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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讓情人吃了我的狗,結果悲催了
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從我的小冰箱裡傳了出來。
「老公,你在我的小冰箱裡放過什麼了?」
微信沉寂了一會,老公終於回了信息過來。
「一凡,前幾天同事們來家裡吃羊肉火鍋……」
他又發來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我已經第一時間清理過了,只是那味道實在很濃,對不起了,親愛的。」
1
羊肉?
似乎的確是羊肉的腥臊味道。
懶得聽老公解釋,我扔下電話,就去院子裡。
暖暖的陽光下,院子裡那藍色的小狗屋,顯得格外溫馨。
「來福,媽媽回來了,你還不快出來?」
狗屋裡並沒有來福。
我心裡有一點慌,圍著院子找了一遍,依然沒有來福的蹤跡。
這有一些不對勁。
我連忙拔通老公的電話。
「這死狗又跑去了哪了,早上我還剛為它餵過狗糧呢。」
老公的話語裡滿滿的都是埋怨。
「李小林,你怎麼這麼說來福。」
老公可能感覺到我語氣里的憤怒,連忙放軟的聲調:「好好,我知道,來福很重要,比我還重要,好了吧。」
我還想再說什麼,老公那邊就傳來一個甜糯的聲音:「李律師,客戶在催了。」
那聲音我很熟悉,是我的表妹吳柳。
大學畢業後吳柳一直沒找到工作,我讓她去了老公的律所,當了老公的律師助理。
「一凡,客戶在找我了,我把事情處理好,就回去幫你找來福。」
老公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
老公將我推醒,說他把屋裡屋外,院裡院外,甚至於小區里其他幾家別墅都找了個遍,還是沒有來福的蹤跡。
「我們報警吧。」
老公一下子按住了我的手。
「一凡,別犯傻了,現在都深夜了,那是一條狗,不是一個人。」
我拿著手機,呆呆地看著老公,感覺到老公的那張臉變得好陌生。
2
一夜無眠,腦海里全是來福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出去繼續尋找來福。
「李太太,你是不是在找來福啊?」
隔壁王大媽神秘地拉住了我。
「是啊,王大媽,你有沒有看到我家來福,它一晚上沒回來了。」
王大媽四周看了看,然後踮起腳,貼在我的耳邊說:「前幾天,就是你出差的那一天,我聽到你們家來福很悲慘地叫了幾聲,後來,我就沒看到來福了。」
我的腦袋蒙了一下,空氣里立即湧出小冰箱裡的腥臭味道。
難道?
不,不可能。
老公雖然不是很喜歡來福,但他是知道我把來福當親人一樣待的。
跌跌撞撞往回走時,正碰到老公迎面而來,和他在一起的,竟是吳柳。
「表姐,這是不是你家來福的項圈啊?」
吳柳一看到我,就急沖沖地奔過來。
一個銀色的狗圈在吳柳的手上晃著。
八月的陽光並不刺眼,可我卻覺得項圈上來福兩個字灼傷了我的眼睛。
「原來真是來福的啊,剛剛我來時,在小區外的垃圾堆里撿到的。」
吳柳說著,聲音里全是惋惜,「來福一定是被誰給吃掉了,然後把它的項圈隨便地扔進了垃圾堆,可憐的來福。」
吳柳說著,繼續晃動著手中的項圈,一晃一晃地。
她突然尖叫了一聲,我抬眼一看,
項圈被她一下子甩到了前面的噴泉池裡。
「哎呀,對不起啊,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吳柳著急地喚,就要跳下噴泉池撿那項圈。
「水深,我去吧。」
老公連忙攔住了她,自己挽起了褲腿,就要往水池走去。
「姐夫,你對我……我姐可真好。」
吳柳咯咯笑著,臉上哪裡還有一絲剛剛的悲涼。
她湊到我的面前,然後輕輕咬在我的耳邊道:「表姐,其實,來福都死了,留著個項圈又有什麼意思呢。」
吳柳的嘴裡一股熟悉的味道涌了過來。
我的身子一抖,幾乎就要跌到。
「姐夫,你不要撿項圈了,表姐她要暈倒了。」吳柳大叫著。
老公連忙奔過來,扶住了我,「一凡,你不要這樣,說到底來福也只是一條狗而已。」
我氣極,使勁地推了一下老公。
「什麼一條狗,它是我的親人。」
老公沒想到我會推開他。
他踉蹌地站穩身子後,直愣愣地看著我,良久,才甩下一句話:「周一凡,我可沒時間和你發瘋。」
老公說完,拉起了吳柳的手,「吳柳,我們回律所,你表姐是被那狗給弄瘋了。」
3
我抱著項圈,癱坐在來福的小窩旁。
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吳柳。
「表姐,你快到春色來,我知道來福是被誰吃掉的了。」
春色是一家酒吧,我有很多次都看到老公和吳柳在春色里喝酒。
老公總說,他們在招待客戶。
老公還說,一凡,你可不要看吳柳人小,她可機靈了,我有好幾個大客戶都是她幫我拉來的。
老公說這些話時,眼睛裡閃出一種光。
吳柳正靜靜地坐在角落裡,她今天穿得很典雅,一副清純淑女的模樣。
看見我,吳柳向我揮了揮手。
「吳柳,是誰殺死了來福?」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表姐,你先坐下來,打開這個文件袋,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吳柳在笑,一種心中所想之事終於要成了的得意的笑。
她從她的小包里拿出來一個文件袋。
我狐疑地接過文件袋,拆開線,正要伸手去掏裡面的文件。
吳柳卻搶過了文件袋,然後直接將袋子一倒,一臉的迫不及待。
幾十張照片瞬間鋪滿了桌子,我差點尖叫起來。
照片的男主角竟然是老公李小林,而女主角正是眼前這個微笑地看著我的女人。
背景是各式各樣的床,床上的這一對男女做著各種露骨的動作。
「你們,你們……」
我已經說不出話來,手指著吳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表姐,幹嘛這麼認真?對了,還有一張更刺激的,和你的來福有關的。」
吳柳說著,從她的錢包里又取出一張照片來。
「你看,這床,你認識吧。對了,這懶人桌子,是你買來在床上寫字的對吧。姐夫總在我面前說你懶,你還真是挺懶的。」
吳柳說著,咯咯笑了起來。
我的眼睛緊盯著放在桌上的那一盤肉。
「表姐,這肉看起來,是不是很香啊?」
