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有2億的狗在等待人類的判決。
世界上存在這麼一類人,在他們職責和法律範疇,可以同時對一條生命執行「行善」與「行刑」。
「行善」是因為個人道德,「行刑」反倒是社會責任。
如果想了解他們的職業,背後又有什麼樣的震撼故事,不妨讓我們看下去。
有一位名叫簡稚澄的女孩。
她從台大獸醫系畢業後,以公務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獸醫師。
但她放棄了高薪的政府機關工作,選擇了一個沒人願意去的地方——流浪狗收容所。
唯一的理由,是她想通過努力幫流浪狗找個家。
然而,當她滿腔熱血地來到收容所,卻親眼目睹六七十隻的流浪狗被獸醫執行安樂死。
一心想成為「行善者」的簡稚澄,一夕之間淪為「行刑者」,理想與職責背道而馳。
接下來兩年,她為了履行「社會責任」,將700多隻流浪抱上手術台,然後往全身發抖的狗身上注入藥劑,3、5秒之後,狗便不抖了。
這是一個心酸而鈍痛的過程。
狗走了,活著的人卻得面對處理生命之後的罪惡感衝擊,每次安樂死手術過後,簡稚澄總是崩潰得大哭。
她說,「五年的獸醫學,沒有人教我安樂死這個課題,心理調適當然也不在學分內」。
一場安樂死手術,消磨的不止是狗的生命,還有人的意志。
然而,並沒有人體諒她,當她面對媒體採訪,呼籲大眾不要再丟棄狗時,卻反被外界冠上「女屠夫」的污名。
內外兩大壓力不斷削減她的生命,殘酷的現實成了壓垮簡稚澄的最後一根稻草。
2016年,這位年輕的獸醫,吞下狗用安樂死藥劑自殺了。
BBC在報道這件事時,稱「身為獸醫又熱愛動物的簡稚澄,是在錯誤的時間選擇了錯誤的工作」。
她留下「生命沒有不同」的遺言。
簡稚澄用自己的生命向人類吶喊:人可以善終,希望狗也能善終。
01
為什麼要消滅流浪狗?
我們先來看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數據:全球每年約有5.5萬人死於狂犬病。
而中國的狂犬病病例居世界第二,僅次於印度。
我國是全球接種人用狂犬病疫苗最多的國家,換言之,就是大量的狗特別是流浪狗,沒有接種狂犬病疫苗。
隨著時下養狗人越來越多,相應地,流浪狗也就越來越多。
如何管控流浪狗,從而消滅這例全球唯一發病死亡率100%的急性傳染病,成了疾控部門面臨的最大考驗。
除了狂犬病,流浪狗隨地便溺、吠叫噪音、襲擊孩童,以及車輛為了閃躲流浪狗而發生交通意外,都構成了人類潛在威脅
其實一直以來,對待狂犬病和流浪狗,很多國家和地區都採取過暴力撲殺的手段。
以曾是狂犬病重災區的我國台灣地區為例。
從1956年開始,台灣就開始執行「無主之流浪狗全部撲殺,有主之家狗一律打狂犬病疫苗」的做法。
不到5年, 台灣就徹底消除了狂犬病,被世界衛生組織列入全球十個狂犬病非疫區之一。
19世紀時,英國在爆發狂犬病時,也規定「所有的流浪狗必須全數撲殺,所有家犬必須注射疫苗,凡上街未帶口罩或無主人牽引伴同之狗一律捕殺,且禁止認(領)養。」
英國曾因狂犬病虐殺動物,但也是全世界第一個設立動物保護法的國家
只是,在高速發展的文明社會裡,誰都不願意再看到暴力撲殺流浪狗的悲劇發生。
為此,社會便衍生出「動物收容所」和「流浪動物救助隊」這樣的機構,用來緩解這一社會問題。
很多人以為,流浪狗進入收容所,等於有了棲身之地,人類不再受到困擾,狗也有了好歸宿。
可事實並非如此。
02
一直以來,世界各國對如何處置收容所的流浪狗有兩種爭議。
一種是愛狗人士認為,狗進入收容所,就應該被善待直至終老。
另一種是收容所認為,必須對流浪狗執行安樂死。因為收容背後所需經費,是一個看不見的無底洞。
在日本,為了解決高棄養率,政府衍生出「寵物回收車」巡迴制度。
這種車會在城市間穿梭,用來回收飼主不要的寵物,7日內若無人領養,這些流浪動物就會被安樂死。
日本每年用「安樂死」方式,結束約達30萬隻的動物生命。
在日本,「死」是流浪動物的唯一「權利」。
日本紀錄片《為你取名的那一天》真實的反應日本的法律:流浪動物沒有生存權
其實,和日本一樣,很多國家和地區,在設置動物收容所的同時,資金和設施無法同步進行。
比如我國台灣,每年大約有13萬的流浪狗淪落街頭,無家可歸。
可全島只有39間收容所,最多只能容納6000隻狗。
在空間有限的情況下,每一隻狗被捕入收容所後,除非被領養,否則12天後就會被安樂死。
但「安樂死」真的安樂嗎?不如讓我們來看看其背後的真相。
03
台灣有一部紀錄片《十二夜》,片中的主角就是一群被捕進收容所的流浪狗。
整部影片沒有旁白,也沒有當事人悲痛的哭訴。
只有一陣陣人類聽不懂的「嗚嗚」「汪汪」聲。
影片一開始,就看到大大小小的流浪狗被人用P型桿套著拖拽下車。
