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該下雨囉！東南亞最大的火箭節盛典

2019-04-27

過節就是過關。四月宋干，人們以暢快的潑水祝福，來跨越整年中最炎熱的節氣變換。來到熱季轉雨季的五月，只要雨水準時降臨，先行濕潤土壤，就是順利開耕的預兆。在仰賴農耕的年代，眾人期待的新年新氣象，正是開耕順利。無論如何，五月一定要下雨。

人們當然也知道，下不下雨，一切老天爺說了算。因此，在宋干後的一個月，農民遵循祖先留傳的求雨方式，發射火箭砲上天空，貼心提醒老天爺「是時候下雨了呦！」接著全城舉辦祭祀儀式，將放大版的農耕器具也扛上了街，來個載歌載舞的歡樂踩街大遊行，祈求五穀豐登、萬事大吉，這就是火箭節（ประเพณีบุญบั้งไฟ；Bun Bang Fai Rocket Festival）的由來。

維持此傳統的地區，以泰國東北部，也就是俗稱的依善（อีสาน；Isan）地區及湄公河對岸的寮國大城為主。至於泰國北、中部幾個以農耕為主的府城，也會舉行小規模的火箭祈雨儀式。每個城總識相的將日期與益梭通（ยโสธร；Yasothon，也譯做亞梭通）活動錯開，只因為「益梭通火箭節」是東南亞區最盛大的，無論活動天數、遊行規模或浮誇程度，沒有一個城市能與之相比。

人口僅十三萬的益梭通城，是個當我走在街上，街頭巷尾會用一種「無限關懷」眼神打量我的純樸小城。這裡沒有機場、沒有攻城掠地的Central Plaza購物中心前來插旗，除了一棟五層樓高的蟾蜍博物館，益梭通可說是一個沒有景點的城（對！我就是這麼中肯），平時幾乎見不到外來客。

不過，益梭通卻能在每年五月的第二個週末，吸引數以萬計的遊客湧入，前來參與火箭節盛典。

週五：感恩尾牙暨街頭派對

被譽為東南亞最盛大的火箭節盛會，益梭通的舉辦天數硬是比其他城市多，祈福儀式於週三陸續開始，週五的「全城感恩尾牙」則正式幫活動揭開序幕。

貫穿全城的四線幹道劍沙尼路（ถนนแจ้งสนิท；Chaeng Sanit Rd.），週五封閉市中心的兩公裡路段，好讓政府機關、公司行號或民間團體，出資搭建一個接著一個的舞臺。從舞臺大小、繁複程度，就能看出來該單位去年有沒有賺錢。我甚至見到米商將收割機搬上舞臺，蕉農也把連著樹根的整串香蕉扛到臺前做裝飾。舞台之間沒有保留多大的距離，音場相互影響，整個路段都在比誰家的喇叭架設多、效能佳，能衝擊心臟的重低音才震撼。街頭街尾都有夜市，不間斷的供應下酒美食，劍沙尼路變成東北味濃厚的露天派對。

這個舞臺上是自家員工才藝秀，老闆笑得合不攏嘴。隔壁單位老闆口袋深，邀請樂團演唱歡樂節奏的鄉村流行樂（ลูกทุ่ง；Luk Thung），身穿亮片羽毛裝的舞群一字排開，根本東北百老匯。政府機關的舞臺，舉辦益梭通小姐選美，緊抓眾人目光。這時候你會說：「既然是益梭通人的尾牙，外人來湊什麼熱鬧？」

外來客硬是找一桌坐下來吃吃喝喝真的很怪（也一定會被趕），但是你可以拿著自備的酒（路邊都在賣），一邊看錶演，一邊與主桌敬酒。夜越深，隔天需早起準備歌舞遊行的長者、學子會先行離場，景色也就越發性感，舞者衣服變得輕薄短少，跳著炒熱氣氛的M字腿，與純樸小城的形象形成對比。

週六：獻給天神的歌舞遊行嘉年華

身著紅袍的婆羅門祭司群，頭戴拔尖高帽、手拿雙刀，輪流接受長老獻上的茉莉花瓣與法器，祈求今年降雨充沛。象徵性的奉獻儀式完畢後，八小時不停歇的歌舞遊街活動正式開始。由學校、寺廟與鄉鎮為單位組成的隊伍，會在主舞臺前做一次最精準的、獻給天神水準的演出，接著進入劍沙尼路的商家路段，氣氛隨即轉變為全城同歡的遊行嘉年華。

第一個隊伍，由年紀半百的阿嬤們組成。她們頭髮吹上了半個屏山，紅色訂製服華麗細緻，紗籠裙繡上孔雀紋理。雙手巧如鳳凰，隨著音樂起伏，時而緩慢柔軟、時而剛硬堅強，舉手投足之間，氣場滿分。阿嬤將場子交給年輕世代，傳承意味濃厚。學子們身穿無袖的單肩背心，左肩配著長方形自然下墜的考麻披肩，紗籠裙長至腳踝。體感溫度四十五的會場，赤著腳，於柏油路上跳著整齊劃一的舞蹈。就算臉上挺著厚實的防曬裝容，也沒忘了在大顆汗珠滑落之餘，秀出自信微笑。

汗珠與微笑，全場都見到了。當隊伍進入商家路段，眾多攤販與活動贊助商，會拿著各式飲料、冰毛巾，獻給辛苦的表演者。中午之後甚至直接將啤酒遞到嘴旁，舞者一開心，接下來的演出就更加歡樂。遊行隊伍包含傳統歌舞團及樂隊、牛車模型、放大版的捕魚籠與米飯竹籠，並穿插精美火箭花車於其中，花車上的祈雨火箭（บุญบั้งไฟ；Bun Bang Fai）也裝飾成帕亞納的模樣。

週日：祈雨火箭發射比賽與泥漿派對

在天神公園（สวนสาธารณะพญาแถน；Phaya Thaen Public Park）舉行的祈雨火箭比賽，是節慶重頭戲。畢竟火箭有傷人風險，相較前兩日的歡樂氣氛，公園現場還真是嚴肅許多，觀賞區與緊戒區劃分明確，安排救傷隊於現場待命。傳統的火箭，指的是將火藥填裝於竹子的土製炸彈，應該稱為「火砲」。現今比賽用的火箭則以鐵皮做填裝容器，重量至少一百公斤。公園搭建數個三層樓高的竹製高臺，師父們將火箭架設於高臺，好讓火箭能順著小軌道升空。點燃引信，尾端噴發白色濃煙，一陣轟隆巨響，火箭就拖長尾巴直衝天際。評審會依火箭的上升角度、高度與空中停留時間評比，選出年度火箭隊。

天神公園預先準備好的泥漿池，一旁不間斷的音樂節奏也持續放送。火箭升空後的週日下午，天空果然下起雨了（就是如此精準），為了火箭節準備而辛苦好幾個月的人們，你拉我，我推你的跳入泥漿，接著又是一場露天慶功派對。

無論歌舞團還是火箭隊，從活動參與者的年齡斷層可以發現，人口外移是益梭通無法避免的殘酷現實。也許新世代多少覺得祈雨習俗的科學成分有點低，但在喧鬧慶典背後，蘊藏的農耕經驗累積、言之有物的神話故事，讓節慶不單單是人們團聚喝酒的理由，更富含教育意義，展現出濃厚的依善特色。最重要的是，火箭節加深了益梭通人對家鄉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