吳柳的臉上露出了詭秘的笑,然後她咬著我的耳朵,嬌聲說道:「表姐,你知道姐夫有多喜歡小朋友。他一聽說我懷孕了,一聽說我想吃狗肉,就把你的來福給殺了,煮了滿滿的一大鍋,還用你的小冰箱冰著,我們倆在家整整吃了三天……」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回到家的。
院子裡,李小林正在拆來福的狗窩。
我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
他猛地一轉身,見是我,才放心地繼續手上的活。
「老公。」
我喚他,感覺到眼角乾澀,卻是一點淚也流不出來。
「一凡,這狗窩我先拆掉,不然,你看到狗窩就想到了來福,又要傷心了。」
他想得如此體貼,他說得那麼溫柔。
我聽到自己的喉嚨里發出巨大的咕嚕聲,我想吐。
李小林放下了手中的活,他轉過身,摟住了我:「一凡,我知道你和來福的感情很好,但是……」
他突然說不下去了,盯著我,眼中充滿了恐懼。
一張張照片在李小林的面前飄落下來,像六月里的鵝毛大雪。
照片落在了李小林的頭上,肩上,又落在他仰起來的臉上。
「一凡,你聽我解釋……」
李小林慌亂地將照片一一撿起,然後抱住了我。
「解釋什麼,說你只是因為寂寞嗎?那來福呢?你們吃掉來福也是因為寂寞嗎?」
我掏出最後一張照片。
那是一鍋肉,來福的肉。
李小林的臉色蒼白一片,他在使勁地咽口水,喉結飛快地滾動著,努力掩飾著他內心的驚慌。
我轉身就走,走了沒幾步,我又回過頭來,對著李小林冷冷笑道:「李小林,你是真的忘記了嗎?來福,他並不是一隻普通的狗。」
八月的陽光依然很烈,我看著李小林跌坐在來福那被拆掉的小窩前,他的背後,銀光乍現。
4
來福的小窩被拆掉了,我也搬出了原來的家。
我在如願山莊住了下來。
半年前,我帶著來福來這山莊探尋小說的材料。
走到半路,來福怎麼也不肯再往山莊走,任我又哄又罵,軟硬兼施都不能讓它再往前一步。
我對來福有一種特別的信任。
這麼多年來,我每次要去一個恐怖地方探尋資料時,都會先去問一問來福的意見。
來福呢,還真像個占卜師一樣,有時候就狂吠著,一副此地不能去的模樣。
有時候就挺溫順地舔著我的手,那意思就是,此地可以一往。
朋友們都說我運氣極好,選了那麼多詭秘恐怖的地方,卻從沒遇到過任何的危險。
連一向不搭理來福的老公有時候也會說上一句。
「周一凡,我看你家來福就像個神公,你呢,就像個神婆。」
既然小神公不讓我上去,那我只好帶著它回家了。
誰知道還沒走多久,就聽到那山莊一聲巨響。
後來聽說,那山莊的一個房間發生了爆炸,裡面的一男一女被當場炸死,燒成了兩具焦屍。
這案子到現在還沒有破,因為警方根本不知道那兩具焦屍是誰。
此時,我站在山莊面前,依然感覺到陰風陣陣。
5
幾天後,吳柳竟然出現我的門口。
吳柳的臉色很是難看,還沒開口就朝我跪下了。
「表姐,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麼賤,不該去搶姐夫。表姐,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吳柳說這話時的表情讓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顯得那麼誠懇,甚至於還擠出幾滴眼淚。
我冷冷地看著她。
「吳柳,你說這話我就不明白了,我已經決定了要和李小林離婚。如果李小林願意娶你,我也會誠心誠意地祝福你們的。」
「表姐,你,你不要和姐夫離婚。」
我開始有些聽不明白吳柳的話了。
她一心一意想要的不就是讓我和李小林離婚,可以當李太太嗎?
吳柳朝四周看看,然後一臉驚恐地抓住了我的手:「表姐,我只想保住我的孩子,求你,求你讓來福離開我。」
吳柳說著,突然間打了一個嗝。
頓時,一股濃烈的腥臊味瀰漫開來。
吳柳往後退了幾步,她的眼裡充滿了驚恐的味道。
「表姐,你,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狗肉的腥臊味,是來福,是來福來找我了,表姐,我求你,求你讓來福饒了我的孩子。」
「吳柳,你不要胡說八道,來福已經被你和李小林給殺了,你們還把來福給吃了,你們還吃了整整三天。」
我咬著牙,努力克制著自己,不把握緊的拳頭揮過去。
「不,不是的,表姐,這幾天,來福,來福天天都來找我,他說,他說……」
吳柳的眼神里滿溢著驚恐。
突然她抓起了放在一旁的包,對著空中一陣亂揮舞,然後拉開門,就奔了出去。
我站在窗前,看著吳柳狼狽地鑽進了她的車子。
可是車子並沒有啟動,吳柳又大叫著從車子裡滾了出來。
她跌坐在車旁,一隻手捂著她的肚子,另一隻手卻在那裡不停地揮舞。
就算離得這麼遠,我還是能清楚地聽到她在喊著:「來福,你滾開,來福,你滾開。」
我轉過身,拔通了李小林的電話。
山莊的門口,吳柳已經不在那裡揮舞著手臂了。
她的手正在使勁地拍打著自己的肚子,那力度根本就是想將肚子裡寶寶給拍死。
她的周圍圍滿了人,大家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吳柳卻根本不在意,兩隻手趴在地上,往前爬一會,又坐在那裡拍打著肚子,一邊還抬起頭朝著我的房間望著。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來福惹我生氣後,就是這樣的動作,這樣的神情。
我正要衝下樓去,李小林的寶馬車卻已經開了過來,他下車,推開人群,看到了正在那裡爬行著的吳柳。
他猶豫了一下,將吳柳抱進了他的車裡,疾馳而去。
6
快十二點的時候,我被李小林的電話吵醒。
我還沒開口,就聽到李小林在電話里大叫著:「周一凡,你,你讓來福快點離開我們。」
電話啪地一下掛掉了。
我將手機扔到了床上,那手機竟自動播放起今日要聞來。
我的眼珠都要被那視頻里的內容給扯了下來。
吳柳,穿著病號服的吳柳,在醫院裡發瘋似的咬人。
好像知道我在看她一般,她的最後一個動作停在兩手趴地,抬頭凝視著,那眼神……
全身一陣顫抖,我再也睡不著了。
房間外,似乎有什麼聲音。
我連忙披衣下床,打開門。
門外,什麼也沒有。
我正想回房。
耳朵里卻傳來一聲狗吠聲。那聲音,很是熟悉。
我連忙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長長的走廊上幾盞牆壁燈發著幽暗的光。
在這走廊的盡頭,好像有一個銀白的物體。我揉了揉眼睛,那銀白物又消失不見了。
可是,腦海里的那狗吠聲卻依然存在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我朝著走廊的盡頭走去。
整個走道安靜極了。
608,610……618.