它們拚死反抗,有的搏命不從,有的呲牙怒視,有的一動也不敢動;
剛烈一點的會咬到桿頭,直至牙齒脫落口中鮮血淋淋;
膽小一點的則兩足發軟,驚懼得大小便失禁。
聰明的狗兒們,似乎冥冥中感知到,進入收容所,除了被領養,就不會再出來了。
「十二夜」的含義,是流浪狗被捕獲後,生命便開始最後12天倒計時。
我們看劇情片時,往往會忘記真實的世界,置身於虛擬的世界,享受影片的刺激歡快。
紀錄片正好相反,它所呈現的是現實存在的社會議題和事件,更多的是把一些不為人知的真相揭示出來。
這12天,流浪狗看盡了生離死別,受盡骯髒污穢。
它們一邊在不安與期待中等待重生的機會,一邊與收容所的惡劣環境對抗,因為狹窄空間造成的犬瘟熱、出血性腸炎等疾病,會隨時將它們的生命劃下句號。
在一天只能吃一餐的情況下,很多幼犬被活活餓死,而活著的幼犬,半夜裡餓得發慌,已分不清食物和死去的同伴之間的界線……
清晨,當清潔人員打開門時,第一縷陽光照耀到的永遠是糞便、血水以及剛剛冷卻的屍體。
好不容易熬過了12天,獸醫師卻它們的檔案上打個三角形,它們同樣逃不掉被安樂死的宿命……
目前對動物安樂死的普遍執行方式,是先給狗打一針鎮定劑,等它昏迷後再加一針氯化鉀或巴比妥酸鹽。
但如果腹中有飼料或水的狗,被注入鎮定劑後,就會嘔吐不止。
後面被注入鎮定劑的狗,會驚恐地看著同伴一隻只昏迷倒下。
這還算是經費充足的情況下為狗執行安樂死的方法。
日本動物收容所曾被曝出,「安樂死」是將狗全部放進二氧化碳毒氣室,只需按下一個按鈕,狗狗就會在嚎叫和抽搐中結束生命。
在美國,每年有1300多萬的流浪狗,在「節約成本」的前提下,有的收容所乾脆將狗放進冰箱直接凍死。
可見,被稱為「人道」的安樂死背後,並不人道,許多狗並非安樂而終。
基於對動物保護固然是好事,但如果執行力度不夠,被戕害的不僅有動物,那些為動物執行安樂死的獸醫,同樣經歷永無止境的心理地獄。
台灣地區在簡稚澄自殺事件的催化之後,修改了《動物保護法》,確保動物「零安樂死」。
至此,流浪狗的命運,在愛狗人士認為「安樂死觸犯道德問題」的抗議下,得到「善終」的安排。
可惜,被「善終」的流浪狗處境,比安樂死還來得悲慘。
過度擁擠的籠舍,讓流浪狗每天為了搶食打架,餓死、感染、悶死的數量也在不斷激增。
所謂的愛狗,不過是救贖自己的一句謊言。
人類在執行狗的權利時,選擇忽略了照顧它們的責任。
04
暴力捕殺、安樂死以及零安樂死,從來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因為,這些方法歸根結底只約束了狗,從來沒有約束人。
英國1992年規定,狗必須佩戴「身份認證標籤」,上面有狗名及主人信息,未配者罰5000 英鎊;2016年,英國規定,狗必須植入晶片,否則主人將被罰500英鎊
人類的「大量遺棄」與「不斷繁殖」才是流浪狗的兩大根本原因。
一方面,養狗門檻低、隨意購買、缺乏責任,都是造成「始亂終棄」的局面。
飼主丟棄狗的理由也很簡單,懷孕、搬家、過敏、忙碌……
就算在台灣地區推行零安樂死來保護動物,但實施起來也百般艱難。
比如,飼主不願花錢給狗做絕育手術,連植入狗身上成本僅20元的追蹤晶片,實施率也低至60%。
一旦狗被遺棄,就成了新一批流浪狗並開始繁殖。
另一方面,養殖場為了謀利,讓名犬近親交配,甚至讓母狗淪為生產機器,一旦生出殘障狗,就將其丟棄。
這些沒有做絕育手術的流浪狗一旦流落街頭,就開始大量繁殖。
你可以估算一下,一隻未結紮的母狗「一胎大概可以生 8 只,每胎有 6 只是母狗,一年兩胎,兩年後一隻狗可以繁衍出 3136條狗」。
據統計,全球有超過2億隻的流浪狗。中國就佔了20%,流浪狗數量高達4000萬隻。
每一隻流浪狗的背後,都有一個不負責任的人類。
或許,人類在自省之餘,可以從流浪狗的視角去體會它們的世界:
流浪,是一種無助的自由。
它們不受保護,不受尊重,就連果腹的食物,也要在垃圾堆裡尋找。
儘管遭拋棄、受欺凌,但狗狗的世界,沒有恨。
它們安靜地待在馬路邊、人行道,用著無辜又期待的眼神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只是,沒有人願意停下腳步對它們伸出援手,留給它們的,永遠是一臉厭棄的表情。
最後,它們甚至失去了流浪的權利。
現在,作為「主宰者」的我們,應不應該為無助的流浪狗做點什麼?
印度動物救援組織(Animal Aid Unlimited, India)在流浪狗身上裝微型攝像機,記錄下流浪狗的一天。當它好不容易結束了被欺凌的一天,卻被一輛汽車從身上碾軋過……
被人類欺凌的流浪狗,對人類依然存有希望,這隻小狗在奄奄一息時還是向人類搖著尾巴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