有牧師主持,沒有朋友,沒有墓碑。

母親就像沒存在過一樣。

這場經歷比任何體驗都要震撼。

在母親已經消失不見的世界裡,

她倍感孤獨,痛苦,心酸,而這些情緒持續的時間之長無法想像。

她感覺被全世界拋棄了,但與此同時又彷佛抓到了一點什麼。

“葬禮”之後,她與朋友出去玩,還像以前一樣。

她希望能用過去的生活模式來抵禦悲傷。

然而,當她坐在一堆嘻嘻哈哈的街頭朋友中間,聽見的,

卻是他們抱怨自己的生活,抱怨自己的父母太守舊,抱怨自己的學校。

世界還是以前那個,無論你做什麼,它都非常討厭的在“正常運轉”。

她突然意識到,正是這種抱怨氣氛,造就了她的人生。

她必須繼續生活,而這種生活的動力,就是抱怨。

不停的抱怨,抱怨社會的不公,抱怨自己出身太悲劇。

她想起來,每次她遇上一點好事,

然後興高采烈地打電話給某個朋友,說,“嘿,你今天過得怎樣啊?”

他們的回答,多數是這樣:還不就那樣。

以前,她聽到這種垂頭喪氣的回答,會覺得很有共鳴,特別好玩。

大家都一樣,大家都在拿自己的苦難開玩笑呢,多好玩啊。

可現在,她很失落。

“你們猜怎麼著?”

我不知道今晚要去哪睡,我想住在你們這裡,要麻在屋裡睡,要麻在外頭。

我也不知道下一頓要去哪裡吃,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工作,但你們知道嗎?

我四肢健全,頭裡有個正常的大腦,肺裡還有呼吸。

我究竟需要什麼?

我究竟需要什麼,才能真正開始新的生活,去過那種你想要的生活?

你知道的,它就在你心裡,這種新生活開始之前,我需要多大的打擊才能讓量變成為質變。

她站起來看著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的話太過煽情,似乎不真實。

她說完話的第一個感覺,居然是感激。

母親不會再回來了,但她身上還保留著這些品質,她還可以繼續前行。

她想要繼續上學。

她再也沒有以後了,她的生活再也沒有可以停滯不前的藉口。

她找了所有能夠找到的學校,

見了幾乎所有應該見的人,但他們都說,“沒那麼多時間。”

不過,在這接二連三的失敗後,她成功了。

那一刻,她學到了人生中最有意義的一課:

只要你堅持下去,為你的夢想死纏爛打,有一天某個人會對你說,YES。

獲得入學考試機會後,她跑到收容所找父親。

入學必須要有監護人簽字,她必須獲得父親的幫助。

辦完手續後,他們一起走在大街上。

麗茲心裡充滿了感激,對父親說,“我愛你,爸爸。”

“別愛我,別浪費時間。”

她愣了一下,“你知道,小時候你就是我的世界裡有趣的人。

因為你,我才想到生活有多重可能性。”

小時候,父親經常去圖書館偷書,培養麗茲的文學素養。

父親有些慚愧,熱淚盈眶地對她說,

“呆在學校裡,真的。我把人生搞砸了,但你會成功的。”

她看著父親快步離開了大街,悲傷但沒有失望。

進入學習狀態後,她保證每一場考試都得A。

她感覺身體裡有個火球,正是這個火球不斷地嘮叨著:你必須改變你的人生。

但也出現了一個非常明確的問題:如果……會怎樣?

這個問題像警鈴一樣在她的後腦勺裡響個不停。

如果我付出了這麼多,如果我去上學,

真的拿到了最優秀的成績,我可以改變一切嗎?我可以扭轉一切嗎?

她沒有往壞處想,這個問題讓她入迷。

她報了早讀班,常規學習班,課後補習班,

夜校獨立學習班,連續學習班,

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書獃子,而在這之前,她幾乎沒有正經上過學。

她全力以赴,選了一年的主修課。

每一天,她都拚命學習。

她腦海裡一直幻想著自己即將要步入的那種美妙生活,

而實現這種生活不僅是她遠離其他悲劇的藉口,而是她目前獨一無二的承諾。

她沒日沒夜的學,17歲生日(1997年)過後,

她決心用兩年的時間學完所有高中課程,也就是四年的知識量。

老師被她的努力嚇壞了,他們說,“一年10門課,你會把自己累死的。”

但她覺得,這才是她想要的,這才是她的夢想。

很快,她平均分考到了96分,成了學校的第一名。

她沒有向任何老師說過,此時此刻,她沒有家可歸。

每天晚上,別人回家之後,她走到學校比較偏僻的走廊上,

將就著走廊上的大燈寫作業,然後回到朋友家,到了第二天早上再回來刷牙洗臉。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放棄。

她的朋友家,其實是一個大型的聚集地。

公寓裡,大概有15個人橫躺在地板上。

每天,她都要乘坐一個小時的地跌,才能抵達曼哈頓的學校。

太陽快升起的時候,她就早起,然後躡手躡腳地走過有15個人橫躺著的地板。

每一次,當她把手放在門邊,即將踏出去迎接新的一天,

她就非常想收回手,回去再睡一會。

她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但她特別想退回去。

乾脆就不堅持了吧,反正現在也挺好的。

回去,再睡一會。

回去吧,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沒遲到過。

啊,生活好難啊,看看以前我都經歷了什麼。

那一刻,她會聚集所有的悲傷和藉口,試圖為自己的拖延找一個合理解釋。

她非常想放棄,但她又不能叫醒朋友,讓他們支持自己。

每天早上,她都有兩個選擇,放棄和堅持。

但她選擇了後者。

她必須選擇後者。

她每天早上都想放棄。

她用兩年時間讀完了四年的高中課程,每科成績都是全優。

後來,她獲得了免費參觀名校的機會。

在學校裡,她發現好像自己與那些大學生也沒什麼不同,以前她總覺得有著天壤之別。

她決心考哈佛大學。

但她發現大學需要一年4萬,而她連一個雞腿都買不起。

她尋求獎學金,不久她就找到了,紐約時報獎學金。

高中快畢業的一天。

她參加了三個面試。

先是去福利會領食物券買吃的,

然後去哈佛面試,之後再去紐約時報面試。

福利會的工作人員聽說她要去哈佛面試,

脫口而出:“得了,公主病大人,我們還有史丹佛和耶魯要來領券呢。”

她笑了。

她發現,人越是在不確定是否有能力去做的情況下,越是會堅定不移,就像傻瓜。

2000年,上千人申請,6個人獲得了12000美元的獎學金,她就是其中之一。

高中畢業(她20歲了)的那個暑假,記者採訪了她。

說起自己的經歷,她非常激動。

悲痛,傷感,笑容,激動,情緒亂成一團。

十多年過去了,她依舊如此。

每次演講,每個細節都講得惟妙惟肖,就像正在經歷。

LizMurray本人

她禁止自己抱怨。

她說,“生活是多麼美啊,是個奇蹟。”

她的話,非常煽情,感激得過了頭,確實真實的表達了她的喜悅。

父親於2006年去世,她診(珍)視的家庭分崩離析了,

她無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她知道,她終於擁有了走出去的力量。

來源:tout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