走到 618 的房間門前,我便神奇地停了下來。
618 的門虛掩著。
輕輕推開門,一股濃烈的焦味襲了過來。
我的心一陣顫抖。
這 618 應該就是那一男一女被燒死的房間。
伸手去按房間的燈,可是,怎麼按都按不亮。
只能摸出手機,借著手機微弱的螢光往裡走。
一邊走,一邊就想到了入住時,山莊老闆張晨說的話。
張晨說,當初他也讓人來裝修這個房間的,可是每個進去的裝修的工人一走進去就會感覺到頭疼欲裂。
就算有幾個身強體壯的能強忍著干一天活,到了晚上他們一定會病倒。
從此後再沒有人敢進入這個房間。
所以我現在看到的牆壁依然是黑乎乎的。
突然,那漆黑的牆壁前閃過一片銀色,模糊中,我看到一條狗的輪廓出現在牆上。
來福!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沖向了那牆壁。
哪裡有來福的蹤跡。
月光灑落在地面上,大理石地面顯出一絲銀光。
剛剛我見到的那銀光應該就是這月光了。
至於,那狗的輪廓,應該是我太過於思念來福了。
正當我想要離開的時候,屋子裡的燈突然間亮了起來,卻是極為昏暗的床前燈。
我的心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燈亮之後,月光就隱了起來。
但,那抹銀色卻依然存在。
而且,那抹銀色就在整個房間的最中間。
那裡應該是兩具焦屍俯屍的地方,因為那裡的一大團黑色特別的顯目。
那銀色在一點點的擴大,形狀也在飛快地變化著。
好像一隻躺倒在地上的狗在慢慢地爬起。
我的心裡充滿了恐懼,可是一雙腳卻是不聽使喚地在往前走。
幾乎是挪到了那銀色面前。
正要蹲下身去捧起那越來越清晰的狗頭時。
屋子裡的燈卻又一次滅了。
同時,那銀光飛了起來,直往我的鼻子撲了過來。
一股熟悉的味道涌了過來。
我伸手將落在鼻子上的那根毛給拿了下來。
就算沒有燈光,我也能從這毛髮給我的柔軟感覺里猜出來。
這,這是來福的狗毛。
剛剛那一團銀色果真是來福嗎?
來福,它為什麼會把我引到這個房間來?
那兩具焦屍和我和來福有關嗎?
「來福。」
我喊了起來,可是,我只聽到自己的回聲。
良久,我聽到一聲嗚咽,狗的嗚咽。
空氣似乎變得稀疏起來,窒息的感覺席捲而來。
不行,我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
腦子裡有這樣的想法,可是腳卻一點也抬不起來。
而且,眼睛也越瞪越大——
那漆黑的牆壁上竟然顯出一個影子,來福的影子。
牆壁上突然籠起一片光,越來越亮的光里,我聽到了來福快樂的低吠著。
而面前的一切都在飛旋,漆黑的房間竟然變成了一個漂亮的別墅小區。
來福正圍著一片大花園開心地溜達著,牽著它的是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的臉一直沒有對著我。
她好像在和誰打電話。
我聽到她在電話里開心地喊著:「老公,你快回來噢,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放下電話,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小林,小一凡,你們可要乖乖的,爸爸就要回來看你們了嘍。」
7
頭疼欲裂,感覺房間裡已經開始嚴重缺氧。
我知道我應該離開,可是,我的眼睛卻始終盯在那屏幕上。
黑色的屏幕上故事還在繼續。
來福突然間掙開了女人的手,朝前猛衝過去。
「滾開,臭狗。」
吳柳出現在屏幕上,她板著一張臉,用腳踢著來福,想讓來福離她遠一點。
來福根本不理她,繼續圍著她上蹦下跳,齜牙咧嘴,狂吠不止。
「來福,乖,別嚇著阿姨。」
女人溫柔的聲音,她緩緩地轉過臉來,面對著吳柳,那臉上是幸福的笑。
我呆在那裡。
屏幕上的那個女人,她是我,是微微挺著肚子的我。
像被閃電重擊了一下似的,我猛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沒有,沒有任何懷孕了的跡象。
可屏幕上的女人還在驕傲地摸著自己的肚子,她看著肚子的眼神里充滿了喜悅。
她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裝。
我的小小林,我的小一凡,真的存在過嗎?
如果他們真的存在過,那他們現在在哪裡?
誰,誰把我的孩子奪去了?
肚子突然間疼了起來。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拼命地往下墜。
我扶住了牆壁,咬緊了牙,逼著自己看下去。
燈光卻在這一瞬間亮了起來,燈光里的牆壁上只有那燒焦了的痕跡。
沒有來福,沒有吳柳,更沒有摸著肚子幸福微笑著的我。
山莊的張晨奔了過來,將我扶住。
「啊呀,周小姐,要不是我看到這房間燈光忽隱忽現,跑來看一看,你可就麻煩了。」
張晨說著,身子已經在往後退,「不是早就跟你說了,這房間裡不乾淨,你怎麼就進來了?」
8
一出那房間,窒息的感覺就消退了許多。
「老闆,這個屋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張晨狐疑地看著我,「你來入住時,我就跟你說了,這個房間死過人。」
「原來就是在這個房間啊。我聽說,是發生了爆炸,還有兩個人被燒焦了?」
張晨點了點頭,眸子裡卻依然充滿了恐懼。
「我們先出去再說。」
門在我們身後重重地關上,我依稀聽到那房間裡有狗在輕輕地吠著。
張晨將我扶到自己的房間裡,倒了一杯茶給我。
「那天是情人節,你也知道我們這冠名為恐怖山莊,可那些情人們就喜歡來這裡,想要在驚險刺激過這特殊的日子。」
「你們山莊不都是用身份證實名登記的嗎?為何警察沒查出死者是誰?」
「周小姐,不滿你說,平日裡我們的確是實名登記的,可那天是情人節啊,人多的根本忙不過來。」
「我依稀記得是個男人訂的房,男人戴著一個鴨舌帽,大大的墨鏡,根本就看不清是誰。」
張晨嘆了一口氣:「而且,人家都這樣打扮了,明擺著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啊。」
「他一個人來的?」
「他身旁還有一個女人,那女人戴著大大的帽子,臉上還戴著一個大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然後呢?」
張晨嘆息了一聲:「後來的事情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個房間突然間就爆炸了。要不是當時正是用餐的時間,我們家的餐廳又在院子裡,不知道要被炸死,燒死多少人呢。」
張晨說著,站起身來。
「周小姐,我可是跟你說了,那房間真的有問題,你可不能再進去了,知道嗎?」
9
我怎麼可能不去那房間。
我得弄明白,我到底有沒有懷過寶寶。
我還要弄明白,我和那房間裡的兩具焦屍到底有什麼關係。
確定張晨已經走遠,確定自己已經恢復了體力。
我又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那扇門。
不得不說,這個房間的確稱得上是約會勝地。
今日還沒到十五,但月色已經將這個房間渲染成一片銀色。
銀色里,四面被燒過的牆壁格外奪目。
「來福,吳柳,周一凡,你們快出來。」
喊出自己的名字時,我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冰冷。
然而,牆壁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借著月光,我靠近牆壁,一邊輕輕地撫摸著,一邊央求著。
「你們快出來,你們快出來告訴我,剛剛的一切是不是真實地發生過啊。」
依然沒有任何人理我。
我舉起了拳頭,對著牆壁使勁地砸了下去。
除了我的手上沾滿了黑色的焦炭外,什麼變化也沒有。
我哪肯現在就離去,在屋子裡像只無主遊魂一般四處晃悠著。
咯吱一聲,一陣涼風襲來。
吹得我的背脊一陣發冷。
回頭一看,原來緊閉著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緊接著我聽到一陣狗吠的聲。
黑色的牆壁上又一次出現了那詭秘的屏幕。
這一次,並沒有來福,也沒有那個挺著大肚子的我。
吳柳正躺在床上,她的身旁躺著的正是我的老公李小林。
吳柳翻動了身子,輕巧地壓在了李小林的身上。
她用手拔正了李小林的臉,嬌憨地看著他。
「姐夫,我不管啦,你,你要想出辦法來啊,不然,我和肚子裡的孩子都會恨你一輩子的。」
「寶貝啊,你哪裡還不知道我的心啊。可是這麼多年來,她也沒什麼過錯,我怎麼開這個口啊。」李小林的手撫摸著吳柳的臉。
吳柳一使勁,李小林的手就被甩開了。
吳柳從李小林的身上翻了下來。
「姐夫,我告訴你,如果你再不和她離婚,我就拿著 B 超單子去找她,我可不怕和她撕破了臉。」
吳柳的牙齒輕輕咬住了李小林的耳朵。
「姐夫,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噢,到時候你不要後悔。」
「好吧,好吧,只要你這個小妖精開心,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李小林說著,抓住了吳柳的手。
一個翻身,他壓在了吳柳的身上。
兩個人將被子拉過了他們的頭頂,放浪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
我聽到吱得一聲。
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指竟然已將牆壁劃了一條縫,指尖的血正一點點地往下滴落著。
我想離開,可是,我的兩隻腳像被什麼定住了一般,竟是根本無法挪動一步。
目光直直地盯著那不斷翻滾著的大紅被褥。
大紅的被褥上,一隻金色的蝴蝶在波浪上飛舞。
當初買這被子,我就是被這隻蝴蝶給深深吸引住的。
一陣低喊喘息之後,床上終於恢復了平靜。
吳柳露出頭來,點了一根煙,對著李小林吐了一個煙圈。
「姐夫,你不是說,她有好幾本書的稿費剛剛到帳嗎?是不是有幾百萬?要是……」
「小蹄子,怎麼,你又要耍什麼花樣啊?」
李小林颳了一下吳柳的鼻子,放肆地笑了起來,「那可得好好地權衡權衡,可不能像我的那些客戶一樣,破綻一大堆。」
我的心像被五匹馬拉著向不同的方向撕扯,疼得無法呼吸。
身子一個踉蹌,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10
地板的冰涼讓我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摸出身上的手機,我撥通了李小林的電話。
「您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怎麼可能?
李小林的電話 24 小時都不會關機。
怎麼可能會暫時無法接通。
猶豫了一下,我又撥通了吳柳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的號碼是空號。」
這就更不可能了。
一定是這個房間有什麼問題?
吳柳可是剛剛才打電話給我,怎麼可能就變成了空號。
我想起那個新聞,莫非吳柳還在醫院裡,李小林正在陪她。
我決定去醫院,我必須得問清楚這一切。
醫院裡安靜極了。
問詢台的小護士在電腦上噼里啪啦了好一會,然後無可奈何的對我搖了搖頭。
我急了,翻出那個新聞就要指給她看。
誰知道我打開的那個頁面上什麼也沒有。
「這位女士,我們醫院今天可沒有發生過你說的那些事,請你說話要負責任。」
小護士顯然以為我是來找茬的,嘟著個嘴,很是生氣。
不會的,這些不可能根本沒有發生過。
吳柳她的確是來找過我,她在樓下也的確是發了狂。
還有李小林,他不是也開著他的寶馬車來山莊把吳柳給接走了嗎?
這些事情,不只是我一個人看到。
如意山莊可是有很多人都在圍觀著的。
我的心裡突然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衝出了醫院的大門,我就往如願山莊趕去。
「你這姑娘,到底想知道些啥呀。」
張晨被我敲醒,一臉的無可奈何。
「今天,是不是有一個女人來找我?
今天,是不是有一個女人像得了狂犬病一樣,在山莊外面又哭又喊,見人就咬?
然後很多人都在圍觀?」
我著急的問著,拉住了張晨的手。
「姑娘呀,我也想有個女人過來,我也想有很多人在我的山莊裡圍觀。」
張晨的眉眼暗了一下,接著嘆了口氣:「這都大半年過去了,我也就守到你這樣一個客人,也就你願意這裡住這麼久了。」
張晨的話猶如五雷一般轟炸在我的頭頂。
沒有吳柳來找我的事情,也沒有李小林將她送到醫院的事情。
他們倆好像只在我的世界裡出現。
就好像那房間裡的一切奇怪的映像都只在我的眼前出現一般。
「對了,今天晚上我想到了一個線索,正想明天早上起來就告訴你的。」
我疑惑的看著張晨。
「我想起來為什麼那個男子要訂 618 這個房間,他說六月十八是他的生日,是他的幸運數字。」
我愣在那裡。
六月十八是李小林的生日,李小林不止一次地跟我說過,618 是他的幸運數字。
一股寒氣裹挾了我全身。
「周小姐,你怎麼了?」張晨小心翼翼地問我,「死在那房間裡的兩個人,你認識?」
11
見我搖頭,張晨的臉色似乎好了許多。
他讓我好好休息,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哪裡能睡得著,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卻是一片混亂。
終於熬到了天亮。
我又一次沖向了醫院。這一次我去了婦產科。
「周一凡,我幫你檢查過了,你的確流產過,是一對龍鳳胎,這是你的病歷。」
醫生將我的病歷遞了過來,「當時,你發生了交通事故,大腦受了傷,有可能失去了這一段你不想記起的記憶。」
交通事故?
流產?
失憶?
問題越來越多。
我的腦袋也越來越疼。
但是,我不會放棄去尋求真相。
交警隊隊長皺著眉頭看著我:「周小姐,你那起案子,我們已經移交到刑警大隊去了。」
只是一起交通事故,為什麼要移送到刑警大隊去?
坐在刑警隊長林立的面前,我的眼神里依然充滿了疑惑。
「你就是周一凡?」
我點頭。
「我還是第一次接到你這樣的案子,各種證據都有,受害人和嫌疑人卻人間蒸發了。」
林立的嘴角往上一扯,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來。
「林隊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的交通事故有什麼蹊蹺嗎?」
「什麼交通事故啊,那明擺著就是一起蓄意謀殺。」
林立根本沒在意我瞪大的眼睛,繼續說道。
「聽說,你可能有些失憶?那你還記得出事的那一天嗎?那可是個好日子,情人節。」
情人節?
我的腦子有些抽疼,一些碎片式的記憶像被撞碎的隕石一般砸了過來。
我記得,那天,我剛接到編輯的電話,說我的稿費已經到了卡上。
我好像立即就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李小林,並且跟他說,明天我還得出差去,讓他按例幫我買好意外保險。
李小林似乎說了一句要為我慶祝,說網上有一個現在很火的恐怖情人山莊,又浪漫又刺激,特別適合陪我過情人節。
「周小姐,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我按著快要炸開的頭,將剛剛的那些碎片信息告訴了林立。
「果然,我們猜得沒錯。」
林立拿出一張紙來,飛快地在上面畫起案件分析圖來。
「我們在你的車上搜到了三組指紋,你的,你老公的,還有你表妹吳柳的。」
「這並不稀奇啊,我的車,我老公也會用,他經常會順便帶我表妹一起上班。」
「對,我們查到了你出事的那一晚,吳柳單獨上過你的車,然後我們在剎車片上發現了她的指紋。」
林立看了我一眼,「你姨夫有一家汽車修理鋪的,是不是?」
「那你也應該知道,你那個表妹修車技術不比你姨夫差。」
我僵硬地點了點頭,腦海里卻閃出我在那間房間裡看到的畫畫。
吳柳趴在李小林的身上,笑著說,「要不,讓她消失吧。」
李小林捏著吳柳的臉,「好啊,那我們得好好謀劃一下。」
原來,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們倆真的有想過要害了我的性命,搶占我的所有財產。
林立遞了一杯茶給我,眼神里竟然充滿了同情。
「周小姐,你是不是記起當時發生的事情了。」
大腦一陣抽疼,可是記憶里依然是無數的碎片,我根本沒有想起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見我不說話,緊緊地咬著牙,林立的面色竟然有一絲寒意襲過。
「周小姐,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這起事故就是你丈夫和小三謀財害命,要將你置於死地。」
「林警官,你們既然知道是李小林和吳柳謀財害命,為何還不把他們抓起來。」
我抓住林立的手,大聲地吼著。
「這就是這起案子最蹊蹺的地方了。你,被搶救過來後送到病房,當天就被人接了出去,從此就沒有了蹤影。
而你老公和你那表妹,案發後,我們就找不到他倆的蹤跡了。」
12
原本是想解疑,誰知道疑問卻越來越多。
誰將我從醫院接走?
這些日子我明明過著的是正常的生活,為何林立會說根本找不到我?
還有,如願山莊裡的兩具屍體。
如果那兩具屍體真是李小林和吳柳。
那麼,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又如何解釋?
他們可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我的眼前的啊。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如願山莊時,天色已晚。
我停在來福不讓我進山莊的那段路上,聽著山林里傳來各種窸窣的聲響。
心裡有一種模糊的想法。
我的來福也許就躲在這山林里。
它和我一樣,都捨不得離開對方,不是嗎?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汽車的喇叭聲。
一輛汽車從我面前呼嘯而過。
它的那盞疝氣大燈將我的眼睛刺得一陣生疼。
腦海里突然閃出一個完整的畫畫來。
那天,李小林跟我說,他已經在如願山莊訂了房間,讓我開車過來。
我的車開在山路上。
山路並不窄,而且平時很少有車。
所以我一邊開著車,一邊悠閒地聽著音樂。
正在這時,李小林發來了信息。
我低頭去看信息的時候,
從對面竄出來一輛車。
我本能地抬起身子,扶正了車,又將自己車的大燈關掉。
誰知道那輛車在經過我的時候,突然就將刺眼的大燈給打開。
我的面前一片漆黑。
我慌亂地去踩剎車,才發現剎車早已經失靈。
沒有多想,我就扭轉了車頭,往山體撞去。
……
對,就是這輛車,就是這輛車在那天對著我開起了大燈,才會導致我去踩剎車,才會讓我發生了交通事故,我才會失去了我的兩個孩子。
他是誰?他為什麼要來山莊?他和山莊裡的那起案子有沒有關係?
一連串的問題化成一股動力,使我飛快地奔向了山莊。
山莊的院子敞開著,張晨卻沒坐在前台。
以前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安靜地坐在前台。
不說話,似乎在等著什麼。
難道,剛剛開車下去的就是山莊的張晨?
他和這些事情都有關係?
我決定去查一下張晨的房間。
張晨的房間在一樓的最裡面,終日曬不到太陽,而且一樓走道因為沒有住客,連個路燈都沒裝。
我沿著那條黑乎乎的走道往裡走,好不容易挪到了房門外。
房門虛掩著,我的心狂跳了起來。
正想推開門,肩膀卻被輕輕拍了一下。
我被嚇得尖叫著跳了起來。
一轉身就看到了滿臉是笑的張晨。
他今天穿著一件質地很好的白色襯衫,頭髮似乎也特別梳理過,竟顯出幾分儒雅之氣。
「周小姐,你找我?」
「我……是的,我那房間裡的吹風機好像不好用了。」
「噢。」
張晨應著,眼睛看都沒看我那乾乾的頭髮。
「我去幫你拿個新的。」他隨手將門給帶上了,「庫存自然是放在倉庫的,我這裡房間裡什麼都沒有。」
走了幾步,感覺張晨好像並沒有懷疑我什麼。
「張晨,剛剛我上來時,看到有輛車從山莊裡開了出去,那車的車燈好漂亮。」
「噢,剛剛我出去有點事,那車燈,是個朋友幫我改裝的。」
果然是他。
他的朋友,懂得修車的朋友?
林立的話湧進了我的腦子。
噢,天啊,我一定是瘋了。
我怎麼好把誰都和自己的遭遇聯繫在一起呢。
「噢,剛剛我被那燈刺得差一點摔進了灌木叢里。」
張晨呵呵笑了起來:「那可真的對不起了,這樣吧,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當作賠罪。」
「不,不用了,我這幾天好累,可能還不太適應這裡。」
張晨回過頭來,很是認真地看著我。
「不是吧,你都在這裡住了快半年了,還不適應?」
又是一條讓我無法消化的消息。
「我,在這裡住了半年了?」
「是啊,時間過得多快,我記得,你是這山莊出事後的第二天就來了。我還說現在不適合入住,你說,你不怕,你說,你就是為了這神秘的案子才來的。」
「你是說,我早早地就進入過 618?」
「那倒沒有,你雖然住在這裡很久,但都像今天一樣,一大早就出去了,晚上才會回來。618,你昨天是第一次進去,結果怎麼樣,一進去就出事了吧。」
張晨說著,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周小姐,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不要總想著撕開那面紗。」
他停了一下,目光竟投向了遠方,烏黑的眸子裡閃出一種駭人的光。
「有時候,面紗後面會是讓無法承受的煉獄之界。」
13
回到房間,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時,林立竟然打來了電話。
我連忙將自己對張晨的懷疑說給了林立聽。
猶豫了一下,又將那起爆炸案兩具焦屍有可能是李小林和吳柳也告訴了林立。
「你發生事故的地方沒有攝像頭,你出事後,是有一個男人打了匿名電話報警。」
「林警官,你覺得是那個男人報的警?」
「如果他想要你出事故,又如何會為你報警呢?你要知道,若是沒有他的報警,你可能就流血而死了。」
林立沉吟片刻,又道:「所以,我認為你對面那輛車根本就是無意間開了一下車燈。」
這種可能也是有。
但是,當張晨的車向我閃燈時,我腦海里的畫畫太真切了。
我沒辦法相信,那天,張晨只是無意間打開了車燈,然後就造成了我那慘烈的交通事故。
見我不說話,林立又追了一句:「還有,這種大燈很多改裝車都有,你又如何確定就是這山莊主人的車呢?」
我正想抱怨一句,林立你可真是婆婆媽媽。
想要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直接去問張晨不就行了嗎?
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周小姐正在打電話?」
張晨似是無意地問了一句,眼角的笑意依然很濃。
「對,我剛叫了一個外賣,外賣員打電話來說這裡太偏了,要加價,我正在和他理論呢。」
說著,我撩了一下額角的頭髮,「你說,這外賣員是不是很過份,在電話里囉嗦了這么半天,有那囉嗦的時間,不是已經到了山莊完成任務了嗎?」
「哈哈,那就退了它吧,我準備了幾個小菜,正想來請周小姐共用晚餐呢。」
電話里,林立大聲喊道:「周小姐,我馬上就來了,你等一等啊。」
「本小姐不等你了,現在我和我們老闆去餐廳吃大餐了。」
我對著電話吼了一聲,然後啪得一下掛掉了電話。
誰知道張晨卻沒帶我去餐廳。
他說餐廳太大,而且很久沒有人去了,空氣也不好,就在自己的房間小廚房裡準備了幾道菜。
(這山莊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小廚房,客人如果不願意去大餐廳吃飯,可以自己在小廚房做飯菜。)
一縷莫名的恐懼突然間襲了過來。
我的腳步慢了下來。
「周小姐,你不會是害怕了吧,像你這樣的恐怖小說寫手,不至於會害怕一個不算陌生的男人的邀約吧。」
張晨的話語裡有著明顯的挑釁。
我抬起頭,看到他的眉眼裡有著淡淡的笑意。
這笑挺是溫暖。
我不由又想,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張晨要是想害我,早就害了,哪裡還會等到現在。
「張老闆你真是會說笑了,你又不是老虎,有什麼好怕的,只是,一樓的燈光太暗了,我有些看不清。」
張晨一下子拉住了我的手:「周小姐,走吧。」
門在我的身後哧溜一下關上後,燈光也亮了起來。
我這才發現,張晨的房間很大。
外面是個大客廳,客廳旁是個廚房,客廳後是睡房。
張晨說他去把飯菜端來,讓我到處看看。
客廳里並沒有什麼,但客廳後的睡房虛掩著門。
我轉身朝廚房看去,張晨正在那裡忙著。
他好像很開心,嘴裡不知道在哼唱著什麼。
一咬牙,我便推開了睡房的門。
屋子裡很溫柔,尤其是床頭的那盞燈,散發著一種柔軟的光。
可是,我卻只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那盞燈的對面,掛著一張大大的合影。
那是少年時的老公和張晨,他們倆站在一條通往村口的路上,微笑著。
「周小姐,不用我介紹了吧。」
張晨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拿著一把水果刀。
我很是奇怪。
照片顯示,老公和張晨從小就認識,他們的關係看起來挺不錯,可是,為何老公從來沒有把張晨介紹給我。
難道……
「周小姐,到現在我也不要滿著你了,不過,你不要誤會,我和小林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好朋友。」
張晨走到我面前,試圖想要讓我相信他。
我條件反射地往後退,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
「你,知道我是李小林的妻子?」
他點了點頭,臉上露著溫暖的笑。
「那你也一定知道吳柳是李小林的情人了。」
張晨的臉立即黑了下來。
「那個小娼婦,只不過是小林酒後誤事的後遺症。」
小娼婦?
我真的沒辦法想像這樣的詞語會從張晨的嘴裡吐露出來。
他相貌堂堂,溫文爾雅,渾身上下都是男兒的氣概。
見我咬唇不語,張晨竟輕輕嘆出聲來。
「周小姐,我和你說過,有時候,不要去那麼刻意地撕開蒙在你面前的面紗,為何你還要如此執著地想要了解真相呢。」
張晨朝著我走了過來,他手中的那把水果刀,在那柔軟燈光的照耀下,閃出一種冰質的寒冷。
「所以,吳柳的死與你有關,是嗎?所以,你也不會放過我的,是嗎?」
張晨用刀挑起我的下巴:「周小姐,對不起,我不得不那樣做。」
我竟呵呵笑了起來。
「我知道,不過,我真的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這麼多天,我的腦子裡有太多的疑問了。」
張晨笑了笑,將我捆了起來。
然後將我一下子推倒在了床上。
他的水果刀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撫過,又移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驚恐。
我知道,林立正往這裡趕,我必須得拖到林立來救我。
「周小姐,正如你所見,我和小林是同一個村子的人。」
「我們那裡很窮,是那種窮得讓你想要把自己的骨頭都啃掉的窮。」
「所以,我們下定決心一定要走出那個窮山溝。」
「天道酬勤,我們考取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可是,大學生活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美好,你們城裡人根本就看不起我們這些從山裡走出來的人。」
張晨的眼神迷離起來,他似乎沉浸到那些日子的回憶中了。
「還好,我和小林都不願意服輸,我們相互支持,相互鼓勵,成了彼此精神的依託。」
「我們畢業後小林遇到了你。他知道你父親在這個城市很有影響力。他對我說,你會是一個很好的梯子,會把我們送到天堂上去。」
「所以,李小林和我結婚是因為我父親?」
「難道,你認為他是愛你的嗎?你父親的影響力,再加上小林他自己的勤奮,他很快就成了蘇城最有名的大律師。」
「我呢,也辭去了那個累得要死的鄉村醫生的工作,開始做藥品生意,越做越好,就買下了這裡。」
張晨的目光突然間變得溫暖起來。
「你們女人不會明白,我們之間的友誼。那比你們女人所謂的愛情要珍貴千萬倍。我可以這樣說,只要小林需要,就是付出我的生命,我都願意。同樣,小林對我也會是如此。」
「既然你們倆是生死之交,既然你們倆的友誼如此深厚,為何你還要殺死他?」
我強忍著恐懼,瞪大了眼睛,對著張晨怒吼著。
「不,小林不是我殺死的,殺死小林的那個人,是吳柳。」
15
張晨的腦袋突然抽動了一下。
他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他手中的那把水果刀就放在了桌上,離我只有幾米的距離。
張晨見我的目光盯著那水果刀,他呵呵笑了起來,拿起水果刀,就往牆上擲去。
那水果刀牢牢地扎進了牆壁中,使著勁兒晃著。
「張晨,你說小林是吳柳殺的,但吳柳也被燒成了焦屍,你這說法好像不太成立啊。」
我開始刺激張晨。
「要不是吳柳那臭婊子非要用她知道的一些秘密來要挾小林,小林就不會想到要和我一起把吳柳給擺平。」
張晨竟笑了起來。
「誰知道吳柳那毒婦卻想要讓小林殺了你,她好霸占你的身份,你的一切。」
「我和小林一合計,決定來一個一石二鳥。」
「我們先讓吳柳在你的車上做了手腳。小林呢,騙你在約定的時間來山莊。」
「我就在這段山路最危險的地段等著你,等你的車過來,我就開大燈閃你的眼,你自然會去踩剎車,可是剎車卻不靈,你的車自然就會衝下懸崖。」
張晨抬起頭,看了看我:「周小姐,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那麼冷靜,你會選擇撞向山體,當時,我都被你的這份勇氣給震撼了。」
「既然我已經撞車了,你們的目的也達到了,為什麼你還要報警救我。」
「很簡單,我們得讓吳柳發狂。吳柳發狂了,我和小林才有機會讓她去死。」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眼神依然是乾淨清爽的,誰能想到,在這麼清亮的眸子下是那樣一顆兇殘的心。
「你只想殺死吳柳,為何連李小林也被燒死了?」
張晨烏黑的眸子裡突然間滿了憂傷。
「我打電話過去,想要告訴小林,你撞車了,讓他實施下一步。」
「誰知道電話被接通後,我就只聽到小林說了一句,滾開啊,然後……」
張晨突然間全身顫抖起來,他看向我,顫著聲音:「我聽到了狗叫的聲音,那狗好像在撕咬著什麼。」
「等我趕回山莊,打開 618 的門,我被嚇得直往後退。」
張晨突然雙臂抱緊了自己,好像他現在很冷很冷。
「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我著急地問。
「小林,滿身都是血,而他手上拿著一把刀。吳柳已經沒有了呼吸,正躺在地板上。他們倆的身上滿是被咬的痕跡。」
「小林看到我,他似乎有一絲清醒,他指了指廚房……」
張晨突然間停了下來,目光緊盯著我。
「他,李小林他,說了什麼?」
「小林他什麼也沒說,可是我知道他的意思,他不願意讓我牽扯進來,他讓我製造一起失火案,把一切證據都燒毀……」
張晨說不下去了。
我聽到他的喉結髮出悲涼的哽咽之聲。
良久,張晨抬起一雙淚光瑩瑩的眼,盯著我。
「周小姐,你還記得你那隻寵物狗,來福嗎?」
我一驚,急問道:「這事和來福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小林咽氣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狗吠聲,然後,我在牆上看到了來福的影子。」
「你說什麼?這怎麼可能?來福,早就被他們倆給吃掉了。」
「對,這一點我也知道,因為,幫他們殺狗的人就是我。」
我突然笑了起來。
「你們殺了來福,吃了來福,心中的罪惡感讓你們以為這一切都是來福來報仇了,是不是?
你很害怕,你要找到一個護身符,那個護身符就是我,對不對?所以,你就去醫院把我給偷了出來,你認為這樣,來福就不會來傷害你了,是嗎?」
張晨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著我,良久,他才笑了起來:「周小姐,你真的很聰明。」
他說著,竟又嘆氣道:「不過,你想錯了一件事,我把你留在這裡,不是為了讓你來保護我,而是為了,讓你幫我引出來福的狗靈,我要讓它灰飛煙滅,為小林報仇。」
16
腦海里又響起來福的低吠之聲。
張晨湊近了我。
「周小姐,我忘記告訴你了,其實這些日子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你的幻覺。我每天晚上都會給你打一劑致幻劑,讓你可以在幻覺里看到自己想看的一切。」
張晨見我眼裡全是疑惑,他笑了笑,
「我讀大學時,去旁聽過一節課,那教授說,一切寵物都有生靈,存在於主人的幻覺之中,它會為主人在幻覺中揭露真相,不過,每一次真相的揭露,都意味著寵物靈氣的衰落。」
「我費盡了心機,為你打針,為你植入你不知曉的那些記憶,就是為了讓你在產生幻覺時不至於有疑心,這樣,來福的狗靈才會出現得更自然。」
「你是說,我看到李小林和吳柳在鬼混,看到自己在用力尋找來福,都只是幻覺?」
「是幻覺,卻也是事實。那些不都是你心中想要找到的答案嗎?來福只不過用它的生靈之力在你的幻覺中為你一一展現。」
張晨說著,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後他從枕頭下抽出根針管來,對著我的手臂就扎了下去。
「周一凡,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李小林和吳柳是怎麼死的嗎?這一次,你一定可以在幻覺中看到真相。而我,一定可以捕捉到來福的生靈,銷毀它,為小林報仇了。要知道這些日子,它為了讓你知道真相,已經快耗盡精元了。」
那冰冷的液體在我的血管里流淌著。
眼前的一切都在往後推移。
世界好像變成了一團黑。
就在這一團濃黑里,一個雪白的影子飛奔而來。
來福。
我喚著。
那影子奔到我面前,對著我吐了吐舌頭,然後又敲起它的左前腿搭在我的手上。
我蹲了下來,摟住了它的頭,眼淚撲哧撲哧地落在它頭上。
來福抬起頭,用它毛茸茸的頭蹭著我的臉。
突然,來福像意識到有什麼危險一般,警惕地豎起了耳朵。
「來福,不要走。」
我想喚住來福,可是來福已經飛奔著往前面奔跑。
「他果然來了,他來了就好,今晚就是我為小林報仇的日子了。」
張晨嘶吼著,揪著我就要往前走。
我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在意識還沒有完全不受控制之前,我拔出了那針管,一下扎進了張晨的屁股,將管里剩餘的迷幻藥注入張晨的體內。
我聽到張晨喚了一聲小林,然後甩下我往外衝去。
我跌跌撞撞地跟著跑,面前的一切卻在飛旋。
很快,我就看到了 618。
吳柳和李小林正在床上纏綿。
李小林的電話響了,他接了電話,欣喜地在吳柳臉上吻了一下。
「是不是你那朋友得手了?」
「嗯,車子翻下了懸崖。」
「哇,真是太好了。只要等警方出了事故鑑定書,認定她是自己出了意外,她那所有的財產就都是我們的了。」
「不止這些噢,寶貝,她還有一份五千萬的意外保險呢。」
吳柳開心地跳了起來,赤裸著身子就摟住了李小林的脖子。
一聲狗吠,吳柳的那張臉突然猙獰起來,她張開嘴在李小林的臉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小林吃疼地叫了一聲,將吳柳推開。
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臉,竟是一臉的鮮血。
「吳柳,你瘋了嗎?滾開!」
吳柳似乎也呆住了,她想要說什麼,嗓子裡冒出來的卻是汪汪的幾聲。
緊接著,吳柳又向李小林撲了過去。
我的眼淚滾了下來。
牆壁上,我看得清晰,來福的影子和吳柳的影子不時地融合著,散開著。
「我猜的果然沒錯,這個時候,應該是它靈力最弱的時候了。」
耳畔突然間響起張晨的聲音。
然後我就看到了張晨飛快地衝進了618,他的手中拿著幾張畫好的符咒。
「來福,快跑,媽媽不在乎什麼真相了,來福,你快走。」
我大聲地喊著。
吳柳的動作似乎變得遲緩了許多,她放開了已經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的李小林。
誰知道,李小林卻在這時,反攻起來。
他拿起身邊的一把水果刀,對著吳柳就刺了過去。
吳柳驚愕地看著李小林,倒了下去。
張晨衝到了牆邊,他舉起了手上的符咒。
牆上的來福對著張晨大叫起來。
張晨的身子突然顫慄了幾下,他迷茫地看了一下四周,眼神變得空洞起來。
來福的吠聲更厲,我能聽出來福在用盡全力地想要用狂吠之聲嚇走張晨。
來福的身上籠罩著一股血色。
它一定是拼盡了全力想要和張晨手中的符咒抗爭。
「小林,我來了,小林,我來帶你回去了。我們一起回村子去。」
張晨竟放下了手中的符咒,嘴裡喃喃自語起來。
我知道張晨身體裡的那致幻劑開始起作用了。
張晨他也產生了幻覺。
只見張晨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血肉模糊的李小林身上。
他的神情恍惚起來,一下子衝到了李小林身旁,摟住了李小林的頭。
「小林,小林,你不要死,我們的計劃都實現了,小林,我們就可以腰纏萬貫,衣錦還鄉了。」
張晨握住了李小林的手,將他手中的水果刀拿了下來,輕輕地擦去李小林臉上的血污。
又是一陣狗狗的狂吠,張晨的目光變得恐慌起來,他舉起了手中的水果刀,朝著自己的心頭捅了下去。
17
啊!
我尖叫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醒了。」
林立正坐在我的床前,他的手緊緊握著我,好像害怕這一次我又要從病床上消失了一般。
「我,這是在哪裡?」
「病房,你在這裡昏睡了兩天了。」
「什麼,張晨呢?」
「你是說,山莊的那個老闆?」
我嗯了一聲。
「掛了電話後,我就趕到如願山莊,結果沒在餐廳找到你,我又想到你說過的618房間,就奔了過去,正好看到張晨已經倒在了血泊里。」
「他死了?」
林立點了點頭,很是迷惑地說著:「他明明是自殺的,可是,他的眼神里全是驚恐。」
我的身子往後倒了下去,閉上眼的一瞬間,一道亮光在我的面前閃現。
醫院雪白的牆壁上,來福靜靜地站在上面。
只是與以前的很多次不同的是,它的身旁多了兩個小小的娃娃。
我知道他們是誰。
我的小小林,
我的小一凡。
我那對從沒謀過面的孩子。
我向他們揮手,來福翹起了它的兩隻前腿,伸出了舌頭,淘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一如,從前的那些日日夜夜……
(全文完)